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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史莱姆葫芦

【德哈】结婚之前杀个人

·战后HE,1w+一发完

·简介:哈利·波特在自己还有一周举办婚礼的时候,收到了自己的死对头即将被处死的消息。


-正文开始 感谢阅读-


霍格沃茨之战三年后,救世主哈利·波特宣布要结婚了,婚礼定在一周后。这条消息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巫师届,哪怕你只是禁林里的一只蜘蛛,都会有一张报纸拍在你脸上说波特要结婚了。


而该事件的男主角,此刻正对着自己的两位好友吐南瓜汁,他上一次这样还是看到秋·张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们得决定一下我们先讨论哪个话题,哈利的手上是一个好消息,而我手上的……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战后HE,1w+一发完

·简介:哈利·波特在自己还有一周举办婚礼的时候,收到了自己的死对头即将被处死的消息。


-正文开始 感谢阅读-


霍格沃茨之战三年后,救世主哈利·波特宣布要结婚了,婚礼定在一周后。这条消息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巫师届,哪怕你只是禁林里的一只蜘蛛,都会有一张报纸拍在你脸上说波特要结婚了。


而该事件的男主角,此刻正对着自己的两位好友吐南瓜汁,他上一次这样还是看到秋·张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们得决定一下我们先讨论哪个话题,哈利的手上是一个好消息,而我手上的……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赫敏嫌弃地把一张纸丢到哈利脸上,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文件。


“我发誓这件事和任何一个红头发的无关,赫敏,我也是从报纸上知道哈利要结婚的消息的,”罗恩立即把手举了起来对梅林发誓。“金妮说她和哈利压根就没考虑过复合,更没有我脑补的什么意外到来的孩子……为了确保韦斯莱家的无辜,我甚至差点去检查了乔治的屁股。”


“你刚才说什么?”哈利擦完了自己吐出来的南瓜汁,打断他们。“马尔福死了?”


“哈?”赫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把自己手中的文件抽出来放在桌面上,压住了哈利带来的婚礼请柬。“哈利,你至少漏听了大半句话。我说的是——【德拉科·马尔福被怀疑与一起魔药中毒事件有关,如果没能洗清嫌疑最高会被判处死刑,时限为一周。】”


“哇哦,至少他还知道要给你送新婚礼物。”哈利闭上眼睛,听到罗恩在耳边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


{缓和剂。一种药剂,用于平息和舒缓烦躁焦虑的情绪。如果配料成份放得过多,服药者就会陷入一种昏沉的、有时甚至是不可逆转的昏睡之中。配置起来最难最费事的魔药之一,配料是月长石粉和嚏根草糖浆。}


圣芒戈发生了缓和剂中毒事件,一个病人因配比错误的缓和剂陷入昏迷,暂时不知道是否能够醒过来。对前食死徒的怀疑首当其冲,魔法部在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家中搜出了大量的月长石粉和嚏根草糖浆,也就是缓和剂的配料。魔法部的人闯进他家里的时候坩埚还点着火,嫌犯正在把配比不当的材料往里面加,证据确凿。


德拉科·马尔福拒绝为自己辩护,这坐实了他的嫌疑。


这一切是和哈利·波特宣布婚讯几乎同时发生的,因此这场事故甚至都没能在报纸上获得一席之地。要不是他们都在魔法部任职,哈利觉得自己恐怕要等到德拉科凉透了才能知道这件事。


“怎么回事?”哈利用了一点关系取得了审问德拉科的机会,手里把玩着他被缴械的魔杖。


“波特,”被束缚咒困在椅子上据称一直没开过口的嫌犯张嘴了,吐出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德拉科皱着眉,一副非常疲惫和厌烦的样子。“你就不能不什么都管吗?赶紧去准备你的婚礼……和张,韦斯莱,或者随便谁结婚去吧,就把我的尸体当成没法到场的新婚礼物不行吗?”


“如果你就这么被处置了,真正的犯人就会逃脱。”


“那你大可不必费此波折,这件事就是我做的。”


“作为一个还算负责任的傲罗,我不可能放任一桩错判的案子在我眼前盖棺定论,”哈利缓缓蹲下看向那双灰色的眼眸,此刻那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


那双被注视的眸子轻轻颤抖,几秒就挪开了视线,紧闭的双唇一言不发。


审讯室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只有哈利用德拉科的魔杖无意识地玩着小魔咒的声音。直到被买通的看守轻轻敲了敲门,哈利才叹了口气放下魔杖。


“别忘了,马尔福,我在目击和取得你无罪证据这方面非常有天赋。”


“顺便说一下,到我结婚之前你仍然可以答复我的表白。”


/


哈利一直觉得,撩完就跑这个词说的就是德拉科那个混蛋。自己的情感生活本可以风平浪静——情窦初开的时候对着别有风情的亚洲姑娘心动,需要安慰的时候和亲人般的女孩子互相陪伴,成熟了之后可能会去酒吧找几个合眼缘的辣妹调情。


结果每一段、每一件事,都会有个嚣张的金脑袋闯进来横插一脚。那张欠揍的脸就好像个哈利波特牌挂件似的,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哈利的世界,在他所有的回忆占据一点空间。


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德拉科·马尔福。总是缠着他的马尔福,当个食死徒都把自己当得可怜巴巴的马尔福,不肯指认他的马尔福,魔杖为他所用的马尔福,厉火中紧紧握住他手的马尔福,被伏地魔宣告死亡时在背后紧紧盯着他的马尔福,他的死对头马尔福。


行吧,哈利想,要是我们都能活下来的话可以谈个恋爱,毕竟除了这个人他还能爱上谁呢。


结果他想过最终决战非常惨烈,他需要和伏地魔同归于尽;想过自己和赫敏辩护失败,马尔福全家被丢进阿兹卡班——却没想到当一切都平安尘埃落定之后,马尔福跑了。


跑了。


行,整挺好。


/


哈利首先来到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魔法法律执行司的人正围着受害者调查取证,他不准备凑上去和那些认识的人碰面,更何况这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不是万事通小姐赫敏——比起破案他更喜欢打架,因为魔法部里的每个人讲话都在弯弯绕。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四楼德拉科的办公室,他来过太多次了,以至于可能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听说德拉科自愿领了张“摄魂怪之吻爱的号码牌”后哈利一点东西都没吃过,所以他一进门就赶紧从食品柜里掏了两片面包塞进嘴里。


哈利曾经以为德拉科无视自己的表白并非救世主魅力不足——只是他单纯不喜欢自己这个型的而已,然而现在看来自己似乎还比不过一个破烂不堪的摄魂怪?


笼子里的白鼬看到熟人来了,立刻大声地叫嚷了起来吸引哈利的注意。哈利被逗笑了,抓了一把粮放在笼子里,顺手挠了挠这只委屈到啃笼子边边的白鼬。“我猜他们没人来得及给你添饭,让你和我一样饿肚子了。”


白鼬立即香香地啃起了自己的小饼干们。


这只小动物是哈利出于恶趣味买的,现在姑且算是他和德拉科的共有物,他还记得把白鼬提到德拉科眼前时那个人咬牙切齿的样子。


“波特,这就是你说要对我表达感谢的方式?救世主就连谢礼都这么特别,不忘踩上我两脚。”


“别误会了马尔福,我只是真心认为白鼬很可爱。我会照顾他的,如果你实在看不惯它我也不会阻止你把它当成新魔药试验品。”


结果最终某个傲罗由于太忙根本没有履行照顾义务,但某个治疗师也没把它放在解剖台上,就这么一直放在德拉科的办公室养着了,哈利每次来都会逗一逗这只动物。


这间办公室实在是简单到没什么线索可找,估计魔法部也无功而返了。哈利在办公室里转了又转也没看到任何自己不熟悉的物品,简单的书桌上放着一些整理好的文件;单人床有时供德拉科加班休息有时供哈利疗伤时躺在那里;书柜的左边是各种魔药书,右边摆满了圣芒戈常客哈利波特的常用药;衣柜里一半是德拉科的工作服一半是哈利的西装;食品柜里本来总是空空如也,后来因为某人到访过多德拉科也学会了准备点吃的给随时可能出现的饿鬼。


这里没什么东西了。


哈利正要离开时突然办公室被人打开,是德拉科的助手。他们都没料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但很快就认出了彼此并且互相打了招呼。“你好,波特先生。我来带走马尔福先生之前托付给我的白鼬,他说恐怕之后都要放在我家里养了。”


/


说马尔福跑了这句话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他并没有人间蒸发,相反地,他们经常在很多场合碰面。但是哈利就是能很微妙地察觉到他的疏离,就像是刻意要把他们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查封马尔福庄园的那次,哈利走了大半个庄园差点掀开草皮才找到德拉科,想和他商量一下之后的打算。结果德拉科只是不屑地一笑:“救世主也这么闲吗?处理马尔福家还需要你亲自动手。”


马尔福一家人被宣告无罪的那次,哈利从辩护席跑下来飞奔了许久才追上德拉科的背影。结果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表达谢意:“何必呢,我自己都没在坚持了。”


德拉科正式入职圣芒戈的那次,哈利听说了消息甚至搁置了工作亲自上门。结果德拉科只是看起来非常不满地低头对付制服上的袖扣:“你该许愿自己别碰上我,前食死徒非常乐意给救世主的药里加点料。”


他们的关系结冰于此,每一次见面都互相点头示意,始于德拉科淡淡收回的目光,终于哈利徘徊在口中的欲言又止。他们不再是敌人了,却也不是朋友。说是认识七年,却仿佛毫无关系。


在某次任务里哈利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会下一次自己偶遇德拉科·马尔福的时候,他孩子都有澳洲蛋白眼幼龙那么大了吧??——哈利为自己的分心付出了代价,一道魔咒擦过他的脸侧,差点送他的一只耳朵下去和乔治的那只凑一对儿。


不过这也给了他去圣芒戈的理由。


“所以你还是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你为什么会满头血蹲在我办公室门口,波特,”哈利坐在德拉科办公室那张单人床上看着他处理自己的伤口,这个混蛋百分之百在缠绷带的时候故意用力了。“你是圣芒戈最大的金主之一,我时常觉得圣芒戈能开下去一半的钱都是从你兜里掏的,他们甚至想专门设立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病房。你的另一个家——魔咒伤害科在五楼,不要告诉我你是不熟悉这里所以走错路。”


“人际关系,马尔福,既然马尔福的治疗款待是免费的我又何必再折磨自己的钱包——”哈利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思考一会该如何把书架上自己盯了好几次的那瓶白鲜香精揣走。“——更何况这本就该由你负责,说到底我受伤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波特先生现在还学会栽赃嫁祸了吗?”德拉科觉得这套说辞真是可笑得要命。


“我打架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会不会突然领着一只澳洲蛋白眼幼龙,然后就没躲开攻击,差点被削掉一半脑袋。”哈利故意说得严重了些,用手在自己手上的耳朵边上比划了一下。


“什么该死的幼龙……”德拉科顺着哈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伤口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他皱了皱眉。


“这不重要,就是说我以后也会总是跑到你的办公室,让你做好准备的意思,”哈利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为了避免我可怕的想象成真,我决定赶紧告诉你——其实我对你感兴趣有一段时间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


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久到哈利已经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我刚才说,我其实挺喜——”


“别开玩笑了,波特。”德拉科打断了这段荒唐的对话,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他把它们蜷缩起来藏在手心。“希望你别忘了我们从一年级开始就巴不得对方被禁林里的怪物当成零食,直到现在也应该如此。”


“我没——”哈利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德拉科拽了起来带到门前。德拉科的嘴抿成一条线,语气中似乎真的对此充满怒气。


“你该走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波特’突然出现在我的私人办公室。让我再告诉你一次圣芒戈的就诊流程,你需要在一楼初诊,然后领取意见单,最后找到对应的楼层和医生。如果有任何我没说清楚或者你没听清楚的地方,每个楼层都有说明书。”德拉科说得很急,像是在被什么催促着。说完这一切他不再去看哈利和他受伤的脸,在两人中间用力关上了门。


虽然没指望能轻易成功,但哈利真的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主动告白能失败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当即涌上了怒气和讽刺,狠狠地转身离开。


这时哈利感觉口袋里有什么在硌着他,随即伸手一摸。


那瓶他多看了好几眼的白鲜香精流淌着魔药特殊的光,正乖乖地躺在手心。


/


距离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婚礼还有四天,距离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的审判日还有四天,哈利又走进了关押嫌犯的牢房。


这一次哈利只是卖了个人情跟上司罗巴兹一起进来的,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听罗巴兹对着一个哑巴唱独角戏。他手里厚厚的那一沓调查结果和报告反反复复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圣芒戈的病人因配比错误的缓和剂昏迷不醒,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被逮捕时正在熬制作案工具,证据确凿。


哈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上司:“三天过去了,调查真的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吗?你们所有的证据也仅仅是他恰好在熬一锅失败的魔药,假如他只是失误了呢?又或者他只是在做实验……”


“那个昏迷的受害者已经只剩一口气了,等他咽下去之后这将是一桩死罪,”罗巴兹冷着脸说。“让我告诉你无辜的嫌犯此时会做些什么——哭喊着主张自己无罪,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惜挥金如土请最好的辩护人和调查组,而不是死到临头了还像个象牙蚌一样紧闭着嘴!”


