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笼】一梦浮生
接哪吒2大结局,私设饼饼为天帝龙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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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觉得一句诗写得很好。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其实在他还没坐上这天帝之位时,落魄的很,人人都能踩上一脚。骂他什么都有:欺师灭祖,不仁不义,可他们也算没有说错。他昊天确实不算什么好玩意,毕竟哪有好人将陪了自己百年的爱人亲手镇压于那炼狱之中?除了他。
只是等他坐上这三界之主的位子后,谁还敢这样说他,当然也仅限于表面像群狗一样吐着舌头巴结他,谁知道背地会怎么想,昊天不在意,他都已经是天帝了,不是吗?
昊天无聊的翻着奏折,是吗?不是吗?他也不清楚...
接哪吒2大结局,私设饼饼为天帝龙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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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觉得一句诗写得很好。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其实在他还没坐上这天帝之位时,落魄的很,人人都能踩上一脚。骂他什么都有:欺师灭祖,不仁不义,可他们也算没有说错。他昊天确实不算什么好玩意,毕竟哪有好人将陪了自己百年的爱人亲手镇压于那炼狱之中?除了他。
只是等他坐上这三界之主的位子后,谁还敢这样说他,当然也仅限于表面像群狗一样吐着舌头巴结他,谁知道背地会怎么想,昊天不在意,他都已经是天帝了,不是吗?
昊天无聊的翻着奏折,是吗?不是吗?他也不清楚,但他总觉得有些乏味,虚情假意,阳奉阴违,缺点东西啊。想着就摸上了腰间那块双龙白玉。
见玉之时,如见其人。
昊天又想起了他和小龙的初见:
长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清冽的剑气,竹叶簌簌而落,在他周身盘旋。又被罚了,昊天撇撇嘴,无聊的抓起一片竹叶。像是逗自己玩般遮起一只眼睛望向远处。
可入目的是一双漂亮的深红色眸子,昊天被惊的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身型清瘦,着了一身墨袍,但却带了个兜帽遮上了大半容颜。大夏天的,也不怕热,昊天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才开口:“你是谁?”
那少年眼睛弯了弯,开口:“看你很久了,你怎么不练了?”
“累了。”
那少年听完忽然笑了,抬手凝出一把水剑朝他刺来,“你日日在此练上三五时辰,今日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喊累,谁信,和我过上两招如何?”
昊天自觉莫名其妙,转身想走,但那招式来的凶猛也只能拿起剑格挡。
挑剑顺格堪堪挡下,昊天这才惊觉少年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胜负欲被挑了起来,他很久已经没有遇到如此棋逢相当的对手了。
两人就这样过招了许久,打的有来有回,昊天觉得畅快极了,那少年出招狠戾,招式飘逸,那水凝的剑刃抵到鼻尖时还总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忽然一个想法冒的脑中,昊天持剑的手偏了三分,蹭过少年脸颊的时候剜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玄色的兜帽顺着力被划破,一头雪丝如瀑般倾泻下来。
昊天明显愣住了,他没想到那兜帽下竟是这样一张脸。
眉如远山含黛,目如秋水含波。面若桃花,鼻高唇薄,昊天想,怕是那瓦子里的花魁娘子也没有这个少年漂亮。
那少年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此刻那红眸有些慌乱的错开他的目光,抬起袖袍就想遮上自己的额头,可还是晚了。昊天已经清楚的看到了,缠着红纹的两个小小龙角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光。
昊天眨了眨眼,忽然笑了:“竟是一条小龙?”
少年脸色一变:“你…”
“我什么我?”昊天收起剑,笑意盈盈的看向他:“你刚不是牛得很吗?”
本以为那少年会气急败坏的逃跑,可谁知只是清了清嗓子,悠悠开口:“确实牛,我化形的时候怕不是你那祖爷爷都没出生呢。”
祖爷爷…昊天可没有亲人,更没有父母,师父一年前将他带入师门时,只跟他说,他孕于天地,生来便是做那天上仙官的。在此之前他浑浑噩噩的行于世间,甚至曾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是什么孤魂野鬼,也可能是什么说不上来的妖亦或者魔。
昊天脸色扭曲了一下,选择绕开这个话题,“你偷看我练剑多久了?”
问到点了,昊天清晰的看到,那只小龙的漂亮小脸肉眼可见的染上绯红,低着头小声喃喃:“不久…我就是想看看你们人类的剑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竹叶沙沙作响,阳光透着缝隙洒在这只小龙脸上,昊天笑了。
“你叫什么?”
“敖光。”
想不清有多久没踏上这九重天了,果然还是和印象中一样。云海翻涌,层山耸立,金瓦朱檐在天光下熠熠生辉,刻着祥云纹的白玉天阶蜿蜒而上,通向那处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方向。
随着金甲长兵的引领,入目所及,开始变得庄严,碧色的玉光滑如镜,倒映出敖光略显紧张的面容,每走一步他都要握紧拳深呼一口气,恐惧与恨意像是深深烙进了他的心里,不论是千年之前还是现在。
一声清越的钟声响起。
“东海龙王觐见——”
敖光抬脚踏入了天宫。
玉柱擎天,高台之上,昊天低着头随意的翻看着奏折,像是没看到他,又像是故意晾着他。
过了许久,敖光的腿都有些站麻了,才听到那昊天大帝像是日常问候般的一句,“你来了?”
敖光想翻了个白眼,又生生克制住了,虚虚行了个礼,故意学着昊天说话:“臣来了。”
真是一副君臣佐使的好景象,谁见了不叫一声好。
“为何不跪?”昊天抬起眸子望向殿中央站着的龙,一副铮铮铁骨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来领加赏呢。
敖光愣了一下,不情不愿的甩开衣袍刚想跪下,却被一阵仙力勾上踉跄的带到昊天的案桌旁。
“做什么?”敖光不解,对上了昊天的眼眸。
那带着落寞的神色统统落入他的瞳孔,敖光忽然觉得心里痛极了,像是被人隔空敲了一棍子,闷闷的钝痛一阵一阵的戳的他想吐。这混蛋…千年之后还要招惹他。
“做什么…?”敖光又问了一次。
“听说你偷了灵珠?还将那四海的妖兽禁锢全都解了?”昊天还是翻着奏折,轻声问了两句,猜不出喜怒。
“那是因为无量…”敖光下意识反驳,早已忘记了他们如今的身份悬殊,刚开口又被昊天打断过去。
“我知道,我已经剥了他的仙位,让他渡那百世畜生道去了。”
敖光抿嘴,有些捏不准昊天的想法,为了求稳,他决定不再说话。
“可你也有错,有罪当罚,你可知偷取仙界之物你会被安什么罪责?”昊天说着合起奏折将敖光拉入怀里,凑在小龙耳边坏心眼的加重罪责两字。
“不知…”
“但你有功,功罪相加,朕便罚你留在朕身边暖床如…”
昊天话还未说完,敖光就一把将人推囊开来,耳尖通红,面上是气急了,指着他半天吐出一句:“你!”
敖光这推人的力气着实大,要换成常人怕不是直接被掀翻在地。昊天正身,也不恼,只是抓起案前的一份奏折,带着笑开口:“怎么?你不愿意?”
谁愿意!敖光简直要被气的七窍生烟了,恨不得立马掏出一把剑将这人捅个稀巴烂。但目光闪到昊天手中的奏折,那是一份启奏他罪证的折子,条条框框清晰明了。敖光突然觉得无力极了,他有什么资本说不。为了一时的尊严,放弃他千千万万的族人?怎么可能。
“臣遵旨。”
敖光折了他的傲骨,带着屈辱同意了这份口谕。
——————
凌霄宫还是老样子,祥云缭绕,仙鹤翩跹,紫檀木雕铸而成的一片宫帷。院内还是那石头砌成的莲池,仙气飘渺。那莲池旁有片竹丛,前面的竹身上挂着一个木牌,像是时间太久早已有些破旧,上面雕着一条小龙和一个小人。
敖光瞥了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那是他当年刻的,连摆放位置都没改变,虚伪小人…
“你可真是念旧。”敖光带着讥讽嘲了一句。
昊天没回他,但脸色明显变得不好,敖光尽收眼底,终于吐出了积压他一天的霉气,走路都轻快了许多。昊天不高兴他就高兴,他巴不得昊天快快气死。
两人穿过一条红瓦长廊,拨开垂落的藤枝,一片山幺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汪灵泉,整个后院都被那热气蒸的尽是白雾,敖光心想暗暗吐槽'还整个灵泉,爽不死你'
一双手猝不及防的将他推入泉中,泉水被砸的荡了许久才消停下来,敖光有些生气,缩在水里装死,只有一对绕着红纹的莹白龙角屹立在水面之上。
“出来。”昊天半蹲在灵泉一侧命令。
可水中的小龙一点也不听话,闻言甚至将仅露出的一双龙角都藏在了水中。
昊天有些失笑:“罢了,你且在此处养伤吧,熔炉终归是对你有伤害的。”
直到昊天轻叹一声离开,敖光才咕噜咕噜的冒出头来,“装什么好人!”他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半晌又突然泄气般趴在岸边,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那日他们联手将那熔炉推翻,又将那无量仙翁灰溜溜的赶回他自己的老巢,尘埃落定。本想着带其余水族重新安定下来,可不过三日,一封金色的口谕传到了他的手中。
‘罪龙敖光,且来天宫走一圈吧。’
不多不少两句话,敖光看完当即就想提刀杀到九重天,将天帝砍成孙子。但口谕是昊天的仙术所传,打开便也随着消散。
眼前的点点星光闪过,敖光不得不认命,什么公理法理还不是天上那位的一句话,当年也是这天帝一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打入海底炼狱,还虚情假意的打着让他镇守的名号,说到底不就是监狱头子吗。
当时他就发誓此生此生他都不会再见这个小人一眼,见了也要把小人砍成半死。
可他还是见了,不但没把小人砍了,还屈辱的被这个小人捏着七寸做什么床伴。
敖光闷闷的想,越想越难捱,蹭的从泉水中站出来。
暮色四合,旁晚将至。
昊天带着一身的疲累踏入殿内,仰躺在榻上,望上那雕琢精美的房梁开始发愣。和那群笑面虎打盘旋纵使过了千年他还是累的很。突然很想抱抱小龙,昊天捏了捏眉心开始喊人:“敖光,过来。”
一点人声都没,昊天幽幽的坐起身来,也不着急。那小龙身上早已被他烙了戳子,逃不掉的。
可转了整个凌霄殿也没找到那条龙,昊天轻声笑了,捏了法竹丛一阵翻动,那人就被神力束着带到他面前。
“你不讲理。”敖光站在他面前,轻哼一声。
“不高兴就往竹林子里钻,你以为你是树妖还是草妖,怎么过了几千年还跟以前…”昊天瞧着敖光这跟小孩子一样的脾性忍不住打趣,可说着忽然噤了声。
几千年了吗…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对面那龙明显脸色有点难看,甩着袖子就走了。
“又生气了?光儿?小龙?”昊天一把扒开几处竹丛,只见敖光闷闷的缩在里面装鹌鹑,忍不住笑着揉上那雪白的发丝,“难不成你敖光是草木妖?”
敖光抬头就望进那含着笑的眼眸,温柔极了,不可避免的脸旁染上红意,“你才草木妖,不然你怎么会精准的找到这处。”
昊天洋装为难,扯过那玉白的腕子放到嘴边轻吻,“可能是因为朕和小龙心意相通…”他故意用了尊称,侧眸看小龙被刺激的龙角尖都染上绯红。
“你…莫要说胡话…”敖光脸红耳热的抬起另一只手状式要打,可那人忽然含着笑咬上他的指节,不痛,但痒痒的。
“有人知道你这九重天天帝私下是这副模样吗?”
昊天脸皮厚的很,听完笑着伸出舌尖舔舐他的手心,一双漂亮的眼睛侧眸盯着他,“只有光儿知道。”
“不知羞。”
“对…朕就是不知羞。”昊天说着贴近前去,手指不老实的勾上腰封…
正如师父所言他经历飞升稳稳成了仙官,还是个大官天帝之位,爱人权利他都抓进了手心,多少人眼红多少人羡慕。但权势吃人血,这位置才坐上不久,昊天就感觉累的很,大到人妖霍乱,小到权力分配,他都要管,不止要公平还要尽力让他们都满意。
他很多次因为理念不合和小龙吵架了,仙妖到底殊途,妖兽强大,人类渺小,仙者窥叹,有太多不确定性,况且天界刚刚步入正轨,容不得星点错误。
截道阐教纷争不断,天地灵气不足支撑,乱…太乱了。
现在也是,昊天站在莲花池旁叹了口气,直到夜幕笼罩,他才动身离开。
一入主殿,漫天的龙涎香就袭的昊天发愣,将他牢牢的笼罩在其中,他皱着眉走到塌边,看着敖光呜咽着缩在褥塌之中,可怜极了。
“春期?”昊天坐过去触上那随着主人颤抖的龙角,问。
龙有春期,字面意思。
“你出去,我缓缓就好。”被子里传开敖光的带着羞恼的闷声。
昊天自然信他缓缓就好了,但他现在有私心,他想要。
于是他笑着扯下那被褥,扣紧敖光的后颈吻了上去。
真是一贯的风流无耻。
但那个吻,很温柔的吻,敖光的心怦怦的跳,闭上眼睛思索,可能是春期的原因,还可能是…那句人间的话怎么说来着?
情到深处自然浓。
可他们哪还有情,明明只剩恨才对。敖光被吻的有些头晕,忽然觉得鼻子酸涩的很,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
“别哭。”昊天的手指缠上几缕银白的发丝,亲昵的用唇蹭上敖光挂着泪发红的眼角。
“…我才没哭。”身下人呜咽着吞下几个喘音,反驳他。
龙尾牢牢的圈上昊天的腰肢,整条龙都在发颤,昊天想笑,捏上小龙的脸颊和他对视,那妖眼神空洞的盯了他一会忽然闷闷的开口了:
“…你真是…看不透…”
昊天笑了,拿掌心轻轻拍了拍敖光的脸,“那你便永远看不透吧。”
看不透最好,永远看不透更好,恨他吧,含着怨气和他纠缠永生永世,只要不被扯进那理不清得天宫权利之中。
清晨,昊天睡眼惺忪的翻身向旁边搂去,却摸了个空,小龙已经离开了,可能又钻到哪里生闷气了。
一想到敖光那委屈的小脸,昊天就止不住想笑,等他终于笑够了穿上衣衫,似有所感般抬头就看到靠在门槛上的敖光。
“被人点笑穴了?”那妖冷冰冰的开口。
昊天有些尴尬,生硬的转开话题:“朕去上朝会。”说完就脚下升烟溜走了。
看着那人仓促离开的背影,敖光转身离开。
“那你便永远看不透吧。”究竟是什么意思?昊天这句话昨日就像根刺扎进了他的内心,让他理不清念不懂。直到被昊天那混帐做晕过去也没弄清。
他果然该多读读人间的话本子,理解一下人类每句话拐八百个弯的含义。
左右无趣极了,敖光就化成龙形在这处仙山上打转,定睛瞧见那后院几个仙侍在一处桃树之下哼哧哼哧的埋着些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敖光化成人形上前问。
“回龙…呃…仙…”
敖光抬手打断那领头仙侍磕磕绊绊不知道该喊什么称谓的话语,他自然知道他现在没有一官二职,还有罪责在身,也不该让人为难,“你且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就好。”
“我们在埋帝下爱喝的桃花酿。”
桃花酿?敖光感兴趣的凑过去瞧,一看就有些嘴馋了,那天帝小儿昨夜让他那么难受,他也该收点利息。
“你们下去吧。”敖光挥挥手。
“可…”一位仙侍张口想说些什么,立马被另一位捂着嘴拖了下去,“是。”
等走远了些,那仙侍才开口教训人:“你可什么可!你知道他是谁吗!听说他可是天帝藏在后宫的娇宠儿,还可呢,魂飞魄散你就老实了。”
但敖光是大妖,听的一清二楚,嘴角抽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管他呢。
敖光醉了,泪水盈盈的趴在后院的石桌上轻声呜咽。
他过不去那个坎,这辈子都不会过去,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人像无事发生般每日逗他。说永不相见的也是他,摆摆手又将他圈在身侧的还是他。
“小龙…”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隔着海水荡到他耳边,遥远又空灵,敖光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可他很困,提起眼皮只看到那朦胧熟悉的脸庞仿佛和千年前那个少年重合。
夕阳之下,竹林像是被渡了一层金晖,敖光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满额角汗珠。但旁边坐着的昊天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半点不见累。
“你真是不嫌累。”敖光拿手指戳了戳昊天的腰侧,自从那日他和昊天在这竹林子过了几招,两人交谈甚欢,经常在这处喝酒约架。但这小子次次就跟打了激素针一样,拿上剑就像变了个人,厉害得很。
“哼…”昊天灌了几口水,一下子趴到敖光身侧,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来回嗅,“你怎么这么香。”
“…你真是冒犯。”敖光有些不想理这人,但对上那双亮晶晶的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觉得呼吸一滞,“龙族都有这个味道,龙涎香。”
昊天哈哈一笑,摸上那对小小的龙角,开口道:“小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敖光觉得心里痒痒的,有种莫名的情绪开始放大,生根发芽逐渐覆水难收。他张了张嘴:“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话刚出口,敖光就猛的捂上自己的嘴,整个龙仿佛要被烧冒烟了。
“抱歉。”
他怎么能问这个问题,日日在这偷看人练剑,家底早已被他摸了个清,昊天哪有朋友,被宗门弟子欺凌孤立是常态,他那师父也不是个很好的东西,对昊天严历的很,还经常不论青红皂白杀害妖族。
但昊天却是轻声笑了:“到什么歉,反正他们打不过我。”
敖光侧头看向他,夕阳的暖光下勾勒出他俊俏的侧脸,睫毛长长的,他一不笑那双眼睛就像他们冬日里结冰的东海,看着冷萃萃的,敖光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词。
“光儿…”昊天忽然开口了,声音轻的很,像猫一样绕人心弦,“我要做天上的仙人…我想保护对我重要的人。”
他松开指尖把玩的竹叶,那片小叶子顺着风飘啊飘,像是从昊天的指尖飘到了敖光的心里。
“那我陪你。”敖光伸出拳碰上昊天的手轻轻相撞。
其实敖光根本不明白做神仙有什么好处,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不好吗?但昊天想做,那他就陪他做。
拳面相碰,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惊起一群飞鸟。
昊天还真飞升成仙了,但九重天权利笼罩,无根无基简直寸步难行。
于是他一只小龙就陪在昊天身侧随他走南闯北,陪他逐渐坐上那权利之颠,成为这三界的主人。
一开始都很好,哪怕昊天是天帝,在他面前也从没有架子。
可随着时间昊天开始变得烦躁,脾气也开始不好,每日坐在那白玉龙椅之上唉声叹气。
敖光只能尽力陪着他,他理解昊天,位置被捧得越高,心也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父亲战死后,他继承那东海之主的位子,根本不是过家家般那么简单,东海大小旁支,水族各种妖类,他都要掌管做好分配。很累的。
于是敖光瞒着昊天,偷偷化成龙形赶到战场,他以为帮昊天打完胜仗之后他会开心。
可当他满怀欣喜的带着捷报踏入天庭时,只有几位金甲天兵持着冷凌的长戟将他压入满是碧玉的朝堂。
“敖光,你可知罪。”昊天坐在庙宇之上,看不出喜怒。
“臣不知。”
昊天抛下一份奏折,那折子顺着力滑在他眼前,桩桩件件尽是他们海族有私心谋反的莫须有罪名,敖光不理解,他拿起那份奏折,觉得烫手的很,没有证据…根本没有证据…
怒气压满他的胸膛,在众仙面前,他第一次不留情面的指着昊天骂出了声。
“龙族罪行滔天,念东海之主敖光有胜仗之劳,特赦其镇压四海,永生永世——”
随着仙官拂尘扫起落下,他的罪名就被扣在了头上,不等他开口,金甲天兵就压着他拖出天庭。
之后的千年,只有狰狞作响的锁链,烈焰滚烫的岩浆和一条巍峨耸立的蟠龙柱陪他在深海之低。
“我有何错…”
昊天听着低头朝怀里的人看去,敖光像是被梦魇所缠,眉头紧锁,一双手死死抓着他衣领不松开。
昊天轻叹一声,低头吻在怀里人的眉心,仙气缓缓渡过去,小龙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
——————
时间如流水,昊天黏了敖光一天又一天,巴不得十二个时辰都不离眼,敖光被盯得汗毛直立,强忍了无数次,终是忍不住一把拽上那人的衣领子抵到墙边。
“你不用上朝吗!”
