
【HP乙女】蛇院总在追妻火葬场
你缩在宴会的角落,敲了敲小茶几上镶的宝石,遗憾的发现敲不下来,又抬头试图在那一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爷小姐们当中找你的男朋友。
金发少年脸上带着矜持的贵族笑容和其他小姐交谈,看的你有点酸,又被他离开前随手塞给你的宝石戒指治愈了。
你当初喜欢德拉科主要就是因为他有钱,又好看,其实你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欣赏欣赏他,但也许你的欣赏的眼神太露骨了,他居然主动送你小礼物,还问你要不要当他女朋友。
你猜他只是想养个有趣的宠物解闷,毕竟他即使愿意亲亲你抱抱你,或者做点更出格的事,却总像是……有些看不起你。
这次也是你软磨硬泡让他带...
你缩在宴会的角落,敲了敲小茶几上镶的宝石,遗憾的发现敲不下来,又抬头试图在那一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爷小姐们当中找你的男朋友。
金发少年脸上带着矜持的贵族笑容和其他小姐交谈,看的你有点酸,又被他离开前随手塞给你的宝石戒指治愈了。
你当初喜欢德拉科主要就是因为他有钱,又好看,其实你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欣赏欣赏他,但也许你的欣赏的眼神太露骨了,他居然主动送你小礼物,还问你要不要当他女朋友。
你猜他只是想养个有趣的宠物解闷,毕竟他即使愿意亲亲你抱抱你,或者做点更出格的事,却总像是……有些看不起你。
这次也是你软磨硬泡让他带你来参加宴会,他答应了,却皱着眉盯着你身上的麻布裙子看了一会,让你躲在宴会角落。
这也正常,他毕竟是个马尔福。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停下扣宝石的动作,站起身。
布雷斯站在你身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知道他肯定是嫌弃你,这种纯血的,英俊的,有钱的,又有大批追求者的贵族巫师……这些条件占一条就可以培养出一个自信到飘的人,偏偏布雷斯·扎比尼所有都占了。
“德拉科即将有未婚妻了,你还不知道吧?”,少年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恶意,他扳过你的脑袋,指了指那群人当中的一个,你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了,她身上的衣服可以把五百个你卖掉,再找一些零钱。
“跟你没关系。”,你扭开头,低头瞅戒指,这戒指可以卖不少钱,完全够你陪德拉科的这么长时间,而且你自己也算快乐,没必要生气。
“一个戒指你就满足了?”,布雷斯嗤笑了一声,“他未婚妻手上戴着的比你的贵多了,是马尔福夫人亲自给的,你真可怜,陪了德拉科这么久,在他心里一点地位也没有。”
你低着头,没有说话,你其实想在布雷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揍一拳,最好给他鼻子打歪,再打掉两颗牙,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勾引小姑娘——
“怎么不说话?”,布雷斯消停不了一会,他摘下衬衫袖子上的宝石袖扣,“我这个可比德拉科送你的贵多了,你想不想要?”
当然想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瞥了一眼布雷斯,他显然不会轻易让你占便宜。
“反正德拉科现在也挺忙,去我房间玩?”,少年勾起唇角,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你承认他确实有点姿色。
反正就他对血统的那个在意程度,绝对不会对你下手,最差就是被他带去戏弄一番,又一点东西都没得到。
最关键的是你不想留在这里了,看的心里难受。
你伸出手,布雷斯轻笑了一声,把袖扣放到你手上,带着你往宴会厅外走。
……
“布雷斯。”
你们俩在走廊被拦住了,西奥多·诺特冷漠的看向布雷斯散开的袖口,“她是德拉科的女朋友。”
“我知道啊。”,布雷斯耸了耸肩,“但我把我的宝石袖扣给她了,她愿意陪我一晚上。”
干嘛说的这么引人遐想,你忍不住解释道,“我们只是一起玩一会。”
西奥多给你的印象还不错,你也不想给他留下太差的印象,毕竟他是那群少爷小姐里唯一不歧视你的,你猜这应该是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你对他印象好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他长得漂亮,你对所有漂亮的人印象都好。
“她是自愿的。”,布雷斯用两根手指捏起你的手腕,把你手里攥着的那对宝石袖扣晃了晃。
西奥多看了你一眼,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烦躁,“随便你,但我不希望你和德拉科因为她吵架,毕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许是为了顾忌你的面子,他皱了皱眉,从你身边绕了过去。
布雷斯敷衍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西奥多离开,一转头对上你有些不高兴的表情。
“伤心了?”,他拍了拍你的肩膀,“别看他似乎对谁都一样,实际上最重视血统了,我建议你还是别有什么幻想——”
“我知道。”,你打断他,决定他再不闭嘴你就给他一巴掌。
也许是你的表情实在有些凶残,布雷斯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你回了他在马尔福的客房,让你到沙发上坐下,他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个玻璃球一样的东西,里面还有一个小房子。
有点像麻瓜的音乐盒。
“本来想在德拉科的订婚宴会上给他的,后来觉得实在拿不出手,送你得了。”,他把玻璃球放到了茶几上。
你接过来看了看,小房子里跑出来了两个小人,牵着手走了一会,突然就亲到了一起。
你感觉其中一个小人有点像布雷斯。
“幸亏你没给他。”,你眯着眼仔细打量,“这小人是不是有点像……”
“行了,先别管那个了,我找到了。”,布雷斯手里抓着一个小方块包装的东西,他似乎在抽屉里翻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防护措施。
?
你茫然的看着他,“你认真的?”
他不是最嫌弃你了吗?
“我——”
布雷斯刚说了一个词,被突然冲进来的德拉科揪住了领子。
“布雷斯·扎比尼!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布雷斯扯掉德拉科的手,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你总不会为了她跟朋友生气吧?她都收了我的东西了,更何况你应该也准备跟她分手了不是吗?”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
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用最粗鲁的方式,似乎忘了自己是个纯血贵族巫师。
“德拉科!”
金发少年被布雷斯一拳揍在脸上,你赶紧冲过去死拽着布雷斯的腰,被后赶来的西奥多揪着后领子丢到一边。
西奥多一人一个魔咒分开了他们。
“德拉科,你没事吧?”,你扑过去心疼的摸了摸他唇边的伤口。
“我不是让你在那躲着别出来丢人显眼吗!”,德拉科瞥了一眼另两个人,抓着你的胳膊往外拖,一直拖回自己的房间,把你掼到了地毯上。
地毯的毛很软很厚,其实没多疼,但你看着他脸上愤怒的表情,有点委屈,"你要订婚了是吗?"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德拉科伸出手,"他给你什么东西了,拿出来。"
你从兜里翻出那些东西,看德拉科一直盯着那个水晶球看,忍不住说道,"那个是他送给你的订婚礼物,但他说有些拿不出手,才随手丢给我的。"
你有些怕德拉科把那个水晶球摔了,那里面的小人做的又可爱又精致,你其实想收藏起来的。
"德拉科,如果你不要的话,能不能……"
下一秒他就抓起那个水晶球丢在了地上,里面的小人惊慌的向你跑了过来,被他一脚踩了个粉碎。
"即使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给别人。"
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德拉科轻蔑的笑了笑,招来小精灵把地面打扫干净,抓过你的手腕把你丢到了床上。
"德拉科……",你哭哭啼啼的表现显然更惹恼了他,少年停下动作,浅色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你,"你更想要布雷斯来?"
"你结婚后打算怎么办?",你盯着他,"让我当地下情人?"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德拉科摘下他的衬衫袖扣,塞你手里,"给你,听话一点。"
好想给他一巴掌。
你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多出一条血痕,才想起他今早上给你的戒指还戴在你的手上,他随手哄你的玩意居然还被你当个宝贝似的。
你把戒指也摘下来,和他的袖扣一起丢在他身上,转身跑出了房间。
……
冲动了……
你离开马尔福庄园才发现你连叫骑士公交车的钱都没有,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粗麻布裙,庆幸自己没有穿那些华丽的大裙摆,如果就从马尔福庄园走回家的话……
一辆看起来很奢侈的马车停在了你面前,你眨了眨眼,忍不住期待是德拉科出来哄你,也许你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他十分钟听他解释解释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你看起来很失望。",西奥多面无表情的走下马车,"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走回去吧?德拉科忙着和他未婚妻的父母讨论订婚后的事,应该没时间来管你。"
"哦。",你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谢谢你告诉我。"
"别再找他们了。",他带着你上了马车,轻声说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也是一时新鲜。"
西奥多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递给你,"如果你很缺钱的话。"
"这是什么?"
"我的古灵阁账户钥匙。"
?
你腾的转过头去看他,"你包养人都是把全部身家给他?"
"不是全部,诺特家的房产不在这里。",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给你也没用,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这是重点吗……
你抛了抛手里的钥匙,"你需要我干嘛?"
少年抿了下唇,似乎有些为难的说道,"你……吻我一下吧。"
真是个善良的小少爷——
你凑近,看着西奥多紧紧闭上的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不用做这些的。",你把钥匙还给他,"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是个好人,诺特先生。"
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你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
男朋友……现在是前男友,跟别人订婚了,说好的圣诞假期也没了,就在你以为你就会这么孤独的混过圣诞节的时候,布雷斯居然找上门了。
“听说你跟德拉科闹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挡在门口,不想让他进门,“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布雷斯也没生气,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你肩膀上坐着的小人,“它怎么从玻璃球里出来了?”
“玻璃球摔了,另一个被德拉科踩碎了,它趁乱跑到我的口袋里。”,你把小人拿下来,这是那个长得像布雷斯的,从跟你回家的那天就一直呜呜哭,直到你把它捧起来才好了点,你干脆把它放到了肩膀上,你做饭的时候,它就挂在你的帽绳上晃啊晃。
布雷斯皱了皱眉,写了张纸条飞了出去,没过一会,一只猫头鹰拎着一包类似于粘土和颜料的东西回来了。
“那两个小人该不会是你做的吧?”,你凑近看布雷斯给小人点五官,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技能。
“行了,你给它输点魔力。”,布雷斯把刚做好的粘土小人递给你。
“我不会啊。”
“你握住魔杖就行了。”,他握着你的手,在小人的脑袋上点了点,眼神温柔的让你几乎以为他被谁调包了。
肩膀上的小人也凑了过来,你看着两个小人搂在一起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甩手给它们丢到了旁边的杂物盒里。
“你到底有什么事?”,你皱眉看向布雷斯,他收起了唇边的笑容,盯着趴在杂物盒边的两个小人看。
“扎比尼先生?”,你挑了挑眉。
布雷斯回过神来,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在你脸颊上吻了一下。
“圣诞快乐。”
他捞起杂物盒里的一个小人,转身离开了。
那个长得像布雷斯的小人趴在杂物盒边,委委屈屈的看着你。
“……等我把那个给你要回来。”,你捧起小人放肩上,“布雷斯·扎比尼纯粹是有病,他见不得别人谈恋爱。”
脑子有病的布雷斯·扎比尼第二天又来了,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
“要不要当我女朋友。”,他把花塞你手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给你钱。"
"……别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布雷斯不悦的抱起手臂,“我当然是有原因的,我喜欢的女孩喜欢德拉科,虽然你只是他的前女友,但能拿你膈应他也不错。”
“你喜欢他那个未婚妻?”,你有点兴奋,“要不你去跟他抢呗?”
能抢走最好。
“即使我能抢走,马尔福家也不可能让你和德拉科在一起。”,布雷斯面无表情的打破了你的幻想,“更何况她看不上我。”
纯血贵族也会有这种烦恼啊——
你心里平衡了不少,不客气的伸出手,“给钱。”
“你自己去取吧。”,布雷斯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别取光了就行。”
“古灵阁钥匙?”,第二次见到你已经好奇不起来了。
你就觉得这些有钱人脑子都有点毛病。
……
回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布雷斯就公布了你是他女朋友的事,你看着那些怒火中烧的少女们,躲开其中一个女孩虎视眈眈的眼神,忍不住在人群里找德拉科,发现他正在和他新出炉的未婚妻说话,甚至没有给你一个眼神……
也许你想让他吃醋的行为在他看来像小丑一样可笑。
"你喜欢布雷斯?",西奥多把你从休息室解救出来,还没等你回答就肯定的说道,"你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他烦躁的锤了一下你身后的墙壁,语气里带上一丝埋怨,"我跟你说过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你怕我会影响他跟德拉科的感情,是吗?",你有些难堪的笑了笑。
西奥多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是……"
"其实你不用担心。",你移开视线,"布雷斯和我是假的……而德拉科根本就不会在意我,他们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破坏感情的。"
比起你来,他不如去质问那个未婚妻,你觉得她的危害要比你大的多。
也许他们都舍不得对那个女孩做什么,所以就来埋怨你。
"你还有什么事吗?诺特少爷?",你推开他挡在你面前的手,"你再想警告麻烦去找我的现男友,毕竟是他天天往我家跑,而不是我去找他——"
布雷斯来找你的时候你正在欺负小人,你看着小人向你跑过来,就用羽毛笔给它绊倒,小人也不生气,爬起来拍拍灰,又向你跑过来。
"在玩什么?",他摸了摸你的脑袋,伸手把你搂到怀里,声音温柔的你有点想哭。
"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压住嗓子里的哭腔,有些冲动的说道,"你亲亲我好不好?"
你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抬起头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对上了少年无比冷漠的眼神。
“布雷斯……”
"克拉布,我赌赢了,她果然喜欢我。"
你转头看去,克拉布、高尔,还有一些其他在休息室的斯莱特林,都在看着你们。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少年的眼睛里闪着一些诡异的情绪,掐着你下巴的手用力到你有些疼,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松开手,又把桌子上的粘土小人弹得摔了一跟头。
"以后离我和西奥多远点,德拉科喜欢你,不代表我们也喜欢你,只不过是哄你玩玩,你还当真……"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其他人对上你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对他们笑了笑,收回手,把粘土小人拿起来放回兜里。
"快点去带他去医疗翼看看吧,鼻子和脑子都看看。"
你抬头挺胸走出了休息室,眼泪却在刚走出楼梯时便忍不住了。
有钱人脑子都有病,他们找乐子为什么要来伤害你……
“你为什么哭啊……”,黑发少年蹲在你旁边,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你肩膀上,“我撞伤你了吗?”
并没有,你只是在哈利撞到你之前左脚绊右脚摔在了地上,哭也只是因为心里实在堵得慌。
但你现在打算把这些事都赖在哈利·波特身上——俗称碰瓷。
“我摔坏了。”,你向着唇红齿白的无辜救世主伸出手,“需要你抱起来。”
何必要在斯莱特林身上吊死呢,你看着追出来的斯莱特林,往哈利怀里缩了缩。
格兰芬多可爱多了。
……
“波特!把她给我。”
德拉科的金发还有些乱,显然是急匆匆跑出来的。
哈利有些纠结的停下来,询问的看向你。
“他已经订婚了,哈利。”,你搂住少年的脖子,“是我前男友了。”
“噢……那另外两个人呢?”
“另外两个人?”,你瞥了他们一眼,“不认识啊,真奇怪,难道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布雷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漂亮的咖啡色眼睛雾蒙蒙的看着你。
西奥多紧紧抿着嘴唇,脸色发白,好像你说这话对他打击很大一样。
真奇怪啊。
你冷漠的收回视线。
难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隐藏结局:他们的视角,追妻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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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洁「七小时」
*人物死亡预警
*时间线混乱,你可以看到成年版的凯撒洁(不完全稳重且ooc)全文2w+
*文章极其虚幻,请善于点退出键
*搭配ブルーグレーの鱗 (蓝灰色的鳞片)食用更佳
———
日本与德国的时差是七个小时。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讲,如果你在日本登上一班前往德国的飞机,航线合适,速度合适,天气合适。在这十小时左右的飞行途中,你可以看见两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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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地点是机场,来自春天特有的,带着点冷冽与湿润的风温柔的拂过洁世一的脸庞。
他转头去看玻璃外面,距离他落地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小雪——洁世一很少见过春雪,他颇为稀奇地站在窗边多看...
*人物死亡预警
*时间线混乱,你可以看到成年版的凯撒洁(不完全稳重且ooc)全文2w+
*文章极其虚幻,请善于点退出键
*搭配ブルーグレーの鱗 (蓝灰色的鳞片)食用更佳
———
日本与德国的时差是七个小时。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讲,如果你在日本登上一班前往德国的飞机,航线合适,速度合适,天气合适。在这十小时左右的飞行途中,你可以看见两次日落。
———
约定的地点是机场,来自春天特有的,带着点冷冽与湿润的风温柔的拂过洁世一的脸庞。
他转头去看玻璃外面,距离他落地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小雪——洁世一很少见过春雪,他颇为稀奇地站在窗边多看了一会。
“这位先生…”
洁世一装没听到。
“洁世一——”
他于是转过头去,与某个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堪称全副武装的男人对视了,这不由得使他想笑,这身装束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通缉犯。
那个男人见四下无人,一把拉下口罩,一张很好看的脸占据了洁世一的视野,“距离你的航班落地已经54分钟了,我找你找了半天,天呐,你看下手机会死吗?”
“啊。”洁世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真抱歉。”
男人没觉得他有任何歉意,“你又是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飞德国来,还指名道姓要我接机,为什么不叫内斯?你知道我有多忙吗?”
洁世一一点没有继续关注他了,此刻他又转过头盯着天上飘下的雪花了,德国的天和日本的天也没什么两样,但洁世一觉得就是不一样了,他短暂的生出一种名为思乡的情绪,这真的很奇怪,明明他才刚下飞机。
德国与日本春天的时间几乎重叠,不过日本很少下春雪,这更让他意识到这里不再是家乡,接下来的生活——没准是一辈子他都得在这过了。
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叫回了:“喂。”
洁世一思考了一会,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发呆,他慢慢回答男人上一个问题,“嗯,这叫我怎么回答呢?因为你的球比内斯踢的好啊。如果不是不想打扰诺亚,我就叫他了。”
男人几乎大发雷霆,洁世一立刻打断他即将爆发的长篇大论。
“凯撒。”洁世一叫他。
“啊?”
“有人在看我们哦。”他笑眯眯的提醒,乐意看眼前人慌乱的样子,心底酸涩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他的的确确在想念——这种感觉在过去一年里几乎把他折磨疯了。
于是凯撒重重的啧了一声,又把口罩拉上了,没有忘记从口袋里拆出一个新的递给洁世一。
“我们现在这样真的像通缉犯。”洁世一看着凯撒蓝色的发尾说。
“如果你想被跟踪犯盯上,你大可不带。你到底怎么了,在日本失恋了来德国找安慰吗?”因为他带着口罩,洁世一看不清他的脸,“我不会带你去旅游。我很忙。”
洁世一乖乖带上口罩,弯下腰坐在行李箱上,让凯撒推着自己走,“其实我不在球场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但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凯撒重重的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不是在讽刺,“酒店什么的都订好了吗?世一想住我家也不是不可以哦。”
洁世一笑了,“好啊。我想你了。”他违心地将这番话脱口而出。
凯撒停在了原地,只是一个愣神,洁世一已经站了起来,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好几步,只能看到他穿着外套的背影越行越远,凯撒不想引人注目,他小跑两步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在他耳朵边压低了声音,“你真是…你到底怎么了?吓了我一跳。”
“你这样觉得?不好吗?”洁世一觉得某名其妙,他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凯撒,“你也会想我吗?”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才不像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嘴里不说。至少我比以前要坦诚多了吧?你呢?”