“而且哈利,我们当然有其他证据。缓和剂是一种堪称最难配制的魔药,没有一个药剂师会在知道出错后还费劲把它做完,除非是故意为之,”罗巴兹面对哈利缓和了语气。“马尔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治疗师,我们查了他的在校成绩——魔药学从头到尾都是O,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事实上我们逮捕他时魔药已经完成了,那些能要人命的缓和剂已经被他装在了瓶子里,也许正要送往下一个受害者。”


哈利看向了那个正在遭受指控的人,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几天的审讯给他的眼周留下了淡青色的痕迹,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施加魔法的镣铐,这些上次见面时都还没有。


“我理解马尔福不管怎么说都曾是你的同学,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哈利,你不能一遇到熟人就想要徇私,他毕竟是个食死——”


“他不是食——”“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徇私。”哈利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一个更快的声音抢先了。一直沉默着的德拉科突然睁开双眼,露出那双疲惫却精明的眼眸。


“把一个刚失去朋友的十六岁孩子送上法庭,打算因为他救了个麻瓜而强迫他退学——别忘了号称公平正义的魔法部做过什么好事。少用你们的狭隘去评判一个哈利·波特,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值得他保下来的人。”德拉科皱着眉,眼神阴冷地勾上罗巴兹,声音嘶哑。那一瞬间就算他明知眼前的人因束缚咒语无法挪动分毫,却依旧被惊出一身冷汗。


“好了,马尔福。”哈利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德拉科的后颈。这个人不知道多久没让自己放松下来了,全身的肌肉都在持续紧绷着。


“审讯时间结束,我们该走了,”罗巴兹清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被吓到的尴尬,随即一边往外走一边转移了话题。“你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得知这件事后我们都吓了一跳……而且到现在你也是不声不响的。”


“谁知道呢,”哈利清笑了一下关上审讯室的门,在那一刻他的余光似乎看到坐在里面的人动了动,又也许是他的错觉。“说不定我还未婚就丧偶了。”


/


哈利来到了德拉科的家里,这里已经被魔法部查封了,幸好他拿着赫敏的特许——一张在罗恩的白眼和赫敏的唠叨下诞生的特许。


就算搬出了马尔福庄园,德拉科还是给自己购置了一个不小的房子。哈利没怎么来过他家,所以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魔药研究室。


魔法部取了一些证据走,但魔药室还尽力维持着现场的原样。现场就如报告里所述的那样:部分魔药残留在锅里,旁边有两瓶已经装好了。


哈利凑过去看了看那锅魔药,他这个魔药学差等生都一眼看出这个颜色和气味绝不正常,这绝非简单的失误就能够解释的,更何况配制者是马尔福。


几乎没人能第一次尝试就能成功配制出高级魔药,德拉科·马尔福算一个。


“教授!哈利把他的雏菊根切得乱七八糟——”在斯内普的扣分声中,已经把魔药做好了的德拉科对着哈利得逞地抬抬下巴。


哈利照例回身狠狠瞪了这个总把眼睛黏在自己身上找茬的家伙,要知道昨晚他披着隐身衣夜游了整晚,现在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


“你有什么毛病?我用嘴都能比你切得好,”哈利还在对付自己的雏菊根时身后突然凑过来一个人,是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原本坐在后面的同学赶走了。“真希望你把自己的手指头也一起切掉,而且我猜你根本还没开始给无花果剥皮。”


哈利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时间过来吵架。


“用这个吧,”突然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无花果和无花果皮落在了手边。“别多想,我只是怕斯内普教授说我们斯莱特林浪费材料。”


是的,德拉科·马尔福是个出色的魔药制作家,现在还是个经验丰富的治疗师,种种迹象表明:做出这种有问题的缓和剂,他只能是故意的。


一本沉重的书吸引了哈利的目光,它看起来既厚重又破旧。哈利把它拖出来放在桌上翻开,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厚厚的手写笔记,那上面的字迹是属于马尔福的规矩和整齐。


这看上去是一本魔药笔记,但作为笔记而言这也太过于多了,更不用说全文都是手写的。哈利慢慢翻看着,觉得自己十辈子写的字加起来都不会比这里面的多。


补血剂


1 (普通)三盎司水 一盎司独角兽的角(粉末) 一颗曼德拉草(煮烂)

2(提神)二1/4盎司水 一盎司独角兽的角(粉末) 一颗曼德拉草(煮烂) 三滴犰狳胆汁 夜间慎用

3 (安定)三2/3盎司水 一盎司独角兽的角(粉末) 一颗曼德拉草(煮烂) 1/4盎司月长石粉末

……


等等,一般来说魔药会有这么多创新吗?哈利飞速翻了一下整本笔记,这里面记载了所有他有所耳闻的魔药,甚至很多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除了最普通的配方,笔记的主人似乎做了所有可能的尝试,每一种药剂能够存在的改动和效果都整整齐齐被写在上面,字迹有深有浅,有新有旧,还有各种各样的涂改。


这不是一本笔记,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这可以称得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药研究。


书页在哈利的指尖依次划过,他来到了最后一页,久久停留。


「注,本笔记研究仅针对哈利·波特先生,其结论和配比内容不具有普适性。」


/


任务结束,有个傲罗牺牲了。这是霍格沃茨之战后哈利第一次再一次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尽管他清楚这本就是一分危险的工作,但亲眼目睹依旧如鲠在喉。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敲开了德拉科的家门,那家伙看上去无比惊讶于他会出现在此。


“我先去了你的办公室,你不在那里。”天气有点冷,哈利吸了吸鼻子把大衣裹紧了些。


“我……该死的,他们明明说这次的任务你没有受伤。”德拉科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试图把他拉过来看看到底哪又出了问题。


“我就知道你在魔法部有认识的人,不然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在办公室等我,”哈利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没关系,我没受伤。”


“……先进来吧。”因说漏嘴而哑口无言的治疗师只能粗暴地把人拽了进来以掩饰这个话题。


德拉科翻找了点新的个人用品出来让哈利好能洗漱一下,然后他们捧着沏好的热茶坐在沙发上,温暖的炉火烧得正旺。


“好奇特的伤痕。”哈利的目光落在德拉科露在浴衣之外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银色伤疤,不知道延伸到哪里。


“神锋无影。”德拉科成功用一个单词就把哈利怼得闭上了嘴,但他的兴趣显然不仅限于这一道伤疤。


“你手上的那个黑魔标记还疼过吗?”


“它死了,就和你的‘头疤’一样。”


“伤疤和黑魔印记,马尔福,不得不说你身上还挺精彩的。”


“希望你说这句话之前还记得我治过你身上几乎每一块骨头,就你没资格说这句话,波特。”


他们突然同时意识到这是相识九年以来两人面对面时最和谐的一次相处,不仅没有争吵和打斗,甚至是穿着舒服的睡衣坐在炉火前一边喝热茶一边研究彼此的身体……不,这种说法太奇怪了。


目光交汇,他们又同时挪开了眼神。


“今天有个傲罗死了,我恐怕永远没法习惯这种令人难受的感觉,”哈利轻轻放下自己的茶杯。“小心点马尔福,别死了。”


“那你找对人了,我很怕死的,”德拉科挑起眉毛耸耸肩。“死在圣人波特后面姑且也算是个目标,到时候我肯定会拿出来炫耀的。”


“除非是你想要我死——我还考虑考虑。”


/


哈利把那本魔药笔记和一些样本带离了现场,他需要一些额外的证据和分析来取得最终的真相。转过街角时花店的老板叫住了他,热情洋溢地喊着哈利·波特的名字。


“波特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您的婚礼准备的如何了?”老板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还好碰到您了,我正发愁呢。”


“马尔福先生前几天在我这里付全款定了很多的花,吩咐我在您婚礼的时候送到现场,可他连地址都没告诉我,居然让我自己去报纸上找!结果我等了几天都没有消息,要不是您路过这里我都差点以为这单生意要完了,请问我到时候要把花送到哪里呢?”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店里鲜花的清香争先恐后地被吸入喉咙。“他定了什么花?”


“全是风信子和纯白的桔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两种,我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百合或者玫瑰更适合作为婚礼祝福,可他偏不听。”


店里的香气太重了,哈利感觉自己的嗓子又干又涩。“没关系,我知道。”


桔梗与风信子,我万分悔恨与抱歉——但我依旧永恒不变、无望地爱着你。


/


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婚礼前夜,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的审判日前夜。


那个受害者最终还是去见梅林了,傲罗们已经结束了审问和判罚,告诉德拉科他将在次日早上被处以死刑。他将被抽出灵魂,在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中被浸入毒液而死。


哈利没有出现,他当然不会出现。


他理应在为明天盛大而又幸福的婚礼准备着。


/


“不会疼的,放轻松。”行刑者微笑着,说着没用的废话把魔杖抵在了德拉科头上。一团细小的光芒从他的额头飞出缓缓落入池中,那一瞬间池中展开了美好的画卷,他眼神空洞地向那光芒前行。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黑暗与愧疚并存,积压已满的遗憾,但却因为那个人的存在留下的点点星光而幸福着。


……我是德拉科·马尔福。


我曾经是波特最讨厌的人,胆小自私,傲慢无礼。每次波特狠狠地回瞪我时我都暗中窃喜——看啊各位,我是友善的圣人波特唯一的敌人。


然后我站在暗处看到光里的男孩遭受不公和非议,被误解同时也被更多人爱着,像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那样朝着光芒万丈的地方走去。我伸出手——原来我还在黑暗中,身后千百丈深的泥潭已经吞噬了我的身体,只留给我一双眼睛好好看着自己与他们的区别。


看啊,德拉科,你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配做他的敌人。


他们捣毁了你的灵魂,我吐过的一口口水能算什么伤害。他们给你立了歌颂碑,我悄悄放的一束花能有什么特殊。可我还在坚持着不被黑暗吞噬,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画面转换,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马尔福——”“马尔福?”“马尔福!”在某一天之后,这个声音在我周围响起突然变成了常态,这就好像小时候我总是出现在他周围喊“波特”一样。我很想见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听到这个声音叫我的名字。


因为他只会带着伤出现在我眼前!