“朕是天帝,想如何便如何。”
“你!”
敖光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人脑袋扇飞,但经过深思熟虑,还是选择将人松开。
“你想不想见见你的孩子?”昊天一把从背后怀上敖光,轻轻舔着小龙的耳垂发问。
他这句话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有几分醋意。敖光听的明白,是了,昊天并不知道那三只小小龙是他的孩子。
“你让我见?”敖光挑着眉狐疑的打量那人,有些摸不清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三下两处二将他扒个精光,一把甩在榻上,笑眯眯的开口:“自然让你见,但今晚你必须听话。”
敖光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好在昊天并没有诓他,第二日敖丙真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凌霄殿前,还将一身常穿的水蓝色长衫换成白不拉几的…敖光突然觉得眼熟,这不官服吗?合着他费劲百年振兴龙族的法子这天帝大手一挥直接成了…呵呵。
“父王!”敖丙到底是个孩子,自从那日父亲被一纸诏书传走,他已经近两周没见过父亲,心里焦虑委屈此刻都被放大,此刻趴在敖光的肩头呜咽的哭出声。
“好了,我这不没事吗…”
昊天站在一侧盯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心里堵得很,刚想离开还自己耳根子一个清净,可在瞥到敖丙的脸是僵了一瞬,一个想法冒土而出。
他一直以为敖甲 敖乙 敖丙是敖光在海底之下另寻他爱的孩子。前两个他只是知道,敖丙他倒是常听人说起,和哪吒一起掀了那无量仙翁,大名鼎鼎的很,而且据说三太子俊朗极了隐约有天帝之姿,倒也没亲眼见过。
一直到他给敖丙提神位,他都心里堵没见那孩子,只是随手写了个诏书,封了个’华盖星君‘。
可今日一见,昊天又想起仙侍私下嚼舌跟说那敖丙简直和他一个模子的事。
昊天深呼一口气:“敖丙,等下来天宫。”
敖丙眼圈还红红的,但还是退出父亲的怀抱拱手行了个礼。
昊天暗暗点评,丰神俊朗,礼貌周全极了,甚好甚好,就是听说那哪吒和他走的很近,是个仪态散滥得主,罢了罢了,孩子喜欢便好。
等到九重天的云都暗淡无光了,昊天终于等来了敖丙。
“帝下。”敖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昊天招手将人唤到龙椅之旁,叹手在敖丙额间感应了一瞬,是他的灵力。
直到敖丙退下,九重天被黑暗笼罩,昊天还坐在那白玉銮雕的御座上,没有往日那金昭玉粹威风凌凌的天家之仪,指尖轻轻点在案前随意摆放的奏折之上,敛眉沉思。
——————
送走丙儿,左右无事的敖光就在凌霄殿乱转,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气息,只是他站在书架下看到一个奇怪的木盒子。
那盒子破旧不堪,一点也不像天宫其他东西一样奢华,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那盒子上刻着他的名字,敖光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又发现被封了层层神力。
带着试探,他将手心贴在木盒之上,缓缓的妖力凝去,只听嘎哒一声,里面一份又一份泛黄的信封漏了出来。
敖光的手指都在抖,扶上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一笔一顺都透着满腔的情谊。
“我去见你了,分了一缕神魄…”泛黄的信纸字迹还是很明显,“你还是不开心…恨我吧,带着去永恒的恨和我纠缠…”
“阐截矛盾纷争,仙妖日渐不合…”后面的字迹越写越规整,像是带着浓浓的眷恋不舍,“神不能有软肋,三界安宁任重道远,你不该强出风头去领兵镇压,不止危险…”
“我又梦到你了,小龙…”
……
每一封信的字迹都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渍晕开散去一般。敖光喉咙发紧,心头一下又一下的漫出酸涩。
一滴泪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和原本就落下的晕染环环相扣。敖光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花。他的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千年之前被镇压时都没流过的泪水,此刻却决堤般涌出。
三界之上,皆俯身叩首。天尊之位又包含了多少迫不得已。
打着爱意与保护的名号,折断他的翅膀。
“昊天,你又何时给过我选择?”
敖光将那几封信攥的发皱。趴在案桌前失声发抖。
千年的恨意,千年的爱意,一梦浮生。
直到深夜,昊天推开殿门,就被一双手拉扯着跌入塌上。
“呃…”昊天被拽的发出一声闷哼,转身将敖光压到身下,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敖光勾着衣领撞到一起。
……
“今日怎么这么主动?”昊天眼角泛着猩红,伸出手轻轻蹭上敖光发颤///的尾椎,逐渐向上,直到摸到他满脸温热的液体。
“…你错了…错得彻底。”
敖光那张漂亮的脸上明明尽是潮红与情/yu,但昊天还是从那双泪水涟涟的红眸中看到了悲凉。
“……”
直到清晨,这场荒唐的qing事才告止。
昊天静静地打量着敖光带着倦意的睡颜,那双漂亮龙角已经不像千年前那般小小,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带着眷意轻轻揉着敖光落在额间的雪白发丝,吻上了那还挂着泪发红的眼角。这是一个无关情欲的,像是摒弃所有般一个虔诚的吻。
“抱歉…”带着泪水的哽咽,昊天将后面那句’谢谢你‘咽进了肚里,
昊天想,他是汲取天地灵气,诞于天地之间,他的幼年并不幸福,无父无母,无家无归,浑浑噩噩的行走世间,人们见了他都骂他鬼,直到他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年,一度以为自己可能会死掉的时候,一个清风道谷的人出现将他带走,从此他就有了一个师父。
可师父并不管他,师父说:孕于天地,生为仙人,不该蒙尘,但他只插手不让他死,给他指一条路,往后如此,都与他无关。
幸好他天资聪颖,纵使没人管他,只是跟着师兄弟们偷师学技,倒也乐的自在,但他们孤立欺凌他,还编了个童谣。
“竹林里,小昊天,无父无母无家归…混养天地归正派,早已忘却正道路..”
人妖殊途,正道打着正义的旗帜,将妖兽伏杀,不分青红皂白。
所谓正派,所谓妖兽。妖兽凶恶,人心愚昧,哪有什么区别?如果他不是天地孕生的仙人?如果他只是一个孤儿?如果他被师父带回来并没有天资的聪慧?
其实他挺恨的,他想把所有人都杀了,他卑劣的内心像一道深渊一旦崩塌万劫不复。
直到那个下午他遇到一只小龙,像太阳一样照进他满是创口的心。
那句我想保护我重要的人其实是假的,他昊天只是个卑鄙的人,他只是想做到权利之巅,他想重新规划这个混乱的时道。
可他生了情丝,爱上了他的猎物。
三界混乱不堪,两教冲突不断,战争频发,他的小龙溜出去了,为他打了胜仗,但这太危险了,不确定性太多了,他必须保护他的爱人。
于是又卑劣的利用手段将人囚在自己认为的安全范围,可他忘了那是海底自由又强大的龙,生来就是遨游于天地之间的。
龙就是龙,等他知道那无量仙翁欲动敖光大发雷霆之时,龙儿们早已和哪吒将那无量仙翁掀翻,还了自己自由。至此应当再也不见的,一个行于天地,一个归于庙宇,最好的结局。
但他的私心作祟,他又将小龙缚在自己的身侧,再次打着保护的名义,让他折了一身傲骨。
昊天将敖光圈入怀中:“以后选择权给你。”
——————
一个月,敖光终于结束了他的暖床生涯。
东海之滨,夕阳将海绵染上一层金。
两人并肩走在岸边,海浪轻轻拍打,卷起细碎的浪花冲向岸,又掩在沙滩。
风将敖光雪白的发丝吹起,缠上了身侧人乌黑的发。
敖光突然笑了,合手成拳状举在半空示意。两个拳轻轻相撞,就像千年前那次一样。
“一起?”
“一起。”
封神之路漫漫且长,注定会危险且艰难。但他的小龙不是困于笼中的鸟儿,他有资本有能力,他应当遨于天地,他只需要支持与陪伴。
end
『男少东家×江晏』烈父怕缠郎(十六)
“他磕了三下,又磕了三下,又是三下……好像无论磕多少下,也赎不清这满身的罪孽,他满眼心疼,见他立于那石像前长跪不起,只能想着:既如此,便叫我替你痛,我替你苦。”
少东家:十七岁(这厮已经脸皮厚到让生父保佑他与江晏一生顺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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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祠日常有人会进行清理打扫。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少年离开清河这两年,祠外大道草絮疯长,几乎已经淹没了来时路。
清晨露水繁盛,只有江晏记得清楚,用手中的剑左右拍打着草上的露珠,好不至于身后的少年湿了裤脚。
祠中来拜祭的人数也不如以往,左右听闻周遭村民的话,说是近来流寇匪患当道,数次闯入祠中抢夺其贡品财宝,贼人心狠手辣,众人生惧,...
“他磕了三下,又磕了三下,又是三下……好像无论磕多少下,也赎不清这满身的罪孽,他满眼心疼,见他立于那石像前长跪不起,只能想着:既如此,便叫我替你痛,我替你苦。”
少东家:十七岁(这厮已经脸皮厚到让生父保佑他与江晏一生顺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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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祠日常有人会进行清理打扫。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少年离开清河这两年,祠外大道草絮疯长,几乎已经淹没了来时路。
清晨露水繁盛,只有江晏记得清楚,用手中的剑左右拍打着草上的露珠,好不至于身后的少年湿了裤脚。
祠中来拜祭的人数也不如以往,左右听闻周遭村民的话,说是近来流寇匪患当道,数次闯入祠中抢夺其贡品财宝,贼人心狠手辣,众人生惧,这才导致野草疯长,路不成路,人自然也不如以往热闹。
江晏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祠内打扫得干净了些,而后带着少年一同进了地下祠堂。
将军的石像屹立在此数年,原是立于地上供人祭拜缅怀,一夜虏人蔻边,将祠内洗劫一空,将军的石像也被毁了,那无头将军也成了迷惑贼蔻的幌子。
地下难以见光,环境自然不好,蜘蛛结网,青苔连边,连石像上都沾染上了不少灰尘,江晏先是耐着性子仔细擦拭了一翻,将布包中带来的贡品一一摆放至石像前,又才回头提醒少年与他一同祭拜。
少年望着那伟岸的石像,像是有史以来许多将军的相貌都被已经刻画得十分规则古板,光是看着石像,根本辨不清本人生前到底是何模样,少年这般想着,索性便开口问:“江叔,我爹和这石像有相似之处吗?”
“无,”
江晏也没给石像面子,单单只是说:“碑位刻像多数只是寄托,你爹陷阵杀敌,当以一敌百,任天泉掌门时,也有不少姑娘为他倾倒。”
“说的也是,我娘肯定也是容貌出众的女子。”
少年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心道没有自家亲生爹娘的基因,又哪里来的这样相貌俊俏魅力十足的自己。
“莫要自恋,过来磕头。”
江晏像是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忍不住提醒。
自幼被江晏带着来将军祠,磕过的头不说一千至少也有上百个,少年缓步来到石像前,望着那石像许久,而后跪地俯身,郑重地磕了三下,正要起身,转头却见江晏仍旧跪在那里。
江晏与他保持着相同频率,一齐磕了三下响头,却不见起身,少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果不其然,三下过后,又是三下……
少年想说什么,却见江晏眼中赤红,仿佛那石像是活了过来,正对着他进行训斥。
少年猛地偏过头,确定那石像不曾动过,而后才又将目光放回那人身上。
再次看向江晏,那人的动作缓慢而沉重,每一下都好似磕在了少年的心尖上,顿时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愤懑。
连磕九下,江晏俯身,双手负于额前,身体止不住地开始轻微的颤抖。
“……”
少年满眼心疼,他早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见江晏停顿了片刻,缓缓挺腰,而后又重重地磕了下去。
那额角已经磕得通红,好似是为了消减他那自以为的罪孽,为了让心里好受一些,为了这违背伦理道德的报应由他一人来承认,他一下接着一下磕在那冰冷的地面,从跪下的那一刻,便认定了今日必然头破血流,不止不休。
少年伸手想去拉他,可那只手到了半空中,却又惊觉自己无话可说,是他的执念害了江晏,是他对不起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男人,也是他……对不起将自己托付于义子之手的亲生父亲。
于是,少年跪地,再对着石像重重地磕了下去。
这一下,足以叫他自己头破血流。
阿爹,阿爹……
他心想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错,您别怪他,别罚他……往后每年我都来此为您祭拜,磕九十九下响头,用我的血浇热您这身铁石,只求您护佑您的两个孩儿……
护佑他们,平安顺遂。
护佑这世道,早日太平。
少年闭上了眼睛,心中不住的默念着,直至身旁那一下接着一下的声响终于停下,少年这才抬头,江晏看向他,只见少年的脑袋已经血流不止。
“……何苦。”
“你又是何苦?”
少年任由江晏帮他擦着头上的血,说:“我若是不如此,你到底磕多少下才肯罢休,明明是你说,石像只是一个寄托,为何偏偏与它较真,我当你是为了消减心中的罪恶,可你叫我怎么想……”
“你父亲……是我的义父,”
江晏皱眉道:“我虽已纵情其中,却仍觉心中不安,当是对着这份寄托诉苦,心中也能好受些,你又何必……”
“我替你痛,我替你苦。”
少年一脸认真道:“你是我心上之人,我怎忍心看着你伤害自己,更何况,这本就没有意义。”
——父亲已经去了,如今对着一座石像不停地磕头,有什么意义,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若只是为了消解心中的罪恶,大可用以其他的方式,而非折磨自己,一次次将自己困入其中。
“江叔,你教我从小万事都要随心而动,可你教会了我,自己为何不以身作则……”
少年看向他腕间的那根红绳,“还是,你当真是想让我来告诉你,到底何为痴情人吗?”
“……”
江晏有些无话可说。
“罪孽深重的是我,你不该如此……”
江晏当知他这一下磕得头破血流的原因,这一下也磕在了他的心上,叫那缠绕在他心间那名为罪孽的藤蔓瞬间松懈,却是猛然冲向了四肢百骸,紧紧勒住了他的血肉骨头,更加苦不堪言。
“罢了,走吧……”
一簇碎发遮住了眼睛,江晏的手颤抖着放了下去。
“该回家了。”
---
彩蛋是一点养父在将军祠亲嘴养子的后续~
将军祠:作死!你们都作死!
粮票可🉐
【艾利/ABO】Approaching.
Chapter 3
信息素……吗。
在空旷的走廊中显得分外清楚的靴底与地面的摩擦声突然一滞,不带任何情绪的蓝灰色眸子垂下些许,仿佛透过地面看到了深处。
一个在调查兵团中存在的Omega……不是被利用至死,就是被玩弄至死。
贵族的权利之高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一个有着皮囊的区区的士兵长,即使是人类最强,只要是个Omega,最终都逃不出那些肥肉酒囊恶臭的掌心。能杀几个巨人又如何?对于那些视人命为玩物的掌权者来说,利威尔的价值不过是多几条人命可以抵换的而已。一旦被贵族盯上并悬赏,在这个物质匮乏到极致,只要拿出足够的交换物谁都会为了活命而去干任何事情的世界里,谁都不敢保证什么是真正的安全。
埃...