两国的春天时间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但洁世一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哪边的春天来得比较早,他只记得有一次来德国,日本的樱花已经开了,而德国还日日夜夜地飘着雪。
那时候是他一个人来,一个人在机场乱晃,语言不通,半天找不到路,在异国他乡的无助感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这次他来的时候樱花还没开呢,所以时间会早一点吧——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时间概念,现在他大脑里唯一记得与日期有关的东西是他不久前的登机时间,他忘的很快,仅仅是经过了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已经差不多忘光了。
洁世一抬起头盯着他的后脑勺,“准确来说,我也有点想你的球技了。我来找你只是单纯在德国办事,想找个人陪我练球。”
凯撒已经走在了前面,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你不是已经不踢球了吗?”
洁世一反驳他,“我只是生病附加退役了而已,并不是断了腿,要是我想,我们现在就能去家门口不远的野球场比一比……算了。再说,你明明也在不久前宣布退役了。”
过了一会,他才想明白,“你还在怪我一年前跟你的那个约定吗?”
“我没有。”凯撒是这么回答的。
洁世一觉得他就是在生气,在闹别扭,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开始了下一段话题,“我现在没有要再从事任何职业的打算了,你呢?退役后准备做教练?”洁世一说,顺势伸手到凯撒下巴底下,那根烟就啪的落在了洁世一手里,“你不是在戒烟吗?”
凯撒低着头,不爽地拉起口罩,声音闷在口罩里,“不想戒了,退役后又没人管我,世一你管的真多。”
“身体多重要啊,我多想活久一点呢。”洁世一跟他说着,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面对着面算是和平的聊天了,他的脑子也突然记起一个时间来——大概是近一年了。这代表着他们已经分手了近一年了。
没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也没人知道他们分开。
他们的恋情,出乎意料的维持了三年之久。
分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洁世一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不记得当时自己说话的语气,也不记得凯撒当时的表情,他只记得眼前望不到头的海和不断拍打在岸边的浪。
是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除了在球场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光,他的思维也有些迟缓,洁世一就当这是早年不顾身体把球往死里踢的报应。
“骗你的,”他突然笑着说,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踢球了,叫你来接机只是因为我想见你而已。”
出机场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凯撒只带了一把伞,洁世一坚持不跟他在同一个伞下,快得出奇地将外套脱下来罩在了头上。
凯撒被气笑了,笑着骂他,“对,对,你要是到了这把伞下面,我立刻当街就把你强了。”
“你不会吗?”洁世一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亲一个吧。“凯撒说。
洁世一觉得有些丢脸,他走了半步又退回来了,“你他妈不会小点声啊大球星。”
“半斤八两哦专业助攻洁世一选手。”
洁世一条件反射一听到助攻两个字又要开始反驳,“那比比啊,你两年前的年末那个赛季进球数多少?”
凯撒当没听到,“我发现我也有点想你,亲一个吧。”
洁世一觉得他有病,没管他的歪理,一把扯下盖在自己头上的衣服钻进那把透明的伞下,被凯撒大声嘲笑,“别摘啊,这个造型我特别满意,很衬托我'大球星'的身份。”
“那亲一个。”洁世一一把环住凯撒的脖子,没有拉下口罩,只是轻轻撞了一下,甚至眼睛也没有闭起来——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但凯撒却意外的感到惊喜,于此同时他没有忽略洁世一眼底的一抹悲伤。
“悄悄告诉你我感冒了,要不要再亲一个?我觉得就一个不能百分百保证传染。”嘴上那么说着,洁世一却已经离开了凯撒,重新披上外套越走越远。
“世一,有人在看哦。”这回是凯撒在说这句话了,他幸灾乐祸的看着洁世一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站着,大步往前走。
但在他向前走了第十三步后,洁世一就无情的开口了,“……抱歉,凯撒,其实我到德国来,没有想和你复合。”
凯撒的表情不出所料的凝固了,在浓浓夜色下,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坠落了谷底,“那刚刚这又是什么?你是渣男吗,世一?”他只好苦笑着说。
“对不起。”洁世一将目光垂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停下了脚步,“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很想你。但我的理智也依然在告诉我——要遵守那个约定。凯撒,你懂我的感受吗?大脑在做着理智的事情,但是感情却在引导身体上前。”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抱歉,刚刚那一刻我还是让感情优先了,毕竟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啊。”
“你每次都是这样。”凯撒看着他的背影,“既然不复合,那完成约定的那个前提条件……你也没有完成吧。”
洁世一笑着转过头没有说话。
凯撒在他身后走着,觉得他变了。
说不出来有没有长高,反正是变瘦了。还有他的皮肤,因为过于白皙,所以脸颊和鼻头红得特别明显,凯撒看出他有点冷了,但他没有什么动作。
他想,洁世一这样倔的人,就要让他吃点苦头他才听话呢。
一如多年来他们无数次吵架的时候,洁世一抱着被子在客厅睡沙发,每次凯撒都等洁世一已经冻了大半夜了才把他捞回卧室。久而久之,受不了冻的洁世一学会了在自家卧室里打地铺。
每次都是这样,只有一年前的一次争执,凯撒再也没等回倔强的洁世一。
他将伞收好,钻进温暖的车内,从后视镜里看到洁世一大大咧咧的在后座蜷缩着躺了下来。
“你来德国有没有人接应你啊。”凯撒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在有着薄薄积雪的路上颤颤巍巍的发动了,摇晃着向前行进。
“你这什么破车。”洁世一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以为你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不然我就把那辆迈凯轮开出来了。”
洁世一笑了笑,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滑稽。
“我听说内斯过两年也要退役了。”
“啊…你知道了。还是有消息传出去,这没办法。”凯撒盯着前方的路,没有转头。
“拜塔还是迎来了新时代,暴政国王。”洁世一明明说着在嘲笑凯撒的话,心里却酸涩不已,他有点想哭,这让他觉得丢脸。他只是突然发现,并不是只有凯撒在不甘心离开,过去的也并不是只有凯撒的时代……洁世一也在不甘心,洁世一的时代也过去了。
属于他的足球生涯,已经正式的结束了,但他还想在千万球迷的呐喊下进球。
时间并没有在他的外表上留下什么,但它改变了很多东西。
洁世一知道自己恨它。他恨时间。当他满身热血奋斗青春时,时间已经将他带到了他所不熟悉的地方,将病根深深扎进他的身体。他起初并没有发现,直到身体的不适明显到已经不能支撑他继续走下去,那段时间他仿佛困在了一个世界上最黑暗、最恐怖的地方。
“你想去看海吗?”凯撒随口问,主动打破了沉默。
“波罗的海还是北海?”洁世一知道德国北临这两个海,他直起身来拉开天窗的隔板,好露出玻璃来看天,可惜的是雪已经覆在了玻璃上,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真的想去?”凯撒的语气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之前已经看腻了。”
洁世一很少看见海,就像他很少看见春雪一样,“我平时住的地方又不在海边,等我回国前,你陪我去一趟吧。”
“提醒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城市也不靠近海,你要是想去波罗的海,那要提早好几天就过去。”凯撒说。
洁世一不在乎这些,摇了摇头。
他知道再过两个红绿灯,过三个弯就能开进别墅区,再行驶个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他很久没有回这个家。很久很久。
他也很久没有看见凯撒了。很久很久。
车子终于在雪下大前到达了目的地,洁世一心不在焉,开了车门一脚跨出去,还是措不及防地吃了一口雪。
“到家了。”他说,趁着凯撒没注意到他的狼狈样,快步走上前用指纹解锁了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忘在玄关处把鞋子踢开,温暖的空气一下子拥抱住他。
他看到鞋柜上摆着他的多肉,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他挑的毛毯,他和凯撒的照片摆在电视柜上,他留的便签纸还贴在冰箱上…印着他和凯撒为数不多合照的拍立得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但他久违的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我不会对你说欢迎回家的,不辞而别的混蛋世一。”
凯撒说。
洁世一一晚上都很安静,不如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凯撒见面了,也太久没有那么和平的与他聊天了。他吃着从家乡带来的寿司,难得的觉得食不入味。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洁世一睡在主卧里,他的手垂在身侧柔软的床垫上,这时他的手和凯撒的手只差了很短的距离,这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怕现在有任何一个人稍微动一动,他们就能触摸到对方手上的温度。
但在绝对安静的深夜里,洁世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收回了手。他骂自己像胆小鬼。
半夜里,凯撒出来倒水,当他回到房间门口时,他看见洁世一半跪在垃圾桶旁擦鼻血,红通通的纸团被他一次又一次扔进垃圾桶里,他机械化地擦着不断流出的血,就像擦拭着自己的生命。
凯撒不记得血是什么时候止住的,他只是习以为常的走进房间里,钻进被子,半睁着眼看洁世一推开房门去洗脸。
他睡着了,在漫长的夜里梦到了很多事情,他还记得前年的春天,甚至记忆犹新。他记得那时也在下雪。
在繁忙的德国街头上,凯撒确信自己在某一瞬间看见了洁世一。他的一半视线都被伞给挡住了,但他奇迹般的就是觉得马路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洁世一,他不明白自己的判断依据在哪里,也嘲笑自己想法的荒谬。
但在绿灯的四十秒里,他抬起头透过风雪,看见了洁世一的蓝色眼睛,这样纯粹的颜色就像他身后的天空一样美丽,凯撒不会认错。
这是洁世一第一次独自坐长途飞机,他在路上辗转了十多个小时,只为站在德国的土地上,现在他腿脚发麻,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但他低头看着手机定位,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凯撒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一瞬间的错觉了,就在那一刻,洁世一抬起头来,他们的眼神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交汇了。
穿着风衣的人发着抖走过来了,凯撒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怎么在德国?”他最后只能从齿缝里绷出这几个词。
洁世一说道,“我想来就来了啊,要你管吗?”
凯撒的脸难得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最终他明白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世一,你想我了吗?”
“没有。”洁世一是这么回答的。
他就算说他想德国的风、德国的雪、德国的海,他也不要说他想念德国的米歇尔凯撒。他别扭极了,明明的的确确在想念,可他却说不出口,这种感情闷在他心里,几乎要把他的心脏贯穿一个大洞。
他将下半张脸都闷在围巾里,只说出一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傻吗?德国和日本的直线距离是9048公里,时差有足足七个小时,你打给我的时候我这里是凌晨。”
“这样啊。”洁世一说,“那是不是能看到两次?”
凯撒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但好在洁世一很快补充着,“如果坐一班从日本飞往德国的飞机,是不是能看到两次日落?”
凯撒并没有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但是对航线、天气什么的要求很高吧…”
“哦。”他毫无征兆的终止了话题,在一段死一般的寂静后,洁世一再一次开口了,“我要退役了。”
凯撒的脚步没有因此停下来,“我知道。”
这样平淡的反应却让洁世一有些恼火,可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表达不满,一股压抑的情绪在他身体里蔓延,终于在洁世一的等待中,凯撒发出了第一句针对他退役这个事情的提问,“你自己决定的吗?”
洁世一立刻哑火了,他几乎是慌张的停在了原地,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又抿起嘴唇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是我自己决定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支撑我继续走下去了,我已经跑不动了。”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站在世界之巅上吧。”凯撒回答,他转过头来,眼睛里蕴含的东西洁世一看不真切。尽管如此,洁世一的内心仍孕育出不甘的怒火与一种莫大的哀恸,他突然有种就这样逃离世界的念头。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我可能过两周就要回去。”洁世一告知他。
凯撒沉默不语,他最终还是说,“为什么?在日本还有什么事吗?”
洁世一很少看见凯撒这样,他有些新奇,“对,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首先要去医院复查,还要安顿父母,我很忙。但我还挺想踢足球的,在日本他们会监督我不让我做这些。”他迟疑了一会,“一会,我们去球场悄悄踢一会。”
凯撒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纵容你,世一不好好听医嘱身体会更差吧,要是现在好好治疗之后也许还能踢。”
洁世一不高兴,但他明白这是自己的错。他的心思比所有人认为的要更为细腻,他清楚的明白再这样做无疑会害了自己,可他的心脏却被巨大的不甘包裹着:
洁世一恨自己,他恨自己的身体,恨自己的命。他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事会降临在他身上,他还没有踢够球,还没有拿到大力神杯,他甚至想大吼,想哭泣,他最最想的是活下去。
“等两周后我走了,”洁世一停下脚步,“我们就分手吧。”
凯撒终于露出惊愕的表情,他转过头来,洁世一的眼睛在风雪中看得并不真切。
他猛地惊醒了。他平时很少做梦,更别说做噩梦。但今天也许是因为特定的地点,特点的时间,特定的人,他也像一个老人一般追忆起曾经的事来。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洁世一正安稳的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可他再也睡不着了。
凯撒对那段时间的世一并不是很了解,正如他们挂在嘴边的——他们都很忙,忙着训练,忙着比赛,忙着采访……以至于凯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他被诺亚告知,洁世一将会在下一场比赛后宣布退役。
这简直太荒唐了,凯撒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他已经习惯了在赛场上和洁世一互相吞噬,他无法想象没有了洁世一的足球将会多么无趣。
他不知道洁世一得了什么病,他也不想知道。也许是因为德国人天生的距离感,也许是因为日本人天生内敛的性格,他们互相都没有再提过洁世一的病。
但在那时他就发现洁世一经常会流鼻血,而且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上火会有的频率和量。他对血并不反感,他病态的思维甚至觉得这样的洁世一更性感迷人,可当这一切真的存在于洁世一身上时他又莫名的有些恐惧起来——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他只是觉得如今这个洁世一离他记忆中的那个形象越来越远了,让他觉得很陌生。
洁世一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好强、利己、浑身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与生机……至少在他的心中,洁世一绝不是现在这样。
黑发的日本男人像一株结束花期的花,毫无征兆的在某一天枯萎了,连花茎都静静伏在地上了,凯撒意识到,他真的再也跑不动了。
洁世一说,他要出门了,他要去医院一趟。
他说这话时凯撒还在为他煎鸡蛋,“现在吗?”
“啊,这是没办法的事,真是抱歉。”洁世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歉意,“这确实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和医生约好时间了。”
洁世一说的确实没错,他比以前要稳重多了,放在以往他和凯撒一天能吵起来八回,更别说对他道歉了,尽管这点歉意少的可怜。
“你怎么样了?”凯撒说。
洁世一没有听明白,所以没有立刻回应,“什么怎么样?”
凯撒想问很多,“我看见你在流鼻血,现在怎么样?”
洁世一笑了,很意外似的,他说,“我很少见你说这种话,你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嗯,要说还好吧,我现在不能下结论,要说不好吧,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凯撒哦了一声,低头把煎蛋从锅里铲出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再从抽屉里拿出保鲜膜包住。
洁世一还是迷路了。他很久没有回德国了,连德语都说不利索,和出租车司机比划了半天才让他明白要去的地点。
巴泽尔医生和他开的私人医院是洁世一在日本的友人推荐的,据说术后效果非常好——原谅他,如果不是德国的医疗水平比日本高,他才不愿意坐那么久的飞机来德国看这么一个人。
不幸的是这所私人医院离市区比较远,洁世一差点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在付完天价车费后,他从车上下来,觉得还是有点困——一定是昨天没睡好,他这样想着。
“你打过抗胸腺细胞球蛋白吗?”巴泽尔对坐在椅子上的洁世一说。
“什么?”洁世一皱起眉,希望以此来表明自己真的听不懂,天呐他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把凯撒叫来当翻译。
巴泽尔拿了张纸写出来,又重复了一遍,“Antithymozytenglobulin,也就是ATG。”
这次洁世一听懂了,他很快回答,“有打过,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明显……我骨髓抑制很严重。”
巴泽尔的脸上露出难色,但这似乎并没有困扰他很久,“好吧,洁先生。让我看看……我们先搭配环孢素再治疗一个疗程好吗?另外,你之前有尝试过骨髓移植吗?”
洁世一低着头,轻微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我没有和我配对的人。”
“你是上野医生那边转过来的吧?”巴泽尔突然问他,这让洁世一吓了一跳,在刚刚的寂静中,他正无聊的看向窗外的蓝天。“他有没有跟您说过……抱歉,之后的话可能有所冒犯。”
这个金发的德国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怜悯,“孩子,你所患的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在以往没有骨髓移植等技术前死亡率是90%,这并不夸张。在如今,科技很发达,死亡率往往都在30%以下。但你不能接受骨髓移植,这意味着你的死亡率仍然很高——非常高。”
洁世一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我知道。”他说,“你们能救我吗?”
“只要ATG治疗效果好。”他是这样回答的,领着洁世一去他的病房,“我们给你安排好了病房,放心,这里的私密性很好。另外,德国的春天很冷,请一定要注意保暖……”
洁世一明白医生不能打包票。
他第一次听说“再生障碍性贫血”是在医疗科普节目上,从没有想过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许是因为某一次牙龈出血,也许是因为某一次流鼻血,等他真正意识到要去治疗时对他而言已经很晚了。
他很意外的并没有什么崩溃的情绪,只是努力配合治疗。或许是他从没有意识到死亡这个概念——这离他的生活太远了。他确诊的那一年才二十五岁。
吃药对他来说有点痛苦,并不是说药太苦或者打针太痛,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和他想象中的生活差的太多了,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也许是这种负面情绪影响了他,他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所以对于胶囊、药片这一类的东西,他很难吞下去,每一次强迫自己的喉咙进行吞咽工作时他都会止不住的干呕。
巴泽尔给他分配的病房采光很好,窗户外面有几截从旁边横过来的枝丫,也许在不久后温度升高,这些枝丫上会开出洁世一叫不出名字的花。
“小世在德国还好吗?”他接了来自妈妈的视频电话,屏幕中的妈妈看上去笑盈盈的,爸爸也挤在一边看着他。洁世一举着手机环绕着病房拍摄了一圈,“我很好哦,已经到医院啦,巴泽尔医生给我开了新的治疗方案,我会好好坚持的!”
洁伊世笑得更开心了。
他并没有和父母聊上多久,巴泽尔很快又回来了,“嗯,我看看,你先跟着我的助手去装PICC置管?我一会才有空,得先赶另一个再障患者的小手术。”巴泽尔笑起来的样子很和蔼,这让洁世一感到了一丝放松。“放松点,你也不是第一次装PICC了吧,我的助手技术很好。”
洁世一勉强的笑了笑,“虽说确实已经习惯了,但是在那一瞬间还是会有点紧张啊。”
他在跟护士走之前向她申请了十分钟的时间。
“今晚回来吃饭吗?”电话对面的人很快就接了。
洁世一有些无奈,“我就是来跟你讨论这件事的,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以后也是………你要来看我吗?我给你发定位。”
“你想我来看你吗?”凯撒的声音有些小,但他轻笑的声音完整的传进了洁世一的耳朵。
“我?我还挺想的。”洁世一也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很蠢,好像输给了谁似的,“没有,我说错了,我一点都不想,你也别来了。”
“我来看你。”凯撒说,“把定位发给我。”
洁世一没有想过这个发展,但是他很开心,“是吗?我还挺害怕的,要是让我在进手术室前看到你这张臭脸我就不怕了。”
凯撒拎起车钥匙,“说什么成熟了很多,长不大的明明是世一吧。”
不巧的是,在洁世一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凯撒还没有到达。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很失落,正如医生所说的,他做过很多次PICC置管手术,早就不怎么害怕了。
凯撒到达手术室前时正好和巴泽尔医生打了个照面。“你一定是米歇尔凯撒!”巴泽尔惊喜的说,“我儿子很喜欢你,你在这里等洁先生吗?”
“是的,请问他还有多长时间出来?”凯撒穿着大衣,身上还带着外面沾染的寒气,“他在做什么手术?”
巴泽尔不紧不慢地邀请他坐下,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长着呢,你得在这再等一个多小时,别担心,风险很小,洁先生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打麻药?”
“打麻药。一点都不疼。”巴泽尔笃定的说。
凯撒有些好奇,“是什么手术?他已经在接受治疗了吗?”