有一次他的头上甚至还插着一根魔杖!还在滋啦啦往外冒黑魔法的那种!魔法部的人都是傻逼吗,怎么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我也不想这样来见你啊,”他笑的好无辜,完全不知道我的心脏刚刚几乎骤停了。“但是我有点搞不定这个,万一弄得更严重还得被你骂。”


为了顺利让救世主大人活到白发苍苍,我只好利用自己所有的时间把世界上所有魔药针对他的效果研究了个透。这样如果以后他不再来找我了,任何一个哪怕是不靠谱的治疗师都能参考这些救回他的小命。


画面转换,霍格沃茨。


我总是在凝视着哈利所在的方向,即便他周围的人都非常碍眼我也忍不住。因为他看上去太可爱了,那些被我气到脸红的他,那些出糗的他,那些勇敢坚定的他,那些越来越有领导力的他。


眼里从未有过我的他。


决战时我松开了母亲的手偷偷躲在暗处看哈利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然后他站在断桥上毁掉了老魔杖,与同伴相视一笑看向远方。


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美丽的画面,即便他的眼里依旧没有我。


画面转换,这是最终幕。


“我对你感兴趣有一段时间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明亮的月华齐聚眼中,幻境中的人伸出了手。


我同意啊。我怎么能不同意,可我又怎么敢同意。


我已经思考不动了,带我走吧。


“———”?


“——————马尔福!”?


“—————————该死的,清醒点!把手给我!”


叫喊声惊扰了德拉科的美梦,他皱着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即将把他吞噬的剧毒液体和一个骑在扫把上对他伸出手的哈利·波特。


他的救世主来接他了吗?


/


两个人又一次重重地从扫把上摔下去滚在地上。


“如果你很希望现场还原我们的在校生活,有很多选择供你挑选,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差点被厉火吞掉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了。”哈利剧烈地呼吸着,抬起魔杖让那两个目瞪口呆的行刑者晕倒在一边,接着就失去力气栽倒在德拉科怀里。


“我还有什么没做完的吗?值得你抛下自己的婚礼来兴师问罪,”德拉科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抱住上方这个黑头发的少年,最终还是轻轻把手垂在了地上。“我们之间也就那么点关系而已,我已经找人照顾你的宠物了,你过去的病历我都交代给了靠谱的治疗师,事实上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婚贺礼——”


“我他妈——希望魔药大师马尔福还记得我的魔药课差点得了F——花了整整三天泡在书里才搞明白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哈利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德拉科,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狠狠地锤上两人脑袋边上的地面。


“通常而言缓和剂只有配比正常和错误的区分,但你写的魔药配制笔记里记录了整整十二种效用不同的配方,人们熟知的只是其中两种而已。”


“如果只是过量的月长石粉和嚏根草糖浆根本不会造成服用者死亡,只会让他陷入永久且不可逆转的昏睡中。那个受害者的症状更像是你在第七条中所写的,如果药物中混入日光兰根的话会在服用者昏睡的同时刺激肾上腺素分泌,产生令人上瘾的效果和幻觉,最终力量枯竭而死。”


“那家伙吃进去的根本就不是你做的药,他一定是自己从哪里误打误撞配出了这个方子,在服用的过程中开始上瘾——最后死亡。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是自作自受,所以根本不担心真凶逃脱。”


“怎么会呢,我可是在做毒药的时候被逮了个现行啊。”德拉科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只有这时候那目光才真正只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想要哭泣。


“那是你给自己做的,只是这两件事恰好赶在一起了。你本想用对自己使用配比过量的缓和剂然后永远沉睡在这天,被逮捕后你认为魔法部的处刑也是差不多的方式,于是选择放任这一切发展。”


“说话,马尔福。”


“……回答正确,格兰芬多加十分。”德拉科侧过头,苦笑一声。


“我从不知道听了我的表白你能真的生气到想永远睡着或者甚至去死的地步,”哈利冷笑着。“早知如此一年级的时候我就该表白了,这样说不定我能有个平静的学生时代。”


“不是!我怎么可能——”德拉科急切地解释着,他知道自己即将说出那些本该不见天日的绮念,但眼前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睛对他而言是超越一切的吐真剂。“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从很久以前开始眼里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某个格兰芬多发起疯来什么胡话都敢说,甚至敢说想和一个食死徒在一起,可我不能由着他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你放心,我没有把那些话当真过,我知道给你点时间你就会清醒的明白什么才是更好的人生。”


“看到你的婚讯时我知道你果然清醒了,结果原来没醒的是我自己。”


“波特——哈利,我想你会逐渐忘记我的,我只是一个罪人。可我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想在你的婚宴上对你遥遥敬一杯酒然后把这一切画上个该死的句号!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法看着你娶妻生子然后我只能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告诉我,你再想到我这个人的时候还会记得些什么?你打算怎么给自己的孩子提起我?霍格沃茨的老同学?还是该死的食死徒?!我他妈只想把你绑在我身边被我一个人欺负,你绝对想象不到我都曾对你脑补了些什么!”


他们剧烈地喘息着,呼吸的热气交杂在一起带着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的温度。德拉科绝望地发现自己龌龊的秘密已经毫无保留地被拍到了两人眼前,他开始恼怒为什么圣人波特就不能让他带着自己无望的爱情踏入坟墓。


“……至少现在,梦醒之前就结束吧,我还能带着一个美梦入睡。”


“那就按你想的那样做啊,德拉科。”哈利轻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了某人突然僵住的颈窝。


“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救世主。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一直都只是一个被你看不起,被老师惩罚,追着赫敏求她给我抄作业的小孩。”


“我都已经快不记得你作为食死徒都干过什么坏事了,事实上你也真的没做过什么,现在我能想起来的只有某个人在五年级之后突然就开始躲我了。说实话我挺委屈的,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是神通广大的邓布利多,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发现你在捣鬼——我一直都在寻找你,看着你啊。”


“你以为我现在每天都在干什么?被围在一堆贡品中间给人占卜吗——得了吧,我只是个总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独居小傲罗,爱好去圣芒戈找喜欢的人的茬,日常是盯着Tesco里的鸡蛋和西兰花什么时候打折,美女同事穿了性感的衣服我也会多看两眼。”


“‘哈利·波特教’早就解散了,现在也就剩下你一个信徒了,德拉科。”一滴眼泪从哈利的眼角落下,落在另一个人的脸颊,与他自己的泪水融为一体。


手臂轻轻落在了背上,他终于支起身体主动吻上了自己的救世主,随便吧,现在他只想相信。这个吻换来了更深切的拥抱,他们跪拥在象征死亡的池边发丝相缠。


“你的婚礼怎么回事?不结了?”德拉科突然想起还有这件事,皱着眉头从两人的唇间吐出一句话。


“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赶得上——我只是受够我们毫无进展的关系了,谁能想到我的结婚对象直接就非要去见梅林呢?”哈利愤恨地掐了一把结婚对象的腰。


“那我们还真是搞出了不小的动静,一如当年。”


“谁说不是呢,赫敏真的会把我弄死的。”


“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或许……再亲一个?”


“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过自己会盯着漂亮的女同事?”


“闭嘴马尔福,你现在再用嘴做任何一件亲我以外的事我一定会在结婚之前杀个人的。”


“As you wish.”

塞上尘嚣

摸完啦!!!

虽迟但到,灿灿生日快乐🎂@苍树

是团宠二姐姐啦,文憋不出来,先写点沙雕凑合下😂😂😂


摸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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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米喝米汤

【陆罗】记忆屏障 上(失忆梗,微战损)

是被设下记忆屏障回到以前开朗游戏少年的罗飞,

和因为私心发现罗飞失忆后把狗狗拐走的陆风平,

                                          ...

是被设下记忆屏障回到以前开朗游戏少年的罗飞,

和因为私心发现罗飞失忆后把狗狗拐走的陆风平,

                                           

“我告诉你,这可是最新版的游戏机。”


带了许久的耳机被人一把摘下,正在路边炫耀嘚瑟的少年满眼怨气的望向罪魁祸首。


“回家吃饭了,小屁孩。”站在台阶上的男人穿着褐色的风衣,内里是看似随意的白色衬衫,艺术家一样的卷发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眼角随着笑意轻轻上挑。


他似狐一般的眼眸宠溺的看着被他打断施法而炸毛的小狗,似乎并无歉意。


“谁是小屁孩,”看着男人伸手就要给他顺毛,少年一个闪身便躲开了,“诶诶诶,别动手动脚!”


“那请跟我回去吧,”男人厚着脸皮去牵少年的手,依旧是嬉笑的模样,“罗飞小朋友。”


进门是风铃清脆的响声,风中掺着一丝轻柔的花香,房间的陈设布置就像是林中的树屋一般,惬意舒适又自由。


罗飞每次回家都会感到一阵放松,他总感觉自己以前很少有这么放松的状态,似乎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在这一刻也快要彻底崩断了。


随意的坐在餐桌边上等着那个男人的投喂。


“陆风平,我们今天吃什么?”罗飞好奇的问着,语气中完全没有记忆里的低沉严肃,满是少年阳光的感觉,绕在陆风平的耳边,久久不舍散去。


“煲仔饭!”收拾好心情的陆风平端出了两份煲仔饭,郑重的放在桌上。


“啊,又是煲仔饭啊。”听着罗飞带着失落的语调,陆风平不由得想要逗弄一下不知足的狗狗。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筷子,举得老高,“嫌弃啊,嫌弃就别吃,饿着去。”


“哥,我错了。”这个时候的罗队很容易便向自己的欲望低了头,连连示弱,却又在自己将筷子递给他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这样的罗飞,陆风平在这之前根本无法窥见。


他带着怜惜和宠溺,一遍遍的抚着大口吃饭的罗飞。


之前的他从不会示弱求人,不会展露喜悲,不会直言好恶,总是逆来顺受,毫无怨言的接受着压力和责任,然后将他们藏在心底,直到无法喘息。


能见到这样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罗飞,陆风平倒是还要感谢那个为罗队设置记忆屏障的陌生人。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夜里,他拼命从生死线救回奄奄一息的刑警队队长,看着他胸口后背,甚至大腿开裂的伤痕,看着他嘴角渗出的鲜血。


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为所谓的责任,所谓的愧疚感,痛苦的躺在自己的怀里,隐忍克制的轻声呻吟。


这副画面将陆风平心中深藏的私欲引诱出来,他私心觉得他的罗飞,不应该这样活着,他想要改变既定的轨迹,他想要一个会哭会笑,会依赖着自己的罗飞。


并且还贪婪的要他爱着自己,正如自己爱他一般热烈。


上天似乎听见了陆风平的心声。


大概是罗飞发现了凶手致命的线索,被凶手设下了记忆屏障。


在病房里守了三天三夜的陆风平是第一个发现罗队不对劲的人。


他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陆风平睁着一夜没睡的熊猫眼,看着病床上逐渐苏醒的男人眼神中似乎很是迷茫。


尤其是在看到昏昏欲睡的自己的时候,可爱的小家伙竟然露出了他绝对不可能在罗队脸上看到的表情,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然后是毫不隐忍的疼痛难受的表情。


“罗飞?”陆风平眼中的笑意并未褪去,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满是戏谑的叫着这个在心里念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


“你是谁?”

                                            

后续大概是罗队责任感崛起,

然后疯批陆猫猫不让的来回拉扯|ω・)






𝐒𝐭𝐨𝐜𝐤𝐡𝐨𝐥𝐦&𝐏𝐚𝐫𝐢𝐬

1997年8月21日

信件退回。收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已故。

致以哀悼,

邮政办公室

魔法部


代餐,调了个暗调的滤镜

1997年8月21日

信件退回。收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已故。

致以哀悼,

邮政办公室

魔法部


代餐,调了个暗调的滤镜

三层肚皮的奶猫

不是我说?这谁不想r啊

我先睡为敬

太欲太撩了吧

不是我说?这谁不想r啊

我先睡为敬

太欲太撩了吧

一曲忘忧

本人入坑时间不算太长,全是我的个人喜好,有你们喜欢的cp吗?

如若没有,可能就是我不磕或磕不起来,不喜勿喷,请左上角划走谢谢

本人入坑时间不算太长,全是我的个人喜好,有你们喜欢的cp吗?