Chapter 3
信息素……吗。
在空旷的走廊中显得分外清楚的靴底与地面的摩擦声突然一滞,不带任何情绪的蓝灰色眸子垂下些许,仿佛透过地面看到了深处。
一个在调查兵团中存在的Omega……不是被利用至死,就是被玩弄至死。
贵族的权利之高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一个有着皮囊的区区的士兵长,即使是人类最强,只要是个Omega,最终都逃不出那些肥肉酒囊恶臭的掌心。能杀几个巨人又如何?对于那些视人命为玩物的掌权者来说,利威尔的价值不过是多几条人命可以抵换的而已。一旦被贵族盯上并悬赏,在这个物质匮乏到极致,只要拿出足够的交换物谁都会为了活命而去干任何事情的世界里,谁都不敢保证什么是真正的安全。
埃尔文当然知道这点。
走出地下街,也是利威尔自己的决定。
唯一知道利威尔性别的人虽然已经被灭口,但在地下街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即使是地下街最强,也难保这用武力换来的一时安稳会持续多久。
走出地下街,是威胁。
留在地下街,更是威胁。
更何况他唯一信任的埃尔文,就在这个世界外面。
恍惚间,利威尔的耳中又响起了那句不算是承诺的承诺:“我相信你。”
————————TBC————————
【土银】夜叉的本来面目 (下)
#当副长回到过去,遇到白夜叉
(下)比较长,应该分两次发,但是实在不想存稿,大家耐心看吧<3
————
坂田银时的恢复能力快的惊人,两人到达小屋后的第三天清晨,他便向土方宣布要动身:
“就这样吧,多串君,这几天多谢啦。”他在土方的目光中拿起刀,走向露出稀薄晨光的门口:“我该走了。”
土方早在几天相处中得知,那日他在破庙中所见的银时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攘夷四士在激斗中失散,另外三人下落不明。银时现在要去的是江户城中一处四人约定好的安全居所,好探寻几人行踪。
他看着银时打开屋门,带起一小撮尘土在地上旋转翻飞,远处能望见冰冷苍白的江户城。
“你想就这么走?”土方目光不太和善。...
#当副长回到过去,遇到白夜叉
(下)比较长,应该分两次发,但是实在不想存稿,大家耐心看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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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田银时的恢复能力快的惊人,两人到达小屋后的第三天清晨,他便向土方宣布要动身:
“就这样吧,多串君,这几天多谢啦。”他在土方的目光中拿起刀,走向露出稀薄晨光的门口:“我该走了。”
土方早在几天相处中得知,那日他在破庙中所见的银时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攘夷四士在激斗中失散,另外三人下落不明。银时现在要去的是江户城中一处四人约定好的安全居所,好探寻几人行踪。
他看着银时打开屋门,带起一小撮尘土在地上旋转翻飞,远处能望见冰冷苍白的江户城。
“你想就这么走?”土方目光不太和善。
“再待下去就要生锈了。”银时把刀架在肩膀上,作势伸了伸懒腰:“再说,”他慢吞吞地说道,“多串君也是有其他事要做的吧。”
土方没好气道:“巧了,我莫名其妙在这里呆了几天,还真没什么要紧事可做。”
“多串君想去哪?”银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土方站起身大步走向屋外,经过他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你一样,去江户。”
“不要跟我学,多串。”银时语气随便:“我可没功夫保护你。”
“随便你,你大可以往别处走。”土方不想理他,走了几步却当真没见有脚步声跟上,他回头望去,只见银时还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严肃:
“喂,我说真的,会很危险。”他顿了几秒又补充到:“没必要。”
“我想去哪需要你管么?”土方在心里骂了声混蛋:“年纪轻轻这么啰嗦,只要到了江户我自然跟你分道扬镳。”
银时想了想终于跟上来,砸了咂嘴:“跟一个前两天还说动手拿我去领赏的家伙同路,我也是很困扰的。”
“你哪来这么多话。”
“嘴就是用来说话和吃的。啊,难道多串君有吃的么?”银时说。
“没有。”
“糖果也是可以的。”
“闭嘴。”
两人的脚步声在土路上响了三个小时,太阳也升到了正空,晨雾已经散的看不出踪迹,江户城在他们眼前越加清晰。土方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话语随着江户的临近越来越少,周遭的空气也变的慢慢凝滞。乌鸦的叫声在他们经过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庄时重新响起来,他们看到车子,水壶,酒瓶胡乱散落在地上,听不到一声村里常有的狗吠。这显然不过是另一个死去的村落,万千牺牲品中的一员。
土方和银时从村庄边缘穿过,一路无人说话。在走出村庄范围重新回到土路上很久后,银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是他小时候曾去玩耍过的地方。土方没有问是他同松阳在一起时还是更早的时候,在战争的年月里,一切平和美好没有锋芒的东西,似乎只能在死神咄咄逼人的铡刀下等待命定的结局。
土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了很久也只有一句苍白的:“你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银时平静地握着手里的刀:“我做不到的太多了。”
江户的城门在视野中逐渐变大,土方少年时从未接近这扇门,而他成年以后到了江户,这扇门早已成为了历史中的尘埃。他此时才发现,城门比他年少远望时想象中的破旧一些,上面布满记录昔日朝代更迭的旧伤。再走近些能看到城门下聚集的人群。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土方疑道,现在正当战时,难道不应该家家关门闭户么?
银时显然也有些不解,犹豫道:“今天是春分,听说以前江户会在这天举行春日祭,但据说很多年前就停办……”
他的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土方不解的转头看他,心头陡然一惊,只见银时的眼睛死死盯着城门上方的一点,瞳孔紧缩,眼角泛着血光。
土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猛地发现城门顶端的角落挂着一具尸体,黑色长发披散开遮住一大半脸庞,被血水浸透的衣服依稀能看出攘夷志士的装扮,身型连他都看出了几分熟悉之感——桂小太郎。
“银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旁边的人,立刻感到手上一痛。银时狠力打掉他的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边跑边抽刀在手,白色衣袍扬起焦黄土地上的烟尘,漫天杀意在惨淡日光下喷薄而出。土方不及多想便跟了上去,他想拦住那人让他冷静下来,然而眼前的背影爆发出一种疯狂的速度,他无论如何也只能堪堪碰到在风中翻飞的袍角。
与此同时,城门下早已严阵以待的天人和幕府家兵已经反应过来,迅速形成一个网阵,无数利刃织成的陷阱泛着冷光,直指携尘而来的白夜叉。
银时出刀的一刹那,土方就知道他今天下手不留一丝生路。当最先冲上来的天人在一道刀光中鲜血飞溅时,银时甚至没有放缓冲向其他人的脚步。刀伴着滔天怒意将空气割裂成无数碎片,城门前扬起一阵阵混着泥土的血雾。土方长刀在手紧跟着他冲进血雾,身形交错间看到银时脸上的表情,立刻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极其糟糕。
那是恨意伴着绝望,坂田银时生平留不住的,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法守护的,在一瞬间爆发,无数不屈,愤怒,倔强,哀伤的面孔在战场上闪现,化作一只腐朽大地上走投无路的困兽,将本应出口的嘶吼化作沉默的杀意。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却依然有无数天人和家兵从周围冲过来,土方甚至没有时间去试着唤回银时的理智——他也不确定他能做到——只能不停挥刀帮他挡下身后的攻击。银时在令人作呕的猩红中一寸寸向前接近城门,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他要上去,不能让他从小到大的同伴呆在那个地方。
而正在此时,周围的攻击忽然诡异的一滞,空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噪声,土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现一艘巨艇停在了城门之上的高空。周围的家兵躁动起来,电光火石间,被抛在脑后的记忆和银时之前对他说的一句话同时在土方脑中响起:
今天是春分。
攘夷战争最后一年的春分,江户城门在战乱中被炸毁。
身边天人惊恐的声音传来:“是……鬼兵队!”
土方回头看到已快冲到城门下的银时,心中升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这恐惧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他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拉住了不顾一切往前冲的银时。
“滚!”银时回过头大吼,眼底泛着红光。
“别过去,城门要炸了!”土方大喊。
银时根本不多说,飞起一脚踹在土方钳住他的左臂上,土方甚至在喧嚣中听到了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仍牢不松手。
“你给我冷静点!”土方吼道,见银时一击不成又要动作,心头焦急无比,紧接着后背猛地升起一阵寒意,眼角余光看到一道刀光划落,正想单手挥刀格挡,却悚然发现身体的角度完全无法回头招架,他心下一凉——
“你们敢——”一柄长刀携卷着银时声音中丝毫未褪的怒气,从他肩侧以诡异的角度刺出,将身后幕府家兵穿胸而过。与此同时,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直抵城门,爆破声猛然炸响。一瞬间夺目火光之后,巨大的气流将木板砖块如雨般倾泻而下。
幕府鼎盛时代立起的江户城门,在被迫迎接天人的十几年后,带着一位攘夷志士的尸身倒塌跌落进爆炸扬起的尘埃中,至此不复存在。
土方和银时在爆炸中趁乱进入城内,银时显然因为刚刚的恶战有些脱力,一时无法挣开土方的钳制,也无意在可能暴露的时候过多纠缠,只能由着土方抓着他的胳膊,一路来到了四人此前布置下的安全据点。两人确认了四周无人跟踪便闪身进入,关门的一刻土方松开了手,下一秒带血的刀尖擦着他的耳畔重重嵌入墙壁里。
“你骗我。”银时将他抵在墙上,声音因愤怒和说不清的混乱情绪而微微颤抖。
“我没有骗你。”土方看着他依旧泛红的眼睛:“桂还活着,在我那个未来还活着。”
“我不信。”
“银时。”刀尖上的寒意刮着土方的脸侧,他却好像无知无觉,声音镇定中带着安抚:“冷静下来。”他用手搭上银时抵住他的胳膊,没有推开,只是保持着体温的交换:“你在发抖。”
银时退后一步放开他,将手收回衣袖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桂还活着,我将来会见到他,你也会。”土方说:“我向你保证。我们先等一等消息,相信我。”
银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刀柄从墙上拔出,走到窗前抱着刀坐下,不再开口说话。土方静静的靠着墙呆了一会后也在原地坐下。时间在无声无息中艰难行进,窗外偶尔传来远处搜兵隐约的喧哗,春分的稀薄阳光照不进他们所在的这条暗巷,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
土方向着窗前望过去,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银时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蜷起的身影陷在阴影里,土方心中泛起一股压抑的抽痛,仿佛不久前在战场上让敌人血流成河的白夜叉是不相干的人,此时他眼前只有一个孑然一身的银时,记不清来路,望不到未来,怀中一柄染血的武士刀就是唯一的支点。
土方此刻终于明白了心中抽痛与之前战场上的恐惧从何而来,原来他早不知从何时起,自多年的以后,就已经对这个人在意至深了。
土方站起身慢慢走到银时身后背对着坐下,他不知道银时会不会给他一刀,但已经不在乎。他从怀中摸出一支烟点上,心里清楚此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他低头吸上一口,沉默的把烟递出去。一星火光在两个人之间交错,烟雾缭绕中银时的脊背依然紧绷,却能偶尔碰触到身后似有似无的温度。
传信的乌鸦是在傍晚时分飞落在窗口的,银时将缠成一个卷的纸条在手中攥了几秒才打开,并没有避开土方的视线,土方便顺着他的肩膀看过去。
“我还活着,和剩下的人在一起。
死的是和我相像的志士,幕府想借此除掉其他人。
已告知鬼兵队,不要再冲动。”
虽然潦草,却是银时熟悉的字迹,银时从胸中缓缓呼出一口气,把纸条撕成碎片扔到地上,将手贴上脖颈温暖着发凉的手心。土方在旁边狠抽了一口烟,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咒。
银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走到墙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瓶酒和三个杯子。
“呵。”土方低笑了一下:“你们还挺会享受。”
“辰马藏在这里的,那家伙总能搞到好东西。”银时道:“他说没准哪天能用上。”他给三个杯子倒上酒,拿起其中一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酒泼洒到了窗外的地面上。
傍晚时分的夕阳终于找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将一缕余晖散进了暗巷,暖黄的空气中多了几分蒸腾的酒气,给一个无名的攘夷志士送行。
银时关上窗户坐回来,把另一杯递给土方,两个人在安静的房间里喝了两轮,银时慢慢停下来,手无意识地搓了搓杯壁。
“我刚才是信了的。”他说了一句,没有看土方:“在收到纸条之前。”
“是么。”土方不置可否地说。
“多少会紧张啊……多串君不要放在心上。”银时说。
“嗯。”土方点上烟随口应了一句,他有点走神,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后怕,万一他当时弄错了,他的未来并不是白夜叉所在这个世界的最终走向,万一纸条上传来的是桂小太郎的确切死讯,银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头一次有点感谢上天,没要了那个叛乱分子的命。
银时从酒杯上抬起头,看着土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叫了一声:“喂。”土方仍沉浸在思绪中没有应声,银时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好啦,别那么小气多串君,是我错了还不行么?”他试探的观察着土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杯子边缘。
土方这才从神游天外中回过神来,对上银色卷发下一双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一时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原来长的这样好看。
“你生气了?”银时见他一声不吭,脸色渐渐黯淡下来。他低头抿了一口酒,按下心中的不知所措。
战争从他生命伊始就占据了大部分色彩,除去在学堂中短暂的几年,他生存的最大本能就是击杀敌人和保护战友,而他清醒的知道,土方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世界中的人,和他任何一个战友都截然不同。他在银时最糟糕的状态下出现,一刻也不曾离开。就像荒芜大地上独自行走的野兽,忽然发现头顶阴霾裂开一条缝隙,出现了只属于他的一小片阳光,即使知道只是短暂一瞬,也会无法控制的放下抵抗,想蜷缩起来安然睡上懒散的一觉。
银时并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他不想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失去这一切,但他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希望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土方则完全没有领会到银时话中的意思,他之前只顾看着银时的状态怕有所闪失,至于银时对他的失控态度压根不曾放在心上,听到这句话一时叼着烟愣住了。
空气在无声中似乎不再流动,安静的有些压抑起来。
银时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抿了抿嘴,抬起眼看他:“我知道,你对我有一点兴趣。”
土方脑子里嗡地一声,震惊的盯着眼前的人,张口结舌道:“你,你是怎么……”
银时短促的笑了一下:“战争时期嘛,大家都不会太含蓄。”
土方在心中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声“嗯”了一句,没有否认。
“如果你想,”银时说:“我不介意的。”
土方听他说完没有作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银时的眼睛,不出意料地在那双眼底看到一丝被刻意压制的紧张,银时在他毫不遮拦的视线下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僵硬的转开头,想去够一旁的酒瓶。
土方叹了口气:“你不用这样。”
“什么?”银时问。
“如果你是不想让我生气,”土方伸手用力揉了下那头柔软的卷发:“别乱担心,我没有。”
手掌下的人不满的嘟囔着甩开:“天然卷可不能乱摸的。”随后又停顿了一会,闷声道:“也不全是因为那个。”
“还有什么?”土方飞快地问。
“啊。”银时的脸被酒意熏的有些发热,他抬手扯了扯刚刚被土方手掌压住的头发:“我不知道,你要是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土方看着眼前面上泛红,眼神躲闪,却仍暗自逞强的人,忽然就起了些作恶的逗弄心思,吐出一口烟吹到银时跟前。
“喂!多串你这个混蛋……”银时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二手烟,顿时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找回了呼吸,立刻用一双呛出水汽来的眼睛狠狠瞪着土方,眼角都有些泛红。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大骂,始作俑者却已经趁他不备来到了近旁,接着,在他没有一点防备之时,一双温暖的嘴唇轻轻覆上了他的双唇。
那是一个带着烟草和酒精味道的,并无侵略感的吻,土方的舌尖轻轻划过他的唇齿,带出几分让他想要发颤的缱绻意味。刚刚还令他恼火的烟草气息,此时却令他莫名安心,就好像他拼命想抓住的那一小片阳光重新回到了他头顶上,而更出乎他意料的,那阳光似乎对他也格外珍视一样。粗糙温暖的手心抵在他脑后,舌尖相交的湿润触感中,银时第一次忘记了生平经历的血与疼痛,尝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甜意。
一吻终了,土方不舍地放开他,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一时兴起,但你将来会明白,我是认真的。”
银时没有作声,放任自己靠在墙上,懒散的冲他举了举杯。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们几乎一刻也没有分开。然而时间锈迹斑斑的车轮依然不可阻挡,分离的时刻不期而至。土方本以为他离开的会更慷慨悲壮些,比如帮银时挡个刀之类的,可是世事无常,总不为他所愿。这一天清晨吃过早饭,土方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半透明。
银时放下手里的茶杯,睁着一双没睡醒的眼睛,问他:“是我眼花了还是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土方说。
“哦。”银时咬了一口手上的团子,没什么表示。
“喂,天然卷,这么薄情?”土方不甘心道。
“多串君,你是要转学的小女生么?”银时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要走就快走。”
“切。”土方有些不忿地盯着桌子上的碗,不想理他。
银时叹了口气,走到桌子一边好奇地戳了戳他半透明的实体,对他说:“你不是说过,将来还会见到的么?”
“我当然没关系,可你……”他说不下去,眼下的事实让他很想咒骂命运的不公,他只需要转身回去就可以见到万事屋的老板,而眼前的银时却需要再次独自上路,走过接下来的好几年。
他的声音在嗓子里卡了片刻,才道:“战争快要结束了。”
“我知道。”银时说:“也该结束了。”
“不许忘了我。”土方警告他,他看到银时红色的瞳孔盯着自己慢慢消散的实体,眼尾似乎被乱七八糟的卷发扫的发痒般眨了一下,便很想伸手帮他把那一缕银发拨开,但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意识就已经开始陷入无边的黑暗,耳边最后传来模糊的声音:
“好吧,多串君,我考虑一下。”
土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他一瞬间以为自己仍留在过去,但很快就认出了那副属于万事屋老板的表情。那人见他睁开眼便幸灾乐祸地站起身,连拉都没有拉他一下。
土方从居酒屋的地上慢慢爬起来,感受了一下身上并没有不适的地方,下一秒便将正一旁看热闹的天然卷狠狠搂进了怀里。
坂田银时惊的僵直了身体,用力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喂蛋黄酱,你发什么疯!”
“闭嘴!”土方用的力气很大,颇有些打死不松手的架势,他咬牙切齿的低声说:“你说了不会忘。”
他感到怀里的身体先是一震,随后慢慢放松下来,紧接着那人的脑袋在他的颈侧压抑地颤抖起来。土方心里一慌,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去看他的脸。只见银时低垂着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在土方几乎开始恐慌的时候爆发出一阵大笑,一头卷发在空气中嚣张的抖动着:
“原来多串你,你是被蛋黄酱噎到穿回去的!”银时带着可恨的笑容看着土方:“怪不得打死你都不说!”