“并不是的,哦当然,我们会尽快安排洁世一先生的治疗,他现在只是在做PICC置管手术。你想知道的具体些吗?”巴泽尔医生问他。
凯撒没说话,巴泽尔就当他默认了,“首先是消毒,画出插管的轨迹,然后将无菌布固定在他上臂,打麻醉,这时,我的助手将会把PICC的针管部分插入他的贵要静脉,将导管沿着预定的轨迹推进一直到达他的右心房。之后只要用X光确认一下位置就能固定了,最后就是管路悬垂……”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凯撒说。
巴泽尔嘿嘿一笑,他说真人版的米歇尔凯撒比电视上看到的大球星米歇尔凯撒要内敛多了,明明他平时嚣张又张狂。
“我喜欢对别人说这些,每一场手术都是很伟大的事情。”巴泽尔说。
凯撒忍不住问,“他是有心脏问题吗?为什么要将导管推到右心房?”
巴泽尔又开始皱起眉头了,“不、不,我只能说,都很糟糕。洁先生患得是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你听说过吗?起病急、进展快、病情重…洁先生这几年已经很努力的在治疗了——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找到我这来,但我得说,如果他再找不到可以配型的人,存活率会有点低……好吧我不能这样,实际上是,非常低。”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些丧气话你就别跟他说我了。”
“洁世一先生现在就像一颗枯树,你瞧着他还好好的,实际上内里已经空了,连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干涸了。”巴泽尔靠在墙上,“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也许是对这个病没什么概念,也对死什么的没有概念。”
巴泽尔的头转向凯撒,“那么你呢?凯撒先生?你怎么看。”
凯撒在一瞬间里,想到了无数个与洁世一的曾经,也幻想了无数个与洁世一的未来。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洁世一现在还在绿茵场上互相追赶。
可没有如果,这样压抑的未来,让他们都喘不过气。
一瞬间后,他晃过神来,只感觉一个大大的“死”字压在他的心脏上,他感到喉咙都干了。
洁世一会死吗?
他完全愣住了,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问清楚。为什么呢?而问清楚之后他又能做什么呢?
该治疗还是治疗。洁世一的后半生就是那么失败。
洁世一躺在手术台上睡着了,麻药让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和异样,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困,于是就顺从自己的内心闭上了眼睛。
凯撒的声音将他唤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沙滩上。
“你说要来看海,怎么样?我信守承诺了哦,世一是不是要感动哭啦?”凯撒放大的脸靠近自己,洁世一伸出手将他推开,“滚,离我远点。”
“我要哭了,我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带你来海边玩,世一怎么叫我滚啊。”
洁世一打了个哈欠,“你别疲劳驾驶带我出车祸就好。”他的视野一片开阔,眼前的夜空格外明朗,他看着在一旁的凯撒说今晚有星星。
凯撒抬着头说确实有,就是因为这个才挑今天带你来的。
洁世一心想完蛋了,他真的有点心动,“就算这样我也不答应你的表白。”
凯撒是真的大失所望,“为什么!我们都保持这个状态快半年了,这跟交往有区别吗?”
洁世一眼神躲闪,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你等会。”他坐起来,拔起石缝里的一根狗尾巴草编成一个圈,“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凯撒把它捏在手里,“世一是小孩子吗?喜欢这个。”
洁世一现在有些恼羞成怒了,“这在我们日本很流行啊,这还是我妈妈教我的。”
凯撒笑了,“阿姨教你这个?小兔子狗尾巴草圈,这是I Love You的意思吗?”
洁世一气急了,把那个小环戴在了凯撒的右手中指上,“对对对,意思是——和我交往吧。记住了,这一次是我赢了,是我先表白成功的。”
凯撒举起手来仔细看那个小小的简陋的戒指,“谁要和你比这个啊幼稚鬼世一。”
……
他听见凯撒的声音了。
真奇怪,怎么回事。
他又醒了,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在现实中了。
“滴-滴-滴-滴-滴…………”
“醒了?”凯撒的声音在右手边传来,他几乎在看到洁世一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凑了过来,脸色并不好。
洁世一反应了一会,声音很哑,“……我没有打全麻,只是普通睡着而已,你可以叫醒我的。”
洁世一终于清醒了,“是你帮我压的穿刺点啊?谢谢。”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再也不开口了。
葡萄糖挂在他床头的架子上,晃得他眼睛疼,凯撒就站起来把它扶稳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凯撒终于想起来兴师问罪。他没有确切的指告诉他什么,但洁世一就是明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洁世一眨着眼睛,“又不是十天之内必死无疑,我告诉你什么。”
凯撒坐在他病床旁的小板凳上,趴了下来,将头磕在洁世一的胸口,他很少摆出这样弱势的姿势,洁世一有些不知所措了。也许是害怕压到伤口,他又不动声色的将头抬了起来,“可是我很担心你,世一。”
洁世一不明白,“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他说,“难道你不是那么认为的吗?这只是为我之后的治疗做的一个小手术,真正的治疗还没开始呢。”
凯撒说,“你指ATG治疗吗?我跟巴泽尔医生了解了很多——也包括你的情况。”
房间里很昏暗,只有台灯的灯光,这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心脏检测仪在滴滴作响。凯撒看着上面的三个颜色,只感觉眼睛都要看红了。
“洁世一,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也别管什么别扭的冷战,”他强硬的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一个关心病情的男友和一个生病的人,你坦诚一点好吗?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
“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叫我来医院,明明之前你对你的病情一点都不肯透露给我……”
洁世一打断了他,“我们还没复合呢。”
凯撒气得都要笑了。
这个自私鬼。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快活不长了,所以你才肯对我坦白一次想要见我最后一面?叫我来接机和亲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吧,你是不是在怕如果这次不勇敢恐怕就再也来不及了?”
“没有。”洁世一低下头。
“自私鬼。”凯撒骂他。
护士突然推门进来换药,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了,只有护士柔柔的话在黑夜里回荡,“在这之后,凯撒先生就不能常像今天这样陪在洁先生身边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还是先说完吧?之后洁先生要去层流病房进行医治,这没办法,要是引起败血症就糟糕了不是吗?”
凯撒没说话,他握着洁世一的那只右手,像握着他的命似的死死不放。
病房内因为护士的离开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你准备活到几岁?”凯撒问。
“肯定是活得比你长啊。”他没有犹豫,可在片刻后他又笑了,“骗你的,你要活到九十九。”
他看着凯撒一脸不相信,又有些想笑,胸口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抖个不停,“你自己说的,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生病的男友。…是你不满意吗?做人不能太贪心,没关系,我来祝福你就不贪心了,你要长命百岁。”
---
他在第二天换上了无菌服被推进了层流病房。
「地塞米松5毫克,静脉注射。
ATG呢,打多少?
25毫克…」
他听的不太真切。
“洁先生,你怎么样?”
“我有点冷…”他开始打寒颤了,连嘴唇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感到一只手快速的摸上自己的额头,“还好。”有个声音说,“血压有点低,心跳也有点快……嗯不过在正常反应范围内,放轻松洁先生,我们帮您把温度调高点。”
他胡乱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吐就将头偏到左边来好吗?我在这里放了一个塑料袋。”
洁世一再次点了点头。
医生再一次发话了,“张嘴孩子。”
洁世一张开了嘴,任医生检查了一番,“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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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端想起了昨晚的病房,寂静的夜晚,和凯撒眼中的蔚蓝。
“我可能在治疗完这一个疗程就要回家一趟。”他说。
凯撒没反应过来,“回家吗?”洁世一很快否定了,“回日本,我得先跟我父母交代好然后再回德国。”
“为什么?”
洁世一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说,“去年治疗的时候感染了,差点没活过来。所以要定期告诉父母我的身体状况…”
“明明这件事可以在手机上说吧。世一是怕见不到叔叔阿姨最后一面吧。”洁世一措不及防的被戳穿,感觉浑身都凉嗖嗖的,格外不舒服。
凯撒说,“那我呢?”他的眼睛在台灯的灯光下闪着光。
洁世一觉得喉咙有点紧,他注视着那双眼睛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你就在德国,一定能看到的。”
凯撒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记住了世一,我还没和你去波罗的海呢,你别给我轻易死掉,不然你就是食言的混蛋。”
他看见洁世一笑了,面孔却格外苍白。
洁世一再一次醒过来时巴泽尔正坐在他旁边,“张一下嘴好吗?”他说。
洁世一张开嘴,眼前的巴泽尔细致的检查了一圈他的口腔,“没有、没有、没有…很好,都很不错。”
紧接着巴泽尔将他小腿上的裤子卷了上去,“我注意到你有出血点,不过无伤大雅。总的来说,一切都不错,洁先生。”
洁世一于是给了他一个很浅的笑容,“巴泽尔…我能那么叫你吗?”
“当然没问题。”巴泽尔笑得依然很和蔼,“如果你愿意,我也能叫你洁。”
“我是足球运动员,虽然已经退役了,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也许是强人所难,但是…我还是想说,拜托你,请尽力救我。”洁世一的眼中充满着渴望,“我还是很想踢球,或者说很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巴泽尔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洁,太多人对我说这种话了,没有人不想变回普通人。”
“我总感觉死离我很远,但现在好像并不如此了…我觉得有些害怕。巴泽尔,你懂吗?我感觉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一切都太冷了,看不到光。”洁世一呢喃着,“那么死亡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只是一眨眼的瞬间?我不明白,到时候又会有谁记得我?”
巴泽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他们大多数都已经埋进了土里,连他都记不清名字了。如果死亡后没有人记住这个人,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证明就一点也没有了,那他活这一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等待来年的春天,洁,还有所有正等着你的人。巴泽尔医生说。
请为了这些努力活下去吧,洁。
第二天的早上,他早早就接到了凯撒的来电,护士捧着手机走过来,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接过来放在耳边,措不及防的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水味。
“还好吗?”他只是说。
“还好吧…?我发现你最近很关心我哦,是在担心吗?”
“啊?难道你认为不是吗?我还没有那么恶劣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吧,如果允许,我也许还会给你削一个苹果。”
洁世一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麻烦你到时候大驾光临陪我一起出院吧,这次我差点就在机场迷路了。”
“哦,知道了。”凯撒答应他。
“你不许忘记我。”洁世一说,语气咄咄逼人,“抱歉,我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刻薄了。”他出人意料的有些温柔,这和凯撒印象中的洁世一截然不同。
凯撒在电话对面点点头又摇摇头,根本没管洁世一能不能看见。
洁世一见他没有说话,便接着补充,“我有点害怕……和紧张,医生说这是正常的。”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无奈,“这确实是正常的,老实说我也有点紧张,这全怪你。”
“我昨天和巴泽尔医生聊了很久。”洁世一说,“我突然很想活着,然后去你家吃我还没来得及吃的煎蛋。”他说出这话时完全没过脑子,等意识到了时,他鼻子有些酸,他讨厌说这些矫情话,但他也有点想哭,于是他确实开始抽泣了。
害怕的情愫生在他的血液中,随着心脏的跳动与血液循环送至全身,他第一次觉得那么不想死,那么想活着,那种迫切的情绪要把他的血管烧穿了。
他开始闷闷的咳嗽,紧接着一股热流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他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一旁护士惊恐的脸,他只来得及对电话说一声抱歉,表示他得先治疗就挂断了电话。
他对护士道歉,说是自己情绪没控制好。
“不,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们得先止血好吗?”护士从抽屉里掏出医用棉签取出两根递给洁世一,“你还止得住吗?”当她听到洁世一说没有什么问题时,她立即松了一口气,“可惜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你,洁先生,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做到……我得去拿凉毛巾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按铃。”
洁世一确实觉得还好,他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当护士将凉毛巾敷在他的鼻梁上时,他依然没有清醒,“你需要酚磺乙胺注射液吗?来,让我看看。”她的手将洁世一的手拉开,不忘用干毛巾擦拭掉流淌下来的血液,“这可有点糟糕,我去给你申请0.25g好吗?”
洁世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他只觉得一切都安静了,在长久的沉默中,他有些累似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疗程在一周后结束了,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似乎平淡且安全的过去了,他跟巴泽尔申请要回日本一趟。
巴泽尔尽管有些担心,但在洁世一的再一次请求后他短暂妥协了,“好吧,但你得尽快回来,你的报告单可不好看,我不能让你在外面待很久,你随时都会出意外,你明白吗?……感染、出血……”
洁世一点了点头。
暂时出院的那天,他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凯撒。
“我帮你订好了机票,帮你收拾好了行李。”凯撒戴着墨镜,洁世一才意识到今天是个大晴天。
“春天就快到了吗?”他问,环顾四周,期待找到新开的花。
凯撒说,“春天早就到了,只不过德国的春天比较冷,到四月才会稍微暖和一点。”
洁世一想起了故乡,“在日本,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呢,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樱花树,真的就像海一样。你有看过吗?没有的话,下次和我一起吧?”
凯撒沉默不语,他讨厌誓言,这类似于讨厌故事主角随便立的flag,好像有种永不会实现的错觉。可是他又克制不了自己答应洁世一的誓言。
“你有好点吗?”他问。
洁世一摇了摇头,笑得很没心没肺,“哪有那么快?疗效至少要三个多月后才会体现——不过,我觉得我很好,你瞧,我现在还有力气呢。你不用总担心我,搞得我很不习惯,之前的凯撒才不会关心我呢。”
凯撒摇了摇头,“为什么生命那么短暂?为什么人会生病?”这个问题蠢得就像小孩子指着天上说为什么太阳总会升起一样,要是让凯撒在平常听到这些问题一定要好好嘲笑提问人一番——为什么生命短暂?为什么人会生病?这只是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走的步骤。
他只清楚的记得一年前的洁世一也说了同样的话。
“为什么生命那么短暂?为什么人会生病?”洁世一坐在公园长椅上,眼睛里映着德国晴朗的夜空。
凯撒听他说这话,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世一是小孩子吗?人都会死,人都会生病。”
洁世一扭过头看他,“这是我的错吗?”他真心实意的发问,“为什么我一定要生病呢?我生病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我不能站上绿茵场呢?我明明比你年轻,为什么我只能提前退役呢?”
凯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日本的治疗水平很高,世一只要好好治病,听医嘱好好恢复,之后也能继续踢球吧?”
洁世一低下头,感到一片雪落在自己手心。
“之前跟你说我回日本后就分手,是认真的。”
“……为什么?”凯撒的手捏紧了,指尖泛起了白,“我没有要干预你想法的意思。”
洁世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眼前的海是波罗的海,世界上最淡的海——因此,它吹来的海风没有浓浓的咸味,洁世一喜欢这片海,就像他喜欢凯撒。
“等我治好了病,我们再复合吧。”洁世一说,“这只是一个约定而已,算是给我的激励吧。一想到治好病就复合,我就能更加努力的治病了。”
凯撒说,“你没必要这么做,这理由是完全不能成立了,还是说你在闹脾气?”
“我们又不是什么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哪有那么多规矩啊。”洁世一张开双手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将手伸回去,只是感受着海风的拥抱,“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凯撒几乎有些愤怒了,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洁世一就打断他了,“我不想跟你吵,就这样吧。就当我只是回日本休了个假,等我的病好了我就来德国找你。”
“小病而已,最多半年。”他笑了笑,敷衍般说,根本没有管凯撒到底答应了没有。
第二天早上,洁世一就拉着行李,一意孤行且不辞而别的坐上了回日本的飞机。那是唯一一次凯撒没有在机场和洁世一同行,洁世一知道他是在闹脾气,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不知道他所盼望的明天是否会真的到来。
可到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该为了他伤心,哪怕是凯撒也不行。
但一年后,他还是在坐上那班飞往德国的飞机前拨通了凯撒的电话。
他坐在飞机上,骂自己自私自利,明明…明明……他不想让任何人为自己伤心。但是他洁世一就是一个自私鬼,他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凯撒,他也想看凯撒最后一面。
---
凯撒接到了来自洁世一的电话,“我到日本了。”
“嗯。”凯撒听见自己用干哑的声音回答他,“樱花开了吗?”
“嗯,开了。”洁世一的声音听着很开心,“我刚刚在飞机上梦到了波罗的海……巴泽尔让我尽量早点回去,所以我大概后天凌晨就能到机场?也许真的能看到哦,传说中的两次日落。”
凯撒反应了一下他在说什么,才记起来是那次洁世一来德国找他时说的,所谓“两次日落”。
凯撒笑了一声,“话说这是不可能的吧。”
电话对面洁世一的声音有些失落,“哪有什么不可能,我在日本拍一张,你在德国拍一张,不就是两次日落了吗?”
凯撒笑了,“那好啊,我在机场等你,我们合在一起就是两次日落了。”
“我会努力活下去,也会努力等着德国的春天。”洁世一说,话语里有些伤感,“等不下雪的时候,我们再去一次波罗的海吧。”
凯撒点了点头,就好像洁世一就在他面前似的,“不仅要去波罗的海,我答应你的,一起去踢球吧。”
洁世一终于咧开嘴笑起来,他很开嘴,笑得身子都在簌簌得抖,“你等着瞧吧,这一次一定是我赢。”
“啊?”凯撒又被他气笑了,“世一还是乖乖看凯撒大人的射门吧。”
他们都坚信着一定会好起来。
“小世,你还好吗?”当母亲洁伊世逐渐苍老的面孔真实地出现在洁世一面前时,他竟然恍惚了。他在医院里度过了一年中的绝大数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母亲和父亲了。
当父亲过来拥抱他时,他想哭。
“没有,我很好。”他说着,拍着父母的肩膀,其实他有些头疼,他不忍心跟父母说。
第二天的下午,洁世一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又梦到了波罗的海。
那是他一生中见过第二美丽的蓝色,第一是凯撒的眼睛。他在梦中吹着海风,感受着暖阳,觉得好像已经进入了夏天……这是他梦想中的景色,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看到,他只觉得海浪越来越凶猛,天气也越来越闷热,黏腻的汗在他额间几乎要滑下来。
他猛然惊醒起来,觉得自己想吐,可一点也抬不起来腿,他彻底在这个梦境中清醒起来,他想叫,可喉咙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
莫大的恐惧围绕着他的心脏,他猛得抬起一只右手来,这几乎耗尽他全身力气———人呢?为什么没有人?他需要赶紧弄出点动静来,怎么样都行,他挥起左手臂,企图将台灯砸到地上,他苦苦的挣扎着,在嘴里舔舐到了血的味道。
猛的一声,是台灯落地的声音——“嘭!”
“叮叮叮叮叮………”日本时间四点五十三分,凯撒的手机响起了他定的闹钟——日本的日落开始了,他打开手机,等待着洁世一发给他照片。
这时距离德国的日落还有七小时。
“小世?小世?”洁世一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尽管这点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听上去微乎其微,但他仍捕捉到了它,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再难保持清楚了,猛然间,他听到了母亲推开门的声音。
想象中巨大的痛苦感没有袭来,他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直到他难以抑制这种感觉再一次陷入深深的沉睡。
“你听得见我吗?洁先生?”