如若没有,可能就是我不磕或磕不起来,不喜勿喷,请左上角划走谢谢

时小秋

这就是围棋界的双子星呀❤️❤️❤️

这就是围棋界的双子星呀❤️❤️❤️

啵那个赞

lp的反差够大吗🤔 lg得把lp看紧点啊😍

lp的反差够大吗🤔 lg得把lp看紧点啊😍

-胖哒Pandar-

【巍澜abo】不想撩Alpha的Omega不是好赵云澜【四】

ABO设定 沈巍A  赵云澜O

到了发qing期结果抑制剂用完了,吃了林静做的抑制剂试验品,没有见效反而起了反效果的赵云澜

以及为了能跟赵云澜推心置腹而伪装成O却在这种紧要关头被林静当成了救世主的沈教授

前情 【一】  【二】  【三】


——有车预警 8000字的肉锅

车头部分

车尾部分


ABO设定 沈巍A  赵云澜O

到了发qing期结果抑制剂用完了,吃了林静做的抑制剂试验品,没有见效反而起了反效果的赵云澜

以及为了能跟赵云澜推心置腹而伪装成O却在这种紧要关头被林静当成了救世主的沈教授

前情 【一】  【二】  【三】


——有车预警 8000字的肉锅

车头部分

车尾部分



蜂屋

初尝

曹植问:“哥哥,我可爱吗?”

曹丕正在看书,“我不知道。”听到这个问题,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你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我呢,万一觉得我自己更可爱呢?”

“那哥哥说,我聪明吗?”

“……今天吃什么了,”曹丕开始有点不耐烦,“病了?”

“好像是。”


曹丕重重放下书走到曹植身边,后者正站在一面镜子前。

他的手背贴到弟弟额头,“温度正常啊,哪里不舒服?”

“这里,”曹植指着胸口,“从爸爸那儿回来后,我的心脏被难过的感觉填满,以前从未有过。”

曹丕回想,今天曹操似乎和环夫人在一起吃饭,“那你见过仓舒了?”

“见过了。爸爸今天一直在夸仓舒如何可爱,如何聪明。”...

曹植问:“哥哥,我可爱吗?”

曹丕正在看书,“我不知道。”听到这个问题,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你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我呢,万一觉得我自己更可爱呢?”

“那哥哥说,我聪明吗?”

“……今天吃什么了,”曹丕开始有点不耐烦,“病了?”

“好像是。”

 

曹丕重重放下书走到曹植身边,后者正站在一面镜子前。

他的手背贴到弟弟额头,“温度正常啊,哪里不舒服?”

“这里,”曹植指着胸口,“从爸爸那儿回来后,我的心脏被难过的感觉填满,以前从未有过。”

曹丕回想,今天曹操似乎和环夫人在一起吃饭,“那你见过仓舒了?”

“见过了。爸爸今天一直在夸仓舒如何可爱,如何聪明。”曹植眨着眼,有些疑惑:

“那么我呢?就不可爱了、不聪明了吗?”

“噢,以前爸爸也总夸你可爱聪明,只是你忘了。”

“最近他很少这样说。”

“他是觉得你长大了,有些话不必再提罢了。”


曹丕如此安慰曹植,突然察觉了一些事。一些阴暗的东西,霎时在二人间的空气中簌簌生长。他笑出声来。

“子建!其实你确实病了。想知道是什么病吗?”

“想知道。”

“叫做嫉妒。子建,你嫉妒仓舒,真不应该。”

“叫做嫉妒。”曹植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学习什么,“我……在嫉妒我的亲弟弟吗?”

“对。”

“是不应该,都是父亲的儿子。”

“我们和仓舒不是一个母亲,就什么都不一样,”曹丕嘀咕,“当然啦,就算一母同胞也不过如此。”

“也怎样?你后半句我没听清。”

“没什么。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想让父亲只看着你一个吧?那样很贪心。你自己应当反省。”

“反省?”可想要被爱有什么错呢,曹植想。但只是说:“爸爸的爱是特别的,就算哥哥和别人对我再好也无法代替爸爸。我只是害怕失去爸爸。”

曹丕看着曹植,明白对方那强劲的心灵抵挡住了这次精神的侵蚀。他感到微微高兴,以及不平。

 


下午,曹丕带着母亲嘱托的礼物去看望环夫人。

环夫人冲里屋招手:“冲儿,快来叫哥哥。”

曹冲应声跑出来,曹丕打量这孩子,心想曹植的危机感太早。

他脸上带笑抱起曹冲,和这位异母的幼弟脸颊相贴。多可爱的孩子,如果可以,谁都想不抱芥蒂地去接受这样的家人。

不过比起曹仓舒,曹丕现在更想给曹植一个拥抱。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相连,所以相怜。

上午的自己是否太刻薄了?那时,实在该对曹植说:就算不聪明不可爱,也有被爱的资格……但这话若要由他来告诉曹植——曹植!实在是天大的笑话了。到了这个年纪才初尝到嫉妒的滋味,曹植已经很幸运。自己以前在比较中备受煎熬时也无人来援,一代一代的还不是就这么过来的?

 

但回去后,他看到曹植完全像没事人一样,照旧有说有笑,什么都不在意。仿佛上午的对话是曹丕的幻觉,从未发生。

“在消化负面情感这方面,你也是如此天才啊。真让人放心。”曹丕这样想着。方才的怜惜感像露水一样蒸发。

既然如此,他现在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恨所有人了。

 

 

 


END






星年与行

花生宇宙

“你知道吗,其实柿子是最不健康的水果。”

那一句话是来自夜晚九点四十八分,马嘉祺记得好清楚,来自九点四十八分毛绒绒的刘耀文的嘴里。不知道十五岁从哪里找出来的白色羊羔毛外套,马嘉祺坐在沙发上,就见他倨傲下垂着双眼俯视自己。

马嘉祺心情不好,坦白说马嘉祺总觉得自己有点精神焦虑,什么事临到头了他都觉得没底,表面端着,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实在。如今也是一样,他的柿子差两口就吃完了,刘耀文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危言耸听,他突然想把之前吃进肚子里的柿子囫囵个吐回进手里。

“为什么。”马嘉祺忍住这个欲望,先将手中剩的那点儿柿子放到一边。

“你没听过吗?”刘耀文没什么表情,语气十分认真,“柿子吃多了对肾脏有害。...

“你知道吗,其实柿子是最不健康的水果。”

那一句话是来自夜晚九点四十八分,马嘉祺记得好清楚,来自九点四十八分毛绒绒的刘耀文的嘴里。不知道十五岁从哪里找出来的白色羊羔毛外套,马嘉祺坐在沙发上,就见他倨傲下垂着双眼俯视自己。

马嘉祺心情不好,坦白说马嘉祺总觉得自己有点精神焦虑,什么事临到头了他都觉得没底,表面端着,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实在。如今也是一样,他的柿子差两口就吃完了,刘耀文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危言耸听,他突然想把之前吃进肚子里的柿子囫囵个吐回进手里。

“为什么。”马嘉祺忍住这个欲望,先将手中剩的那点儿柿子放到一边。

“你没听过吗?”刘耀文没什么表情,语气十分认真,“柿子吃多了对肾脏有害。”

“吃多少算多?”

“三四个吧。”

“我这才吃一个!”马嘉祺愤怒,“吃荔枝三四斤还会流鼻血呢你怎么不说?”

刘耀文不说话了,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跑走。就这样马嘉祺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压根不是来科普知识,单纯只来逗他打个趣儿。

 

很烦人。

临睡前丁程鑫难得没有在玩游戏,马嘉祺把那本其实他看得一知半解的书果断扔掉,希望丁程鑫做一做他的同盟军。

但丁程鑫听完之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脸,说你也太较真了,不过只是一个柿子。

“他怎么能用柿子来骗我?”马嘉祺反应很大,他本来已经躺下了,这会儿又猛地弹起来,被子裹在身上,是真的在愤慨,“我都快成年了,他居然用柿子来骗我?”

“我已经成年了,他上个星期不也用奥利奥骗我吃牙膏?”丁程鑫觉得他小题大做,“他还小啊,你干什么跟小孩计较?”

“我有焦虑症!”马嘉祺随口扯,“他搞得我很焦虑,我一焦虑我就觉得世界要末日,丁哥,你想过世界末日吗?你知道——”

“行了行了行了,停。”丁程鑫打个哈欠,“我明天让他给你磕个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行不?”

 

但刘耀文最后也没给谁磕头,因为隔天刘耀文就被马嘉祺绊了结结实实一跤,整个人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小马哥欺负我!”他告状超大声,恨不得让小区保安也上来为此案主持公道。

马嘉祺冷笑一声,说你活该,你走路不看路,我还没算你踩我一脚的账!

于是刘耀文马上蔫了,他刚刚的确在低头看手机,被绊倒也是他先去踢的马嘉祺,恶人先告状,他知道自己理亏。

“你在吃花生。”刘耀文岔开话题,“你知道吗,如果你剥开了一颗花生,然后马上把它吃掉,那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过它的人。”

马嘉祺不知道,但马嘉祺也没那么想知道。他不耐烦了,一把就掐住刘耀文后脖子,像拎小鸡崽那样把男孩吓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你是不是欠揍?”

 

这句话发生在什么时候马嘉祺也记得很清楚,下午四点十六分,外面下着小雨,天气阴冷,他们没有在客厅开灯,乌云像把巨大的雨伞笼罩在他们上头。

刘耀文不跳脱了,眼神又变回小时候那种水汪汪的无辜感,马嘉祺其实不知道吃柿子健不健康,也不知道花生应该要见谁,同样,他也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刘耀文耷拉下来的嘴角里,像是藏了一点孤独。

这次轮到张真源来做和事佬,和颜悦色把马嘉祺的手从刘耀文脖子上扯下来,说马哥过分了哈,对小朋友不能这么凶哈。

马嘉祺突然感到很焦虑,不像心头压巨石,而是无数根细针顺着血管流入心里,密密麻麻扎得他既痛又痒。这个讯号已经很危险了,马嘉祺迅速转身,逃也似的走人。

 

说客又换一波,夜里丁程鑫在王者峡谷大杀四方,还能分出心当居委会和平鸽,先拐着弯讲了通废话,马嘉祺听一半,另一半时间用来放空。但是丁程鑫抓人跳错舞很厉害,抓人开小差也一样,他小心翼翼把赵云停进草丛里,跟马嘉祺讲道理。

“你怎么了?”丁程鑫叹气,“他只是想和你玩呀。”

“我很有空吗?”马嘉祺也不知道自己在怄什么气。

“正因为你没有空,他才用这种方式找你玩呀。”丁程鑫又把赵云移动出来继续打野,“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剥开了一颗花生,你就是宇宙中唯一见过它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丁程鑫聚精会神扎在敌区偷红,“花生告诉你的?”

“刘耀文没跟你说过?”马嘉祺一骨碌坐起来。

“不知道,或许讲过,但我忘了。”丁程鑫不理他了,开始全力推塔。

 

刘耀文没有和丁程鑫说过。

马嘉祺很笃定,他知道一旦刘耀文说过,再小的事情丁程鑫都能倒背如流。

隔天上午他出了趟门,回来时路过卖盐焗花生的摊贩,真的下车买了一斤花生。

一直以来马嘉祺都觉得刘耀文是个很难驯服的小孩,从刘耀文只有豆丁大小马嘉祺就这么想,他不明白,怎么那么小的小孩也能固执成那样,像颗螺丝,如果放错了位置,就算你再费九牛二虎之力去拧,它也钻不进去。

马嘉祺有点怕这种小孩。

他有高瞻远瞩,后来的刘耀文慢慢长大,骨头也变得越来越硬,马嘉祺有时候和他玩,手捧住他的脸,明显感觉到掌心里的下颌线比以前更线条分明。

原来长大是从骨头先开始长的。

马嘉祺没有体会过自己的成长,他在以前想,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要好好研究一下人类是如何长大成人的。但上天看不得他慢吞吞,居然先扔了个成长中的儿童刘耀文给他观摩。

这成功让马嘉祺改变了主意,他好久之后的一个晚上,趴在韩国的夜里和旁边吃宵夜的姚景元说,我以后还是要个女儿吧,儿子好难养。姚景元那时候是年纪最长的,安慰人也春风细雨,说都好呀,儿子也好,耀文儿不是挺可爱吗。

那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呢,马嘉祺回忆,“太闹了。”

姚景元善解人意,“你更喜欢亚轩吗?”