土方顿时觉得操心他还不如去操心街角的流浪猫,他掏出烟叼在嘴里,冷笑了一声,从眼角瞥着他回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怕我生气主动投怀送抱,多可爱。”
“混蛋!你才投怀送抱!”银时顿时大怒:“给我出去,信不信阿银的洞爷湖跟你打个招呼?”
“喂你还来真的?”土方刚一迈出居酒屋的门木刀就冲他猛劈下来,他堪堪躲过去,忙道:“我错了,是我投怀送抱,别打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银时收起刀,没好气道:“说。”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别装傻,你自己知道。”
银时白了他一眼:“你那时候说你来自未来,我当时就觉得你疯了,我啊,才不做这种傻事。”
土方有些恼火:“这么多年,你就无所谓么?”
银时这下有些疑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算不告诉我,哪怕关系近一点,”土方说:“也许早就能在一起了,不是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银时无言地看了他一会,终于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呢?多串君,你从前并没有这段记忆,有些东西是不能强加的啊。”他摸了摸脑后的卷发:“再说,你今天之前根本没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你这个笨蛋……”土方挤出几个字。
“是啊。”银时懒洋洋的偏了一下头,不情愿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你这个蛋黄酱还是有很多女人喜欢的啊。”
土方忍无可忍,不想等银时再说其他惹人烦的话,一伸手把人压进怀中,银时挣扎了一下,土方说了句“别动”,他便真的慢慢安静下来。
“你不知道么,一直是你。”土方的脸颊蹭到柔软的卷发,觉得一直痒到心底,他挨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
“不止是今天,从很久之前开始,一直都是你。
那么,你考虑好了么?”
银时似乎真的仔细思考了一阵,随后声音从土方颈侧闷闷的传来:
“好啦。”
没有城门的江户城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居酒屋微弱的灯火依旧照亮着方寸天地,弯曲狭窄的街道上并肩走着两个挎着刀的身影,战争留下的痕迹终会消散,如果不是今天,就在不远的未来。
“多串君还是骗了我,草莓牛奶根本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放心,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尾声:
登势在倾盆大雨里走到墓园中心,慢慢停住了脚步。她看到墓碑后面有东西在动。
“喂,婆婆,那是馒头吧,可以让我吃么?”
“那是我老公的东西,你问他吧。”
“死人不会说话。”
登势低声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想活下去。”
“是啊。”
“为什么?”
墓碑后的身影望着漫天雨水,咽下一大口馒头:
“有人跟我讲了一个未来,我就想亲眼去看看。”
The End
【佣占】就让我奔月亮而去
☆现代pa,破镜重圆,全文1.5w+
☆即使现实拿刀对着你了,你还是觉得爱他是疲惫但不愿放弃的事情。可他也爱你,所以当他和你一起面对时,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俗,土,年前复健产物现在匆匆补齐,尝试了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不足之处敬请指正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1.
这一周的汇报成果似乎并不能让普林尼教授满意。自从第三个学生上台后,普林尼教授的眉毛就没有舒展过,她捏着圆珠笔,不断地用笔帽敲击着桌子。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下一周的任务更重了,下课的时间也拖了许久,等他们从实验楼走出来的时候,校门口的夜宵摊几乎都要收工回家了。
对于农学研究生来说,晚上上课实在是家常便饭,熬到深...
☆现代pa,破镜重圆,全文1.5w+
☆即使现实拿刀对着你了,你还是觉得爱他是疲惫但不愿放弃的事情。可他也爱你,所以当他和你一起面对时,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俗,土,年前复健产物现在匆匆补齐,尝试了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不足之处敬请指正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1.
这一周的汇报成果似乎并不能让普林尼教授满意。自从第三个学生上台后,普林尼教授的眉毛就没有舒展过,她捏着圆珠笔,不断地用笔帽敲击着桌子。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下一周的任务更重了,下课的时间也拖了许久,等他们从实验楼走出来的时候,校门口的夜宵摊几乎都要收工回家了。
对于农学研究生来说,晚上上课实在是家常便饭,熬到深夜是常有的,下课后三两成群地聚到一起吃个夜宵,就是他们最便捷的消遣。
像往常一样,穆罗和几个同级生打好招呼,准备在外面填饱肚子再回学校;转身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人:“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奈布•萨贝达几乎从来不参与这样的夜宵活动。两年前,他搬出了学校宿舍,和男朋友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自那时起,每天下课后他都会直奔家里去,半点不犹豫,除非是普林尼教授请客或研究组聚餐,否则他就不会多在外面停留,意志力之坚定曾一度传为农学系女研究生们的佳话。
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回家吃饭,对周围不太了解,”奈布迎着穆罗困惑的目光,慢吞吞地说,“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奈布跟着去了他们最常光顾的炸鸡排店。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有些疲惫,没怎么开口聊天,但只有奈布脸上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断翻看手机,界面在视频软件和聊天软件里来回切换:一边是一个专门拍夜宵美食视频的博主的主页,一边是一个备注为心形符号的联系人的聊天窗,上一条记录是他发的,时间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再往后就没有任何一方说过话了,可他还是徒劳地划着界面,看一串绿色的对话框艰难地往上拖拉。
炸鸡排很快端了上来,味道很香,但是奈布似乎没什么心思和同学一起大快朵颐;他踌躇了一会儿,把每种口味的鸡排都点了一份,还要了打包。
“怎么了?不够?”穆罗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说道,“很好吃吧,我当了他家七年的回头客了。”
“嗯,是挺好的。”奈布飞快地把他的那份鸡排吃完,匆匆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再晚不好打车。拜拜啊。”
他对穆罗说的话不完全是真的。从学校到合租店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他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为了节约生活费,他通常都是自己步行回家。离开学校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整条街的灯牌几乎都暗了下来,他一路走回去,只有他家的零食店里还亮着灯。
“你怎么带东西回来了?”
柜台后面的椅子转了半圈,露出一张他最熟悉的脸来:“我还没做晚饭呢。”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他和伊莱•克拉克的关系一直稳定又牢靠,是无论谁都会羡慕的竹马情侣。他们从孩童时相识,少年时一起长大,再到毕业后开始同居,生活无风无浪,他们的感情就好像年年加固的堡垒,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无论是同学、邻居还是两人的父母,都一致默认他们是能走进婚姻殿堂的一对。
与任何事物一样,这块看似完美的拼图,其实也免不了有一点小小的瑕疵。二十年来,他们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就在一周前,他们之间产生了无法避免的、无声的争执。那天晚上奈布没有晚课,回来得很早,为了多陪伊莱一会,他特意拖晚了自己写论文的时间,和伊莱一起在店里工作。他们做的都是很琐碎的小事,但因为两人的相处时间很难得,所以他也不觉得麻烦。
“今天真累啊。”伊莱用门把手硌着酸疼的腰,他赶紧带着按摩锤冲上去,识趣地帮伊莱敲敲打打。
“好烦,明天早上还要去城郊送货,要是我能有辆新车就好了。”
“你想要车?”
“当然想。现在这辆车的年纪都能当我爸了,一点都不好用,”伊莱伸直胳膊,摆动着腰肢,像一只冻僵的水母,“我想要新的。”
“那我努努力,”他说道,“争取在我们结婚的那年把它送给你当礼物,好吗?”
伊莱放下胳膊,回头看他:“什么?”
“结婚礼物。”他重复了一遍,却觉得伊莱的眼神不太对:凭借他对相识多年的竹马男友的了解,伊莱这句反问句的语气,绝对不正常。于是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怎么了?”
“送我礼物?”伊莱往前靠了靠,身体微微前倾,仰头看着他,表情带着无奈的好笑:“怎么送?”
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我已经有了工作,经营稳定,现在不要说养活我自己,就算让我支撑起一个家,我也没什么问题。而你……都没有毕业,可你还是给我许这些没有着落的愿。”伊莱站起身,顺手牵过一辆小推车朝货架走去,准备做两人份的晚饭,同时拍摄明天要发布的视频的素材:“我不想打击你,奈布。但是……你准备怎么和我结婚?用什么给我承诺?怎么向我保证我们以后的生活?这些问题,你真的仔细想过吗?”
“再给我一些时间,伊莱,”他有些着急,语气下意识地软了下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年了,而且我也一直在向导师争取,我……”
“算了,”伊莱打断他的话,疲惫地扭过头,“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不用说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退也不是,留也不是。
“对不起,我刚才的话过分了,”伊莱垂下目光,“可能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了吧,你别在意。来,把摄像机拿上,我们准备拍视频了。”
奈布知道他每天都有不同的烦心事。
大学毕业后,伊莱选择了独自创业,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开了一家零食店,奈布则继续留在学校读研究生,虽然奈布已经搬进了伊莱的店铺里和他一起住,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大幅缩减。农学专业有种独有的忙碌,奈布经常要泡在实验田里,一投进实验,往往在外待上一两个月也不回来;零食店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杂务需要伊莱负责和管理,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经验,因为被罚款、被客人纠缠和被营销骗货等数不清的跟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奈布推开已经熄灯了的店铺的门,便能听到他躲在一片漆黑中小声哭泣的声音,奈布心疼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陪伴他,直到他学会振作起来,面对新一天的工作。再后来,他终于在摸爬滚打中摸清了供货商们的门路,开设的视频账号又在网络上意外走红,他的生意这才慢慢好转起来,弥补了前面吃的苦。
“我想带回来给你尝尝。”奈布支好简易餐桌,“我是不是影响你拍素材了?”
“少做一道甜点而已,不影响的。”
他点点头,像往常一样打开摄像机,跟在伊莱身后录像,一言不发。即使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已经过去一周了,但伊莱的那句话中的每个字,他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们并没有吵架,不过他心里明白,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远比激烈地吵上一架严重得多。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在对方眼中都几乎透明,可现在,他们却像在雾里一样看不清对方了。那句话——或者说那句话中明着指出的现实——就像一根尖锐锋利的木刺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扎进他的皮肤里感染、发红,始终无法愈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炎肿痛,刺激他再次把那句话想起,再撕裂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
伊莱边做夜宵,边随意地提着白日里发生的琐事。自从伊莱开始创业后,他的话一天比一天少,性格也沉稳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几乎每句话都能欢快地跳出来似的。
“对了,”伊莱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有忙了?”
“嗯,是的。”
“已经习惯了你动不动就几周不回来的日子,这次你留在家里这么久,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他在伊莱背后生硬地笑笑。
“挺好的,”伊莱的话顿了顿,把煎好的鸡肉装进盘子里,“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拍素材有多不方便。”
我只能帮你拍拍视频而已吗?他心里想着,却没有问出口。“那我很抱歉……”他说,“后天我要去乡下一趟,可能会离开得有些久。”
伊莱没有回头看他,但白瓷盘子放在桌面上的清脆声音明显响了几分:“多久?”
“三天。”
“吓我一跳,”伊莱解开围裙,松了口气那样地笑了笑,“三天已经很短了,我还以为又要几个月呢。”
“要是见不到你,一天也算长。”
“能说会道的本事留着在研讨上用吧,”伊莱甩了甩手,语调微妙地上扬起来,可惜沉浸在心事中的奈布并未发现,“去洗手,我们吃饭啦。”
2.
对于农学系研究生来说,校外实验最漫长且无聊,与隔壁专业充满风情的采风不同,乡村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甚至连接收信号都要看天气的眼色,几乎相当于与世隔绝;要是他们想消遣,只能下棋、散步、整理数据,在夜晚抬头看看星空,或是几天前就在手机里下载好的电影;等过一周,下载的资源看得差不多了,手机就会被他们交换来交换去,他们又有新的东西可以看。
临近五月,他们都忙着做农忙时节的准备工作,直到天完全昏暗下来,研究生们才有空坐下来吃一口晚饭。奈布手里拿着实验棚的钥匙,是最晚离开的人,等他去食堂时,剩给他的只有两块三明治和烤鸡;他端着食物四处张望,每一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只有最靠近门的地方还有空位:梅莉•普林尼正坐在那张桌子边对他微笑着。
他走过去,坐在普林尼教授对面。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实验田的情况都简单看过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育种成果是最令我满意的。”
奈布谦逊地回答道:“我们还没有上交统计报告呢。”
“这一次参与审阅的可不止我。明年,原野生命科技要和我们学校达成深度合作,其中最大的参与方,就是农学专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他们对年轻人很感兴趣。”
这正是他想要的。奈布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表达了对教授再一次照顾他的感激,同时,一个计划也在他的脑海内慢慢地有了雏形。
“放松点,萨贝达,就像你的同学们一样,”教授向他身后瞟了一眼,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捉摸不透的微笑,“我喜欢学生的朝气和活力。”
“边吃饭边玩手机也算是朝气吗?”
“当然……综艺节目和喜剧电影不就是吗?”她叹了口气,“我最喜欢《双重赔偿》,每个季度都要重温一遍,可是年年的新学生那么多,从来没有哪个学生和我一样喜欢它们。萨贝达,你们经常组队去电影院,告诉我,平时你们都喜欢看什么新电影?”
奈布摇摇头:“我不和他们一起。”
她看上去似乎更有兴趣了:“那你的手机里……”
奈布知道,要是不给她展示,他今晚别想从餐桌上全身而退了。他老老实实地打开下载列表,给普林尼教授展示:里面没有任何一部当下热门的电影、电视剧或综艺节目,清一色全是同一个博主发布的视频,内容大致不差:在自己家里开的零食商铺零元购,做夜宵。
“你的男朋友?”
“对。”
“噢,我记得,”教授的眼睛亮了起来,全然不顾她的学生已经满脸通红,“是学校附近那家店吗?门口的装饰非常’有特色’的……”
“是……”奈布的头越来越低。现在尴尬场面的形成,有一半原因都是他自找苦吃:当年,零食店开业前的那天晚上,他陪伊莱发布了最后一波优惠宣传后,一起坐在黑暗的店铺里等待第二天的到来;伊莱紧张得不行,不停地在他身旁絮絮叨叨,先是担心没有顾客,又害怕自己太紧张了服务态度不够好,最后还犹豫品种的摆放顺序不够吸引人……
“不会发生的,”他温和地安慰着说,准备去给伊莱拿一瓶果汁放松心情,结果在柜台后面意外发了另一样东西:“等等,我们把这个忘记了!”
伊莱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他举着一块木质的挂牌,上面雕刻着“营业时间”四个字:“我们还没写这个。你想好了吗?”
“我来吧。时间?我当然要早早开始营业了,我可不做懒生意,”伊莱接过木牌,毫不犹豫地在前面写了“0600”几个数字,然而接下来却迟迟没有动笔。
“怎么了?”
“你真的不能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吗?”
奈布为难地摇摇头,他们向来行踪不定,别说下课了,外出调研的时间都是按月计算,他连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知道:“我不确定。”
“那我万一把你关到门外去,怎么办?”
伊莱睁着那双蓝眼睛看着他。他就像小时候做的那样,伸手捏捏伊莱的脸,又把伊莱抱在怀里。
“我知道了!”伊莱很用力地回抱了他一下,推开他,在那块木牌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巨大无比的字,明明看起来是炫耀的意味,但比平时更乱一点的字体好像又在掩饰:“停业时间:店主的男朋友回家的时候”。
好不容易满足了普林尼教授的八卦欲,奈布终于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了。原野生命科技确实有大公司非同凡响的速度,之前他们都租住在村民家里,两个月过去,他们就住上了公司搭建的宿舍楼,热水有了,空调有了,可惜信号还是一样差。
奈布坐在窗台上,左脚踩着椅子,右腿屈起来蜷缩在一边,两只手举着手机奋力上举,看起来像在杂耍,但只有研究生们才知道这个动作背后饱含的心酸:很多时候,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艰难地坚持了很久,也只能勉强接收到几条消息,还没等他们把回复的字打完,那点微弱的信号便彻底消失了,他们再次与外界隔绝。
就在他滑下窗台的那一秒,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给伊莱设置的专属提示音。置顶的对话框接二连三地弹出一堆红圈,应该是客人差不多都散了,伊莱才刚刚抽出时间来找他的,消息看似很多,其实没什么实际内容,只是伊莱一天的流水账,偶尔掺杂了一些起伏的小情绪:比如不小心被柜子夹到了手,肿着手指头继续分货、带小孩的母亲什么都不买却找他讨要几块糖、还有那种“极其敏感的神经质”拎了两大筐的货物,每扫一次码就要质问一次这东西是不是过期了,并在结账时全部退货……看得奈布在心疼之余又有点想笑,只能好声安慰气到不行的伊莱。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慢慢地,伊莱向他抱怨、撒娇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不是麻烦消失了,而是他明白怎么自己处理这些事情以及附加的情绪了,明明是每晚固定的情侣之间的问候,伊莱现在更像是在工作汇报。
奈布飞快地扫了一眼伊莱发送过来的消息,和以前一样,几乎什么亲密的话都没有说,只在中间掺杂了一句不冷不热的“有信号给我打电话”。他叹了口气,上半身重重地压在桌子上,就算信号稳定,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竹马伴侣总是这样,也许最初是因为怕他担心自己而选择隐瞒一切,可是这只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渐行渐远。他又想起那天的“拿什么给予承诺,用什么保证生活”那段话来……作物他可以重新栽培,论文他可以再次修改,但是现实在他们之间划出的生硬冰冷的隔阂,他始终没办法填平。
他在对话框里反复敲击着句子,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退出聊天软件。也许一个没有毕业、还时常见不到面的研究生确实什么都帮不上,更别提什么承诺和责任……他打开下载好的视频,把音量放到最大,伊莱每次剪辑时都会把人声换成俏皮的纯音乐,灵动的曲调就像伊莱被生活打磨之前的样子。视频里没有伊莱的声音,但至少更早些的视频中,出现过他和伊莱在画面一角十指相扣的镜头。那时候伊莱的账号还不像现在这么火,冷冷清清,只有几百的浏览量,伊莱会笑着牵他的手,偷偷出镜,无人关注也没关系,零食杂货店就像他们的家,而视频心无旁骛地记录着他们的故事。
3.