他在意识模糊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他却一点也不能回应了,他仿佛置身永无止尽的黑暗。
陌生人的声音带了点急躁,“无意识,基本不能自主呼吸,赶紧过来搬人。”
洁世一的眼皮被拉开了,手电筒的强光直射他的眼珠。
他的身体被小心抬动着送上了担架,医生的速度很快几乎只是几步就从洁世一的家中绕了出去将洁世一放上了急救车。
“控制血压。”医生吩咐着随行的两人,“洁女士,洁先生有没有过往病史?”他急切的按住洁伊世的肩膀,“请您尽快告……”
“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他是重型再生………”洁伊世几乎要晕倒。
医生立刻明白了,他的脸色立刻变白了,“上野,他是——”
“我他妈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跟来?!”上野几乎崩溃了,但他手中没有停下动作,“他半年前还在我这治疗!要命了,快给氧——我现在怀疑他在颅内出血,赶紧开去医院做ct。”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上野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他听到心脏检测仪发出不正常的声音时他条件反射的蹦起来去凑近洁世一的脖子,“颈部动脉搏动微弱,不能自主呼吸,患者开始室速,”他边说着边解开洁世一的衬衫纽扣,“准备进行胸外按压。”
另一个医生立刻跪在担架上交叠起双手,“胸外按压100次。”
洁世一的身体抽动着,却不见醒来,在一个疑似痛苦挣扎的动作后他的嘴巴里涌出了呕吐物甚至混着胃酸,正在看心电图的医生迅速从一旁拿起吸引器,簌簌的声音很快响起。
“初步判断是重型再障发病引起的颅内出血并发昏迷、呕吐、室性心动过速,继续胸外按压。”跪在担架上的医生开始新一轮按压。
上野没有停下动作,他开始检查洁世一有没有其他外伤,“还有多久到?”
“还有一个红绿灯……你们坚持住。”司机一脚油门狠狠踩下去闯了一个红灯。
“喂,是我。叫ICU准备床位,开通绿色通道。”上野用肩膀夹住手机,在洁世一的身上检查着,在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后深深松了口气,“准备给他输血小板。”
上野挂断了电话,“你不该对我们说坚持住,你该对洁说坚持住。”他对司机说,紧接着司机急停在了医院门口,他和另两个医生合力抬起了担架将洁放在了病床上。立刻的,上野接替前一个医生跪在了病床上为洁世一做胸外按压,来接头的医生推着病床跑起来。
凯撒没有等到洁世一的消息,他无所谓地带上墨镜——德国的天气越来越好了,外面正是个好天气,太阳毫不羞涩地挂在天上,气温也逐渐回暖,他想世一会喜欢这种晴朗的天。
距离德国的日落还有六个小时,他还不准备立刻就前往机场,但他决定在路边走走。真正意义上的春天终于来了,这主要体现在路边盛开的野花,凯撒很有兴致的摘下几朵准备送给洁世一,还不忘拔一根狗尾巴草编成戒指。
“确定判断为颅内出血,现在不算很严重,护士,给他静脉滴注脱水剂。”医生得到确切的诊断后跑回来,上野还在做着胸外按压。第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眼前的心电图上的数值在不断变化着,扎着马尾的女医生朝上野实意,“患者进入室颤状态,把除颤仪推过来,立即离开病床。上野,利多卡因静脉推注。”
“250焦耳准备,充电。”
洁世一的身体猛的从病床上弹起来,医生接替上来按压他的胸口。
“血压和血氧还是很糟糕,不行。继续除颤,迅速离开病床,250焦耳准备,充电。”
洁世一的身体再一次弹起来,与此同时,甘露醇挂在了床头的支架上开始滴注。
“滴-滴-滴-滴-滴-滴。”
心率189、192、194、
上野皱着眉头,冷汗浸湿了他的背部,“颅内出血的黄金抢救时间在六小时内,我们不能让他还没机会尝试就死于他妈的室颤,你们明白吗?”
没人回应他,但上野知道他们都在心里回应了。
距离黄金时间结束还有五小时。
凯撒在家里解决了他的午饭,简单的煎鸡蛋和牛排,但如果洁世一在家他肯定要吵着再拿一块金锷烧,于是凯撒很有兴致的开了一瓶红酒——洁世一讨厌这种红酒的味道,但他很喜欢。
“250焦耳准备,充电。”
洁世一的身体又一次拱起,他在这样痛苦的循环中却难以获得了哪怕一点点意识,眼前仿佛还是熟悉的梦境,空无一人的沙滩,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平面。
这次又换成上野为他做胸外按压。
“肾上腺素。”女医生朝护士伸出了手,“两分钟后没有恢复就再次除颤。”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心率225、228、227、228、
血氧8%、6%、3%、
上野接过电极板,“第四次除颤准备,250焦耳,充电。”
洁世一的身体拱出一个垂死挣扎的弧度,瞳孔放大到极致,那一抹蓝色就像马里亚纳海沟的海水,深不见底,透露出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医生跪在病床上不停按压着洁世一的胸口,“胸外按压100次,患者意识……没有恢复,等等,他的心率是在降吗?!”
女医生几乎要晕倒了,“别废话了,快按!”
凯撒在电视上看比赛回放时接到了巴泽尔的电话,电话对面的德国男人语气稍显急切,“凯撒先生…没错吧?”
凯撒怔了一下,“是我。”他想问巴泽尔是怎么知道他的私人电话号码的,很快他就得到了解答。
“洁先生给我留了你的电话。”巴泽尔是这么说的,“原谅我突然的来电,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洁,他的血常规化验单真的很糟糕,麻烦你在机场接到他时一定要直接送他来医院住院。”
“哦,好的,谢谢医生。”凯撒面对着黑屏的电视机说。
他挂断电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任何信息,这本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凯撒突然想到——洁世一乘坐的那班飞机不是有配置WIFI吗?
……“第五次除颤准备。充电。”
洁世一重复着弹起又落下的动作,仿佛每一次都竭尽全力。
“推注肾上腺素1mg。”
洁世一好像即将沉进永无止境的深海。
明明他所热爱的海又浅又淡,可此刻他的身体乃至灵魂仿佛沉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海沟,他的一切都随着血液沉进更深的地方,等待着鱼群啄食着他的皮肤、血肉、骨头和心脏。
心率65、55、32、43、32、20
血氧0%、1%、0%、
——“再推注1mg肾上腺素。”……
一切声音似乎像被耳膜隔绝了一样,仿佛连世界都逐渐离他远去。
心率10、4、2、0、、、、
他看见蓝色的海洋中闪烁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心率————————————————
血氧————————————————
在漫漫4分钟后,女医生叫停了上野不间断的胸外按压动作,随着上野茫然的抬起头来,围着病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摇了摇头,“患者洁世一,经抢救无效死亡,确认死亡时间为日本时间7点13分,去告知病人家属吧。”
日本时间7点13分,太阳陨落在深海。
---
德国时间7点13分,第一缕夕阳从云间悄然出现,火烧云在天空组成了红艳艳的云海。
凯撒买了后天的船票,想了想又退掉了,他突然记起洁世一还需要在医院治疗,他有些失落。但他依然很乐观——等世一的病好了,他们可以慢慢去,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还想和洁世一一起去上次没来得及去的游乐园,买情侣票。到时候洁世一一定又生气又害羞,脸红起来的样子凯撒最喜欢看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还要在摩天轮到达顶点的时候接吻。如果出意外,凯撒就自己过去强吻他。
他能想到几百种、几千种他们未来的样子,他发现哪怕他们之间没有足球做联系他们也能过的很美好。
他没有见过洁世一口中成片成片的樱花海,但他愿意去看看——他们会坐上前往日本的飞机,也许洁世一能在他的死缠烂打下同意带凯撒去他家。
凯撒抬起手来,举着手机朝着天空拍了一张照发给洁世一,等待着今晚和洁世一互换照片。
日本与德国的时差是七个小时。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讲,如果在日本登上一班前往德国的飞机,航线合适,速度合适,天气合适,在这十小时左右的飞行途中就可以看见两次日落。
可惜没有这样一班飞机,真正的两次日落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但他还在呢,他们在一起就是两次日落了。
他与洁世一的时差也是七个小时——他们的人生总是在互相追赶,但在先人一步这方面,凯撒承认洁世一赢了,他不仅承认,还要骂洁世一不讲道理:凭什么比自己先退役,凭什么比自己先受到病痛,凭什么比自己先行将就木,还要装作不在意的说凯撒要长命百岁。
虚伪极了。凯撒不喜欢这样。
他想,明明洁世一也要长命百岁。
德国时间10点11分,凯撒在机场里的椅子上睡着了,耳边是嘈杂的人流和播报航班的广播声,他却睡得格外安稳。
他梦到了一片宁静的海,他清楚的知道那是波罗的海,这是世界上最浅最淡的海。他喜欢蓝色,却不是这种蓝色,他喜欢洁世一眼中蓝天般的蔚蓝——绝不是像这大海般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蓝。
他抬起头,眼前是闪烁的星河,往右看,洁世一躺在自己的身旁举起了手。
他听见自己问,“你在干什么?”
洁世一就回答,“我在感受风,你感觉到了吗?波罗的海上吹来的风没有浓浓的腥味,我很喜欢。还有它的颜色,我也喜欢这样的深蓝。”他没有说原因。
凯撒转过头来看向天空,他听到海浪在拍打着沙滩和礁石。
他知道这是梦,却不愿意醒来,或许这个梦里会有洁世一想看的两次日落呢?他这样想着。
他满怀希望的笑起来,头一次觉得做梦那么美好。
他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一个同样的狗尾巴草戒指,
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洁世一和他交换照片,
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洁世一和他一起回家,
不知道当他醒来等待着他的是洁世一的死讯。
身旁的洁世一放下手,将身体放松的摊开在沙滩上,刘海被吹来的风弄乱了,眼睛中闪着点点的亮光,“明年,再一起来吧。”
“嗯。”凯撒答应了,“明年再一起来吧。”
他看见蓝色的海洋中闪烁着黄昏的第一缕阳光。
—end—
“Blue on the sea, 蓝色的海洋,
Gray in the deep, 深处的灰色,
It's first light of dawn,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ブルーグレーの鱗 (蓝灰色的鳞片)》
感谢您读完我的故事,这是一段没头也算没尾的故事,它在我的匆忙下完成,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我会加以修改。但如果你能看到我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就太好了……
耗时两个星期零一天的文章,其中有一半时间都在查资料,但我不是专业人员,我文章中有关医疗方面的内容并不能确保完全正确——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发展而写的,所以有一些技术甚至明摆着是错误的,请不要以我的文为标准
最后恭贺凯撒洁成为美帝!!这篇文就是我的贡品!!(迟来的贺文?
「凯撒洁」蔚蓝
*人物已死亡预警
*时间线混乱,你可以看到成年版的凯撒(稳重到ooc)全文2.3w+
*文章极其虚幻,请善于点退出键
*搭配《静寂、夜明けの海とオーケストラ》食用更佳
*此篇为「凯撒洁」七小时 的后续
———
蔚蓝不是一种确切的颜色 而是一个定义 它代表着晴朗的天空。
———
巴泽尔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根烟,此时见到走廊上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被吓得一愣,嘴里的烟也随即掉在了地上,他便顺势将火星踩灭了。
那个人低低的笑了笑,巴泽尔抬起头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你啊。”
但他很快又恢复到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老实说,凯撒先...
*人物已死亡预警
*时间线混乱,你可以看到成年版的凯撒(稳重到ooc)全文2.3w+
*文章极其虚幻,请善于点退出键
*搭配《静寂、夜明けの海とオーケストラ》食用更佳
*此篇为「凯撒洁」七小时 的后续
———
蔚蓝不是一种确切的颜色 而是一个定义 它代表着晴朗的天空。
———
巴泽尔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根烟,此时见到走廊上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被吓得一愣,嘴里的烟也随即掉在了地上,他便顺势将火星踩灭了。
那个人低低的笑了笑,巴泽尔抬起头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你啊。”
但他很快又恢复到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老实说,凯撒先生,我最不希望在这里看到的就是你。”
凯撒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当打招呼了,也没有要回答巴泽尔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吗?”巴泽尔说道,他走上前去和这个男人并排站立,“……那换个问题,最近过得还好吗?”
“说不上'那么多年',对吧?”凯撒说道,“不过的确,我总感觉时间变得很长似的,短短两年,我却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不如说是每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感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吧。”
巴泽尔抬起头来,头顶的灯发出的光芒直射他的眼睛,“啊…有的时候我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很像老头子吧?——话题回归到你,你今天来是要去心理科吧,莉娅刚刚去吃晚饭了,你恐怕得等他一会。”
凯撒不介意这个,他漫不经心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人死后会变成蔚蓝'……有人那么说,医生,你也那么认为吗?”
巴泽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思考了很久,在凯撒几乎认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开口了,“因为总是有人说:'灵魂是天然的蓝色'吧。”
“那洁世一的灵魂,绝对就是蔚蓝中的蔚蓝吧。”凯撒突然说,他看见巴泽尔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巴泽尔忽然感到有些无力,他在这瞬间里想到了一些往事,这是他掩埋在记忆深处不想再回忆的往事,是两年前他的一个患者死亡的往事。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如果那时候自己再果断一点、仔细一点,或许那个患者就不必在痛苦中死去,或许在乎他的人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巴泽尔才意识到太阳已经落山了,他盯着窗户外晴朗的天空看了很久,“会下雪的日子过去了,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吧?外面有一棵樱花树,估计马上要开花了,记得去看看吧。”他说道,“是我种的。”巴泽尔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听上去很高大的一棵树吧?完全不是,它去年才栽下去,还只是一棵小树呢。因为接待了很多日本病患啊,我觉得他们会想家,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
凯撒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顺着巴泽尔所看的方向望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树,目光之内只有望不到头的蓝色天空,在地平线处的那一点鱼肚白似乎即将消失殆尽,他走近了两步,那仅仅残存的一点白忽然变得更不明显了,他突然感到有些悲伤。
莉娅在大概十分钟后把他接走了,凯撒回头去看停在原地的巴泽尔,金发的中年德国男人依然望着窗外,说不清到底是在看天还是在张望着他那棵没长大的小树。
莉娅很贴心,估摸着他没怎么吃晚饭,便给他带了两块小面包,但凯撒还是婉拒掉了。他跟着莉娅走进了她的疹室,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室内的一切陈设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桌子上的金鱼,摆在窗台上的绿萝还有系在窗外的风铃——他只是刚好想到这,一阵风就带着风铃摇晃起来。
“对不起,它很吵吧?我总是想着要把它拆掉,但是转头就忘了。”莉娅跟他开着玩笑,“你突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她打开了电脑,准备记录下什么,又抬起头看向凯撒,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说看?”
凯撒低着头,任凭刘海有些烦的垂到他眼前,“我又梦到了。”
莉娅很平静地说,“梦到了什么呢?”
不断拍打在岸边的浪,空无一人的沙滩,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平面,还有头顶的茫茫星空和从海面上吹来的淡淡的风。哪怕没有任何标识,但凯撒依然能清楚的认出这片宁静的海——这是波罗的海,世界上最浅最淡的海,也是洁世一最喜欢的海。
“海。”他最终只说了这一个词。
“还有那个人吧?”莉娅轻声说,“两年前在这个医院接受治疗的再障病患之一,洁世一。”
凯撒抬起头来,“有的时候,是的。”
莉娅将背靠在椅子上,“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悲伤。洁才二十八岁呢,他已经去世了,而三十四岁的你又因此频频拜访心理科,究竟是谁诅咒了你们啊?难道是那人们口中所说的撒旦吗?”
“如果真有人诅咒我们,那只能是天吧。”凯撒只是这样说。
他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消失了,只是回味着那两个数字。他比洁世一大四岁,这四岁的差距在过去常常被他用来戏耍洁世一:他会以这四岁为由嘲笑洁世一稚嫩的球技,又或是调侃他好像永远长不大的脸。
现在他比洁世一大六岁,这六岁的差距会在一天又一天后无限变大,就如同在某一瞬间相交后的两条线互相越走越远。
凯撒轻闭上了眼。
“这不是好迹象,凯撒先生。”莉娅依旧打着字,将话题拉回来,“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加大药物剂量来阻止它,我给你开点安眠药好吗?希望它能让你好点……”
这样的诊断,凯撒在过去一年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只要他一不吃安眠药,他就无法阻止自己做那个同样的梦……这几个月甚至做的更频繁了,他有的时候还会梦到一些更为久远的往事,梦里的下雪天和现在温暖的天气形成强烈对比,总让他在漫天雪花中惊醒过来。
“我听说你之前是个性格张扬的人。”莉娅突然说,“我想象不出那样的你是什么样的。有天我儿子给我看了你当年踢足球时的视频,真的很帅啊,还总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呢。”
凯撒弯了弯嘴角,“是吗?我自认为在媒体前我总是很收敛的,是那时候的世一老是和我互呛,我每次都忍不住和他争论起来,尽管几乎每次都是我赢。没办法,世一骂人的句子储备量太少了。”
莉娅笑起来,“这听上去像两个小学生,天呐。”
“天呐?”凯撒想了想,“那段日子确实是'天呐',经纪人们都受够我们了,勒令我们在媒体前要表现的友好点,但我们谁都不听。”
“你乐意跟我讲讲和洁世一的往事吗?”莉娅眯了眯眼睛,“就从你们交往开始吧,我喜欢听。”她开心地笑了笑,起身给凯撒泡了杯咖啡。
——
凯撒和洁世一正式从队友关系变成恋人关系的那一天是在一次比赛胜利之后——不,也许只是凯撒单方面的觉得他们俩在交往。
庆功宴上大家都举着酒杯欢笑着,彩带、气球落了满地,就连凯撒自己也被无辜波及,头发和脸上沾了好多的蛋糕奶油。
就是这样一个热闹的气氛,莫名地让凯撒觉得格格不入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他看着眼前攘攘的人群,突然有种想逃走的感觉。
他一向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果断性格,披上一件外套,和经纪人打了个招呼就插着口袋慢慢的走出了饭店的大门。
外面下雪了,德国的冬天总是在下雪。凯撒有时候会想,明年的春天什么时候到来呢?
他隔着夹着朦胧雨丝的雪花,远远地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洁世一,这个笨蛋一定是出来透气结果半路下雪了还没带伞,此刻正可怜兮兮地缩在别家的招牌下避雪。
他想走上前去嘲笑他一番,发现自己也没带伞。
洁世一的蓝色眼睛瞧了他好久了,那个黑色头发的脑袋终于低了下去,忽然间他的面孔被照亮了,他从袖口里伸出一小半手来操控着手机,也许是在打字。天气太冷了,洁世一将手放在嘴边哈着气。
:「你在干什么」
他打完这段话后抬头看向凯撒,很快就收到了凯撒的回复。
「在看バガ(笨蛋)世一被困,怎么样,需要我来救援你吗?^_^」
洁世一又笑了,头顶翘起的两根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而跳动着,他用右手在旁边摸出一把折叠伞来,得意洋洋的撑开,一步一跳的走到凯撒身边,又露出一个傻得出奇的笑,说话音调很怪,“日语发音很烂诶,是'バカ'才对……谁才是笨蛋啊?”
凯撒注视着他在飘雪下微红的脸颊,突然明白了刚刚那莫名其妙的情感的由来——那群人里没有洁世一。
“喝酒了吗?好丑的酒味,酒鬼世一离我远点。”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话来。
洁世一摇摇晃晃的又上前两步。凯撒发现,洁世一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场上是那么强势,场下却平和的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不过对于凯撒,他总是那副强势的样子,凯撒很少见到洁世一对他露出只属于他的笑脸,但有的时候,洁世一又会对他展露出温柔的样子,让他根本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要是再多一点他会更开心。
洁世一对他说,“你不去聚会里面吗?”
凯撒摇了摇头,对洁世一是否还具有自主行走能力感到怀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凯撒看见洁世一那双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睛眯了眯,冷得有些发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来,“跟你讲个事,你凑近一点。”他仿佛干坏事般勾了勾嘴角。
于是凯撒秉持着不跟醉鬼一般计较的想法,顺着洁世一的话低下头。
“我跟你讲……啊,我刚刚想说什么呢…”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这让凯撒感到有些焦急了,他只看见洁世一脸上的红晕似乎越来越明显了,衬得他的脸雪一般苍白,凯撒的心脏突然好像被谁抓紧了似的,“喂、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滴鲜红的血就啪得滴落在了脚下的洁白雪花中,刺眼且醒目,凯撒的目光聚焦在那一点鲜红上,有些走神似的,直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看洁世一,洁世一的眼睛都快闭上了,鼻血从他的鼻孔中缓缓淌下来,就快要滑倒嘴边上了。
“只是贫血啦…”他还强撑着嘿嘿地笑着,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真是的,”凯撒的话语里带着点嗔怪的意味,“怎么激动到流鼻血了,你不会是想和我表白的吧?”