“有点儿。”

“那我更喜欢刘耀文吧。”姚景元笑眯眯的,“耀文也很乖。”

 

刘耀文知道这些吗,可能是知道的。

后来小朋友鼻头红红,见到他先躲过去,但也只躲了那一次。马嘉祺心里有些愧疚,可没过几日刘耀文又好了,像一块松软小面包黏在他们身边,偶尔把大家气得吹胡子瞪眼,更多时候还是一颗开心果。

小孩子嘛,很快就会忘记的,无论快乐还是难过。

 

盐焗花生被放在刘耀文面前,平日站起来刘耀文已经比他高了,现在刘耀文坐着,马嘉祺才能轻轻摸一下他的头发。

“吃花生。”马嘉祺憋半天也只憋出这句话,“我前两天心情不好,太凶了。”

“没事,马哥。”刘耀文很大方,爽快剥开一颗花生,捧到他面前,“它是幸运儿,它同时见到了两个人。”

马嘉祺一瞬间没听明白。

“我们是这颗花生在宇宙中见到的唯一两个人。”

唯一两个人。

这是病句,刘耀文。马嘉祺本来想这么说,可撞进刘耀文眼里他就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刘耀文就这样看着他,目光平静。

悲哀通常没有具象化表现,人们感到悲哀,是从自己心里感受到的。

所以悲哀是什么形状,也没人知道。

 

所以这一次也一样。

马嘉祺没有问刘耀文为什么不选自己,他心中划分得很清楚,舞台需要合作伙伴,这个伙伴如果不想合作,那么自然会有下一个愿意合作的来到自己身边。

然而夜晚刘耀文又来到他身边,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浑身带着潮意,像一朵云飘到他跟前缓缓降落。但这朵云好像不对劲,马嘉祺端详他半天,说你戴痛苦面具了?脸色这么差。

很奇怪,他们每次完全单独相处的时间好像都在晚上,一天到头了,才给他们排上号似的。

刘耀文瘪嘴,说你知道切苹果要用刀吗?

这次他没有等马嘉祺回答,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食指侧面冒出一层深红浓稠的血液,旁边还有一片已经干涸的浅褐色。

 

 马嘉祺没有像他预想中的吓一跳,马嘉祺只是静静看着他的伤口,说你别挤了呀,越挤血越多。

然后就是医药箱,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医药箱,就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维生素与感冒药,找到碘酒容易,找创可贴却要把整个柜子翻到底朝天才行。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呢?”刘耀文下意识躲他的碘酒。

马嘉祺甚少让猎物逃脱,刘耀文逃,他就追,甚至不用上手,就冷冷看过去一眼,刘耀文就停住了。

“因为我知道切苹果要用刀呀。”马嘉祺不哄他,语气却缓下来,“别扮可怜。”

刘耀文沉默看他毫不留情把碘酒洒到自己手指,棕色液体把浓稠的血给冲散了,痛楚很清晰以伤口为圆心开始迅速放射至周围,刘耀文咿呀鬼叫,控诉小马哥好残忍。

“哪里残忍。”马嘉祺继续对他实施酷刑,“谁让你不听话呢?”

“说我活该的意思吗?”

“......”

“你才活该呀,小马哥。”刘耀文轻声说。

 

他们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从容不迫地聊天。

对于刘耀文来说,马嘉祺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马嘉祺有点高山仰止的意味,刘耀文待在他身边,总有些说不清的等候感。

这就是不一样,他是小孩,从刚开始他就努力朝每个哥哥奔跑,但只有马嘉祺,他是站在原地等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你吗?”刘耀文很认真的问。

马嘉祺没有说话,低头帮他撕开创可贴。

“因为你也从来没有选过我。”

“选过的。”马嘉祺辩。

“但不是第一个。”刘耀文看创可贴覆盖住自己的伤口,“你拥有选择权的时候,从来没有第一时间选过我呀。”

马嘉祺抬起头,“那是因为你也不需要我第一个来选择你吧。”

 

他们之间怎么会出现这种博弈式的对话呢。

明明都有更好的怀抱,偏要用针锋相对来证明彼此还能感到疼痛。可无论刘耀文还是马嘉祺都知道,这种疼痛是不会感同身受的,他们渴求的东西不一样,注定要成为彼此的失手之交。

刘耀文突然笑了笑,他把包扎得很干净的手指放到桌面,像观察一件稀世之宝。

马嘉祺永远都是不同的,他想,这道伤口如果呈现在别人面前,一定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自己一顿,也一定有人竹筒倒豆子问上九九八十一遍你怎么回事你疼吗。只有马嘉祺会把创可贴拿出来,云淡风轻说我知道切苹果要用刀。

他们之间没有探索,只有结果。正因为只有结果,才有博弈的需要。

 

“上次你没选我,这次我没选你。”刘耀文睁着圆圆的眼睛很认真地看他,“扯平了。”

马嘉祺释怀笑笑,说好吧。他感觉到氛围缓和,伸手去捏刘耀文的脸,软乎乎一小团,下巴的骨骼却好似一把刀片,切在了马嘉祺掌心。

上次说清楚了,这次也说清楚了,那么下次呢。他们谁也没问对方,像揣着个永远沉底的秘密,逃避式继续温存。

下次或许也不会选择你的。

我们都有更好的选择。

 

临走前刘耀文突然出乎意料地抱住了他的腰,马嘉祺手上还端着水杯,只好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他脑袋,“你干嘛呢?”

刘耀文不答话,脸侧贴在他肚子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叫马嘉祺看不透他什么情绪。可就是这样马嘉祺才会心软,马嘉祺觉得他好像一直都没长大,还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他们就这样默默抱了好一会儿,直到马嘉祺拿水杯的手酸了,“怎么了?”

“我想变成一颗花生。”刘耀文说话时嘴巴微微嘟起来,“然后你把我打开,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见过我的人。”

马嘉祺哑然失笑,他犹豫许久,终于轻轻捏了下小男孩的耳朵,像捏一弯月亮。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的,马嘉祺。”刘耀文连名带姓叫他,眼睛水汪汪,诚恳又抱歉,“可我们就是凑不到一起去,没办法的呀。”

所以才想变成一颗花生吗。

马嘉祺叹口气,“没关系,那就不在一起吧。”

刘耀文慢吞吞嗯嗯两声,松开他,“睡觉吧,我们。”

 

那个晚上马嘉祺做了个梦,梦醒后他思索良久,梦里刘耀文变回小时候,拖长音撒娇,耍赖似的抱住自己,说小马哥你从来没有抱过我,你都抱别人,你从来都不来抱抱我。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错过了吗。

他心中骤然酸涩,遗憾看向窗外,竟已经是艳阳高照。

 


ruarua

关于宝强哥对他俩太亲密的那一段的真实看法,看来舅舅真的很宝贝自己的侄子哈哈哈哈哈

关于宝强哥对他俩太亲密的那一段的真实看法,看来舅舅真的很宝贝自己的侄子哈哈哈哈哈

四季青茶加奶盖

【风昊情人节24h】你在想着谁

12:00

上一棒@桂林西瓜霜 

下一棒@不愿透露姓名的磕风昊人 

+++

做了很雷的饭

🧣夫从夫人从


 

“你在想着谁,秦风。”

 


-


村田昭笑了笑,他脸上带着独有的诱惑力的表情,死亡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将功赎罪的解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村田昭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开衫,巨大的重力引导自由落体,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坠落只是一个瞬间的事。秦风的眼睛里聚焦起他飞荡起来的衣摆,还有自己停在身前的手。

水流、时间、携带而起的风,冲进来的人群,还有重重落地的巨大声响,唐仁整个人淹...

 

12:00

上一棒@桂林西瓜霜 

下一棒@不愿透露姓名的磕风昊人 

+++

做了很雷的饭

🧣夫从夫人从





 

“你在想着谁,秦风。”

 

 

-

 

村田昭笑了笑,他脸上带着独有的诱惑力的表情,死亡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将功赎罪的解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村田昭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开衫,巨大的重力引导自由落体,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坠落只是一个瞬间的事。秦风的眼睛里聚焦起他飞荡起来的衣摆,还有自己停在身前的手。

水流、时间、携带而起的风,冲进来的人群,还有重重落地的巨大声响,唐仁整个人淹泡在冰冷的下水道水中,寒冷侵蚀着骨血,连带拴在小林杏奈的铁索紧紧地缠绕着他试图拉开的手指,藤蔓般紧密且难以撼动,人的力量在偌大一片水槽里就显得如此弱小。

他仰头看着秦风,他还穿着那身漂亮的绿色长风衣,因为距离远的难以触及,就连表情都显得冷漠。唐仁突然在这一刻僵硬了片刻,那是一种后知后觉发抖战栗的脆弱,缓慢地冻结他的神经。一个怪异且扭曲的念头逐渐一字一句地浮现,黄昏锈铁难以根除彻底,就连相信在几息之间也像碎片般羸弱。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结结巴巴的少年,带着青涩和乖正的漂亮,与那一秒所出现的角色,好像两块分裂开的影子,灯光昏暗,是昼夜颠倒一般横隔,尖锐的光让秦风的脸半明半暗,隐隐约约。

站在门口的野田昊一路飞奔,额头和胸口冒出来一点汗,花衬衫黏贴在皮肤上,令人厌恶的触感。此时阴冷的水道里空气森然,从热到凉的过渡突兀衔接,不知道是在看见秦风的遥遥一望还是水汽氤氲,鸡皮疙瘩顺着手臂蔓延开。

野田昊静静地望向他,从眼球深处倒影起来的高墙,仰视时看不透那人矗立的表情,他甚至产生了无法辩驳的怀疑。秦风究竟是秦风,还是一直以来他们追逐又无法确切捕捉的苗头与火影,所谓逢凶化吉的旅行不过是单方面的调侃玩耍,他才是棋子中操控的一步。

你会杀人吗,秦风。这一刻,你在想着谁。

 

警车停靠在路边,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杂音,野田昊的脑子里几乎被搅和成一锅捞不出米粒的粥,领口的扣子掉了一两颗,脸上戴的眼镜也歪斜地掉在地上。他靠坐在门口的柱石边,夜间风吹来的时候,后背上浸透了一丝淡淡的凉意。

小林杏奈裹了一身橘色亮眼的毛巾,秦风坐在警车的后座,他垂下的柔软发丝细腻又乖顺,遮盖住耳朵上像镶嵌一颗钻石一样的黑色耳机。

野田昊从不为人知的角度望向他,忽然有种可笑的悲戚,他仍然没能从刚才的血迹斑斑和死亡悲剧中完全脱离,秦风好像给他表演了一个视觉残留的魔术,小小的走马灯飞快转起来,画面明明已经在转动里离开视线,却在脑海中一笔一笔镌刻。

秦风和小林杏奈说了什么,离得太远,野田昊没听清,但他猜到了。如果说一直以来自己和秦风就像是不断争夺一块糖果而收集小红花的幼稚朋友,只有在这种时刻才清醒的心脏共振,原本就是连接在一起,目光、耳朵、嗅觉,和感受。对周围所有的认知,连带着思考都像一根线,输血线,让他们融合成一个人,而不再是独立的个体。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小林杏奈,她的身子遮盖住了半边秦风的光,显得他又像有一半被藏匿起来。这种时候那人还是在笑,笑得一点也不恶劣,只是单纯的,带着侦破案件得知真相时那种餍足的快感。

野田昊终于站起来,今天的一切都狼狈到泥泞不堪,与任何荣耀和成功都毫无关系,除了奔跑就是在解谜,长时间不停歇的思考让他后脑勺钝痛,眼前晕了晕,产生一点五彩斑斓的奇怪形状,他朝秦风的车走去。

田中直己坐在驾驶座上,已经合上了车门,缓缓升高的车窗,野田昊看见了小林杏奈略带难以置信的神色,只听见了秦风放下带着手铐的手腕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中文不错。