这一次的采集过程异常顺利,第四天中午,奈布坐上了回城的火车,刚刚驶进城区,恢复信号,他便迫不及待地给伊莱发了消息,告诉伊莱他傍晚就回来,以及今天不用买蔬菜了:普林尼教授给每个人都送了新培育的蔬菜,其中有他们最喜欢的西红柿。
实验田和实验棚的产物经常会被他们瓜分。这是农学院的特产,也是研究生们的特别福利,每当他带着这些蔬菜回去时,伊莱都会笑得很开心:在他们小时候,伊莱的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克拉克家餐桌上最常见的就是午餐肉罐头,直到后来他的妈妈知道了这件事,不由分说地把伊莱拉到自己家里吃饭,伊莱才终于结束了他的罐头童年。也许是因为这件事,伊莱对新鲜蔬菜的执念非常深,并且很认真地相信着一顿饭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即使在最忙的时候,伊莱也绝不会在伙食上糊弄了事。
“下车前告诉我,我来接你。”
伊莱给他发了这么一条消息。这可不常见:中午刚好是客流量高峰,附近除了他们学校外,还有两所中学,有很多学生都会趁着这段下课的时间去店里补充物资,对事业心重的伊莱而言,这可是大好的黄金时段;在他的记忆里,伊莱只有在他离开家三个月以上时,才会特意关了店铺去接他,开着轰隆隆叫的老面包车,和他一起把行李搬进平时放货物的后备箱。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特殊?把你都惊动了。”
“明知故问。”
简简单单的回复,他对着聊天窗笑得阳光灿烂,和伴侣即将重逢的喜悦让他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手机伴着收到的信号,一连串地收到了一些好友的生日祝福,他一一回复,列车也差不多快要进站。这一站是整趟列车的终点站,大部分旅客都贪坐,在座位上慢慢地等,只有他最早把手机收好,匆匆地收拾行李站在门边,抢在停车后第一个离开车站。不赶路,也不忙着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他只是想让伊莱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告诉伊莱没人比自己更想见到他,仅此而已。
“今天居然刚刚好?”伊莱看见他,露出惊喜又惊讶的表情,“我都习惯了你的那趟车总会晚点呢。”
“不好吗?至少不会让你白等。”
“也可以。”看他手上行李不多,没必要帮忙,伊莱直接转身向停车场走去,“挺好的。”
奈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提了一个旅行箱的右手,和空着的那只左手。他确定自己的眼神没问题,也确定临行前特意把所有的行李都压缩在一个旅行箱中,但事实就是他的左手空荡荡地在身侧晃着,而伊莱背影潇洒地走在他身前,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大步流星。
以前,他甚至从来不需要为伊莱想不起要挽他的手这件事而难过。他最早离开伊莱身边是在两年前,当时每次再回来时,伊莱总会早早地赶到火车站,早早地站在等待的人群的前排,定定地注视着,细细捕捉他的身影,再在与他四目相对后,惊喜地小跑着扑上去,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回去的路上,他们永远有话聊,永远有松不开的手,和怎么给予、索取都嫌不够的互相依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分别和见面,都像一碟忘了放盐的水煮菜。
“怎么了?”伊莱系好安全带,点上火,奇怪地看着手握车门把手、木木地站在地面上的奈布,“上来啊,愣着干什么?”
“没什么,”奈布把副驾驶上的报纸捡起来,丢进后排车厢,“我们回去吧。”
晚上七点钟,伊莱早早地把U型锁挂上,营业时间的木牌正挂着,这样客人都知道,今天这么早停业是店主的男朋友回来了。也好,奈布苦涩地安慰着自己,至少伊莱没拉下卷帘门,给了他一些露面的机会,能证明店主虽然总是独身一人,但总归还名草有主。
还是赶紧帮忙吧,他打消心里的念头,再不快点的话,要赶不上晚饭时间了:“今晚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你做,”伊莱从橱柜中抽出一叠崭新的红白格子桌布,捋平铺好,“晚餐和蛋糕我都准备好了,主角只需要坐下……”伊莱把他拉到桌前,按下来坐好,“好好享受就行。”
“我帮你拿。”
“不行,那样还有什么惊喜感?”伊莱伸手拦在他面前,“照我说的做嘛。”
“主要是想帮你。”
“也不差这一次,”伊莱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接一盘的食物,全是他们爱吃的——由于童年时经常坐在一起吃饭,所以他们的口味也早就被养到了极其相似——而生日蛋糕像压轴明星般,在他关了灯后,才被伊莱缓缓地请出来,点燃的烛光在黑暗中跃动,照亮面庞。
“快许愿吧!”伊莱兴奋地催促着,“不要说出来噢,可不要说出来噢。”
愿望?奈布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用多想,他每年的愿望都类似,无非就是那一句话:希望伊莱幸福,不要那么累,要快乐。
他默念了一遍那个许了十几年的愿望,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
“好了,可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蛋糕了!”伊莱欢快地说,“今年也是我做的蛋糕,应该比去年有进步吧。”
他睁开眼睛。奶油蛋糕还是铺了他爱吃的水果切块,芒果,草莓,放到蛋糕店去会是最朴素的类型,外观也已经过时,但却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礼物在这儿呢,你拆开看看。”
伊莱的包装很朴素,只用两根丝带打了蝴蝶结,自从开始创业后,他在某些方面就成了实用派。奈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珊瑚绒睡衣,和伊莱现在用的那套仍然是情侣款,只不过布料更温暖厚实。他看向伊莱,伊莱背着手,眯着眼睛用笑意回敬他,他知道伊莱为什么会送这件礼物了:去年冬天,他被导师带到乡下出公差,老式房屋没有空调,气温比城里的家要低很多,带过去的普通睡衣根本不能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意,于是仅仅过了两晚,他便吸溜着鼻涕狼狈地回来了,伊莱的美食账号断更一周,因为伊莱给他连续熬了好几天的热汤。
“真丢人,你还记得呢?”
伊莱看着他笑,不说话。他心领神会地伸手往睡衣里一摸,隔着布料摸到一张硬邦邦的东西,再往下探一层,终于摸到了,拿出来一看:是张有些年代的磁带,封面有些眼熟,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段故事。
中学时磁带盛行,赶潮流的年轻人至少都手握几张时下流行的磁带,除了聊天气外,交换磁带成了最火热的打招呼方式,对于他们而言,比起音乐,磁带所代表的社交名片的意义更大。奈布·萨贝达也不例外:十六七岁,刚好是喜欢叛逆、和古板的老师作对、背着父母做小动作的年纪,校服裤脚改得宽宽,做成喇叭裤的款式;外套皱巴巴的,偶尔挂彩,是昨天放学后帮派混斗的光荣证明,上面的纽扣也从不系好,露出一条松得快垂到腰上的领带;至于头发,更是向染料铺看齐,伊莱一度评价他的头发为花里胡哨。
“有空吗?”奈布顶着一头新染的头发凑了上来。
伊莱皱着鼻子,把椅子挪开:“干嘛?”
“今天没什么事,我们一块回家?”
“没架打了,终于想起我了?”伊莱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故意力气重重地整理桌子上的课本,纸张与木板相撞发出怒气冲冲的砰砰声,“我就算了吧。不过要是哪天你剪短发,记得叫上莉莉·巴利尔,她正好要换新的啦啦花球。”
当天晚上,奈布的一众酒肉朋友们发现奈布失踪在“帮派”外不知去向,时间长达一周,谁也不知道他忙着干嘛,偶尔打听,听说他似乎忙着纠缠一个很不好拿下的同级生,奈布帮他提包,给他买饮料,从早到晚高强度赔笑,那个同级生却永远冷着张脸不搭理他。但意外的是,奈布竟然表现出惊人的好脾气,与那个叛逆少年简直判若两人。酒肉朋友们摇头叹气,嬉笑着说奈布这小子算是栽了,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叠着一层竹马与挚交的交情,伊莱也不知道,他从来不把放在心上的关系,告诉没放在心上的人。
总之,吵归吵,闹归闹,这对从小相识的小竹马还是和好了,伊莱为此找了一个好理由:迷途知返还不晚。而且……而且,奈布收藏的磁带很多,他还得要来听呢。是的,磁带就是年轻人的社交名片,即使是伊莱·克拉克,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的音乐风格和大部分学生都有些不同,不太容易找到喜好差不多的人。第二天上午上课时,之前与他交换过磁带的同学坚持要在这时换回来,没什么偷偷摸摸的经验的伊莱手忙脚乱,被老师当场抓了现行,看着严厉的老师走下讲台,伊莱的恐惧达到顶峰:如果只是一样普通的东西也就算了,可是他手上拿着的,可是他最喜欢的歌星出道二十周年纪念版限量款磁带,他辗转求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买到一个。要是就这样失去的话……
奈布在他身旁戳了戳他的手。他紧张到说不出话,也来不及思考,奈布干脆帮他处理好了一切:老师走了两步的时间,奈布便飞快地把自己手里的,和他手里的磁带做了个掉包,他的珍藏得以幸存,但随之失去的是奈布心爱的磁带:
放在讲桌上的茶杯被碰倒,茶水洒了一桌子,所以在老师把磁带还给他之前,奈布的磁带就光荣牺牲,成了一堆废料。
“没事啊,只是一个非常,非常——便宜的小东西,”奈布笑眯眯地给他比捏手指的手势,“只要能帮到你,这些都无所谓。”话是这么说,担伊莱知道,被泡坏的磁带也是奈布花了心思收集来的,奈布很爱惜,为了帮自己,这份收藏就这么弄坏了。他一直记着,从没有忘记过,可惜被弄坏的磁带发行量不多,想要再收到一块保存完好的二手货也很困难。
“你还记着呢?”奈布抚摸着迟来多年的礼物,眼神温柔,“辛苦你找了这么久……”
“希望你现在还喜欢。”
“我当然喜欢了,”奈布张开双臂,这对爱人短暂地相拥了几秒,“接下来是你的礼物,请稍等我一会儿。”
他们之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是谁过生日,都要互相赠予对方礼物。爱是相互的,他们在做出这个约定时,彼此都这么觉得。
会是什么?伊莱抱着期待的心情,小心地接过奈布递过来的盒子,拆开的一瞬间,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尖叫。他本来都以为自己忘记了:这是一部已经旧了的、过时的相机,是他小时候收到的礼物,他的第一个相机,也是他摄影爱好的起点。刚刚收到相机时,他兴奋得不得了,总是拽着奈布跑来跑去,见到什么都要拍一拍,还拉奈布给他做模特,他记得对照片毫无兴趣的奈布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它不是早就坏掉了吗?”伊莱抬起头,“你是怎么把它修好的?明明我找了很多家店都说修不了……”
“因为我总有办法。”奈布亲了亲他的侧脸,“吃饭吧。需要用你的老伙计给我们拍张照吗?”
伊莱欣然应允。两人窝在一起,用十年前的老相机拍摄合影,就像很久之前那样,偶尔抬起头视线相碰,眼睛便会忍不住散发笑意。
“最近会回家吗?你前一段时间那么累,接下来应该快休息了吧。”
“可能……有些困难,”奈布抬起眼睛,他以为伊莱会失望或者责怪,然而伊莱不动声色,“下个月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你明天是不是还需要更新?”奈布意识到气氛不对,试着缓解伊莱逐渐不对劲的情绪,顺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话音落地,伊莱却没有立刻答复。他看到伊莱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中变换,纠结、犹疑和期待反复辗转不停,最后,伊莱还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合同,交给他。他简单翻了翻,在自己的阅读和伊莱的解释中,得知伊莱最近受一家传媒公司的邀请签约,内容是情侣款的做饭生活短剧,因为伊莱之前拍摄过一个带着奈布出场的视频,反响非常不错;伊莱也了解过,这家公司非常出名,打造过不少领域的热门主播,这次想要签下伊莱,也是为了扩展业务,增加营销。
“怎么样?”伊莱的身体微微向前探去,试探着问道:“我知道你忙,所以我们可以事先拍摄很多个你出席的片段,以后我分开剪辑进去就可以了。”
“说是这么说,但实践起来很难,毕竟背景会……”
“我知道,”伊莱急切地打断他,“但我想试一试,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我们可以先拍一个给他们看看……”
他盯着被切开的蛋糕露出的,填满水果切块的横截面,绵软的蛋糕坯子被餐刀切割得塌陷下去,果酱、奶油胡乱地涂抹在上面。那你呢?他心里不是滋味地想着,你现在给我们拍摄着纪念生日vlog,是真的珍惜我们的时光,还是在想怎么打造出一个新的爆款?
“你……你刚才说什么?”伊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奈布机械地张开嘴:“你刚才让我拍生日vlog,是想留下我们之间的纪念,还是为了炒作出一款热门?”
“你质疑我?”
“我没有。”
“奈布,你在说什么?”伊莱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家,这个店铺,这个账号……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经营,你现在反而质疑我的……动机?如果没有我,我们上哪里找得到这样的住处?怎么会有还算平稳的生活?虽然我承认我们的生活条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吧?这不都是因为我一直在维持这个家的运作吗?”
“你冷静一点,我没有要……”
“你质疑我?为什么?”
“我没有……”
“明明你什么忙都帮不上!”伊莱终于吼了出来,“我一个人累忙苦的时候,哪次你在我身边?是你没有能力对我负责却非要对我做出承诺,你从来都不会现实一点!”像是山湖的悬崖滚下了几块落石,堆积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破开的缝隙引出惊天山洪:“你根本、根本,根本就没办法对我、对这个家负责!”
伊莱把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句子狠狠甩下,跑进了仓库后的卧室,扔奈布和半块没吃完的生日蛋糕留在狼狈的杂货铺里。
4.
情绪是一种无处证明的病毒,观测不到,却真的能在人类之间互相传染,还让人能比生病更加难受。
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和以前任何一次吵闹都不同:如果说过去的吵架只是小感冒,他们愿意去接受、治疗,从对症下药到药到病除都不过几天,但这一次他们碰到了最原始的、最现实的问题,让他们不得不承认,现实真的比山更沉重,压得他们不得不低下头颅,气喘吁吁,眼前的生活景色都变得模糊,几乎看不见对方的影子,他们再也无法轻松地跨过山一样的现实拥抱彼此;长久的忍耐和沉默更是把它饲养成了宛如肿瘤一般的存在。小感冒,流感,风寒……病毒在他们慢慢加剧的冷战中积郁成疾,最终发展成了一场不可挽回的绝症。
他们连续三天都没有说额外的话。除了最必要的交流外,他们绝不往对方的方向看一眼,这绝对不止是风寒:毕竟他们以前的冷战只和“冷”带一丁点儿的关系,像一块比小指关节更小的、还没冻严实的冰块,两人贴近时靠着呼吸吹口气儿便会融化,化成一汪水,被随便地擦去,再也不留痕,再也不被记起。然而现在,他们比冰柜里铲不掉的霜还冷,互相让对方在自己的生活里淡化,甚至失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晚安告白。不失去也一样,伊莱想,反正他们现在都说不出半点情意,拼命挤着告白从嘴巴里吐出来,也是干巴巴得像沙漠里的枯枝,硌得喉咙和口腔都疼,是死的。
奈布曾经犹豫着问过一句“需不需要我拿补光板”得到的是伊莱淡淡的一句“不用,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然后,两人又是沉默着直到第二天的天明。
冷战的第四天早上,奈布提着行李箱穿过商铺里林林总总的货架。“我要走了,”他说,“这一次会比较久。”
“好。”伊莱勉强地从嘴里抠出一个字眼儿,低着头没有看他。他们都知道少了什么: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点想念的话语,伊莱不再站到门前目送奈布的身影坐上出租车,两人的目光还要透过车窗玻璃交汇,直到车子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
伊莱的手僵在拖把上,始终没有抬头,一块瓷砖被他反复拖了五六遍,几乎亮得能看清他木然的脸。
没有奈布也一样的。他心里默念了几遍,把商铺卖力地清扫了一遍,却忘了今天只是周三,犯不着打扫得这么努力,导致他敞开玻璃门时胳膊都隐隐作痛。
我要开始新生活了。他像是立下了某种决心,某种因为他不敢深思,所以慌乱之中立下的、稍有不慎便会轰然倒塌的决心。他仰起头,但眼里还带着奈布离开的脚步踏出的波澜,显得他这股所谓的劲头反倒像是虚张声势。
于是,伊莱闭上了一会儿眼睛,再睁眼时,招待客人的灿烂笑容已经挂在脸上。这家商铺的地理位置甚为优越:除了不远处的大学外,零食店身上和身后都是办公楼,每天的上下班时段都会有些职员进来买零食解馋,流水和客源比普通的店铺还要增一笔,但这也导致租金更高昂,伊莱的压力更大,但是伊莱并不在乎:他总有万事都要誓不解决不罢休的坚韧毅力。等上班时间过去,他送走一批职员后,他本以为可以稍微喘口气,然而刚坐下来,一个穿着格子衫的胡子男人,提着一瓶酒看似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这下麻烦了。伊莱的脑子里闪过商户网站上“造谣假货、讹钱投诉”的消息,看着男人把一瓶过期的酒“砰”地摆在他的柜台上,脑袋一片空白。
每个人都觉得奈布·萨贝达变了。
自从上次放了三天的短暂假期后,他的话少了很多,把繁忙的研究生生活里本就稀少的社交和娱乐时间又裁出一大半分给实验田和工作间。在食堂里,他听着同学的聊天,不参与,也不搭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埋头吃饭,吃完后再扑进工作间里琢磨观察;晚间休息时所有人都分散在阳台和矮山坡上滑稽地举着手机,只有奈布还留在梅莉·普林尼教授身边问东问西。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最先问出口的,还是普林尼教授。这个神秘的、永远让学生们捉摸不透的女性在仅有他们两人的实验室里,用询问的声音问道:“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让我猜猜……”梅莉把胶片放进保管袋,“是和你的小男朋友的事吗?”
奈布手一僵,没回话。
“你根本不会说谎,而刚才你没否认,”她轻松地说,“所以,确实是和你家那位有关了?”
奈布对着桌台瞪了半天眼睛,才挤出一句“没关系”。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他不说话了。
“以前你可没有这样过。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对。”
“直接问你也不会告诉我的,不如让我猜猜,”梅莉换了一副新的手套,“现实原因?”
“嗯……”
“他已经工作了不短的时间,而你还在上学,再加上长期异地,所以导致他的生活压力过大?”
奈布抬起头。
“果然是这样。”她露出淡淡的了然笑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稍微了解一下你就能知道,这其实并不难猜。”她顿了顿,“所以你就在这里抛弃情意,醉心研究?”