洁世一笑着却没有回答,他话都说不利索了,鼻子一吸一吸的,但这阻挡不了血一滴又一滴的淌下来直到坠落在雪地上,这样略显滑稽的场面让他自己都有些想笑了,“嗯、嗯。喝酒太好啦,笨蛋凯撒、自大狂凯撒、小丑凯撒…”他又要吐出一大串骂人的称呼,被凯撒紧急叫停了。
“刚刚在聚会上我没看到你,就出来找你了。”凯撒难得没有跟他闹腾,也没指望洁世一被酒精浸泡的大脑能听懂,“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洁世一思考了一会,仰起头看他,凯撒掉进了名为洁世一的天空,他说,
“就是好き(喜欢)吧。”
——
“然后呢?”莉娅笑了,这让凯撒有些坐立不安,“你们真有意思。”她说。
凯撒自己也笑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第二天醒来世一根本就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拒不承认。没办法,从那天起,我开始追他。”
“嗯哼?”莉娅笑了,“后来他又答应你了吗?”
“完全没有。”凯撒说。
莉娅笑得整个人都仰躺在她那张靠背椅上了,“话说当时为什么会流鼻血呢?”
凯撒的笑颜收了起来,他有些无奈般摇了摇头,“也许那次流鼻血就是给我们的警醒吧,可惜我和他当时都没有看懂,直到重视起来时已经过于晚了…我有时候会很后悔,想着要是当时再多一点细心就好了。”
“再生障碍性贫血…”莉娅说着洁世一的病历,“也许在那时他已经有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吧,只是为了继续在职业道路上走下去,所以选择了隐瞒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他真是个自私的人。”凯撒说,“从我认识他起就那么认为——利己主义者,在他看来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对他未来最好的选择,可是却忽视了抛弃掉的东西,包括我。”
“我时常觉得,他将我狠狠抛在了脑后,一点都没留情。他走得太快了,比我先退役,比我先一步尝尽了病痛,也比我先死。他的命太脆弱了,就像海滩上被浪花冲散的砾石。”
莉娅点点头,“巴泽尔接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我的小女儿在她五岁的时候夭折了——突发性白血病。你瞧,人生就那么突然,我也常常会抱怨老天,凭什么带走我亲爱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就该十五岁了。”
凯撒像她道歉了,“对不起。”他认为自己无意识戳中了莉娅的痛处。
但莉娅笑着摇了摇头,“时间过去了十年,接下来又会过去好几个十年。我还有丈夫,还有我儿子,时间还在继续走,我需要带着我女儿的灵魂继续走下去。”
凯撒的手指缩了一下,他沉默了一小会,低下头看着桌面上浴缸中游荡着的金鱼,“我以前不信神,我讨厌这些荒唐虚化的东西…但是,莉娅,人真的有灵魂吗?”
莉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在生理学的方面解答你,我会说目前没有这种发现。但从我自己来说,是的,我相信人有灵魂,死去人们的灵魂会是最纯碎的蓝色。”
“就像天空的蔚蓝?”
“就像天空的蔚蓝。”
———
凯撒握着方向盘,并不觉得困,他觉得是因为他刚刚喝了半杯咖啡,但洁世一在后座已经昏昏欲睡——随他去吧,反正后座就他一个人,他想躺着都行。
“你要带我去哪?”洁世一的声音传来。
凯撒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觉得有些闷热,摇下一半车窗,霎时间他脸颊侧的刘海被吹得凌乱起来,“我绑架了你。”
洁世一睁开双眼,看着天窗外飞速向后退的天空。他最喜欢凯撒车里的天窗,因为比他自己车里的更大,窗外的天一览无余,“你要把我绑到沙滩上去,来一场浪漫的求婚吗?告诉你,不允许。”
凯撒笑了一声,“才不是求婚,我没那么肤浅——你猜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洁世一摇了摇头说是他闻到了海风的湿咸味。
“你最喜欢哪片海呢?”凯撒问。
洁世一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如果要我选,还是波罗的海吧。你知道吗?波罗的海是全世界最浅最淡的海,因此,它吹来的海风没有浓浓的咸味。”
凯撒敲敲车窗,示意洁世一看窗外,“那我猜对了——波罗的海欢迎你,世一。”
此时距离那个莫名其妙的雪夜已经过去了半年,凯撒决定在这一天再表一次白,他准备了最美的夜空和最美的海,后备箱里还塞着大捧蓝玫瑰花束——但他也不确定洁世一这次是否会答应他,他已经表白了很多次了,无一都被拒绝了。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洁世一不喜欢他,他只是在害羞,在闹小脾气。但这些都无所谓,反正他并不在意,即使这次没有表白成功,他还能准备下一次。
他们的车停在了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海岸边,海浪正拍打着岸边,凯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和海浪声同频,他打开后座的门,在洁世一下车前先一步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又有什么毛病。”洁世一想拍开他的手。
紧接着,洁世一闻到了来自波罗的海的海风。
凯撒一只手捂着洁世一的双眼,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引着他走下车,“世一自己闭上眼。”
他突然将手撤下,洁世一慌忙地闭上双眼,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行为的动机。他感受到凯撒的双手为他将鞋带解了开来,他就顺着他的动作自己将鞋子剔了下来,伸手扯掉了袜子,他感觉的到海风吹在脚尖微凉的感觉,开心地晃了晃。
凯撒也脱了鞋袜,又伸手放在了洁世一的眼睛上,突然间,他感受到了手下眼睫毛微动的触感,他悄悄地笑了笑。
他们走下了沙滩,脚下的沙粒微微作响,他示意洁世一抬起头,轻轻松开了覆盖在洁世一双眼上的手,当看到洁世一蓝色眼眸中映照着的闪烁着点点亮光的夜空,他突然有种预感,有种这次表白一定会成功的预感。
——
莉娅站起来给杯子添了点水,“他答应你了?”
“没有。”凯撒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他反过来向我表白了。
“那么,你答应他了吗?”
“我笑他怎么这么幼稚,”凯撒抿了一口咖啡,“然后,答应他了。”
莉娅哈哈大笑,可凯撒的下一次开口让她的笑容顿在了脸上,凯撒说,“……世一死后,我问了巴泽尔很多关于他的事,他死前,问巴泽尔:'我死后又会有谁记得我?'”
凯撒抬起头来,长长的头发黏在他的后颈上,他发现室内的温度对他来说稍稍有些高了,这更让他意识到温暖的春天已经来到的事实,“这个问题,我也常常会想到。世一他死的那么早,又早早退役,也许一年后还会有人在推特上询问他的下落,两年后还会有人剪辑他曾经的进球视频,三年后还会有人说出他的大名,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那时候还有人记得他吗?”
“他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就如你所听到的,我能清楚的回忆起我们之间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可是我却已经记不清他的声音了。”凯撒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莉娅莫名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凯撒只是低下头又抿了一口咖啡,“印象中他的声调是高一点还是低一点呢?语速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呢?我记不清了。”
莉娅感到可悲,“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不能一直这样沉浸在过去,请不要说我无情……你该继续走下去了,在最后一次充满悲伤的回忆后,走上新的征程。”
“回忆?”凯撒保持着沉默,“我在无数个梦里回忆着与洁世一的过去——至少在梦里的时候,我能骗骗自己,让自己将这一切都当作是现实。可每当我早上醒来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我立刻就清醒了。一道鸿沟隔在了我和世一当中。”
凯撒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记忆中的雪天。
———
洁世一抬头看向他,说着些什么,平缓的呼吸变成了氤氲白气消散在了空气中,当凯撒发觉鼻子上的凉意时,雪已经悄然飘下来了。
他安静地看向洁世一,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间,他此刻只能望向洁世一的眼睛,这是让人难以离开视线的深蓝,它会让凯撒想起自己无数次凝望过的,德国的晴朗天空。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德国的男人将下半张脸都闷在围巾里,问他是不是能看到两次?
什么叫是不是能看到两次?
凯撒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他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洁世一回答他,“如果坐一班从日本飞往德国的飞机,是不是能看到两次日落?”
是吗?不可能的吧。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样。即使如此,他还是回答了洁世一没头没尾的问题。
洁世一的脚步顿了顿,看向他,说他要退役了。
凯撒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来,“我知道。”这种消息早就在拜塔内部被传了个遍了,他也许曾经确实不解过、愤怒过,但都被这漫天的雪淋了个透,连他的心脏都好想要冻结起来了。
“为什么呢?”他听见自己淡淡的说。
洁世一低下头,凯撒回头看他,觉得他的眼角红红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洁世一说他生病了,再也跑不动了。
凯撒的心情并没有什么波澜,他好像麻木了似的,这样的情形他幻想了无数次,所以洁世一真的亲口告诉他时,他的心跳依然平稳。
是吗?他在心里说。
“我猜到了…”凯撒对洁世一说。
凯撒不记得之后洁世一到底说了什么,他无心再听,当数年后再回忆起这段时间时,他只记得眼前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路,路上覆盖着薄薄的雪,当一片雪花飘落在他眼睛上时,他的心脏终于死而复生般快速地跳动起来,肾上腺素在他身体中分泌。
迟到的悲伤在他心中酝酿。
为什么?明明洁世一比自己年轻,明明洁世一还有无限可能。从今往后他就只能孤独地守着那个王位了,再也没有人会争夺那个位置了。
……从今往后就是没有洁世一的足球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洁世一停下脚步
“等两周后我走了,我们就分手吧。”
———
凯撒发誓自己看到莉娅用悲悯的眼神看了看自己,“是啊,说出来就好了。”
“世一的病情估计就是在那时候恶化的。”凯撒微闭上眼、眼前是诊室里的天花板,他突然想到,洁世一死前就是面对着这样一面天花板,他的身体猛得抖了抖,几乎干呕了。
莉娅的手篡紧了,“你觉得还好吗?”她用脚将地上的垃圾桶挪到凯撒脚边,方便他吐。
凯撒的目光平视着垃圾桶,“他走得那一天,跟我约定,病好了就和我复合。就是那天的波罗的海,海风格外响,海浪也格外大,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蓝色。”
———
凯撒的眼睛平视着前方的海,海浪正不断的打上岸来,他坐在长椅上,洁世一就坐在他身旁。
“为什么生命那么短暂?为什么人会生病?”洁世一转过头来,他似乎真的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凯撒的眼睛上,在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得到回答后,他又将头转了过去面向大海。
“世一是小孩子吗?…”凯撒呢喃着,“人都会生病,人都会死。”
洁世一低下头,他说了些什么,但凯撒已经记不清了——他记不清很多东西,那张在夜色下的脸越来越模糊,难道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彻底忘记和洁世一的往事吗?到了那一天,还会有人真正记得他吗?
“等治好病,我再来找你复合。”他这么说,那么无情。
凯撒几乎怒火中烧,他不理解洁世一,但洁世一却始终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波罗的海。”在沉默中,洁世一说,他很少见的在与凯撒平和地说话,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你知道为什么。”
凯撒想说些什么,就像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样,说些什么来活跃气氛,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在这个瞬间,他记起了那天晚上洁世一对他说的几句话,在这之后几年,他几乎已经把这几句话忘了。但奇迹般的是,现在他又记起来了,而且从没有觉得记忆如此清晰过。
“我喜欢你的眼睛,它们就像波罗的海。”洁世一说,“我喜欢这片海,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直到如今我依然很不甘心,还很害怕。但是你要记住我,凯撒,我不允许你忘记我,你也要记住我的眼睛。”
凯撒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睛,落入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那是什么颜色呢?即使到现在,凯撒依然不能完全形容出来,但他非常熟悉这片蓝色,就好像他每天都能看到一样……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能形容出来这种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后来,”凯撒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几乎有些痛苦的说下去,“他来德国找我了,在我们分手后的两年后……”
“2035年3月25日德国时间凌晨0点13分,洁世一在日本突发脑出血被送往当地医院就医,经抢救无效去世,但死因是室颤引起的心脏骤停。”莉娅的声音无情地传进凯撒的耳朵。
凯撒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就像卡了根鱼刺。
“是的。”他说。
———
“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对面不出所料的还是没有接通,直到这时凯撒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再一次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洁世一乘坐的那个航班到底降落了没有,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这不寻常,但他没多想,也许是手机没电了,也许是洁世一没看手机。
他又坐了下来,刚刚的小睡让他精神很好,他梦见了洁世一,当他想起这个梦,他在口罩下的嘴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凌晨的机场还是有些冷,凯撒将外套的扣子扣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朝着有些僵掉的手呼出一口热气,用指尖在屏幕上打着字。
「喂,飞机都落地十五分钟了,你人在哪?」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是又到处转悠让我来找,我就生气了,也不会准备你喜欢吃的猪排饭。」
他骗了洁世一,其实他早就跟巴泽尔说好了,洁世一一落地就将他送到医院去,但不妨碍狡猾的凯撒用一点激将法。
洁世一在前不久刚来德国时也是如此,一个人在机场里乱转了45分钟,那个时候还很冷。他突然想,他还没有和洁世一一起看过日本的樱花,等到下一个疗程过去,樱花肯定全都谢了,他不禁有些遗憾。
他坐在机场的椅子上等待着洁世一,直到一旁的玻璃外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嘟嘟嘟嘟嘟嘟………”他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目光看着机场的天花板。
好吧,他妥协了,肯定是世一又迷路了。他认命般站起来,准备去上次找到洁世一的地方再看。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自己的手掌里,他感到慌张,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了一百种不好的结果。
他想过飞机失事,想过突然改签……还有很多很多可能性,他唯独不敢想的只有一种,这唯一的一种他只要一想到就会感到痛苦蔓延全身。
他独自等着,在机场等到了凌晨一点,他发现他已经不再焦急着等待,一切又回归了平静,包括他的心跳脉搏。他发现自己还是克制不住的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当他想到这里,他开始止不住的哭泣。
仅仅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个可能。
来自洁世一的来电在下一个十秒响起,他孤身站立在原地,举起手机,滑动了接听的按键。
“你好。”电话对面的男生这么说。
“世一。”凯撒叫他,电话对面的声音失真而沙哑,“这里是凯撒。”他又习惯性地说了电话用语。
“……我暂时可能回不来了。”他那么说,凯撒的心一下悬在那里,他想质问洁世一为什么不回来,他难道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吗?!他几乎气急了,这种情绪一度超过他的紧张,“为什么!”他急促地喊道,不管身边的路人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但是我家里有急事,很重要,但我会马上回来,我保证。”他的声音隐忍又痛苦,凯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吗?就当是我求你了,如果你不能回来,立刻就去当地的医院。”
他勉强似的笑了笑,“我保证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他话中的语气似乎也是在对着自己说。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这可能只是个奢求了。”凯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现在应该立刻去医院做检查,我害怕,洁世一,我害怕你的死亡。”
“我明白,我明白,你想要听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这个声音几乎温柔的说。
凯撒并没有思考很久,却在开口前犹豫了,他一如既往讨厌这样的氛围,这使他反射性的厌恶他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这样的flag一般的话语,太不吉利了。
他并不信神,也不信鬼,对玄学也嗤之以鼻,却在此刻犹豫不决,一如他在德国时望向洁世一的手术室。
“没有…想听的吗?”电话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吓了凯撒一大跳。
这使他的思维一下跃进了一片茫茫白雪,在那一瞬间,机场仿佛在他身边消失,一切的一切真实又虚幻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好像步进了那个美梦,又怀疑这是哪个噩梦,直到耳畔传来海浪声声。
洁世一的声音与海浪声混在一起,“你喜欢天空吗?就像我喜欢海一样。”
凯撒发现自己正坐在湿漉漉的黑色礁石上,洁世一正坐在身边,“回答我吧?”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洁世一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你,我不会留心这样平常的东西……只是一抬头,我就能看见它们。”
洁世一畅快地大笑起来,点了点头,“这很'凯撒',早就想到你会这么说,那么,等到你喜欢上天空的时候,我就对你说那句你最想听的:'我…你'。”他故意将中间的字含糊地说出来。
凯撒被他逗笑了,转头让风将自己乱糟糟的刘海吹起,露出额头,“你好奇怪,我有一百种、一万种的方法让你说出这句话。”
“可是我喜欢这样。不觉得天空的颜色很像我的眼睛吗?那是……啊,怎么描述好呢………”
………
凯撒几乎闭上了眼,在长久的寂静中,他的耳边只有电话那边传来的滋滋作响的电流声,紧接着机场嘈杂的人声接踵而至,他在现实中抬起头来,“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就请说'我爱你'吧。”
“那么,”声音颤抖着,“米歇尔。我、爱、你。”
一股温暖的安全感瞬间包裹了他的内心,他只是微张着嘴,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我等你回家。”凯撒这么说,眼前人潮涌动,他的目光定格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飞机沿着轨道缓缓前进,点点光芒让前方看得并不透彻,一块巨大的暗蓝色幕布是他的背景板——那是最常见不过的天空,是洁世一口中的天空。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他依然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说不准那种感觉。只是他的内心、他的潜意识已经明白了,明白得如此透彻。
他回家了,在德国时间凌晨三点半整,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打通那个电话,从此以后的日子将在无休止的日出日暮中度过,海浪依旧,天空依旧,这些平常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都将会是第一次见它们时的样子,但人不一样,人有生老病死,于是站在同一片海、同一片天空前的人们不断的改变。
即使再一次、再一次地站在它们面前,他的身边都将是空荡荡的了。
凯撒无数次想要流泪,但从未有真的流过泪,甚至表情也总是很平淡,他刻意地不去接巴泽尔询问的电话,将自己关在家里,与时间隔绝开来——在他的世界里,他将永远永远的停留在洁世一还没有来到德国的那段时间,那是一段枯燥却充溢着期待的时光。
4月1日。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天是洁世一的生日,他却在这一天收到了一个礼物——一张从德国慕尼黑到日本大阪的机票。
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买的,那个人匿名给自己发来航班信息,但他无需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联系方式的,无非就是在蓝色监狱的几个人。他在当天收拾好了行李,飞往了时差有七个小时的日本。
这是一场没有计划的旅程,他坐在飞机上,在超十个小时的路程中睡着了。恍惚间,他的眼前亮堂堂的,红色的光好像透过他的眼皮照进来,他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但他睡得格外好。就算是在梦中吧,他也同样面带微笑,这是一场盛大的日落,在穿行过厚厚的云层后,这里的世界又一个太阳徐徐降下地平线。
——两次日落。
他醒来了,没有意外的发现这只是一场梦,现实中的飞机上不会有两次日落,飞机也追不上晨昏线,就像他永远也追不上洁世一。
他跟随人流下了飞机,身边人不同的肤色和黑色的头发让他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异国他乡,这个到处都飘着樱花花瓣的国度是洁世一的家乡。
他没有来得及吃饭,买了高铁票,在缓缓亮起的天空下行驶向了洁世一的家,琦玉。三小时左右的车程让他的肚子越发饥饿,他几乎痛苦的皱起眉头,抵住反胃的肚子。
凯撒在一个没有多少人的站台下了车,天空并不算很亮,路上依旧亮着路灯,他拿出从上飞机时就一直关机的手机,耐心地等待着屏幕亮起,在开机的下一秒,几条信息出现在他眼前,是那个匿名的账号发来了一个奇怪的地址,离这里很近,甚至只要步行过去。
他不明白这个人大费周章想让他去这个地方干什么,这里是偏僻的城乡外围,远处甚至有连绵的、并不算高的青山。
他顺着这条路走着,路上的人并不多,但都和他走向同一个方向,眼前一个神庙从山坡的遮掩中露出来半边,包裹着他的是几排错落的墓碑。日本人的陵园总是建在市区里,这种建在近郊外的倒是少见,所以这里也格外安静,在格外安静下,小声抽泣的声音也从未有如此明显。
凯撒慢慢的走进去。
他不信神,也不信鬼,此刻他认真的站在佛前双手合十,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祈祷什么,所以他只是做了个虔诚的动作,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一个人的声音叫住了他,“米歇尔·凯撒,你一定是。”这个声音让他觉得耳熟,他却清晰的记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这个黑头发的日本男人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凯撒想了想,走了过去,那个日本男人朝他露出微笑,“你肯定不认识我。”他边说着,边将手中的一束白花放在面前的墓碑上,始终凝视着这一方小小的石碑,凯撒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小盒糕点,一瓶碳酸饮料,接着,他在墓碑前面坐了下来,“我来这里祭拜一个人,也想和你聊聊。”
“是你给我订了机票。”凯撒远远的说,但却并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于是在安静中,他问,“你在这里祭拜谁?”