秦风摘掉自己的黑色耳机,修长的手指掠过脸边的皮肤,野田昊比他年纪大一些,这种成熟不论是外貌还是沉默时的气质都与众不同。他一直都觉得秦风是个小孩儿,长得一张乖巧又安静的脸,偶尔插科打诨也正经又好笑,笑起来的小虎牙显得整个人似乎与犯罪和邪恶几乎完全没有合适的交界点。

秦风在车窗完全隔绝外界之前,看见了野田昊,目光怔愣了一秒,停顿过后似乎放弃了解释。还是笑,这一次是洋洋得意,代表着他赢了一样的炫耀,野田昊看着他,连苦笑都憋不出来了。好像入狱和纠结真相在他骗钱的选择是一百块钱跟一根头发,几乎不用多加思考就会做出决定。

还是小孩,野田昊挠了挠乱糟糟的发丝,真是特立独行的侦探,像是裹挟着某种肯定信任与单纯,一比一汇聚在一起的人,居然一点也不怀疑他到底看没看懂自己的意思。

或许共振,连带肯定这项天赋,也算在其内。

 

唐仁在警局门口等了一晚上,他已经窘迫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安然自在的干净地方,手指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说话的声音嗓子都哑了。昨晚他骂了野田昊,说他忘恩负义,明明秦风是因为他才来到东京,现在却有可能要在牢里呆过下半辈子。

野田昊换了一件新的粉色衣服,整个人张扬地坐在车座上,他给唐仁丢了一张船票,昨晚KIKO给他打过电话,担心唐仁会被帮会的人找上借机报复,让他连夜离开东京。黑狗会在泰国接应他。

昨晚迷迷糊糊辗转反侧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脑子清醒了一些。野田昊冥冥之中明白他们所有人都被Q算计了,秦风既然说他没杀人,那就还有周转的余地,好在他也留了后手,尽管村田昭浑身摔得稀烂,已经很难甄别出指纹,但好在还有试剂喷涂的痕迹。不管能不能把秦风救出来,野田昊至少已经脱离开他难以自洽的情绪。浅粉色的墨镜下,伸手揉了揉眼下青黑。

KIKO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是渡边胜的案子,具体到关于屏风的每一块碎片,除此之外,下面还附带了一个需要下载的视频。

野田昊看了几眼,原本没太注意,又想起昨晚自己邮箱上也收到了类似的文件,名字和这个命名一样,都是Q。他因为忙的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看,回了KIKO一条信息。

“你已经发给过我了。”

对方秒回,“那不是我发给你的。”

野田昊手指顿了一下,缓缓找出邮箱里那条显示着未读的视频,这是在Crimaster的注册邮箱,偶尔会有官方案件会私聊发在邮箱里,一般来说和他办公的账号和私人账号都是区分开的。

野田昊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后视镜里对方正专注地望着路段。他戴上耳机打开那条视频,出乎预料的诡谲,是纯黑色的背景,像龙Q馆一样压抑且郁闷,不算狭小也不算偌大的空间里,有一张巨大的圆桌,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坐在座位上,只有一张椅子空了出来。

没有人录脸,声音已经被处理过,野田昊打开了KIKO发给他的那一份,但并没有还原的版本,下面还标注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露出的疑点太少,甚至很难找出具体的拍摄地点。

野田昊静谧思考了片刻,重新加载了那段视频。画面最初看起来在阴冷的厅堂下,坐在桌子侧面的人开口,但是明明发给了他们几个,叫的却并不是他们的名字,而是秦风。

——“秦风,猜猜我们是谁?”

——“你们之中的叛徒,又是谁?”

——“秦风,你在想着谁。”

只有十三秒,说话虽然慢,但很快就结束了,略有些炎热的上午,野田昊却看出来一些冷汗。

圆桌上像一张巨大的审判室,他并不是没有读过关于亚瑟王圆桌骑士的相关内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相似性。不同的是,这段视频就像一道巨大的谜题,似乎并不介意被看穿说话人的身份。他隐约想起自己似乎见过这个侧脸的弧度,对于所有样貌的感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人是宋义。

几乎是所有邪恶和神圣的终端一样,野田昊想起来“神”,昨天晚上秦风在被抓之前,也和唐仁说,村田昭问他想不想成为神。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确切所出现的神,却像离这人世间千丈远,独自高高飘在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恐惧之上,他所对Q的猜想完全落实。

他很快发和KIKO互通讯息,“你也收到了?”

KIKO给他打过来电话,语气听起来不太好,“秦风应该也会收到这个视频。昨天晚上我从你们的翻译耳机里攻入了监听系统,按照你对这件事的推测,我们很快就能揪出第二个Q。”

野田昊沉默了片刻,他的心神被那句叛徒扰的七荤八素,如果迄今为止他们之中真的有一个泄露所有讯息的人,究竟是威胁还是线索的苗头。

野田昊看了一眼后视镜,司机还带着恐光刺眼的墨镜,穿着得体的上班的服装,正在前面认真的开车。只是透过眼镜,却无法确切地从他目光里得知任何讯息。

野田昊轻声又缓慢地说,“这是在让我们自相残杀。”

KIKO那边传来打字的声音,过了很久,才说,“如果Q想让我们互相怀疑,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正在前往埼玉县,我们在水阀见面。”

野田昊手指触碰车把手,他的后备箱里还放着望远镜和监听设备,只要连接秦风的那一段,很快就会如同他和秦风所传递信号里那样认为的抓出Q。

日本现在因为苏察维的死陷入一场双方对立的混沌暴乱中,这如此快节奏的生活里仍然刊登在各大版面,呼声不断,开庭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虽然时间紧张到像捏不出水的一块海绵,但只要目前所进行的一切没有出现偏差,就还赶得上。

第二条信息他发给了唐仁,只有几个字,你收到视频了吗。

过了片刻,又伸手点击了撤回。

 

监狱四四方方,一网铁门,是临时的,现在还不到真正定罪的那一天,屋子里没有床垫,送来的饭菜只有几口米饭和一些菜,秦风没怎么吃,不算太饿。

他躺在坚硬的石板上,先是正着动了动手腕,像在空气中捏出来一块魔方,扭转色块的时候,红蓝绿黄互相叠加,幻想着每一个举动所对应的规则。侧身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有困意,但还是在思考案件的不对劲,苏察维下腹受伤,然而小林杏奈所提供的握刀方式看似也没什么问题,只有她能听得懂中文是目前为止所有漏洞中最容易被轻易撕破的那一块。

十三种密室,他几乎排除了大半部分,不论是机关和暗门,在日本警方的介入下都应该很快作为证据,但没有人能找到具体的设置。秦风想起来卡尔的《犹大之窗》,的确是在那个年代相对最不可能实现的密室,故事里安士伟就如同渡边胜,在近乎绝对的倾倒下必须要承认落实的罪名。只是HM在案件中捕捉到了几乎完全难以注意到的细节,几乎每一处都让他在庭审上风头尽显。但是破绽究竟在哪里,法庭推理上那些抽丝剥茧,致命的十五分钟,如果说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一扇犹大之窗,可是这个只有凶手才能看见,那么这一次的犹大之窗,究竟在哪里打开。

秦风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比划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出现了几声响动,他抬眼看过去,窗外的栏杆倾倒下的阴影遮盖住晦涩的光线,垂下的睫毛连带着一点扫开的亮,散落在地板上,像夜晚里残留的白喜事。

门口站着穿着黑色风衣的田中直己,依然是严肃的表情,他挥手散开身后的随从,静静站立在秦风的面前。

手里把玩着两个黑色的翻译器,一步一步踱至秦风狭小的监狱空间里,最后用平视的姿态和他保持僵持。

“你来了,”秦风在心里说,身上的白衣服刮蹭手臂上的皮肤,“Q。”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野田昊把手机扔给唐仁,“川村芳子检察官很快就会释放秦风。”

唐仁接过他的手机,看了野田昊两眼,“这是什么意思。”

KIKO扬了扬下巴,点点唐仁的手里屏幕上的视频,“看这个。”

唐仁半信半疑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他们还站在临时监狱的门口,狱警去里面带秦风出来,剩下的一批人赶去追查田中直己的下落。

唐仁点开了连接,只在看到最开头就跳起来,手指指着说话的宋义,声音已经被KIKO花了几天还原,几乎是瞬间就能听出来,“皮蛋?”

野田昊点点头,他从唐仁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机抽出来,仔细审视了唐仁的表情,并不算惊讶,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你们怎么会有这段视频?”

野田昊和KIKO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又收回视线,唐仁看过其实并不算奇怪,因为注册Crimaster的邮箱他和秦风使用的是同一个,唐仁因为听见了“叛徒”的讯息,自然不会向其他人透露。

“看来如我们猜想的一样,所有人都收到了。”野田昊转过头,看着从隧道里走出来的秦风,他站得最远,唐仁和KIKO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事情发展的太快,来不及他们思考,直到秦风又完好无损地回来,才终于有喘息的机会。因为站在正中,秦风迈着大步,他的风衣还能甩开空气,好像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依然是近乎一米九的高个子,踩着地板,微微低头盯着野田昊的眼睛。

“上车吧,秦风,”野田昊拉开车门,示意KIKO和唐仁坐身后的那辆车,“我有话跟你说。”

秦风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另外二人,坐在车的副驾驶上,野田昊佩戴了他的翻译器,秦风知道如果真的不想让KIKO听见,就应该换一种翻译方式,否则一定会被攻破,这场谈话所涉及的内容并非完全不可泄露。

KIKO和唐仁所在的车越来越远,野田昊终于踩下油门,车窗被按开,秦风热乎的气又被吹走了,野田昊坐在驾驶座,他开车速度很快,手握在方向盘上的时候格外有浪荡的公子相,这时候不是为了案件一头雾水又精于计算的侦探,而是从小生活在富贵家中长大成人的漂亮男人。

汽车行驶过长桥,左右两边的风景缓缓渗透车窗打开的漏洞之间,秦风习惯去记住周围的景象,很少放松神经去延展自己感受的器官。

秦风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野田昊把视频重新给他播放了一遍,这几天这几句话他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秦风循环了三次,最后才按了暂停键。

“我们之间有一个叛徒?”

“嗯,”野田昊点点头,“在纽约的时候你应该就察觉到了,有人不断地向Q透露信息。虽然已经证实宋义也属于Q的一员,但你别忘了,田中直己说的'敌人'是什么意思。”

秦风轻轻地划过屏幕,“你相信Q说的话吗?”

车窗外的风大,很快就把声音吹散了,秦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几天几乎没怎么睡好,眼皮子上下打架,一副困倦懈怠的样子。

靠在车座垫高的枕头上,把座椅向后调了一些。今天野田昊没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内部空间很舒服,透过外层的气,终于触摸到自由的边界。

野田昊笑笑,“累吗?”

秦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回答,拉开别在车载音响上的导航,野田昊输入的目的地不是苏察维和渡边胜谈判的地方,而是他不认识的一个地点。

秦风没问,他阖上眼睛,听野田昊继续说,“秦风,如果,我是说如果,所有收到这个信件的人,都可以成为叛徒,你怀疑的对象是谁?”

秦风似乎睡着了,野田昊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那人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趁着红灯的时候,他伸手摸了一下秦风的脸,没有发烧,冰凉的,天气不算冷,看上去是真正的劳累。

声音迟迟消弥,“不知道。”

野田昊缄默半晌,不再质问,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驾车上了。他转动方向盘的时候,想起之前查到的资料,秦风曾经面试过警察的职位但是最终却落选。像他们这种人,没有几个会真正地成为警察,秦风确实算特别的存在。

后来翻阅了取证视频,在警官询问的最后一次考试中,秦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考警校的真实目的,想要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这件事Q也知道,在秦风的翻译耳机录音里,村田昭曾经说过,这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一天。

野田昊把车停在铁轨旁边,风还在静静地吹,周围的树叶落下来,在已经泛凉的天气里,秋天如期而至。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目睹杀人事件的时候,年纪还不大,警局里温柔的警察让他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还披上柔软的毛毯。秦风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至少应该不会有人差点被他所杀害,他在仰望秦风的时候,忽然觉得他的身影太单薄,应该再厚重一些,不是责任也不是痛苦,而是所背负的幸福再复杂再彻底。所有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都应该如他曾经所经历的那样被仔细安抚,而不是拷上手铐,在监狱里呆过彻夜。

那时候的秦风在想什么,野田昊第一次感到他无法猜透眼前这个人的想法,他伸出手去触碰秦风逐渐歪斜的脸颊,轻飘飘快要落不到手上的触感,目光落下的时候夹带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意味不明。

秦风睁开眼,睫毛扫过野田昊的手心,有点痒,他抽回手,却被对方捏住手腕,扣在相隔的皮垫上,温热的触感。

秦风看了一眼周围,没有打哈欠,不知道刚才到底睡没睡着,好像刻意忽略了交叠的肢体触碰,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这是哪儿?小林杏奈的车子扣押在这儿吗?”