“并不是,”他摇摇头,“正相反……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挽救我们的关系。”
梅莉挑了挑眉。
“我想补偿他,以及……向他证明我有能力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只是我不确定,等我做到以后,他还需不需要我。”
“老实来说,我不了解你的那位小男朋友——甚至也不能说完全了解你,所以我无法擅自定下结论,你也知道的,我不会编违心的、安慰人的话。”梅莉的声音穿过机器钻进他的耳朵里,“但是,你既然决心要挽回和证明,那你的努力和他接不接受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顾结果的行动才算补偿,要求结果,就只能算是有偿的等价交换。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
奈布再次沉默了。在近乎忘我的、自毁一般的拼命下,他终于写出了一篇足以让所有人都点头的研究成果,一个月后,普林尼教授在推荐信上写下奈布·萨贝达的名字,结果是顺利通过,他取得了原野生命科技给学校唯一的一个职位。至此,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研究生生活已经划下了最圆满的句号。
自从被敲诈之后,伊莱的运气似乎就急转直下,虽然最后事情解决,他调了两个月的监控给管理局证明他的清白,得以自保,但这件事仍然耗费了他过多精力。
真是烦死了。今天下午又有麻烦的客人挑三拣四,晚上甚至还有流浪者直接闯进来……怎么会这么多意外?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还是总有新的意外要他处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伊莱的头又开始痛了。他从抽屉里拆出一颗药片吃下,接着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了上去。奈布一走就又是三个月,期间杳无音信,他甚至怀疑奈布是不是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社交账号也拉黑了,但他又不愿发消息试探,两人的通讯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之前,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留着那块“停业时间:店主的男朋友回家的时候”的木板,简直蠢透了。
算了,不想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伊莱从仓库里搬出库存,打算趁着晚间休息时补充一下货架:他最近实在太过晕头转向,周一查账时,货物和账本的差池比上周还要多一些,左数第二个的货架好像平白无故少了点什么,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恨的,趁他不注意时搞小偷小摸的行当,但好在收款的钱一张不少,他还能安慰自己损失不大。
只是几十块钱的食物,他实在没精力去调查了。真是欺负他一个人做生意……他举起他一半重的箱子,一箱一箱,一趟一趟地运到仓库门外,要是有人能帮他分担一点就好了。
还有两箱……伊莱吃力地抱起货物,腰隐隐作痛。要是有人能帮他搭把手就好了。
他搬过梯子,想着等这些货物都补充完,他就好好休息,早点睡觉,一下都不多看手机……反正无论他再怎么看,最顶端的对话框上仍然空空荡荡。他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是如此,奈布名字后面还带着特殊提示的星标,更像他被旧日情分折磨是在自作自受。
就在他把货物全部码好,准备爬下梯子时,他的腿突然软了一下,脚踝一扭,整个人都失控地摔下梯子,砸在地上,痛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身上的肉被骨头和地面撞得要碎了似的。他尖叫一声,躺在地上呻吟着,慢慢翻了个身,他想他现在的脸一定很扭曲……他的胳膊搭在梯子上,架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来,浑身的疼痛让他坐着都疼得钻心,他又不想狼狈地趴在地上爬回房间,只能咬着牙站起来,撑着货架一步步走回里卧,找存放着药品的药箱子。他用这种顽强的方法艰难地走回房间里坐下,打开灯,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万幸他只是疼痛,身上除了大腿的一块淤青,就只有胳膊被划破的一点表皮,没什么大碍。
用碘伏擦一擦,再贴个创口贴就没事了。他熟练地处理好伤口,把药箱放回原位时,习惯性地想把它推回柜子的最深处,却发现里面已经被什么东西占据了位置。他好奇地往里一看:那还是奈布生日时,奈布送给他的回礼,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部相机。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把相机拿了出来。
只是看看而已,他心里想着,这可是他自己的东西,和奈布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打开相机,屏幕里的画面的质感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明明一切都没有现在精美,但偏偏就是这一切都不如现在的东西才叫人感怀。他对着房间内拍了张照片:奈布临走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间卧室一下子变空了不少,他要是在三个月前,奈布生日那晚用这个相机拍照,一定会热闹很多。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屏幕中的相片,就在他打算再次把奈布从他的脑海中粗暴地驱赶出去时,他按下了翻页键,屏幕变化,他一个人的卧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和奈布的合照,天气晴朗,而他和奈布穿着中学时的校服,在教室的窗户前笑得好灿烂。
那张储存卡……不是坏了吗?伊莱惊异地翻看着手中的相机,老旧的,款式有一点过时的,当初它因为不小心的磕碰损坏时,连同里面存放的旧存储卡也一并夭折了。奈布竟然真的能找到高手,把它们……全都修好了?
他再次按下翻页键,照片中的主角仍然是他和奈布。再翻,再翻,再翻……克拉克和萨贝达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他和奈布在纪念碑前拍下的合照;奈布为了哄他给他买冰淇淋,奈布偷偷用相机拍下他吃冰淇淋的照片;他们去城郊的水库野餐,却不巧遇见了突如其来的雨,他和奈布都变成了惨兮兮的落汤鸡,但在照片里还是笑着的……
再翻,再翻,再翻……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腿上,比羽毛还轻,却打得他腿上的淤青生疼。
为什么哪里都是你?为什么哪里都有你?伊莱哭泣着想着,他明明已经决心要抛下奈布重新开始了,但偏偏除了他以外,所有人、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不理解他的痛苦,和他因为这份痛苦下的决心。他怨恨奈布让他独自一人去承担,怨恨奈布的忙碌显得绝情,可是对奈布的质疑和自己的不安,他何尝没有在责怪自己的没出息,从小到大,有什么事他都在找奈布,奈布比他自己更了解伊莱·克拉克,那颗种子从他们相识起种在他的心窝里,到现在枝繁叶茂,即便是枯萎了,根也牢牢地裹缠着他的心脏,深深埋在身体的每一支血管,想要剥离,他就破碎;每当他想狠心麻痹自己,他们之间早就该结束了,他们早就该面对现实了,可是当他说这句话时,他脑海中跳出来的永远都是奈布对他的好……
“我恨自己太需要你了,”伊莱捏着桌子边缘,声音颤抖,这是他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掉眼泪:“如果我不爱你,我这两年根本就不会那么难过……我恨你,但其实我更恨自己的戒断反应……”
我不能离开你。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闭上眼睛,在阵痛之后格外平静,像是终于死心般接受了某种结果:十几年里他们已经融为一体,变成了彼此不可割舍的一部分,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而他爱对方胜过一切,即使是生活在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足够折磨,可他还是非他不可。
“你在干什么?”
伊莱猛地抬起头,已经失踪三个月的奈布·萨贝达堵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那个旅行箱。
“什么都没有。”伊莱冷冷地看着他,忘了自己刚刚哭过一场,眼圈是发红的,声音也是带着哭腔的,“没……”
“你受伤了?”
“没有。”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有。”伊莱控制自己不被思念驱使着抬头看他,可他话里一心疼,伊莱就心软。没等他动摇,奈布先单膝跪在他面前,举着一捧蔬菜花束,上面还夹着一封信。
蔬菜做成的花束他并不意外,他喜欢实用的东西,所以他的实用派和奈布的浪漫派结合而成的蔬菜花束,就成了他们纪念日常见的礼物,他总是很喜欢,但是……
这是什么?道歉信?求婚信?伊莱一头雾水,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时,奈布率先郑重地把那页纸展示在他面前:“我已经通过了考核,下个月我就会去原野公司入职,我的办公地点在两条条街之外的分部,离你很近,每个月的薪水足够维持我们的生活,我会努力到让这笔工资给你更好的生活。”
伊莱沉默地看着信上的印刷字。
“所以,你能否再给我,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奈布攥紧了蔬菜花束的包装,眼神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蓝色眼睛:“我们……重新开始?”
在奈布忐忑的目光中,伊莱动了动:他把信放回桌子上。
“把你的被子铺回去,床赶紧收拾好,我累了,想休息。”伊莱别过头说,“冰箱里有蘑菇,你拿去洗了。我有点饿……今晚的夜宵想喝奶油蘑菇汤。”
【风蛇】当春风甦醒了你(二)
不死川实弥X伊黑小芭内
3
隔天早上,伊黑小芭内在不死川的屋里醒来。因为床铺让给了那家伙,自己去他的房间睡了一晚。不死川的房间靠着庭院,一大早,便听到吵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拉开门,鹅毛般的大雪漫天纷飞,晨曦中透亮的洁白让伊黑的眼睛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再仔细一瞧,雪中有一人持刀而立,他穿着黑色队服的身影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
他慢慢以起手式向前举起了刀。
风之呼吸 一之型 尘旋风·削斩。
只见那人如出鞘之剑向前急突出去,螺旋状的风平地涌起,雪花被包裹着飞速卷向...
不死川实弥X伊黑小芭内
3
隔天早上,伊黑小芭内在不死川的屋里醒来。因为床铺让给了那家伙,自己去他的房间睡了一晚。不死川的房间靠着庭院,一大早,便听到吵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拉开门,鹅毛般的大雪漫天纷飞,晨曦中透亮的洁白让伊黑的眼睛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再仔细一瞧,雪中有一人持刀而立,他穿着黑色队服的身影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
他慢慢以起手式向前举起了刀。
风之呼吸 一之型 尘旋风·削斩。
只见那人如出鞘之剑向前急突出去,螺旋状的风平地涌起,雪花被包裹着飞速卷向空中,刹那间无数片雪花形成了一条风雪的甬道。
风之呼吸 二之型 爪爪·科户风。风之呼吸 三之型 晴岚风树。
不等雪花落下一分,劈砍袭来,急速强劲的正面攻击破开风中之雪,将它们撕成一条条夹着凌厉空气的裂缝。劲头之强势就像一头刚出笼的风之野兽猛地扑向虚空。接着是风刃斩击,强袭之势更加来势汹汹,脆弱的雪花变成了迅猛的利器向周围四散射出,呼啸的风刃竟有了破空之声,刀锋鸣响,在空中与雪花狂舞。
接下来的四之型和五之型也是一气呵成。四之型升上沙尘岚卷起地面积雪纷飞而上,五之型寒秋落山风螺旋向下。雪花如同有生命般在天地间急奔游走,那柄青绿色日轮刀在其中挥洒自如,化成一道残影。刀的主人不停使出招式,速度之快只见漫天琼花,动作洗炼让人屏息凝神。
转瞬之间,刀的主人使出最后一式,九之型韦驮天台风。只见他一跃腾空而起带起大量积雪,就像被风雪轻盈地托上空中一般;半空中他仍游刃有余,双臂握刀急速旋转身体,一个肉眼可见的空气旋涡蓦地出现。接着烈风扭曲旋转,他的劈斩猛烈砸向地面,一声爆破激起地上万千层雪花,无数碎成冰晶的小冰碴以捕捉不到的速度飞扬至远处,直到化为闪亮的光斑簌簌而下。
再看庭院里的积雪竟被一扫而空,露出了石头铺设的路面。角落里几棵苍翠的小松也恢复了一身绿衣,在招式威力的余波中左右摇摆。
原来风是有形的。
伊黑小芭内想。
不死川实弥在雪中练得起兴,伊黑也看得津津有味。又这样循环了好几遍风之呼吸,眼见天上的雪小了很多,不死川才一个血振甩掉刀上的水,一身潮湿的走向伊黑。
“久等了。你饿了吗,伊黑?我去拿早餐啊。”
“你等等,先不要往里面走。”
伊黑转身进屋,出来时拿了个大毛巾丢给不死川。“你太脏了,全身都在滴水,擦干了再踩走廊。”
“老子的家,愿怎么踩就怎么踩!”不死川一脸在骂“你个死洁癖”的样,但还是马马虎虎全身呼啦了一下。
“背后。”伊黑不满地说。
不死川不愿意,但伊黑非要拽过他的毛巾,再把他转过去,认真的帮他擦后背。
这家伙光着的小腿和脚踝上也有泥,伊黑不能弯腰,琢磨了一下,就拿自己的脚背顶着毛巾蹭上去。
不死川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大嚷着,“行了行了,老子的皮要搓掉了。”
泥没蹭掉多少他就远远弹开,喊着“在屋里等着我啊”快步跑走。
伊黑很无奈,只能提着毛巾回了房间。
不一会热腾腾的萩饼和抹茶就被不死川端进房间里了。
伊黑拆掉嘴上缠着的绷带,与不死川面对面席地而坐。
不死川知道伊黑很介意自己的疤痕,因为他只在自己面前吃过饭。除了主公大人,别的柱,甚至当年救他的炼狱槙寿郎都不晓得他绷带下面的真容。所以自从伊黑暂住在这里养伤,不死川就不去跟在风宅邸常驻训练的鬼杀队员们一起吃饭了,他会把食物带来屋里陪伊黑一起吃。
“在看什么?”伊黑见不死川看着自己。难道是介意那丑恶的伤疤吗…伊黑不太高兴,他几乎已经很少跟不死川一起吃饭了,要不是现在没办法。
这些年来,敏感自卑和多疑仍像魅影一样,一直缠绕着他。
“哦,我在想啊,我想问你。你看我早上的风之呼吸练得怎么样?”不死川毫无觉察地说。
不是在看伤疤吗。
不知为何,自己好像尤其担心被不死川嫌恶。因为是在意的朋友吗…
“还行吧。”伊黑脸上冷得不行,口是心非地讲到,“很吵。”
“只是还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死川明显还在为早上的训练兴奋,“下大雪可以看清以往看不见的刀势和攻击范围,能更好地纠正动作细节来提升招式精度。”接着他又补充,“等你恢复了就来跟老子一起练。”
“一大早吵得不让人休息,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伊黑继续口是心非。
其实他看的时候就手痒,很想立刻跟不死川一起在风雪中对练。
不死川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萩饼,继续与他斗嘴,“再懒下去连我的废物队员都要超过你了。另外,你嫌吵也是自找的,谁让你到我房间睡觉的。”
“你自己死过去了。”伊黑说,“我只认识你的房间。难不成你想让我跟你一起睡吗?”
“咳咳咳…”
不死川立刻呛到了。
虽然好像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觉也没什么,但一想到对方是那个伊黑,那个又别扭又挑剔还有洁癖的家伙,就觉得一起睡觉是件…糟糕的事吧。
“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
挑剔的伊黑又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4
中午,天空放晴。伊黑小芭内还不能拿刀,只好一直坐在门廊边打坐练习集中呼吸法。过了一会不死川实弥推开院子大门回来了,手里晃晃悠悠拿着一大袋子东西。
“买了什么?”伊黑嗅到一股海盐味。
“没什么。”不死川也不打算给他看,径自绕开他向屋后走去。
去厨房了啊。伊黑感觉那一大包应该都是海带…因为这几日天天都有海带丝吃,这是伊黑最喜欢的食物,搞得他食欲大好,连米饭都能多吃不少。
伊黑心里暗暗升起一股暖意。这就是不死川无论再怎么跟他吵架互损,甚至闹到要打架的地步,两个人还是最亲近的原因。他非常了解这家伙暴躁的外皮下,拥有一颗怎样的心。
不死川曾经讲过在他还不是柱的时候也有一个好友。伊黑虽不知他叫什么,但却知道那位朋友改变了不死川很多。之前他是什么样呢?
从零碎的关于过去的谈话中,伊黑猜想幼年的不死川一定也是绝望的。家人死亡,亲手杀死变为鬼的母亲,只有一个弟弟还怨恨着自己…他大概像自己一样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唯独只靠着那一缕剧痛的仇恨存活于世。
可是心哪怕在深渊中,仍旧是靠向那丝丝光明的。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仅仅一口呼吸,就能再苟活一时。而这就是人类,脆弱又美好的人类,胆小又勇敢的人类,靠着这世上的那些来之不易的爱,代代繁衍生息的人类。
就像不死川的朋友和弟弟之于他,就像镝丸之于伊黑,或者…他们两个之于彼此;以及产屋敷一家代代的努力、鬼杀队队友的牺牲与坚持,还有从鬼手中救下的那些感恩的笑脸与泪水…这些美好的微光在最暗之处闪烁,连结一个个跳动着的弱小生命,给绝望的心灵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伊黑的思绪飘远了。
也许不死川和自己都依旧有心结。但是只要还心怀爱与善意,大概就能照亮前程吧。
“发什么呆呢?”
不死川忽然从身后冒出来,大力拍了拍伊黑的肩膀。
伊黑回头,莫名其妙地冲他笑了笑。
不死川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怎么招惹到他了,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他没问,只是讲道,“主公大人给我们回信了。“
伊黑也没觉察出自己的表情有什么不对,自然地接过不死川手里的信读着。
主公大人先是大加赞赏了不死川的任务。然后郑重地给伊黑道歉,并感谢他这次救下全村村民的判断。之后再三嘱托他一定要在风柱宅邸完全修养好了再训练和返回住所,千万不能再强行出动。
“主公大人给你写得比给我的多多了。”
也不知道不死川在攀比什么,伊黑又笑了,“那你多看看书,多学点句子啊。”
他今天怎么了,这么爱笑,而且不是平时那种阴恻恻的难看的笑。
不死川心想。
他这么高兴吗?
搞得连不死川心情都变好了。
5
傍晚,伊黑找到不死川。
“喂,不死川,帮我个忙。”
“怎么?”
“镝丸好几天没进食了,我需要活老鼠喂他。你帮我去抓几只老鼠吧。”
不死川一听立刻暴躁了,眼睛都瞪圆了,“你让老子抓老鼠?!你他妈的自己去抓不就好了?!”