直到说出口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冒犯。
但日本男人没有生气,他抬起头来,“我同学。”
凯撒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很年轻。”他意指那些贡品,都是甜甜的糕点和年轻人爱吃的菜色,还有一罐开了的碳酸饮料,也许路程颠簸,此刻气泡悄悄的从那个小口里溢出来。
“你不走近些吗?”他说。凯撒转过身,到门口问坐着的老婆婆买了一束白花,他的日语说的并不算很好,而这个老婆婆又操着一口有奇怪口音的日语,但好在,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他握着花走进了那个男人。
他绕过男人,在墓碑前站着,弯下腰将花束放在了地上。
再次站立时他终于看清了这块崭新的墓碑,上面用日语刻着墓主人的姓名,三个汉字。他总是学不会日语五十音,更别说汉字了,但他的潜意识认得它,认得这三个汉字。当他的大脑完全解读完成时,他惊愕的发现眼眶开始发酸。
那三个汉字,刻在石碑上:“洁世一”
那一瞬间他几乎只是呆愣在原地,再没有任何动作。
他真的愣了很久、很久,以至于男人都担心地望着他。他没有流一滴眼泪,似乎是因为早早就预想过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
是的,他猜到了。他在心中默念。他想了无数遍自己在得知洁死讯后痛哭流涕的样子,但他现在再也哭不出来,仿佛内心的深处早已干涸。他却依然看着它,一块小小的墓碑,小小的名字,没有记录任何成就,只是有一排生辰祭日在名字底下刻着。
年轻的洁世一死在七天前,今天,他的灵魂就该飞向那遥远的晴空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终于想起来问自己。死到底是什么概念?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瞬间,洁世一就跨越了生与死的门。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你要吃吗?”回过神来时,盘坐在地上的男人正朝他举了举那盒糕点,“洁不会在意的,是吧?”他朝着墓碑说,露出一个微笑。
凯撒摇了摇头,却脚一软,跌在地上,他虚扶住地,沉默着跪坐着,似乎仍没有反应过来。
“洁世一去了哪里?”他问。
“他走了,去往晴空。”
“他死了?他为什么会死了?他、他。”
男人打断了凯撒打着颤的声音,“他死了,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那天晚上,洁没有挺过来。他这一辈子太短了,短到吃了半辈子的苦,于是他就毫无留念的走了:平静的。”
“他平静的、毫无留念的走了吗?”凯撒问,像一个孩童一般问着不同的问题,不断得到同一个答案:“是的,洁走了。”
凯撒的眼中第一次出现茫然和无措的情绪,“可是他明明还跟我通过电话,可是那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死神仅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夺去一个人的命吗?”
“……”男人自顾自地开了一罐啤酒,自己喝了一口,又撒了一口在那墓碑前的一柸土上,“阿姨……我说的是洁的妈妈,你知道的,她是个细心的女人,怕洁的朋友因为这件事太伤心了,让我帮忙瞒着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直到那天,我发现你好像是洁的爱人……总觉得,把爱人也瞒住,太不适合了些,请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受到如此大的痛苦。”他轻柔的说。
“那天?”凯撒沙哑的声音问着。
“那天。”男人回应他,“我的声音和洁很像吧?是我,是我给你们打电话,假装洁没事,让你们不要担心。”
凯撒只能无力地重复,“是你。”他早该反应过来的——凯撒此刻却想笑,为什么会没有听出来呢?是因为那天电话的失真,还是自己内心的混乱?是的,他没有听出来,他直到在刚才,都以为那是洁世一最后的声音。
现在,却有人跟他说,你搞错了,那根本就不是洁世一,他根本没有和你说上最后一句话,他自私的走了,没有留念的。
他发现自己真的扯出一个笑来,“是吗?是这样,那天、那天他…”他无法再将话说下去,突如其来的哽咽阻止了他。
男人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说,“很抱歉,让你听到了不属于洁世一的'我爱你'。”
是的。他该明白的。洁世一的最后一天。
他是在痛苦中去世的,从第一个打不通的电话开始,洁世一所经历的近五个小时的抢救是充满着痛苦着。
这种痛苦一度蔓延到了凯撒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怪这个男人,只是内心有种荒唐感:最后,他还是没有听见那句话,今后都不会听到了。
他回到了德国,到达时是4月2日正午。他发现自己忘记了和洁世一说生日快乐。他只是沉默着在墓前坐了很久,然后拖着行李离开了日本——没有洁世一的日本,他不想待下去了。除此之外,他发现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该怎么样活着,还是怎么样活着,就像洁从未离去一样——但这只是一天的遗憾,他过去的一年、甚至追溯到过去的十年,他所积累的遗憾,洁世一又该如何偿还呢?
到了下一个十年,遗憾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觉得洁世一也应该不知道,他的心脏仿佛空了一个大洞,这个大洞再难以填补上了。
到了下一个十年,又会有谁记得洁世一呢?
这个家里空荡荡的,就像过去的两年一样。他按下灯的开关,于是客厅里一片亮堂,墙上挂着他和洁世一的照片,他盯着看了很久,也很久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变了。
巴泽尔的来电已经响了两回,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凯撒。”他用肌肉记忆说。
“我是巴泽尔。”巴泽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洁到底怎么了?麻烦告诉他,快点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他。”
“洁世一死了。”凯撒说。
他站在原地,很快又接到了内斯的来电,“退役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凯撒,你今天怎么没来俱乐部?不是说要参加叙旧的聚会吗?如果你不想来,我这就帮你推脱掉。”
“我去了趟日本。”
内斯想起了,“哦!是世一之前说的他也要来,你们要一起来吗,我这就去门口接你们。”
“不,洁世一死了。”
“……”响亮的电流声攻击了凯撒的耳朵,良久才听到内斯迟疑的声音,“…什么?…?等等,凯撒——”
凯撒挂断了电话,他内心无比平淡,无比空旷。什么情绪也没有了,他只是盯着对面的墙。
他的目光注视在一张拍立得上,即使照片已经逐渐泛黄,他依然记得拍下这张照片的一天——那是某一天的庆功宴,照片上的两个人都被浇了满头啤酒,他的脸色可算不上好,但洁世一却搂着他笑着,说不准是不是嘲笑。不管当时怎样,现在的凯撒真正的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段忙碌却值得回忆的时间。
他回过头,迫切的想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在空空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如梦初醒般醒悟过来——不会再有人了,不会了。洁世一不会在他的背后了,不会了。再也听不到洁世一的声音了,不会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到底缺少了什么——洁世一。
这种概念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出现。洁世一死了,从他被宣判死亡的第一秒,他就与自己所处的世界切断了关联,从此他将远去,而自己依然停留。他死了,所以他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见任何人,他短短的一生汇成了一罐再普通不过的灰。
压倒一切的悲伤和孤寂第一次袭卷了他的内心,无意识地压抑了一天的哀恸在这一刻爆发在血液中送至大脑以及全身。
明明不该是这样,他本该张扬着将洁世一绑架去波罗的海,他们还有未完成的约定,还有他展望了无数遍的未来,那么如今这些又变成了什么呢?这些未曾到来就已死亡的未来都将化作梦魇袭击凯撒的每一个夜晚。
洁世一,他无情地将自己的人生给毁了。
他的眼睛就像涨潮的波罗的海,眼眶再也包不住溢出来的清澈的泪水了,来自德国晚春的凉意袭卷了他的内心,孕育出了从未拥有过的巨大的悲伤,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死去,可跳动的心脏却依然提醒着他:自己的生命正生机勃勃。
他明白。他明白。他明白。
这一切………
他混乱的大脑再也不能支持运作,巨大的痛苦使他的心脏钝痛。他几乎窒息了,但泪水依然从他的脸颊滑落,他站着,用袖口胡乱的抹了抹脸。
在下一秒,他又崩溃着迎来了下一波汹涌的悲怆,他吸着家里温暖的空气,抽泣着,眼前一片晕眩,他胃里的胃酸正灼烧着他的肠胃,一直烧到喉咙口,但却怎样也吐不出来。
耳鸣声回响在他耳畔,悲伤像一碗烧开了的水,将他的全身浇的皮开肉绽。凯撒干呕了一下,脱力般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领口里,猛得咳嗽着,几乎要把心从喉咙口呕出来,剧烈的应激反应让他痛苦得几乎晕厥。
他几乎晕倒在地,踉跄着倒在沙发上,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近一天的奔波不眠、胃酸倒流,这不是洁世一亲手造成,凯撒却依然认为这是拜洁世一所赐。
他的人生被洁世一给毁了。
洁世一的人生,又是被谁毁掉的呢?他没有看见洁世一死去的样子,也没有看见他逐渐腐烂的尸体,或是被推进火化炉里的样子,但他的眼前却仿佛真的看见了…洁世一没有做错什么,没有人毁掉他的人生。
是洁世一自己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洁世一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早点去医院。为什么选择逃避。为什么选择离开。为什么将自己抛之脑后。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年轻。为什么没有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不肯接那一通电话。为什么不拍下那张照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洁世一是一个自私鬼。他自始至终都明白。
他在沙发上睡着的那一晚,梦见了洁世一——这是他往后两年的第一个噩梦,是他与洁世一和那片海在梦中的无限循环。
他梦到洁世一的眼睛,那是第二个天空。
———
莉娅关上了灯,“我明白了。”她站得远远的,在门前脱下白大褂,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保暖的冲锋衣。
凯撒抬起头来问,“你去哪里?”
“我下班了。”莉娅调皮的说,“骗你的,我要去加一个没有加班费的班。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我和你。”
不知道为什么,凯撒答应了她,明明现在已经很晚,但他无事可做,也就跟上去去看看罢了。
德国的夏天好像正在悄悄的到来,冷空气越来越温暖,直到变得闷热起来,如今他看到那棵小树上缀着可怜的几朵樱花,是晚春唱的最后一曲颂歌。
他花了些时间意识到,这一棵樱花树就是巴泽尔栽下的那一棵,它比想象中大了不少。
“这是巴泽尔在两年前栽下的。”莉娅向他解释道,“那是,他得知洁先生死讯的那一天栽的,毕竟两年过去了,它变得比你想象中大吧?”
凯撒从不知道这回事,他只听巴泽尔说那是他为日本病人栽下的,他有太多想问的问题,最终却只是感叹着,轻轻的话语飘进风里,“花开得并不好,德国的天不适合养日本的花。”他为这棵樱花树惋惜着。
“不,他们只是刚刚开放呢。这样的天气对于日本花来说才刚刚好。”莉娅笑眯眯的说,“也有可能是因为巴泽尔照顾不周,他总是很忙,没有时间照料它,有的时候,他会拜托我来照顾他。”
凯撒问,“巴泽尔医生怎么了吗?”
“他之前的一年是活在愧疚和痛苦中的,他认为洁先生的死是因为他的疏忽。”莉娅摇了摇头,“不过花开了,他会想开的。”
凯撒沉默不语,内心却叫嚣着,不!凭什么能想开,凭什么能过去?难道洁世一的死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坎吗?仅仅只是一个用点力就能跨过的坎吗?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
“你和洁的故事,在洁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说完了,那么之后呢?故事的结局是什么?”莉娅问道,她的面孔面对着那棵树。
凯撒并没有思考很久,“我想,这就是bad ending吧,我和洁世一的bad ending。”
莉娅却摇了摇头,“不,凯撒,我是问你。你的结局是什么呢?”
“或者说,在这之后,你的故事又该如何发展呢?”她问,看向凯撒的蓝色眼睛,“你不能一直活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
凯撒在那一刻有些茫然,他紧跟着莉娅的脚步,前方的女人越走越远,走的方向是一条笔直的小路,一直通向更远的一条公路上。公路盘旋至山上,往左望,脚下的大海在灯塔的映照下显出些许的蓝色。
“洁爱你。”再一次等到莉娅开口说话,凯撒已经坐在了她的车上,此刻正遥望着远方的海,“他却让你记住他,他果然如你所说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莉娅将方向盘向左转,他们又进入了一个隧道,“我见过太多失去爱人或亲人的人了,那个去世的人总是会关照活着的人要向前看,忘记他们。”
“洁世一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他的一生都在贯彻这一点。”凯撒说道。
“两年了,凯撒。你因为患上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我这里就诊也快一年了,如今,你的目标和方向是什么呢?让我们来聊一聊吧,聊聊我们之前没来得细聊的。”莉娅说,她满脸带着悲伤,在后视镜中看到凯撒的目光依然注视着窗外。
“你从来都知道,我不想聊这个。”凯撒皱眉,“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你。毕竟我现在可算无业游民。”他说完这句话又自嘲地笑了。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莉娅也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注视着窗外的风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这一片沙滩他并不熟悉,因为不能辨别方向,他也不知道这是哪片海域,莉娅在路边停了车,依稀有两三个人在沿海的沙滩上漫步着。凯撒在下车的第一秒就明白了,这里是波罗的海的沿岸——是它特殊的、淡淡的咸味使他辨别了出来,于此同时向他呼啸着袭来的,不仅有风。
此时凯撒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PTSD的虚幻世界,是洁世一为他编织的梦。
但这时,莉娅的声音将他唤醒,他全身无意识地颤抖着清醒过来,莉娅金黄的头发在空中摇曳。
…“你认为,洁世一的死亡是什么呢?”
也许,洁世一的死亡是淡淡的海风。
“没错,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莉娅轻轻的说,“去寻找洁世一吧,你找到哪里,洁世一就会在哪里等你。”
——
凯撒再一次踏上了一段荒唐的旅程,没有计划,没有理由,他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只是随便的买车票,行进在德国的国土上,寻找洁世一的所在。
他找到洁世一,花了整整十天。
他花了整整十天,试图追上七个小时的时差。
他的第一站是曾经的拜塔,如今那座建筑已经整体扩建和改造,至少在宿舍楼上,它已经不复从前。……很早很早时,他和洁世一就在这里一起踢球。
他想着,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如果被洁世一知道了,又该被他嘲笑了。他又想起,或许也没有“很早很早”,那只是三年前的事,甚至在他的记忆中仿佛就在昨天,但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度日如年,他不会去想的。
他站在训练场的旁边,短暂的闭起了双眼——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洁世一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他看向了洁世一的蓝色眼睛,什么也没有说,当他睁开眼时,眼前依然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向自己走来的诺亚。
“哦,凯撒,是你来了。”诺亚向他问好,这个男人的变化说不上很大,但凯撒觉得他有些陌生,他扯着笑脸,调侃这个男人,“我该叫你教练吗?老头。”
诺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凯撒怀疑他根本就没听明白,“随你。我之前问过你要不要来做教练,你没有回复我。”
凯撒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转而看向球场上,过了很久才轻轻笑了一声,“现在的队员,踢得都很烂啊。”他确实觉得这些在训练场上的小孩踢得很烂,恍惚间想起洁世一来,那时候洁世一和他们踢得一样烂。
“他们身上有潜力,我知道。”诺亚回答,随即很自然地问,“——洁世一也来了吗?”
凯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没来。他、他太忙了。”他不可避免地顿了一顿,忽然觉得还是别将实话告诉这个男人了,否则,他不知道要被拉着追问多久,这几天他已经解释累了。
但诺亚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还将他的心脏刺出了一个大洞。
“这么说,洁世一真的去世了。”诺亚说,凯撒看向他,那种悲伤到极点的感觉又来了,只是听到一个与“死”相关的词汇,他就感觉血液中都弥漫着哀伤,他于是微微的动了动嘴唇,没有再多说出一句话,“内斯跟我通过电话了。”诺亚说。
凯撒只能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点着头,心中骂内斯多管闲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尴尬的气氛使他有些窒息。他太久没有和这个男人对话,也太久没有以足球运动员的身份站在这个场上了,尽管他穿着刚换的球衣和钉鞋,他的肌肉记忆依旧记得该如何一脚射门,但他的心中总是弥漫着异样,仿佛时间将他割裂成了两个——一个是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凯撒,一个是如今退役在家的凯撒。
他突然想,当时没有跟洁世一踢一次,真是太好了。他不想让洁世一体验这种感觉,他知道这对一个因病退役的运动员来说是致死的一根稻草。
在一场久违的训练赛间隙,诺亚朝着正在喝水的他走来,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此刻语气里却带了点正常人该有的“人情味”,这似乎包括了那一点点的悲伤与感慨,“你又为什么来?凯撒。”
“有人叫我来,我就来了。”他喃喃低语,听见诺亚说:“这一点都不像你。”
“你该走了。”他看见诺亚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你该走了,凯撒。”
于是他告别了这里——被诺亚赶走了。临走前他给了凯撒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就像是一包叫凯撒随手去扔掉的垃圾,但他嘱咐说,“这里面是洁之前没有带走的,小心保管。”
凯撒应下了,觉得手里拎了包巨石,沉得他难以再走一步,他低下头去看塑料袋里到底装着什么,却只看见一个钥匙扣和几张应该是贴在墙上的照片。
算了,他想,一会再看吧,他要继续下一站旅程了。
第二站,他买了机票,独身前往了日本的Blue Lock基地,尽管他是米歇尔·凯撒,但他依然被拦在了门口,这一次,没有人来门口接他了。倒也不是说绘心没有空,只是他没有选择叫绘心过来。
他就这样坐在外面,坐了一个下午,没有目的的,只是坐着。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他和洁世一的回忆,每一个走廊仿佛都能看到他和洁世一的身影,所以他没有勇气走进去。
但最后,他还是被发现了。安理小姐在背后叫醒了几乎昏昏欲睡的他,声音意外的轻柔,眼神中带着惊讶,“真的是你呀,凯撒先生。”
“绘心甚八一定是在监控上看见了吧。”凯撒便回过头。
“是啊,我在监控上看见你还被吓了一跳呢,本来想立刻就过来接你进去的,但绘心先生执意要让你一个人待会。说起来,他也真是的,日本的春天明明也很冷呢。”安理小姐在他身边坐下来,“不进去吗?”