野田昊无奈地从他的桎梏里脱离出来,周围是一片铁轨,日本的列车很多,这里是之前废弃的地方,临近一所国中,所以并不荒凉。这几年政府打算重新建设,施工的机器还没来,用具摆放在旁边,路边种满了一排的树,错落有致,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嘻嘻哈哈地走过去。

野田昊挑了挑眉,“你们中国侦探的脑子里,一年四季都只有办案吗?”

秦风下意识地环视了一遍,是很静谧又漂亮的地方,旁边是向下坡路里川流的河道,对面是居民的小楼。已经很久没有行驶过列车,铁轨上铺满了落下的树叶,树干上凝结出球形的核果,携带着花香。

野田昊叹了口气,解释,“这里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早几个月,春天,四五月的时候,这里会一条街都铺满樱花。——你见过樱花吗?”

像雨滴一样落下,风吹时漫天铺张的花海,好像不懂的浪费的自然,却突然明白了浪漫的法则。连带着街道的房檐,还有挂着轻轻被风吹起而作响的风铃,是脆响,是音乐里节奏的承担,数也数不清的樱花,眼前几乎不再能出现任何清晰的事物,全部被覆盖,被掩藏。

日本的樱花每到春季是一场大雪,盖的枝头颤颤巍巍,走过时都落一片四季。列车没有碾碎泥泞,让花朵即使不再盛开汲取水分,也保留着枯萎前美丽的新生相。

野田昊说完,转过头朝他笑,他的粉色墨镜没戴在脸上,只有那身花衬衫,秦风捏住他被风吹起来的外套,掩盖住成年男人轻微泛起的皱纹。

抚摸过他的脸颊,他的耳垂,就像刚才他佯装睡着时那样的逗弄,是命运栽赃给他的第二场天大玩笑。

秦风试探地问,“你这,这是想安慰我吗?”

给予一场梦,让他兀自幻想自己和野田昊走在樱花里,花瓣掉落在他的发丝上,垂下来,落在肩膀和雪白的颈窝,在小小的凹陷中延展开一片醉人的湖。他穿着粉色的衣裳,分不清究竟是春天和心跳哪一个来得更早,在他凑近时所有的纰漏被填补也被撕扯出更明显更露出肌骨的脆弱,秦风眨了眨眼,在这个秋雨零落的秋里,只是对视就兀自看穿一片尚未到来的春。

“有病。”野田昊翻了个白眼,重新扣上自己的眼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躺下了。

秦风看着他,慢慢笑起来,嘴角咧开,一只竖起耳朵和尾巴的小狗,侧着头,反问野田昊,“你们日本侦,侦探都,都这么含蓄吗?”

在这片温柔的爱情里,还有人试图瞒住自己确切的表达。野田昊狡黠地眨眨眼睛,带着有些无辜又漂亮的笑容,“什么意思?”

秦风从倒下的椅子上爬起来,侧撑着手臂,凑到野田昊的面前,他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的眉毛和清俊的面庞。

秦风一字一句地说,“就是,表白还要用,花语的意思。”

 

 

 

-

 

小林杏奈的案子结束之后正好赶上放假,杰克贾邀请他们看烟花,盂兰盆节这一天漫天都是烟火,天空漆黑一片,河对岸的城市风风雨雨熬过这一年夏秋,日子一天天冷下来,秦风手里握着白色的莫比乌斯手环,上面一根根线条相互缠绕,最后一根线头拧巴地扭出来,野田昊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什么意思,唐仁问,还给一串手环,定情信物不应该都是戒指吗?

“单面曲线。”野田昊叹了口气,他突然想抽烟,一环接一环,唐仁和他说过自己摔倒在台阶下面的时候,看见了思诺的笑,如果说回头那一瞬间是恐惧,那么俯视的时候却像神。

善与恶如果从最初就注定纠缠,似乎与田中直己折叠起来的纸张所表达的意义相反,如果能够矗立在这世界上的分为正面和反面,那莫比乌斯环的两头相连接,又意味着难以分离割舍,还是善恶本身就是交融。

秦风手指触摸在手环上,摩挲了两下,杰克贾有些排斥地看了两眼,啧啧声道,“这帮人就像传销似的,就这么想当神吗?”

他英文口音有点怪,秦风沉思了片刻,他把手环装进口袋里,似乎不想再管这件事了。野田昊往他身边凑了凑,没说什么,趴下来,下巴搭在手上。

半空中的烟火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朵巨大而发散的彩色贴纸炸裂,里面迸发出数也数不清的火星。天空被光亮烧出一个深邃的洞,填补进难以确切捕捉的灿烂和一瞬即空的碎片,秦风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父亲让他坐在门口数来来往往的人数,还有灰白画面里唯一带有色彩的彩虹棒棒糖。

那时候村田昭也说了同样的话,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回想起小时候红蓝色的闪光,还有无端被撕裂的缝隙里,几个瞬间父亲手腕上的手铐反光出的银色光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杰克贾和唐仁走的,说要去周围逛逛买点小吃,旁边只站着野田昊。

他还穿着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像只草丛里到处飞的花蝴蝶,秦风很少会仔细注意别人的长相,他看过一张野田昊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会儿还不是翩翩公子,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调衬衫,有种冷淡又疏离的遥远。有时候在野田昊不声不响的时刻,他才会发觉原来他比自己要大上许多,沉稳到在很多时刻已经不再需要像他一样缓慢地做出抉择。

野田昊发觉他的目光,偏了偏头,问,“你呢,秦风。”

他说的日语,毫无前提,秦风眨了眨眼,才问,“什么?”

“你想不想做神?”野田昊笑笑,他直起身子,手搭在栏杆上撑着上半身。那身衣服被风吹的窸窸窣窣作响,连带耳垂也微微向后。

他的耳朵上还别着翻译器,上面挂着一个用来固定的小小的圆环。秦风忽然觉得他很适合打一个耳洞,做个银色耳环,在走路的时候轻微摇摆起来。

秦风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挪开目光,注视着远处连绵不断的烟花,长河隔开两岸灯光,像一簇簇独立的落日余晖,挂在高处,拉开长长的倒影。

秦风反问,“我站在水阀上的时候,你怕我吗?”

野田昊没有如他所料一样陷入迟疑,似乎很干脆地眯起眼晴,露出一贯沾花惹草的漂亮表情,“当然怕,你觉得会有人不怕那时候的你吗?”

风从对岸吹过来,好像吹掉了一些烦人心事和不甚令人满意的答案。

秦风的发丝顺着风的隧道痕迹飘起来,他的头发很黑,眼睛也是,不亮,有种沉沉的深渊浓郁其中。

他说,“我也怕。”

村田昭坠落之前,问他,有没有感觉此刻手握生杀大权的自己就像一个随时可以决定他人命运的神。无数次选择摆在他的面前,都被刻意地忽略,他想起放在口袋里的莫比乌斯手环,他终于明白思诺交给他的是什么意思,如同一块热腾腾怀揣在黑暗里的心脏,隔着衣服布料烫的他生疼。

秦风笑笑,紧接着说,我也怕变成神的自己。当时在泰国,他拆穿思诺的谎言,但仅仅是拆穿。后来在纽约,虽然找出宋义杀人的证据,却没有报案。唯一一次真正区分开善恶与真相的时候,是举着那块用丝巾包裹的玻璃碎片,在无数人嘴巴嗫嚅也说不出小林杏奈和渡边胜的真相时,只有他能站出来。

野田昊的声音很低沉,他不笑得时候与平常不太一样,有种意外的脱离责任的轻松感,几乎快被吹成无数片花瓣,散落在这处没人所见的路边。

“那就不要做神。”野田昊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耳机,左耳的边缘敏感,轻轻一碰又红起来。秦风的耳朵松了一瞬间,翻译器被取出来,他没听懂野田昊说的后一句话。

但如同那夜被押上警车的瞬间,他们的心脏共振,他知道野田昊问的是,秦风,你在想着谁。

秦风,你在想着谁。这一刻,你在想着谁。

 

秦风转过头,去看野田昊的眼睛。他虽然总戴着墨镜,但其实眼睛很漂亮,野田昊回应了他的视线,伸出食指和中指捻着细细的眼镜腿从脸上取下来,不再需要谁明白谁的意思,翻译器掉在地上,混乱之中嘴唇相碰,秦风比他高很多,野田昊半个身子靠在柱子上,又推开他,“去车里。”

车子就停在路边,夜晚的人很少,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青草清香的味道。还有烟火残留的一点焚香,野田昊的手落在车窗的边缘,打开车门的时候,犹如高楼大厦顷刻坍塌,和秦风栽进柔软的座椅上,他的后脑勺磕在突起的车把手,不是太疼,但有点响。秦风伸手替他揉了揉,指尖的力度很轻,也很柔软。他闭着眼睛靠在垫子旁边,过了一会儿,秦风突然停下来,野田昊睁眼望向他,秦风换了一只手,重新触摸他的伤口,是左手。

“累了?”野田昊笑笑,伸手挥开他的手腕,秦风松了力道,靠在他旁边。

野田昊转头,只看见秦风的侧脸,其实也不小了,骨骼已经长的分明,有种迟钝的锐利感。他似乎是这几天被关押起来有些疲乏,眼睛闭在一起,耷拉的睫毛依然很长,尖端卷翘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秦风才说,“不想用右手碰你。”

他睁开眼睛,举起自己的右手对准光圈下的亮,岔开的手指被光透过,漏下深深浅浅的印记。散落在脸上,像日出之下的树叶飘动,阴影与光的完美交切。

野田昊握住他的右手,他力气很大,虽然比秦风矮一截,但向下压去的时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肃然。

“别说这种话……”

秦风别开他手腕的力度,指尖顿在野田昊胸口的位置,迟迟没有落下。野田昊捉住他的手,用力让心脏和他贴在一起。

不想安慰你,他说,我以为你不需要安慰。秦风垂下睫毛,车窗没有开着,模糊之外夜色一点点暗下来,烟火也停了。节日走到尾声,他们在车里懒散地坐着,好像说一说闲话,坐一会儿,也是闲暇时惬意的片刻。灯火阑珊被夜风冲散,稀碎地栽进角落里。

秦风没有动自己的手指,他的身子俯下来,野田昊看见眼前的光被遮盖住一部分,然后是秦风的发丝,和他寂静的眼睛。

秦风听着野田昊的心跳,手指就触碰在胸前,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下面是跳动的鲜活。

“还剩七秒。”秦风说。

野田昊的睫毛颤了颤,像一片剥下来的蝴蝶翅膀,上面还沾染着鳞片,报纸翘起的一角,想让人伸手捋平。

秦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又继续说,“村田昭当时,还剩七秒的时候跳下去的。”

野田昊半晌才说话,问,所以呢。

“还剩下七秒,我就会真的杀了他。”

秦风抬起视线,去捕捉野田昊的目光,胶着在一起的时刻是一场夏日巨大的邂逅,他终于找到了挖掘在自己内心旷日持久的肿瘤,像是剖出来而分离疼痛。

他像一个虚构故事里的主角,为了剧情发展而迟迟没有做出真实性伤害的举动,如果不是村田昭太想要那二百万的美金,或许田中直己会真的得到他想要的秦风,一个被利欲和善恶冲昏头脑,拨开混沌的神。