“我对你这边不熟悉。”伊黑斜眼看他,仿佛不死川去才是理所当然,“我家那边有不少谷仓,平时我就放镝丸自己出去觅食。你这地鸟不拉屎,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抓。”
太气人了。这是拜托人帮忙的态度吗。
仿佛知道不死川在想什么,伊黑说道:“拜托你了。”
说罢又笑了。
“好了你不要再笑了,怎么这么吓人,老子去就去。”不死川又恼怒又无语,一头的雾水。伊黑小芭内今天也太反常了,他是不是还中了什么奇怪的血鬼术没被发现啊?不死川仔细上下打量伊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走吧?”伊黑还不忘催促他。
“你和镝丸跟老子一起。下次你自己去,别想让老子再干这种破事。”
行吧,为了镝丸。两人一蛇去往附近的小树林。
冬天的老鼠可不是那么好抓的。寻寻觅觅了很久,连根鼠毛都看不到。不死川气急败坏的开始破坏树木,又是踹又是砍,吓得“千山鸟飞绝”,小动物都躲起来了。
“你慢慢找,我需要歇一下。”伊黑倒是好整以暇地跳到高处树枝上躺了下来。温度很低,镝丸一直在衣服里紧贴他的胸口盘着。
“你给老子下来啊!”不死川恶狠狠地踹着伊黑所在的树,“不劳而获的混蛋。”
“我的伤口不能活动太久,”伊黑满脸都是借口,“医生说的。而且主公大人也嘱托了,要想快点恢复需要静养。如果不想总看到我在你家晃,就让我多休息。”
“妈的!”不死川说不过他,只能凶恶地骂道,“赶紧滚,早点滚。”
这两人就是这么别扭。伊黑毒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死川又不善于表达,每次都是骂骂咧咧。但好在伊黑知道他只是脾气暴躁而已,实在骂得上头了,大不了打一架。
这时一只黑影从不死川眼皮子底下嗖地掠过,竟真是只老鼠。
不死川立刻去抓却扑空了,老鼠迅速地钻进一片松软的雪地。不死川紧随其后挥舞日轮刀砍出去,前面的雪爆开,老鼠却也极其机敏,来回走着之字路线又钻进雪堆。他气坏了,堂堂一个鬼杀队柱竟然抓不住一只老鼠,遂使出风之呼吸陆之型 黑风烟岚,将雪堆从下到上挑开,大片的风刃揭地而起,老鼠也被瞬间弹到空中。
“抓活的!”伊黑在远处着急道:“镝丸只吃活的!”
不死川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刚想骂,可恶的老鼠却毫发无损地落地,哧溜一下钻进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
这下如何是好。
伊黑看了眼石头又看了看不死川,“我抬不动。毕竟有…”
“闭嘴。”
不死川感觉伊黑今天尤其跟自己不对付,“再提你的伤口,老子就让它直接爆炸。”
伊黑翻着白眼闭嘴了,站在那看不死川抬石头。
好一块巨石,恐怕连队里力气最大的悲鸣屿搬动它都要费一番力气。不死川尝试了几次想直接劈开却被伊黑阻止了,这时镝丸也探出头来等着开饭,一幅蠢蠢欲动的模样。不死川干脆把上衣脱了丢在雪地上,说了句你让镝丸准备好,铆足力气再次尝试发力。
随着他一下憋足劲的使力,石头终于抬动一丝缝隙。
镝丸以闪电之势窜出去咬住了老鼠,下一刻伊黑出手,瞬间把因绞杀猎物团成一圈的镝丸拿了出来。
不死川这才把巨石扔下,咚的一声巨响响彻树林。树上的积雪全数震落,地上的雪也被激起来纷飞舞动,在空气中糊作一团。伊黑抱着蛇迅速躲开了,只留不死川一人呆立在原地,被落雪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身。
那个场景真是太好笑了,百年一遇的好笑。那家伙整个人都成了大雪人,五官也几乎看不见了。伊黑小芭内哈哈大笑,他又顾及到伤口不敢使劲,只好捂着腹部身体一抽一抽的,清澈的笑声断断续续从嘴里传出,弄得脸上的绷带都有些松动。
不死川实弥费劲地把雪扒开跳了出来,身上的雪并不拂去,只是像狗一样转着头和身体到处乱甩。本以为他又会生气,没想到那人只是冻得全身通红的靠近伊黑。他想甩伊黑一身水,却见伊黑轻巧灵活地躲开,他在后面追,伊黑再躲开。
两人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玩闹起来。不死川还试图把雪抹到伊黑干干净净的羽织上,伊黑一手抱着蛇,一手跟他推来推去。
因为护着镝丸,没两下伊黑就败下阵来,身上脸上被使坏的家伙扔满了雪。不死川还不算完,从地上抓起雪球继续扔伊黑,伊黑看看镝丸还在吞食,只好大声嚷嚷着:
“我认输了!我认输了!”
不死川一脸坏笑的跑过来。
“这就算了?老子还没玩够呢。”
“够了够了。蛇不能受冻,我们改天再打。”
“好吧,”不死川嘿嘿笑着,“老子今天先饶了你。”
伊黑看到他眼睛微微发红,大抵是冻得,但表情却跟愤怒时完全不同。他也不管自己身上都是雪水,只是脸上一直挂着笑,看上去就像个大龄儿童。
伊黑也跟着又翘了嘴角,抬起手,伸长手臂去够不死川的头顶。他的头顶还有积雪嵌在立起的白发间,伊黑用手替他拂去,又用袖子帮他擦了下脸。
有什么温暖的感觉涌上来了…不死川低头看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异色瞳孔,倒映着雪后的天光和笑意,它们微微发亮。
他的眼睛好像更红了,甚至连面颊上都染了一层绯色。
只好转头不看那过分美丽又清澈的眼睛,自己去刨出埋进雪里的衣服。衣服不能穿了,伊黑还把羽织脱掉盖在他身上,难得温和地说:
“赶紧回去吧。别着凉。”
“嗯。”
树林里留下两人的背影,他们并行踏雪越走越远,林中也恢复了安静。
在那一刻,他们只是两个想要与同伴嬉戏玩闹的20岁少年,可以暂时不去管痛苦的过往与背负的荆棘,悄悄享受那一点残酷中的温存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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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的日常。风哥卖艺。
【戬观】猫咪发情期该怎么办
***ooc有,私设有且多
***参考《观音庙前》,有一句话三圣母沉香出没
***灵感来自于小区发情的猫,我没养过猫,相关知识都是百度
自从猫咖刚开业被一群发情期的毛茸茸折腾到头昏眼花差点直接歇业后,杨戬就成为了坚决的宠物绝育派。因而除了哮天,每一只在三眼猫咖打工的毛茸茸都逃不了到医院割一刀的命运。但时间长了总会有例外,比如某只由杨戬被动收养的白色猫咪。
杨戬和观自在确认恋爱关系之后没过几天,观自在就要出差半个月,因为还没开学,就一并带上了许久没一同出门办公的善财龙女。
哪吒可以交给木吒,奇珍异兽可以托付给白泽和小太,但某个从谈了恋爱就开始在冤家和粘人大型犬之间来回切...
***ooc有,私设有且多
***参考《观音庙前》,有一句话三圣母沉香出没
***灵感来自于小区发情的猫,我没养过猫,相关知识都是百度
自从猫咖刚开业被一群发情期的毛茸茸折腾到头昏眼花差点直接歇业后,杨戬就成为了坚决的宠物绝育派。因而除了哮天,每一只在三眼猫咖打工的毛茸茸都逃不了到医院割一刀的命运。但时间长了总会有例外,比如某只由杨戬被动收养的白色猫咪。
杨戬和观自在确认恋爱关系之后没过几天,观自在就要出差半个月,因为还没开学,就一并带上了许久没一同出门办公的善财龙女。
哪吒可以交给木吒,奇珍异兽可以托付给白泽和小太,但某个从谈了恋爱就开始在冤家和粘人大型犬之间来回切换的三眼怪.......观自在看着背过身装作不在意但一直嘀嘀咕咕的杨戬叹了口气,好生难办。
“大盘子头,你要走就走嘛,都多大神了做事怎么这么墨迹。”
观自在不为所动,指了指杨戬手里的行李箱“飞机就要起飞了,你再不把行李箱给我,我就把你变成马骑过去。”
一刹那杨戬想了想这个可能性,从北京到三亚也就几千公里,不算太远,现在给哮天打电话让他去照顾几天猫咖吧,正好陶陶也探亲回来了,两只兽肯定没问题的。
“三眼哥,那我们就先走啦,谢谢你来送机。”杨戬从吃草的臆想中抬头时,只看到红孩儿已经拉着刚刚还攥在自己手中的行李箱追上了前面两人的步伐。
“喂!大盘子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杨戬看着三人的背影咬牙切齿又满面怅然。
往回走时,一阵佛音在候机大厅响起,杨戬心说观自在走了几分钟就又回来了,是粗心大意忘带东西了?直到佛音响了两巡杨戬才认出这是恋爱后自己给观自在特设的手机铃声,全然无视了登机口已经关闭的客观现实,杨戬满心期待地接起了电话。
“喂?大盘子头,你如果现在承认是你离不开我然后再求我一起去三亚,我也不是不能.......”“我给你留了份礼物,明天送到你猫咖,记得拿。”
另一头的观自在被空姐催着关手机,终于接通后,观自在飞速说完就压了电话,脸色愈发阴沉。到底是谁离不开谁这个三眼怪能不能搞清楚一点?既然他这样无理取闹,那原本的礼物也许就得变一下质了。
还在候机大厅的杨戬全然没听出来观自在的不高兴,哼着小曲儿开始在戬空吒的小群里狂发玫瑰表情包。
第二日,杨戬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一天,终于在夕阳西下时,见到了那份礼物:一只身披霞光朝着猫咖大门信步而来的白色猫咪。
“哦呀,看起来这里有一位苦恼的施主需要我度一度呢。”白猫灵巧地跳上了台阶,抓着杨戬的工装裤向上爬,接着跃进了杨戬怀里。
被懂事的毛茸茸冲昏头脑的杨戬,选择性忽略了白猫说话的声音以及透过天眼看到的那一轮大光相,抓起白猫就要在它肚子上深吸一口,脸刚靠近就被白猫抵着爪子推开。
“杨戬你是变态吗?对刚认识的lady就如此冒犯。”
“lady?你的声音明明是男.......等等,观自在怎么是你?你不是出差去了吗?”
大士猫跳出杨戬怀抱,蹲在一旁舔了舔被弄乱的爪子“普度众生,仅靠一具躯壳可不够。”
当不得不正视这只懂事的美丽的可爱的毛茸茸就是观自在的事实后,想起一些被对方捉弄的过往,杨戬在伸手去探猫下巴的时候努力生出了一丝警觉“你来干什么?”然后这丝警觉就在白猫靠在他手掌心时灰飞烟灭“当然是来给你送礼物啊。”
这只大士猫是一只小流浪,还没来得及到哪家去度人,就被观自在接管了意识来找杨戬。杨戬考虑到店里的猫咪不一定这么快接受一个新面孔,大士猫更私心怕“惊喜”生效时杨戬不在场,于是一拍即合,杨戬抱着大士猫回了家。
回家简单洗漱,杨戬就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撸猫,而他撸猫的手法足够熟练,把大士猫摸到呼噜个没完。
以后待在猫咖抚慰客人心灵也不错。奔波了大半个城市专程来送礼物外卖,大士猫困得哈欠连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渐渐闭上了眼。
在确认大士猫睡着后,心满意足收手的杨戬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只可惜一只白猫无论怎么也激不起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激动了意识到的那一刻,困意就更进一步占据了大脑。真是和大盘子头认识的太久了,连同床共枕都不新鲜了。
杨戬学着刚刚大士猫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拉起被子,贴着大士猫道了句晚安,关上了台灯。
杨戬是惊醒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种梦了,梦里的画面从封神之战风吼阵中呼啸的风声,到劈山救母桃山崩塌的轰鸣,再到刚开猫咖被一群毛茸茸发情期足够尖锐的叫声搞到差点歇业。杨戬愣了愣神,前两个画面和最后一个跨度未免太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噩梦真是怪,事都是旧事,早已经无所谓了,但忆起来的皆是嘈杂之声,即使醒了也萦绕不绝......杨戬猛地转头,看见了那只焦躁不安但还是努力在压低声音的大士猫。
大士猫已经后悔了昨日生出的捉弄杨戬的想法。平日里和化身的联结都很薄弱,即使化身出事也对本体感官无碍。但这次分了心神到大士猫身上,又因为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挑了一只濒临发情期的化身。以往观自在极少将意识心神分给大士猫们,以猫咪之身亲身体验发情期还是头一遭。而直到身体开始发烫,需要尽力才可压制叫声和其他一些奇怪的冲动,观自在才意识到他把猫咪的发情期想简单了。
观自在还未和杨戬谈恋爱时,那人就在猫咖抱着毛茸茸,跟他滔滔不绝灌输给毛茸茸绝育的好处,劝他早日把自己所有的毛茸茸分身都给阉割了。先不提听到杨戬建议要观自在主动阉自己(分身)时喷出的星○克,观自在那时只是朴素地认为度众生应当平等,绝育太过干涉生灵繁衍生息,不应当也不必要。而且在他反问对方若是都阉了那其他想找对象的公猫母猫怎么办时,杨戬喷了咖啡还不幸被呛到的场景也让他有够满意。但现在观自在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痛苦,才开始考虑对于那些目的就在于抚慰人心的毛茸茸化身,或许杨戬的提议也不错。
还未等大士猫继续深想下去,喉咙里溢出的猫叫声就阻止了他的思绪 ,尖锐凄厉,大士猫自己都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眼杨戬,他倒是睡得够熟,就是眉毛皱起来了,想必刚刚的猫叫声对他也不是毫无影响。虽然原意是折腾对方,但真开始如愿发展了,大士猫自己先心软了。犹豫了一下没靠过去,而是往床另一边蹭了蹭,姿势不甚优雅,不过现在可以说是猫生的低谷时刻,这些都是小问题。
大士猫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断开和这个化身的联系,收回心神。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化身会就此消失,只存在了一个傍晚的礼物,等他回来这个三眼幼稚鬼指不定怎么耍赖呢。小小地叹了口气,大士猫继续用爪子一下下勾着床单分散注意力。
“喂!大士!观自在!你没事吧!”
杨戬翻身起来的动作猛,嗷的那两嗓子声音也太大,吓得大士猫一激灵,叫声也忘了压抑,喵得一声尖锐到杨戬瞬间灵台清明。
杨戬凑近了细看“观自在,你这是发情了?”后面三个字他声音小到静了音。菩萨发情,这四个字他单是连在一起都觉得冒犯又荒谬。日常站在他对面的观自在能说会笑,即使自己在梦里与之亲近,也不过醒来后羞恼怎么偏偏是这人。极少想起来在凡人眼里观自在原本就是不可亵玩的莲花,好在自己并不是凡人。
杨戬使劲闭了闭眼睛,今夜可能是因为梦见了以前的事,思绪也怪了起来。大士猫又叫了一声把杨戬喊清醒了,职责再特殊,现在面前的也不过是只几个月大的没有绝育的毛茸茸,发情再正常不过了,自己刚刚是想到哪去了。
杨戬伸手碰了碰大士猫,大士猫就猛地抖了一下,不靠近他反倒又往床边上跑。他猜观自在是害羞,杨戬经手处理过发情期的毛茸茸怎么也有十只往上了,以前只要他靠近猫咪身边,它们都会争着往他身上蹭。如今看见个有意识害羞的,还偏偏是以前总和他嘴硬吵个没完的观自在,杨戬就忍不住想笑。但他可不是某个好面子又傲娇空长了岁数的大盘子头。
杨戬好脾气地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把大士猫抱在了怀里,手法熟练地顺着它的背部抚摸,到尾巴根处再加上力道揉捏,大士猫的后爪像踩奶一样在杨戬腿上蹬个没完,脑袋也靠在他胸前慢慢蹭着。
大士猫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身体和意识足够疲倦,但发情期分泌的激素又刺激着它被迫保持兴奋。被杨戬抱起来时,大士猫心底也长舒了口气,比起不好意思,现在解决身体需求才是要紧事。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大士猫就更多地顺应了作为一只猫咪的本能,该翘尾巴翘尾巴,该撅屁股就撅屁股,反正现在还是一只猫嘛,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叫声也变得和缓甜腻,如果只听声音,倒像是在冲着杨戬撒娇。
大士猫被伺候地正舒服时,抚摸着脊背的手突然停了。
“咳咳,那个,观自在你能不能换一种声音?”
“怎么?是觉得母猫用我的声音不合适吗?那换成关小姐的声音怎么样?”
大士猫不知所云,以为杨戬只是对他的声形不符感觉别扭,心说都是毛茸茸怎么还把性别卡这么严。不过杨戬帮忙的尽心尽力,这也的确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现在没理由不满足他这点小要求。于是大士猫声音转换平滑流畅,话音后半段声音已然是那个娇滴滴叫着杨先生的关小姐。
“等等等等一下!不是说让你换成关小姐的声音!”
只听声音都知道杨戬有够崩溃,大士猫扭头看了看杨戬,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些许端倪,但这神居然拿手捂住了脸。身体已经又开始有异感了,杨戬却磨蹭个没完,这家伙不是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吗?大士猫被折磨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杨戬你到底要干嘛?”