“日本的春天,也很冷吗?”凯撒轻声问,音量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因为日本春天的冷风而变得冰凉了,“看样子是的。”他自嘲着。
这时,凯撒的目光定格在远处的青山上——基地建在郊外的重山中,如今被青山包围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凯撒则看了很久。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看到这样绕着薄雾的山,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天,4月1日,是上帝给他开了个玩笑的一天。
“前几年听说了凯撒先生退役的消息,连绘心先生都有些惊讶呢,按照你的年龄,应该还能再多踢个几年。”安理小姐与他聊着,“当然了,这不是在责怪,也不是在可惜,我们当然尊重你的选择,同时我们也没有权利制止你就是了……有时候也会想,洁先生比你退役的还早,他更让我们可惜些,他是绘心先生带出来的第一批选手。”
“洁。”他呢喃着这个名字,“他才二十八岁。”
安理小姐却笑着纠正他,“洁先生今年应该三十岁了。过了生日,就是三十一岁。”
“我还没见过他脸上有皱纹的样子。”凯撒无奈的笑了笑,仿佛是在暗暗地调侃洁世一那张似乎永远不会变老的脸,“如果有一天被我看到,那我绝对要嘲笑他一番。”
安理小姐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你们吵架了,凯撒先生变得稳重了很多,想必洁先生也是如此。”
“时间不早了,你该继续上路了。”安理小姐说,错乱的话题因为太阳的落下而结束,凯撒则站了起来,向远处走去,手中的车钥匙按响,橙黄的车灯闪了闪,有些晃眼睛,他听见背后的安理小姐朝他的方向喊,“注意安全。”
凯撒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头。
喂,下一次一定要带着洁先生一起回来。安理小姐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夹杂在春天的风里。
凯撒远远的看向她,说:我该走了。
他离开了这里,没有进去,除了安理小姐,没有碰见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蓝色监狱的门口坐着的一下午,洁世一也坐在他的旁边。
这一次,洁世一没有看向他,只是看向头顶蔚蓝的天空,他也随着洁世一的目光抬头看去。
头顶的天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常。他扭过头问那个洁世一,喂,你在看什么?
“哦,我在看天。”洁世一的声音模糊不清,“你看不出来吗?”
凯撒摇了摇头,注视着洁世一的动作,这时他的脸庞突然的转了过来,凯撒的视线落入那双蓝色的双眼,在恍惚间,洁世一问自己,“今天,你喜欢天空吗?”
下一秒,他的虚影就不见了,他的大脑逐渐清醒,意识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再次闭上眼又睁开,他依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洁世一眼睛的颜色,到底该如何形容呢?
第三站,他前往了洁世一的家乡,去往了那座小小的神庙,去看里面小小的洁世一,他本想在门口买束花,却被告知,那个买花的老婆婆已经去世了。
他空着手,总觉得不好意思,想了想,从路边拔了棵狗尾巴草放到洁的墓碑前。
“我不会编那个。”凯撒对墓碑说,“之前编过几个,很难看,也许世一编的有魔力。”
他拿了手机,在相册里翻了很久,翻到两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几个很丑很丑的狗尾巴草戒指,他展示给洁看。
洁世一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弯下来了,“搞什么嘛你,完全不擅长手工啊!”
凯撒发现自己和洁世一面对着面,眼前的人活生生的,还坐在自己的墓碑上。
“我上次忘记问你了,你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
“你瞎了吗?”洁世一感到疑惑,凑上前来,“喂,不会我们认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我眼睛的颜色吧?”
“不是。”凯撒下意识反驳道,“…那是什么蓝色?我总是想不通,湛蓝似乎太深也太死板了,水蓝又好像太过活泼了。”
洁世一在他的问话中悄无声息的走了,是脚步声打断了凯撒的思考,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走近了,“哦…”凯撒在看清男人脸后的第一秒就出声了,“你是—”
一张标准的东亚脸看向了他,眼神里似乎也有些惊讶似的,但那点惊讶很快就消失了,他笑着,声音和洁世一很像,让凯撒走了会神,但其实仔细听这音色依然有着明显的差别,可具体差在哪凯撒就说不准了。
他太久没有听洁世一的声音,时间在扫去脑海里属于他的回忆。
“你来了,今年更早些啊。以往不都是生日时来的吗?”这个男人,洁世一的同学问他。
凯撒没有立刻回复他,只是反问了过去,“你呢?今天怎么也来了。”
“有的时候,我会像现在这样过来坐坐,也不是为了特意的来看他,只是喜欢这里的安静,”男人说,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不过既然来了,我就和他聊会天。”
凯撒点了点头,有些不想说话了,他抿着嘴回头,盯着眼前的坟墓,意外的注意到,石板上刻的名字的描金已经有些许掉色了,原来这座新坟也已经饱经了风霜,在过去两年里它一直在风雨中无依无靠。
在洁世一死后,时间这个概念已经淡出了凯撒的脑海,直到今日,他恍惚的发现两年是那么长,长到金漆都掉色了。
“佐藤女士去世了,”身旁的人说,“从前我来时一定会买一束白花。她已经很老了,听说死之前刚刚过完八十七岁生日不久。”
凯撒讨厌关于“死”的话题,他烦躁地用手捏着衣袖,起了离开这里的冲动,但那丁点仅存的礼貌又不得不使他维持着坐下的动作听旁边的男人讲完。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些,转过头来问他,“凯撒先生——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哪呢?”
这个问题,凯撒没有思考很久,“他们总是去往头顶高远的天空吧……也许头顶的天空就是死去人的灵魂拼凑组成,当然这一说法完全违背了科学,但是…是的,我依旧那么认为,我相信人死后会变成蔚蓝、会变成天空。”
“蔚蓝啊……听上去就很美好,那也是洁眼睛的颜色呢。”
这个名词让凯撒怔了怔,“是吗?蔚蓝。”他回忆着印象中可以称为蔚蓝的东西,恍惚间发现蔚蓝可以是清晨天边的红光消失殆尽后天空展露出来的本色,可以是雪天朦胧雪花背后的清澈天空,甚至可以是晚间海面上方闪着点点星光的暗色的天。
蔚蓝不是一种确切的颜色,而是一个定义,它代表着晴朗的天空。
晴朗的天空,则包含在洁世一的眼睛里。
他终于找到了洁世一眼睛的颜色。
而现在他在心里想,是的,他喜欢天空,就像喜欢洁世一。
“很多天后,我将自己泡在酒吧里,想让自己忘记洁已经去世的事实,那段时间太痛苦了,我无法忘记洁盖着白布一动不动的身体,无法忘记他躺在棺材里雪白的一张脸,但在一个月后,我就逐渐走了出来,这也许是因为我和洁只是同学、只是朋友。”男人说,“所以我无法想象他的父母、他的爱人的余生该如何度过。”
“洁的父母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让生活重新回归正轨,但他们要花更多年来完全走出儿子去世的阴影。那么你呢?凯撒先生,你又是怎么样的。”
凯撒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天空,“我与世一约定了太多誓言了,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也一起约定要去很多地方,所以不管我在哪里,他都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我难以忽略他,更难以忘记那天的悲伤。”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两年过去了,之后还有十年,还有很多很多年,你要一直与这股悲伤一起渡过吗?”
“洁也在看你。”男人意外的柔和的说,“他一定希望你继续走下去,继续走向他未曾到达的地方。”
凯撒没有说话,将地上的一罐啤酒洒了大半在地上。
“洁之前的房间,叔叔阿姨一直没有动过,直到前几天才收拾出来叫我帮忙带些东西过来——他们的年纪都大了,本来想要自己过来,还是我拦下的。”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叠得很方正的帆布袋,这时凯撒才被唤醒似的,也从包里拿出那个诺亚给的塑料袋,两人将东西倒在了墓碑前的石板上,发现都是些普通的东西,是洁世一生前喜欢的。
男人突然从其中抽出了一样,“这些东西我都看过了,只有这个我没有动,我想,它应该属于你。”
凯撒从男人的手里接过那个薄薄的信封,脑子里一片空白,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只在背面的角落里写下了一串字母,凯撒认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不打开看看吗?”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凯撒摇了摇头,“之后再看吧,我该走了。”
你去哪里?男人问。
我要回德国了,我的旅行要结束了。凯撒说。
那就继续走吧,继续走下去吧。凯撒在临走前听见男人的声音,于是他没有回头,拖着行李上路了。
最后一站是波罗的海,他无数次来到这个地方,眼前的场景却意外的真实,不再是PTSD的虚幻,他没有走进那个噩梦里。眼前是一片广阔的海洋,浪花正无止尽的拍向岸边,激起白色的水沫,洁没有在他的身边,但他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岸边的礁石上,闻着淡淡的咸味。
虚假的“洁世一”不会再出现在他的身边了,因为他刚刚突然意识到,真实的洁世一没有毫无留念的离去,他的灵魂在那一晚拥抱了天空,他蔚蓝的眼睛会与天空交融,他的灵魂会变成天空的一部分,他正用他自己的方式留念着这世间,他正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洁世一死了,这个事实仿佛也没有那么让人难过了。
因为他的灵魂依然鲜活着——这是米歇尔·凯撒赋予他的生命。
正如他一路上遇到的人所说的,他似乎,也应该继续向前走了。
飞机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冲进云雾里。
只要能追上晨昏线,就能追过七小时的时差,就能跨越到洁世一的世界。但他不能追上晨昏线,所以他还要跟洁世一的回忆在一起生活很多很多年……这意味着让他完全走出洁世一带来的阴影还需要许多年,但至少现在,他开始往前走了。
“嘿,你回来了。”莉娅说,“你找到他了吗?”她远远的走过来。
“我找到了,在很多地方。”凯撒远远的朝她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莉娅笑了,“那就好,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只要你走下去就好,这是一个医生对你尽的责任。”
“在这之后,你打算干什么呢?”
凯撒的目光定格在眼前的海平面,“也许我会去做个教练吧?反正,世一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突然,他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洁世一的同学给自己发来了几条简讯:
:昨天太晚了,就没有打扰你。
:这是你带来的那张照片
:[图片]
他点开这张跨越了大洋彼岸的图片,耐心的等待它加载完成,等待清晰的图像逐渐显现出来后,他放大了去看这张被拿在手里的小小的照片背面,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希望在下个春天前能变得健康,然后去德国。
凯撒在回忆里寻找着什么,想起这是就是他们分手的那段时间,这让他的心间又开始弥漫着悲伤,那一行小字被他珍视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注意到莉娅在他的身边坐下,凯撒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抽出那封安安静静等待被拆开的信。他小心的将手中的那封信打开,里面只有一页纸,还是从活页本里扯下来的,雪白的纸面上只有短短一行字,里面的内容跟那张照片背面的大相径庭:
凯撒要长命百岁。
他突然想笑,这是什么狗屁遗言吗?他太自私了,真是世界第一自私。于是他将头低下来,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眼前干燥的沙子上多了几滴水。
“我只是想说,去看看巴泽尔种的那棵树吧,今天它已经开了很多花了。”莉娅说,“也许明年会开更多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凯撒和洁的故事不是bad ending,因为你还会和洁的回忆一起走下去很多年,故事并没有结束,你要继续走下去。”
“……他们说人死后会变成蔚蓝,如今我也那么想,它的意思是人死后将回归天空。”凯撒看向头顶的晴空。
“是吗?”莉娅轻声说。
凯撒自顾自的说着,“蔚蓝也是大海的颜色,虽然他很喜欢这片海,但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窒息什么的。所以天空就好……天空很好,一切都很好。”
他盯着这片天空,仿佛透过了它看向了洁的眼睛。
“那他会喜欢吗?天空。”
他笑了笑,“会的吧?因为他就是这样——你不这样认为吗?”
“就是什么?”莉娅问。
凯撒指向头顶的天空,“蔚蓝,洁世一就是蔚蓝的天。……之后我会继续走下去,和头顶永恒的天空一起。”
莉娅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看见这个男人向海边走去,躺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在他的头顶是辽阔的天空。
她突然意识到空气的闷热,是德国寒冷的春天终于过去了,很快就该是晴朗的好日子了。
-end-
⚠️注意,结局可能会被更改,因为我现在手感不佳,真的写不出我脑子里想表达的。
那么,七小时系列的故事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凯撒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努力走出阴影重新生活,这是我能写出最温柔的结局了,同时这篇文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自身感受,写下这篇文的初衷是希望生活中跟凯撒有类似经历的宝贝们能走出阴影,好好活着
//空篇//怀孕了就能彻底原谅他吗
🐾深渊空
🐾“你”指代屏幕前的你我
🐾是散兵篇抓到的@Sorairo_藍 老婆点的角色
——————————
01
“我必须要走了。”他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必担心。我会在未来等你。”
耳边回荡着他那番近乎薄情的话,你阖上眼睑遮挡热泪。
不是的,时间不多了......
空要你以时间为代价等他,你知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吃得下这份苦。
但变故往往趁虚而入。
第三个月,你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本应是好事,但这件事降临在此时的你身上,便无异于降下必死令。你本是仙人,无奈你的族人总不被世俗承认,只因你们是仙人中最弱的一族。...
🐾深渊空
🐾“你”指代屏幕前的你我
🐾是散兵篇抓到的@Sorairo_藍 老婆点的角色
——————————
01
“我必须要走了。”他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必担心。我会在未来等你。”
耳边回荡着他那番近乎薄情的话,你阖上眼睑遮挡热泪。
不是的,时间不多了......
空要你以时间为代价等他,你知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吃得下这份苦。
但变故往往趁虚而入。
第三个月,你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本应是好事,但这件事降临在此时的你身上,便无异于降下必死令。你本是仙人,无奈你的族人总不被世俗承认,只因你们是仙人中最弱的一族。
你的祖先曾遭恶咒,若诞下后嗣,不出两年,其母必死无疑。
时间。
你最消磨不起的,便是时间。
你舍不得喝下堕胎药,只好恳求摩拉克斯将胎儿封印在腹中。可这样的事是有违天理的,你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再也无法使用元素力了,身体也将被剥去仙人特征,以极缓慢的速度陷入衰老。
镜子中的你眼角长出了一道细小的皱纹,你轻叹道:“五百年了,空。你再不来,我就老了。”
可就算他来了又怎样呢。如今你是个没有元素力的废人,再也无法同从前一样与他并肩作战了。
02
第一次遇见他时的你有些狼狈。
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摩拉克斯,但别看岩王爷手底下孩子多的能开幼儿园,他本人却是实在不会带孩子。你们这群瓜娃子一个个野的很,总趁他不注意偷溜出来撒欢。
不知是那个缺心眼的往路边滴了「元素诱饵」,这一带就要被史莱姆填满了。你被史莱姆困在里面,可怜巴巴地盼着摩拉克斯早点发现你不见了。你庆幸自己身为仙人,好歹是会点规避尘垢的能力,不然这周遭的史莱姆粘液,必要把你折磨的发疯了。
幸好你眼尖,百无聊赖之间发现了路过的空,连忙喊救命。
“旅行者!救救我!救命啊!”
空闻声看向你,金发金眸的少年在提瓦特大陆并不多见,你看他冷着张脸,不免心灰意冷,哀叹又要被史莱姆困上几个时辰了。
不料他面冷心热,实在是个大好人,不仅将你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还将这一带的史莱姆全都胖揍了一顿。
“好厉害!”你扬起脸,狐假虎威地对逃跑的史莱姆叫嚣,“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不快滚!”
挥完拳头,你这才想起来人家才是主角,连忙道谢,“谢谢小哥,诶?我见你面生,你是旅行者吧?”
他踌躇片刻,点头微笑说:“我叫空,来自异世界的旅行者。”
他方才一直冷着脸,像是有什么心事,此时绽开微笑,不似寻常少年,倒像个仙人一般。你看得出了神,见他揶揄地笑看你,这才蓦地反应过来,羞赧地微垂下头。
你自报家门,表示想要邀请他去家中做客,必要好生招待感谢他。
空本想拒绝,你忙道:“此地这般危险,我一个女孩子回家太危险了,劳烦您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家去?”
空果然吃这一套,半晌,无奈地轻叹口气,随着你走了。
自那日他从你府上离开后,十次你出门八次能遇上他。你心里欢喜,觉得他就是命中注定的良人。
你喜欢在洞府里养一些野猪,那些野猪通灵性,它们可不这么认为,七嘴八舌地嚼着舌根。
“这个黄毛小子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看上了你的仙人身份。”
“我觉得是,你看他那副色眯眯的模样,一看就没憋好屁。”
你腹诽道:我倒是想他色眯眯的看我。
这天,你约了空去钓鱼,等了许久不见他人,你想他也许是被哪里的魔物绊住了脚,便留了封信打算去亭子里等他。
正要走,空便匆忙跑来了,他似是做了天大的错事,想要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垮着张脸,磕磕绊绊地解释:“抱歉……路过树林时被过往的野猪群拦住了去路,好一会儿才拜托他们的纠缠……”
空自己也觉得这话实在像是撒谎,音量愈发小了。但空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是被野猪创。
你被他逗乐,捧腹笑道止不住眼泪,说:“放心吧,以后不会再被野猪创了,我罩着你。”
空以为你在开玩笑,顺着你的话笑道:“太棒啦,以后不会被野猪创了。”
话音刚落下,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于是动作轻柔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朵绢花,那花模样甚是奇特,你从未见过,问道:“这是塞西莉娅花吗?”
空将花别在你发丝之间,左右端详良久,这才摇摇头,极为认真的说:“这是因提瓦特花,是故乡的温柔。”
他的眼神悠远而深情,你能感受到他对此花的情感,“故乡的温柔”几个字打动了你。是啊,对于空这个游子来说,什么是比来自故乡的温柔更重要的呢。
你眼眶之中不由得浸满热泪,从前你从来不知,空竟将你视作如此重要的人。你走上前去将自己埋在他的怀抱里,任由滚烫的泪绕过他的衣衫刻在他的肌肤上。
“谢谢你,空。”
谢谢你也喜欢我。
那日之后,你们一起游玩的时日呈直线状增长,你发觉自己渐渐离不开他,动了要与他成婚,为他诞下女儿的心思。
母亲说,你们一族体质特殊,非得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方能与他结婚孕育生命。
你想,空就是那个人。
空即将开启下一段旅程。
你做了个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你要陪他一起踏上异国的土地。你拜托萍姥姥将你的洞府化作洞天放在尘歌壶里,但那些野猪你带不走,一来壶的空间不足,二来活物养在尘歌壶里未免太过禁锢它们。
野猪们不满地哼哼:“我讨厌那个人,要不是他你也不会走。”
你轻轻踹了它一脚,“说的什么话,那是我未来夫婿,我不跟他走跟谁走啊。”
但当你背着行囊找到空时,他确实以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为由,婉拒了你的陪同。
你倔强的梗着脖子看着他,不达目的誓死不休一般。但旅行这种事不是玩闹,空温言劝慰着你。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你不愿听空说那些客套话,于是注视着空,满脸坚定地问道:“是不是我足够强大,就能陪你一起旅行?”
空良久缄默,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雷电,他柔声道:“当你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接你。”
你点头,冒雨要往回走,却在半道折返回去,大声且坚定的说:“空,我喜欢你!”