在小台灯橘黄色暖光的映照下,大士猫突然福至心灵,先是看见了杨戬没能遮住的发红的耳朵尖,然后视线往下,就看见杨戬的白色家居短裤中间顶出的一片阴影,大士猫表情逐渐扭曲,一时嘴快。
“.......杨戬你居然对着毛茸茸起反应。”
这大概可以荣登杨戬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尴尬的场景排名前三了。本来是按部就班地给大士猫缓解发情期的不适,毕竟手里摸的是毛茸茸,就算知道这是已经跟他亲过嘴的观自在,杨戬的性癖也没奇怪到对着猫有非分之想。更何况大半晚上的,神不需要睡觉也耐不住长期适应人类生活的生物钟的催促,杨戬本来的确是一心只想着赶紧伺候完这位猫大爷后接着睡觉的。
但气氛的转变就从大士猫停止哀嚎,低喘着声音发出喵喵的叫声开始。喵就喵吧,大盘子头还喵的千回百转。杨戬不是没听过其他猫这样叫,但用着观自在的声音这样,对于一个单身了三千多年的青壮年男性神仙来讲,多少还是有些超过了。何况大士猫只顾闭着眼睛享受,后爪一蹬一蹬的没个准头,难免有几下照顾到了某个部位,力道不大但杨戬脸红了个透,于是紧急叫停了这种危害成年男性神仙身心健康的行为。
场面太过于尴尬,一时间一神一猫谁都没有出声。大士猫下意识说完就后悔得想当场消失,是激素把脑子淹没了吗?杨戬当然不是对着猫起反应,而他本来也可以发现后装作无事发生,假装渴了饿了出去溜达两圈,给杨戬一个自行解决的时间。但现在,大士猫决定趁着杨戬脑袋宕机过载走远点,片刻贯彻看不见就不存在的唯心主义。
沉默了半响,大士猫已经开始蹭着枕头缓解不适了,杨戬终于开口“才不是因为毛茸茸,”他小声嘟囔着,重新把大士猫抱回怀里“等你回来记得要补偿我,观世音菩萨不会不负责任吧。”
谁要对你负责.......这个三眼怪又耍赖。大士猫感觉自己耳朵快熟了,想出言挤兑,但不知如何回应,何况现在他整只猫趴在杨戬怀里,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骂他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敌进我退,大士猫最后决定意识装死,喵了一声不清不楚的就算回应了。
一神一猫又不知过了多久,杨戬已经迷糊到好几分钟手都不抬一下了,大士猫的困意才终于占据了上风。眼见着杨戬第三只眼挣扎了几下还是闭上了,大士猫偏着头舔了一下杨戬的手背。小声道了句辛苦你了,爪子拍在台灯开关上关了灯,又小小声补了句晚安,靠着杨戬一块睡了过去。
次日,杨戬醒来时,只觉得胳膊酸得要命,而且靠着床背坐了一晚上,腰也僵到作响。刚想起身,腹部有团白色毛茸茸动了一下,他才想起昨夜之事。轻手轻脚地想把它放下来自己先去洗漱,却被仍处于梦境的大士猫拽着不放,头蹭着他的胳膊,还没有一点要松爪的自觉。杨戬心都快化了,头一次觉得观自在如果真的是只猫就好了。
从前他们初识,观自在尚是慈航道人。那人总是心怀众生,他拉着自己这位师叔下山赶集,却被师叔带着替山下村民背柴送药,好不容易入夜时赶回集市,放一盏河灯,杨戬在念着母亲妹妹师父哮天自己一切顺遂,师叔却在念着愿世道常安。杨戬瘪着嘴,抱怨对比之下小师叔这般倒显得自己气量小了,却只是被他笑着摸摸头,说你若能护住自己珍视之人,就是在帮他安宁世间。
后来慈航道人去了西天,成了观世音。神如其名,愿以己身正道,入红尘救红尘,听众生苦难,度世间太平。那时他坐在灌口的二郎神庙里,多少信众来来往往,那些苦难他有的能帮,有的只能听着沉默着,脑子里由不得想起观自在跟他说的度众生。从前还是少年郎,只把师叔的话当天花乱坠的噱头,觉得度众生听着够帅够带劲,只护着家人听着总是缺了那么点威风。而如今高坐庙堂上,他却意识到连自己的信众自己也无法全然救赎,度众生,这又是何种苦楚。
甚至连护着家人他也没做到。
杨戬失去过不少应得的爱,他曾一意孤行要劈开桃山,可劈开桃山后已是肉体凡胎的母亲化为飞灰,他不死心,百年间追寻了几世轮回的母亲,却看到她另有阖家欢乐,黯然神伤了几次后学会了保持距离,专心做他的二郎神君,午夜梦回也只当看了场别人的人生,替别人母亲尽了孝。他还曾作为执法神狠着心把自己妹妹镇入华山。罔顾伦理,天庭走狗什么的被骂了个遍。听闻外甥想救出母亲,他也愿意,跟着设局一路暗中帮忙,妹妹运气好,赶上宝物更新换代,保下了神体,只是连带着知晓真相前还跟他亲密的外甥沉香,在之后看自己的眼神都不甚温情,日后几乎再无往来。
但他也得到了不少的爱。小时候天生三眼没朋友,哮天和阿杭陪着自己读书打弹弓,练习法术。长大一点拜入玉鼎真人门下,因天赋出众被众星捧月,玉鼎真人慈和护短,杨戬屡次打扰慈航道人被上门投诉,玉鼎真人也是劝慈航道人这是小孩子喜欢你的表现方式,逼得慈航道人先适应了杨戬三天两头的造访。成了二郎神就更了不得了,认识了哪吒,不大一个藕反骨长的窟窿都和其他藕是反着来的,和他在伐纣时一拍即合。后来又奉命擒拿孙悟空,打出了交情。虽然这臭猴子的毛一点手感也没有,但不摸毛只谈天说地喝酒,倒也是个良友。再到后来,他认识了观自在,面目似故人,手中也有个瓶子,满口仍是普度众生,却换了名讳,头上还顶了个大盘子。可能是熟悉感违和感交相作用,正负得负,杨戬看他哪哪不顺眼,找茬的态度愣是把玉面天生喜的观自在气得天天和他对着吵,一吵就吵到了现在。
总体而言,杨戬还是得到了足够多的爱,也护佑到了相当一部分他爱的人。长成了一个三观端正品德高尚不缺安全感还能给别人安全感的好男神。但他有时候看着发呆的观自在,想着他耳朵里听的是众生苦难,眼里期盼着的是万物安宁,心里还是有点发慌。杨戬这么多年,除了家人旧友,过生日吹蜡烛的祈愿祝福名单也只是多了一个观自在,但观自在呢?那么多人需要他,他也需要那么多人。连他们接吻时杨戬都跑神在想是否此刻观自在能听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心跳声,如果不是,他就有必要吻得更深一点了。
杨戬没什么独占欲,他乐得见所有人都喜欢观自在,度众生嘛,现在听着也有够高端,如果功成说不定功劳还能往大度的自己身上记一笔。只是个别时候,比如接吻的时候,比如此刻大士猫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觉得观自在眼里只有他一个也挺好。
他比众生更爱观自在,观自在众生中也应当多偏爱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喜欢毛茸茸,对方嘴上嫌弃但被度的待遇都是大士猫亲自出马的定制级别,杨戬现在多少已经觉得人生无憾了......等等大盘子头还没给昨晚的补偿呢,那还是有些缺憾的。杨戬脸又红了,手下不自觉地揉捏起了毛茸茸。
大士猫被折腾醒了,起床气促使着他转头就咬了一口杨戬的手指,但杨戬不怒反笑,大士猫一阵恶寒,脑子里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对方抱起来猛吸一口。
“大盘子头,你的猫化身都不洗澡的吗?你这洁癖能忍得了吗?”
“.......等我回来就把你变马。”
接下来几天,杨戬在猫咖里改放了舒缓的古典乐,有空就开天眼当逗猫棒用,还把自己午休的小房间单独隔出来留给了大士猫打滚,晚上顶着心理生理双重压力摸猫摸到手发酸。终于在观自在本体回来前熬过了大士猫的第一次发情期。
观自在回来那天,杨戬早早就抱着大士猫候在了机场,大士猫感觉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有些发抖。
“怎么,见我有这么紧张吗?”
同样的声音一近一远的传来,杨戬抬头去看时,大士猫跳出了他的怀抱轻快地往前跑去,一跃又到了另一个人的肩头。
“杨戬,好久不见。”
那人还是穿着一身白西装,手里拿着星○克,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明明这半个月他们天天都待在一起,但听观自在一说,杨戬又觉得他们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神仙来说,百年光景也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用了千年才从陌生到熟识再到相恋的小情侣来说,十五天已经足够久了,久到杨戬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迎着风笑着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尾声
“去给我绝个育吧。”喝着星○克的观自在若无其事地说。
杨戬玩手机的手停了一下,一刹那想到了诸多可能,没有抬头继续打字,盯着屏幕沉默了一阵后表情愈发扭曲。
“我是说给上次陪你的化身猫绝育,待在猫咖不绝育太麻烦了。还有我跟你说过的吧,离我这么近还反复念叨我的名字,就算只是心声我也听得见。”
遭了观自在白眼的杨戬心率恢复了正常“大盘子头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为了不履约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几分钟后,喝完星○克的观自在打算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刚拿出手机就被一脸尬笑的杨戬打断,推着他出去说事不宜迟今日事今日毕现在就去给你哦不是给猫绝育吧。
至于观自在回到家后,看到那条“男朋友要绝育该怎么办”99+评论的朋友圈后转身出门履行了另一个把杨戬变成马的诺言,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锖义】狭雾山志·下
警告:
*abo设定
*生子
*清水
*原著向
summary:
将死之人富冈义勇决定回到狭雾山。他的儿子不认识这个陌生的Omega。
注:角色死亡预警。
——————————————————————
“您真的很厉害!”
不知第多少次被轻巧地击落手中的木刀之后,寂跌坐在地上,擦着满头的汗水,兴奋地说。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垂下手中的木刀,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他小声地说。...
警告:
*abo设定
*生子
*清水
*原著向
summary:
将死之人富冈义勇决定回到狭雾山。他的儿子不认识这个陌生的Omega。
注:角色死亡预警。
——————————————————————
“您真的很厉害!”
不知第多少次被轻巧地击落手中的木刀之后,寂跌坐在地上,擦着满头的汗水,兴奋地说。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垂下手中的木刀,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他小声地说。
“但还是很厉害嘛……”
寂把双手背在脑后,双腿一伸,彻底倒在了地上,长松了一口气,看着天上游动的云。
“我听说您打败了鬼王。”
“不是我。”
富冈义勇把木刀放下,跪坐在男孩的身边。
“是全部人一起。”
“反正是打败了对吧?“
“是的。”年长的Omega点了点头,又忽然僵住了,半晌才又开口,“……付出了很大代价。”
很大、很大的代价。活下来的,不过十一二之数罢了,也只是在不见天日的无限城当中所流的血,真正的胜利应当从鬼杀队的源头算起,要算上每一名牺牲的队士,甚至算上丧失在恶鬼爪牙之下的每一条生命。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无论是堕入鬼道的,又或者被当做食粮的,无非都是一场惨剧。
是这样吗,锖兔……
他茫然地盘问着长在他心上的那个名字,沉浸在了无尽的思考当中。
在他缺席的那七天里,藤袭山上都有些什么事情发生?那山间的小道也像狭雾山那样泥泞吗?茂密的草木间是否会有清晨弥漫的雾气?一个人走在昏暗的山林里,熬过六个夜晚,不断斩杀恶鬼,会有一丝没被察觉的疲倦吗?
为什么只留下寂给我呢?
连一片布,一只鞋或者一缕头发也没有了。那件分成两半的羽织,也是他回到狭雾山之后,从储藏室里翻出那卷落了灰的龟甲纹棉布,噙着眼泪裁开,坐在油灯下,耗费整个寒冷的长夜做成的。之后的许多年,他都要重复这样的事情,直到他的生长放缓,身形再没有变化。
狭雾山的太阳再一次走到了山的后头,山腰的木屋比任何地方都更早地进入昏沉的傍晚,这一天的晚霞没有昨日的热烈,反而泛起了浓厚的暗色。一股风回荡在空旷的廊下。
他看向仰躺在地上,双眼半张半闭的男孩。那张和他父亲无限相似的脸上只见惬意和明媚。十二年后,狭雾山上的孩子不再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富冈义勇别无所求,也别无可求。
“唔……”
男孩猛地坐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了膝盖中间。
“……我知道的,”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就要进入嘶哑的时期,又好像只是太久没有饮水,“我和鳞泷老师一直在看着祢豆子姐姐哦。”
“他们真幸运啊。”
寂抬起头,看向沉默的前任水柱。
“不可以这么说!”
男孩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受到这样一句严厉的斥责。
“灶门兄妹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是用幸运二字便可囊括的。”富冈义勇听到自己的声音,严肃而正式,带着一些怒意,“你作为鬼杀队士的儿子,也应该对他们更尊重一些。”
“……你认识我的父母吗?”
这一刻,富冈义勇愣在了原地。
“我说,你认识我的父母吗!”
已经顾不上是否失礼,男孩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砸在地下,激起尘土。
“我连父母都没有,更何况兄弟姐妹呢!”
“……对于我而言,难道不是幸运吗?”
狭雾山的夜晚来了。林间一片寂静。富冈义勇仿佛听到男孩带着哭腔的怒吼声回荡在树木之间,质问着他十二年来的每时每刻,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一瞬间,寒冷蔓延到他的双脚,那里曾经的暖意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
“寂!”
鳞泷老师听到了这边的骚动,也恰好听到了那段失礼的话。他刚大声喊出男孩的名字,富冈义勇面前的人就飞快地翻身爬起,飞奔着一头钻进了森林里,只留下几滴落在地上的眼泪,沾湿了覆盖着尘土的地面,落下几个微小的深色斑点。
那天晚上,富冈义勇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即使深夜里男孩悄悄摸回来,打开门发现师父和师兄双双坐在火塘边上等待他,于是愧疚地再一次流下了眼泪,不等被鳞泷老师压着便为自己先前的失礼道了歉,富冈义勇也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那之后,他迅速地衰弱下去,像一棵被大雪压折的竹子。
普通人在生命的最后,都是这样缠绵病榻的吗?
富冈义勇昏昏沉沉地想,却得不到答案。他的呼吸变浅了,作为从前的剑士,在死亡之前就停下了呼吸法,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但是他想着,也许大家会原谅我的,毕竟,已经没有鬼了。
他感觉像是发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汗水像凭空出现那样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被褥和枕头,于是感到更加冰冷,身上却是滚烫的,连轻微的呼吸都像在吞吐着火焰。
“义勇。”
鳞泷老师的声音把他从意识里黑暗的角落唤醒。
“你的发情期到了。”
……怎么会……?
他眨了眨没有焦点的眼睛,挣扎着试图抬起头来。冰凉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和眉骨肆意流淌。
“我不能照顾你了,让寂来吧。”
富冈义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猜测这是他的身体最后的自救程序,当年轻的Omega走到生命的尽头,为了续上一口余气,会迎来最后一个发情期,如果能够活过去,并且受孕,这具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就又能被母性榨出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但这不过是一个器官的权宜之计罢了,它救不回一个已经死去大半的人。
“……老师……”
他清楚,时日无多,仍未说的话,要趁早了。
富冈义勇猜想寂应当很不愿意照顾他。哪个男孩愿意整日在床沿前跑来跑去,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没相处几日的陌生人。而这个人还有些严肃,并不和蔼可亲,与他没有什么恩情可言。仅仅是因为同门一场的缘故,便要耗费这许多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吗。
男孩还是来了。浅杏色头发的男孩真的顺从了鳞泷老师的说法,在Omega的床边事无巨细地照顾,煎药,擦身,更换衣衫和被褥,一切都完成得井井有条。
不愧是锖兔的孩子呢。富冈义勇喝下男孩端过来的药汤,又像个蜗牛一样,缩回了被子里。发情期让他浑身发热,病弱令他浑身冰凉,虚弱的身体已经不能够支撑正常发情期的活动,那些和情爱密切相关的反应都销声匿迹,只有身体里空洞的剧痛和火热还保留着,使得这场发情有如一场发烧,使得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重病人。
发情期至长不过七天。等到第四天过去,他的生命大约也已去了四分之三,鳞泷老师来看过,富冈义勇只是不断地道谢,间或道歉。两人没有就富冈义勇的身体说什么话,却心知肚明——回天乏术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了。
寂依旧勤劳认真地在富冈义勇的病榻边帮他的师兄有尊严地度过最后的日子。有时候,富冈义勇会看见他悄悄地抱着膝盖,和那天的姿势一个样子,埋头流着眼泪。
他又是在为不认识自己的父母难过吗?
富冈义勇想着,轻轻地咳了一声。男孩连忙擦干眼泪,靠到Omega的身前,听着Omega虚弱的话语。
“我认识……你……父亲。”
“他……我的同年……”
“是……天才……”
“很强……如果……他才是水柱……”
“他……保护了所有人……是……英雄……”
“死在……藤袭山上……”
“不要……为这件事……羞愧……”
“在我心里……他……不止……是队士啊……”
他看见浅杏色头发的男孩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甚至嚎啕大哭起来,只是那样的呜咽的声音已经传不进他的耳朵,哭声始终是想象里的那一种,单调的,稚弱的婴儿的哭声,那是寂出生时的声音。
为什么呢?
富冈义勇的心里泛起无限的疑惑和心痛。他想伸出手去用袖子擦掉儿子脸上的眼泪,却已经抬不起手来,用尽全力也只是让手指在身下的垫子上婆娑,指尖擦过布料,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这是他给寂做的襁褓啊。用同一块布料,在腹中的孩子轻轻踹着肚皮的同时完工的襁褓,是红色的婴儿出生后第一次被包裹起来的襁褓,是龟甲纹的软被,现在却正在自己身下铺着。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试图去看清浅杏色头发的男孩的面容,那张脸和记忆里的人岁数接近,又相似到难以辨认。富冈义勇看了很久,直到寂的眼泪也停下来了以后,扭过头来与躺着的人在一片静谧中对视,张了张嘴,仿佛有话哽在喉头,却连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在昏暗的房间里,男孩眼底的亮光湮灭了。
啊……有一点点像我呢。你看,锖兔。
富冈义勇笑了起来。
他已经走入了一片黑暗,前方很显眼的地方,有一个明亮的身影牵起他的手。
寂很讨厌所有人都拿他当小孩。
他看得见那么明显的龟甲纹。
他能发现陌生的来客莫名其妙的失神。
他懂Alpha应该懂得的常识。
……我只是意识到的晚了一些罢了,母亲。
End
后记or写后感:
本来是看到开了斑纹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的事情后想到的。即使有一个遗腹子,到那时候最多也就是十二岁左右,还是我省略了一点时间的岁数。离锖兔的十三岁就差一点点。
又想到,有遗腹子的事情的话,一定是放在狭雾山野蛮生长。不可能带在身边的,他想起那些事情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看到这个孩子一定是成日以泪洗面。更何况鬼杀队也带不了孩子。
这样生而不养的情况下,大约不会想要认回来的。寂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评论里也非常清楚地点到了。
可能寂会宁可被蒙在鼓里,但是我的故事里不是这样发展的。他始终要知道的,让他在最后接触一下义勇,也许会好一点。
最后,说真的,我做鳄梦已经做够了,现在脑内最好的结局居然是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打败了无惨大家也都在黄泉得到家人的迎接……
义勇其实还好,他如果活下来去当个小饭店老板或者狭雾山护林员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等什么时候无惨被干掉我就要写纯砂糖庆祝,我要写鱼带孩子,和兔生他三四个,开个小饭馆,穿着和服围裙站在炖锅前面尝味道,做的鲑鱼萝卜一绝,孩子名字我都起好了,不虚。
以上。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