夜色之下,你看不清空的神情。
但他那双金眸一定被喜悦填满了吧,你这样想。
也许是夜雨壮胆,你踮起脚来亲吻上他的薄唇。那唇实在是柔软温暖,你不满于所得到的一切,探出舌尖一点点攻城略池,汲取他口中的甘甜。
雨势愈发大了,雨天路滑,你们二人都无法赶路。你将尘歌壶拿了出来,邀请他去你的洞府同住。
空又要拒绝,你强忍难过坏笑着叉腰说:“你要是不进来,我就陪你在这荒天野地一起睡,我睡觉不安慰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睡你怀里去了。”
你们于壶中度过了一个无事发生的夜晚。
空离开时,身为洞府主人的你自然有所察觉,但出于种种思量,你并未现身送别。
明天见,空。
这样想着,你又闭上了双眼。
03
你本就是仙人,又是由摩拉克斯养大的孩子,若非从前性子顽劣不肯打磨武艺,自不会混得这么差。但你只要有心想学,便有的是方法。
你百日随甘雨姐姐于山间磨练,夜间随魈于清扫魔物,如此这般两年过去,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耍的一手好剑。
从无妄坡一路砍到天衡山都不在话下。
你再一次收拾好行囊,离开了璃月。
至于去什么地方找他,你心中没有头绪,但总会遇见的吧。
你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再次回到璃月时,你一眼望见了他。
空还是那个空,但你总觉得他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小山顶上他孤身驻足,望向远方的眼神似是思念着故人,你心尖颤动,招手唤道:“空——”
他看向你,蹙眉冷脸,甚至打算转身离去。你被浇了一盆冷水,“空,是我啊……”
离得太远你看得不太仔细,但空好像是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便从山顶飘落,落在了你的眼前。
知晓他并不打算离去,你脸上便恢复了笑靥,拉着他谈着这些年你如何清缴魔物又是如何威风。
空若有所思地点头。
“只是最近好像多了些深渊法师,那些魔物格外难缠,尤其是一冰一水撵着我打,我还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他们揍我。”你撅着嘴数落着那群只会以多打少的家伙,吐槽的太专心,忽视了空脸上转瞬而逝的尴尬。
你毫不在意,要空和你讲旅行中的事,空也不吝啬,将他在七国的游历娓娓道来。你歪头看着他的神色,熟悉感在你们二人身旁萦绕,你确信空还是那个空,只不过多了些成熟罢了。
你抱着空的手臂,如同世间最亲密的恋人。
会发生那样令人害羞的事是在所难免的,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差的只是些契机罢了。
这天你们二人饮了些酒,喝酒果真是误事,待你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难忍。
空虽成熟了许多,但毕竟是第一次经这般事,难免暴露出自己的青涩,他不太娴熟的给你捏肩为你上药,活脱脱一个暖心小情人儿。
但这样的日子持续地并不久。
一天夜里,空说他要走了。
这一走,便是五百年。
04
传闻极寒之地的秘境之中有一花,吃下可保百年容颜不老。
你心下动容,去冒险家协会挂了委托。但纵使你拿出许多稀缺之物与摩拉作为报酬,接下委托的人也很少。极寒之地非常人能忍耐,更何况那地常有魔物出没,凶险非常。
你不想去,可眼尾蹦出的三四条皱纹逼迫着你。
在见到他之前,不要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女为悦己者容,孩子,你会理解妈妈的吧。
你做了万全的准备,携带了许多仙家法器,但求无险事发生,若有,那些法器定会护佑你们母女平安。
但这秘境似乎不似人们传言那般凶险,你从大门进去,一路上畅通无阻,机关暗器全被人清缴了个干净。你多了个心眼,走起路来愈发仔细。
果不其然,前面大门的一柱逆位神像下,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那是……空?!
你差一点便按耐不住自己冲上前去与他相认了,但也只是差一点。你注意到与他对峙的那个女孩与他一般无二的金发金眸,头上还别着因提瓦特花。
和你头上的这朵一样。
不对,比你头上这朵更漂亮。
说没有手足无措那是假的,你缩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互动,想起他将因提瓦特花别在你发丝时眼里的情愫,竟觉得钻了心的恶心。
他们的谈判并不顺利,空撕开一条时空裂缝,转身便走,你看见那个女孩奔跑着要往里冲,你下意识抢先一步,钻进了那条时空裂缝里。
全新陌生的环境,和空对峙的人从那个女孩换成了你。
你咬碎了一大堆问题,只是问了一句话,“这朵花,是因为她吗?”
空并没有否认,淡淡地回了句:“荧是我的妹妹。”
恰似千百年来的支撑倏尔坍塌,心脏被坍塌的废料堵塞,血液无法流通,你甚至忘了该要如何呼吸。
“你一直把我当做另一个荧吗。”
空沉默的看着你,没有说话。
“真令人恶心。”你红着眼,“把我当成妹妹,却又跟我发生那种事。空,你真是让人恶心的想吐。”
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将耳上那多因提瓦特花扯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摔在地上,“这种肮脏的花,别拿来玷污我。”
你毫不拖泥带水,碾过那只绢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追随了他百余年,你自知无愧于心,如今这样的结局,虽十分痛心,但你不是那样委身屈尊的人。
你是仙人,绝不容忍自己毫无尊严的活着。
只是大概这颗心,终究是灰透了吧。
🐾隐藏结局:妹的选择。
抓两个老婆决定后面写谁
—记2018年春晚—
2018年2月15日晚。
联合国会议室中。
阿尔弗雷德:“王耀没在?
伊万:“他家今天是除夕。”
弗朗西斯:“除夕怎么了?”
亚瑟:“他家不是有个晚会吗,他被请去了。”
伊万:“你怎么会知道?”
亚瑟笑:“他告诉我的呗。”
笑得这么可恶。
我们要联合起来对抗这种反动势力。
弗朗西斯:“他不像是喜欢在这种场合出现的人啊……”
阿尔弗雷德:“他家那个叫什么晚会?”
弗朗西斯已经打开电视了。
伊万:“春晚,看吗?”
亚瑟:“等下,你怎么知道的?”
伊万笑:“我以前跟他去看过啊。”
操。
这个才是阶级敌人。
网已经连上了,加载了几秒显出图像。
正在演的节目是王菲和...
2018年2月15日晚。
联合国会议室中。
阿尔弗雷德:“王耀没在?
伊万:“他家今天是除夕。”
弗朗西斯:“除夕怎么了?”
亚瑟:“他家不是有个晚会吗,他被请去了。”
伊万:“你怎么会知道?”
亚瑟笑:“他告诉我的呗。”
笑得这么可恶。
我们要联合起来对抗这种反动势力。
弗朗西斯:“他不像是喜欢在这种场合出现的人啊……”
阿尔弗雷德:“他家那个叫什么晚会?”
弗朗西斯已经打开电视了。
伊万:“春晚,看吗?”
亚瑟:“等下,你怎么知道的?”
伊万笑:“我以前跟他去看过啊。”
操。
这个才是阶级敌人。
网已经连上了,加载了几秒显出图像。
正在演的节目是王菲和那英合唱《岁月》。
在后台——
王耀坐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注视着台上两个身影。
——那年她们还是两个小女孩。
在台上咏诵着那首《相约98》。
眼里的光亮,对未来的期望。
一曲成为经典。
如今,王耀静静看着她们。
岁月在她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而他。
和那些人。
是躲过了时光的人。
偷偷藏在边沿处。
无声无息。
联合国会议室里很安静。
这是一群不会老去的人。
他们对世界更多的是无奈和宽容。
弗朗西斯扫了一眼其他人,看见了,
——他们眼中与自己相似的动容。
……
王耀听着平缓悠远的音乐。
那画卷上的丝绸之路。
一瞬间勾起了不少回忆。
那年他的年少轻狂。
和他的意气风发。
自深宫院中流出的清脆敲筑音。
从大漠深处传来的阵阵驼铃声。
伴随着历史的风沙。
一起被埋在了那条漫长的路上。
镜头给了王耀一个特写。
只是一瞬间。
他藏在阴影中,只被光照亮了一双眼。
带着思念和凄凉。
伊万沉默着。
——那是和他在前苏联纪念仪式上相似的神情。
心房有一丝丝疼痛。
但既不会有人来安慰他。
也不会有人需要他的安慰。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王耀一动不动,看着台上五颜六色的表演。
想起第一届春晚。
那年的电视机刚刚步入彩色世界。
家家户户守在珍贵的电视面前。
望着比起现在堪称简陋的舞台。
幸福地笑着。
——1983年。
王耀有些累,靠在墙上。
“大哥?”
一只手从他肩上穿过来。
“嗯,别闹……”
王耀蹭了两下,抓着那只手没动。
王京笑了笑。
朝着凑过来准备照相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
外面继续喧嚣着,后台这个角落窝着两个人。
王耀靠在王京身上,安静地睡着了。
王京微笑着看着台上五彩纷呈的表演。
22:30。
王京看着台上摆出的【中】字慢慢散下去,听到王耀苏醒的声音。
“不睡了?”
“嗯……在演什么?”
“武术。”
王耀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那群青年。
王京陪着他。
“哥,你现在还能打吗?”
王耀笑着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行。”
接下来的节目,王耀渐渐坐直了身子。
龙的传人。
黄河颂。
天耀中华。
工作人员又很适时切了个镜头给王耀。
只有短短几秒。
仍是被光影遮去了大半张脸。
联合国会议室里仍是寂静。
他们看着王耀的眼睛。
从迷茫,到惊讶。
化为最后的感激。
王京的眼睛也恰好在镜头里。
带着温暖的笑意。
【天耀中华】的声音不断传来。
王耀突然笑了。
湿漉漉的眸子眯了起来。
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们。”
……
王京看着王耀起身。
“哥,你去哪?”
王耀对他神秘一笑。
王京看了看四周,也就随他去了。
……
还有半个小时就零点了。
阿尔弗雷德看了看表。
他们四个人居然在会议室里坐了两个小时了。
除了他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离开的。
正在演出的是三个小孩唱歌。
——也或许不是小孩,不过在阿尔弗雷德眼中的确太年幼了。
……
王京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分钟。
……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王京在心里默默说。
他看着手机里兄弟姐妹们发得多到刷屏的【大哥新年快乐】,笑了。
……
零点后,歌舞还在继续。
窗外传来烟花鞭炮的声音。
——00:45
黑暗的舞台上突然打起了一束光。
一个人缓缓走进光区。
他说——
“你看见了我,说明你还在看春晚。”
“坚持这么久,辛苦了。”
第二天及后来的重播中,这段录像被删掉了。
一起删掉的还有直播中那人一闪而过的镜头特写。
他如同从来不存在一般,消失得了无痕迹。
只有少数人看见了这段影像。
看见了那个引得他们惊鸿一瞥的人。
“你好。”
他说。
——“我是中国。”
【all炭】重归久时的日柱见证着年轻的柱们
*梗概:在日后成为了日柱的的炭治郎回到了灶门家被灭门的四年前,然后遇见了年轻时代的柱们,并成为了当时鬼杀队中最年轻的队员与柱
*大体上cp走向是柱们和炭,含有炭十郎没有病死的if向私设
*被lof的tag搞到心烦气躁,有人在all炭之类的tag里能看到的话,麻烦提醒我一下——灶门葵枝最近稍微有点苦恼。
她和炭十郎所诞下的,既温柔又懂事的长子,灶门炭治郎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
不,与其说是变了个人吧,不如说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某天,炭治郎忽然说竹雄他们是鬼做的幻觉什么的,又在寻找一个叫日轮刀什么的东西,而在炭十郎卖完炭,回到...
*梗概:在日后成为了日柱的的炭治郎回到了灶门家被灭门的四年前,然后遇见了年轻时代的柱们,并成为了当时鬼杀队中最年轻的队员与柱
*大体上cp走向是柱们和炭,含有炭十郎没有病死的if向私设
*被lof的tag搞到心烦气躁,有人在all炭之类的tag里能看到的话,麻烦提醒我一下——灶门葵枝最近稍微有点苦恼。
她和炭十郎所诞下的,既温柔又懂事的长子,灶门炭治郎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
不,与其说是变了个人吧,不如说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某天,炭治郎忽然说竹雄他们是鬼做的幻觉什么的,又在寻找一个叫日轮刀什么的东西,而在炭十郎卖完炭,回到家中的时候,更是露出了难以相信的表情。
可当炭治郎看到祢豆子的时候,他直接冲上前去抱着了祢豆子。
“祢豆子!有体温的祢豆子!祢豆子你还是人类对吧?”抱着妹妹的炭治郎流着泪,像是终于找到什么宝贵的事物,放声哭喊着,呼喊祢豆子的名讳。
“哥哥..?”而祢豆则相当困惑,虽然炭治郎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个妹妹,但是今天的炭治郎好像热情过头了,“我还没有死,当然会有体温的了。”
“不,我当然不会让祢豆子死了。”炭治郎用衣袖擦去泪水,但却是徒劳无功的,泪水仍像决堤般,不断涌出,“但若是祢这真的不是梦境的话,那么妈妈他们...”
炭治郎转身沿着山路往城镇处跑,天气很冷,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部,而他的身体也不再是十年后那饱经战斗的,「日柱」的身体,可呼吸法、跑步的姿势、战技仍留存于他的记忆之中。
他离家越来越远,可他却不禁流下了眼泪。
炭治郎曾经经历过魇梦制造的梦境,自然也知道即便是血鬼术也好,也制造不出如此之大的舞台。
这是现实,炭治郎开始意识到了这个真相。
后来,回到家中的炭治郎逐渐向家人们述说了他所经历的「噩梦」。
——那是如同地狱般的「梦境」。
在那个梦之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的家人都死了,死在了一个叫做鬼舞迁无惨的恶鬼手中,而唯一活下来的祢豆子也被转化成为了食人的怪物。
为了让祢豆子变回人类,为了为家人复仇,炭治郎他经过了无数的训练,度过了无数个痛苦的夜晚,同行的同伴们一个个离去,而他也成为了被称为「日柱」的存在。
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击败了仇敌鬼舞迁无惨,斩断了悲剧的连锁。
“然而,根本不存在让祢豆子完全变回人类的方法。”竹雄他们都被炭治郎的故事所吸引,可越到后面,炭治郎的神色就越为凝重,“珠世小姐的药对祢豆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起效,但那个时候珠世小姐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人能开发出类似的药物了。”
“你们可能都以为我疯了之类的吧,但我说的都是...”
在炭治郎话语还没有落下时,炭十郎将他坚强的长子抱入了怀中,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我相信炭治郎,毕竟炭治郎是个不会说谎的好孩子。”
“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太辛苦你了。所以,起码现在好好依靠一下家人吧。”
“爸爸...”原本故作坚强的炭治郎像是放下了所有戒备,尽情地依靠在炭十郎怀里,“对于你们可能只有几个小时而已,但对于我而言已经不知道有多年没有再被爸爸摸过头了。”
“是,是。”在炭治郎眼中那个曾经像是植物一般的父亲,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按照炭治郎所说,那个鬼王鬼舞迁无惨不知道会什么时候袭来。虽然在他记忆里是四年后的新年前,可现在炭治郎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年幼的孩子了,谁也不清楚这微小的振翅会给现实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所以,灶门家在家准备了紫藤花的香炉及给每人随身携带的香囊,而炭治郎则决定早日重新加入鬼杀队。
一开始,炭治郎还会担心会不会影响家里的生计问题,甚至为他的举动会令家人担心,而感觉到了愧疚。
“炭治郎是肯定放不下鬼杀队里的朋友的吧?如果你注定会成为鬼杀队中的一员的话,家里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可炭十郎却对他这么说着。
身为父亲的炭十郎早就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即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炭治郎依旧会选择曾经的道路。
“对不起...即便是现在妈妈还有花子他们都还活着,祢豆子没有成为鬼也好,我依旧无法原谅无惨。”
葵枝不太愿意看着炭治郎去冒着生命危险,然而她却不会去阻止长子所做的决定,“炭治郎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温柔的家人们,总在炭治郎需要帮助的时候,在背后推他一把。
在接下来的日常中,除了帮父亲的忙做家事以外,炭治郎也开始锻炼自己,务求早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偶尔也会交竹雄他们一些呼吸法的技巧,而竹雄总是拍着胸口说自己以后要在炭治郎外出的时候,保护妈妈他们。
“但鬼是要日轮刀才可以斩杀的。”
“唔...总而言之,家人就由我来保护!”
日柱久违地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
【两年后 藤袭山】
锖兔将狐狸面具别在了脸上,那是鳞泷左近次交付给他的,祈求平安的赠礼。
同样收到这份赠礼的还有他的同伴及同门师弟,富冈义勇,他们两人相约一同参加了这次鬼杀队的「最终选拔」。
“有二十多个人参加者啊。”锖兔环视了一周,结果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身影。
“那是小孩子..?”在一众十六七岁的少年中,唯独一个幼小的身躯是如此显眼,他身披着市松图案的羽织,有着赤红的发色与双眼,额头处长着奇异的疤痕,锖兔拍了拍与他同行的义勇的肩膀,“那个孩子没有日轮刀耶?”
只有日轮刀才能斩鬼,所以在出发参加最终选拔前,培育师都会借予弟子们日轮刀,可那个孩子却没有带任何武器。
“那个孩子可能会死...”看见那个孩子后,义勇紧皱着眉头,“负责他的培育师竟然让那么小的孩子来参加「最终选拔」。”
锖兔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那个孩子面前,打招呼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最终选拔」可能会死吗?”
“锖兔,原来是在这个时候吗..?”当那个孩子发现自己后,露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小声地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弄得锖兔一头雾水。
“不对,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随后那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脸,终于回答了锖兔的问题,“我的名字是灶门炭治郎。”
“你没有日轮刀。”义勇也朝炭治郎的方向走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身为友人的锖兔知道在这冷漠之下,是对炭治郎的关心。
“是!我打算在开始前向鬼杀队借!”不同于面对自己时的那副痛苦的模样,当炭治郎看到义勇时像是恢复了精神。
之后,炭治郎在即将开始之前向主办方借到了备用的日轮刀,其中偶尔有几个参加者在背后嘲笑他“没有刀的小鬼就不要来参合”之类的话,但炭治郎丝毫不在意。
“我能见到锖兔先生和义勇先生已经很高兴了。”当锖兔问起炭治郎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把他们全部打倒的时候,他这么笑着回答。
“我们和你今天才认识。”然而,义勇还是不懂的观察气氛,“况且,我们接下来都可能会死。”
锖兔为这个师弟的未来感到担忧。
“可能是这样吧...”炭治郎也没有在意义勇的不合时宜,“而且我也答应了祢豆子他们会平安回家的。”
“放心好了,我打算把这里所有的鬼全部斩杀,你肯定能安全回家的。”祢豆子他们大概指的是类似炭治郎的家人的人们吧,不知道为什么连锖兔自己都觉得,他似乎对炭治郎关照过头了。
“谢谢你锖兔先生,放心好了!我并不算特别弱。”
锖兔后来才意识到炭治郎所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在藤袭山中那黑暗的夜晚,义勇与锖兔目睹了那原本在白昼中才能窥视的日轮。
赤红的阳炎在炭治郎的剑尖上燃起,映照着他那深红的双眼,十二岁的少年踏出了数步,再跳起,他手中的剑在空中挽起了绮丽的剑花,明亮的火焰在空中留下了燃烧的痕迹。
像是经历了无数次厮杀般的娴熟,只需一瞬,那先前让义勇与锖兔陷入苦战的,长有无数只手的异形之鬼便被斩下了头颅。
——“这哪里叫不算特别弱啊...”明明强的离谱啊。
TBC
*没有大纲,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让前日柱来打最终选拔,稍微有点欺负手鬼了
*我,标题越取越长
虐梗10题
1.早有预谋的离别
2.命中注定的割舍
3.看似双向奔赴的背道而驰
4.光明背后背负无望的黑暗
5.骑士用忠心守护一场无人知晓的阴谋
6.永远寻找却从未重逢的爱人
7.相隔万里牵连的思念在生死相隔中湮灭
8.不断重演锥心刺骨的故意遗忘
9.窥探到分毫未来仍一点点滑向绝望
10.将所有伤痛十倍施于自己的刻意温柔
1.早有预谋的离别
2.命中注定的割舍
3.看似双向奔赴的背道而驰
4.光明背后背负无望的黑暗
5.骑士用忠心守护一场无人知晓的阴谋
6.永远寻找却从未重逢的爱人
7.相隔万里牵连的思念在生死相隔中湮灭
8.不断重演锥心刺骨的故意遗忘
9.窥探到分毫未来仍一点点滑向绝望
10.将所有伤痛十倍施于自己的刻意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