野田昊半认真半调侃的看着他,“你不会杀他。”

他凑近秦风的耳朵,“这不是你想要的完美犯罪。”

秦风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对这个恶劣的玩笑露出惊愕和手足无措的表情,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微微眯起眼睛,看上去有些疑惑,又有一点深沉。

他的脖子不再用力,头颅垂下来搭在野田昊的胸口上,他们现在的坐姿看上去很奇怪,就像两株交杂在一起缠绕的花。

秦风有一瞬间想起来在来东京的飞机上做的梦,梦见了宋义,思诺,还有许多年一直以来苦苦缠绕他不肯罢休的父亲的噩梦。在年幼时坐在台阶上,因为被吸引去视线而记错了来往的人数,命运也像给了他当头一棒,父亲因此被捕入狱。

他有时候分不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还是如众多普遍大众所成为的那样,在人群中被Q一样的欺瞒和利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他想不明白的事,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件,那就是始终未能寻找的着陆点的疲惫不堪,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秦风想,野田昊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也最能明白他所想他所做的人,但即使这样,在水阀上也仍然有信任崩裂的那一刻。

良久,他突然没有前兆地笑了笑,小虎牙露出来,又像一只大狗,乖巧地趴在野田昊身上。

“你猜,我刚才想明白了什么?”秦风问。

野田昊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秦风把脸埋进野田昊的颈窝,小声说,“你,你刚说的,不是我,我想要的回答。”

野田昊低下头看他,正好对上秦风泛红的耳朵,他伸手捏了捏,软软的,顺手帮他把翻译器别正了一些。

回答,什么回答。野田昊想,是他说自己怕秦风的那一句吗。秦风也怕,怕自己,也怕野田昊怕他。

野田昊想到一首歌,《On My Way》,他直起身子点了播放键。其实并不是惧怕,而是发现终于来到这一天,就像他们遇见的每一个Q那样,选择仲裁善恶与生死,不论何时始终都拥有面对残忍的那一天,这不是侦探和法律的职责,这是拥有选择的人的权利。

 

I'll be on my way,

Feed my blood to be warrior.

 

车载音乐里打开这一首歌,野田昊轻轻抱了一下秦风,很轻很轻,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对方生命的存在。下巴没有挨到肩膀,手悬浮在半空,谁也没有触碰谁的后背与胸口。

秦风忽然感觉这个拥抱很沉重,给彼此的呼吸留足气口,就像坠入大海,仍然挖掘出海面上纯白色浪潮留下的氧气,让他在溺亡里仍然捕捉到无法确切形容的释然。

野田昊莫名想起无端的事,在秦风入狱的时候,他用望远镜和耳机观察。当时坐在天台地上,有种后知后觉的好笑。当时事发突然,似乎抉择是件艰难又漫长的事,但是真正的杀人只需要一瞬间。

 

“加入我们,这个世界需要顶尖的角色。”

“你不想成为神吗?”

 

“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

 

野田昊监听了一会儿,那边的谈判似乎已经结束了,田中直己坐在监狱的床上,仰头看着秦风。在对话时仰视会成为一种弱态,秦风的刘海盖过眼神,在透过田中警官审视整个Q的时候,让他有一瞬间的怀疑,他是否真的打算临阵倒戈。

在龙Q馆的时候,秦风站在空缺又构造精妙的镜头里,野田昊毫无防备地看穿了他的孤独,善与恶,生与死,救赎与毁灭,究竟哪一个才算完整的真实。怎么会有人这么单薄,好像还是个小孩儿,二十几岁,却沉默又脱离开寂静与热烈,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

田中直己的确如他所猜测的一半,是Q,或者说是Q的一员。Q由许多人组成,被无数环节拼凑。秦风站在平坦又简陋的屋子里,他个头很高,站直的时候微微弓起一点背,浑身只剩下白色的衣裳了,乱糟糟的挂在身上。

野田昊看了一会儿,耳机里还带着连接起监听的讯息,秦风,他想,秦风,你会不会答应他。

那天夜里站在水阀高台之上,他伸出手去触碰村田昭的时候,就像在触碰一层鸡蛋的卵壳,看似脆弱的薄膜之下却酝酿着滔天的阴谋与波涛。是他一直以来太过信任秦风,以为他能在杀人和救人之间选择一条折中而曲折的路径,但有一刻,野田昊想,做出选择的秦风才是完整的。

就如同折叠起来立在桌子上的折纸,秦风一直用夹角冷静的一面交给他们看,但不等到旋转视角,永远也无法知晓背面所暗藏的细节与隐秘。

“我选择拒绝。”

野田昊堵在胸口的塞肿瞬间松动,又隔着望远镜笑笑,回以秦风那一夜同样不为所动的得意的笑容。他捏着望远镜的手微微用力,像一场知道正确答案的人试卷,却只有在拿到卷子的时候才明白题型是否符合。

只是野田昊笑了一会儿,就不再笑了。田中直己说,和他们作对的会是敌人。这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命题,他突然明白那时秦风站在高台上静静回望他们时,露出的释然的表情,眉毛没有动,嘴唇也没有翘起,他只是像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样,陷入某种沉默的僵直。

他想起斯蒂芬的诗,“这些人生前曾为生命而战,把火的内核装进自己的心房。他们为太阳所生,他们短暂地走向太阳,晴朗的空气里书写着他们的荣光。”

何必作对,何需坚持,野田昊垂下脖颈,额头靠在望远镜的镜片上。他本觉得自己这一刻应该陷入一场赌博,巨大的比赛,两方拉扯着一个变数。但他并不担心,就如同他一直以来所觉,秦风永远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是陷入沉沦永恒中的一兵一卒,深河中爱如军旗矗立,扬帆起航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洋。

 

我和秦风,永远保持共振。

 

“秦风,你当作我贪心吧。”

野田昊缓慢地闭上眼睛,终于断开他们持久的共振连接,如同任何一日一样,不让人捕捉到他视线里藏匿的秘密,“秦风,我不怕你杀人。如果有一天,连我也是你完美犯罪里的其中一环,不要告诉我。”

他贴近秦风的嘴唇,鼻尖相碰,带着炽热的温度,像要把两个人灼烧殆尽,“你的第十四种密室,你让我杀死自己……”他睁开眼睛,却失神了片刻,想要去看秦风的脸,但最后只看到车载灯闪亮的光,照的他有些失焦,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不再清晰。

“我会愿意的,秦风。”

 

 

 

-

 

野田昊收到秦风的电话时,有几秒钟的恍惚。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从秦风离开东京了一段时间后,Q在Crimaster上公布了自己的下一站,伦敦。KIKO的地图搜查速度很快,那段视频也是在大本钟拍摄的,他们对于亚瑟王的猜测没有错,几乎一切头绪都指向不列颠。

秦风和唐仁没有急着出发,因为Q很快就消失了踪迹,这场宣战就像一个笑话,之前的视频一样,坠入大海的万千石子中其中一块,他们对水花如临大敌,最终却发现石沉大海。

秦风在电话里什么都没有说,保持了几秒钟后挂断,然后野田昊收到了他发来的讯息,是在Crimaster上公开的社交邮箱,里面是一张照片。

镜头有些抖,所以显得很杂乱,拍摄的是一张桌面,上面放着几张纸,密密麻麻的黑字,下面还有红色的鉴定的印章。

一份亲子报告。

野田昊调查过秦风的家庭,里面一共有两份,对应的妻子和丈夫,在父亲那一栏里是他之前查到的,但是母亲那一张却不是登记里的名字。

姓唐。

秦风的第二条消息很快送到,是一个地址,坐标在伦敦,附上了一句话,“速来。”

 

英国的建筑设施比日本和泰国要更加宽敞,人就不算密集的伦敦,每一栋房子单独以哥特式建筑拔地而起的特点连成一条街道,狭窄而拥挤黑暗的地带几乎很难找出来一个。

秦风坐在台阶上,看起来似乎有些颓靡,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胡茬长出来一些,明显是早上在酒店刚剃的,嘴角边上有小小的血迹,一条道,野田昊伸出手碰了一下,秦风没有往后退,疼的扎着神经,他下意识拉开野田昊的手。

野田昊看了看周围,秦风给的地址是一个建设良好但荒凉的地带,这一片的房子是新建的,还没有完全收工,都是些毛房,没法主人,还在装修。

“怎么在这儿见面?”他坐到秦风的旁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全新未拆封,递给他一支,秦风看了一眼,没接,把烟盒收走了,也没让他抽。

秦风把手机给他看,是KIKO给他发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是监控里被特意截出来的一帧,野田昊掰过他的手拿来看了一眼,立马认了出来,“唐仁?”

照片的背景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街道,房子大约有四五层,都是独门独户,黄色的油漆,看起来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这个摄像头看起来很隐蔽,如果不是唐仁标志性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他转过头时模糊的面孔,野田昊几乎不敢确信,他就像是被P上去的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秦风点点头,从头开始说起,“我给你发照片的一个星期前,我回家里的老房子收拾东西,翻到了我妈的遗物,里面放着那张亲子报告鉴定单,我一直以来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血缘,但现在我确切肯定报告上的那不是我母亲。”

野田昊迅速反应过来,“你……生你的这个女人,和唐仁有关系?”

“嗯,”秦风迟疑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有些怔愣,又露出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陌生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个名字我曾经在唐仁的户口本上见过,是他的姐姐。”

他叹了口气,垂下头,秦风的手指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扼住额头侧面的时候血管如同一条埋藏在白雪皑皑之下的蓝色矿脉,他插进自己的发丝里,抓的带有一点湿漉漉的发梢卷翘起。

“唐仁那、那么多次和我开玩笑,说是我亲舅舅,我从来都没怀疑过……”

秦风抬起头,野田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去质问唐仁,他说,过、过几天给我解释,但是他失踪了……”

野田昊后脑的神经微微一痛,无数不相关的事情接连串在一起。他很快明白,应该是在唐仁走失后,秦风找到KIKO让她去查唐仁的下落,所以才收到那张监控的照片。

野田昊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后背,轻轻拍一拍,让他从无谓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又深知这是无法挽回的真相,对于秦风的打击说不出孰轻孰重,就像拳头拍在棉花上无声无息,但是只有棉花才知道被压得有多实在。

秦风转过来面对着野田昊,他的神色称不上失落或者是任何挫败,几乎像是把情绪完美藏匿起来的掩盖,无论多么锐利的视线也无法具体侦破。

野田昊知道秦风这是陷入了思考,一直以来他们都对Q与亚瑟王之间的联系有许多猜测,在古代的传说历史上,亚瑟王与圆桌骑士一共有十三位,在他们收到的那段十三秒的视频中,还有一把椅子是空出来的。当初潘德拉贡将同母异父的姐姐摩根错认成妻子桂妮维亚,春宵一度后摩根怀了私生子莫德雷德。

如果按照他们的推测反推回去,他们一直以为秦风因为拒绝了Q,所以那把椅子是留给他,但没有人思考是否因为真正的亚瑟王已经无法出现。

野田昊脑中仿佛有烟花散落,白噪音瞬间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像一声尖叫,让他陷入里巨大的震惊里。

“你是想说,你爸爸是……Q?”

秦风直视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几乎是难以思索到的根据令人难以附加的错愕,他反问,“Q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就是完美犯罪。”

——和他一样。

秦风皱起眉头,他靠在野田昊的身上,更类似是依赖,野田昊的身上还有坐飞机的时候留下的一点香氛,他一年四季都喷香水,今天残留的是女式的,味道已经很寡淡了,仔细才能嗅出木质调的味道。

他突然感到一阵安心,心脏和大脑连着几日飞快地运转,好像有一刻停下来就会像地球停止自转时海洋的惯性倾盆而出,让他被无数的痛苦所淹没。

秦风想起自己六七岁时坐在台阶上,炙热的夏天,周围被烤的有点焦躁,蝉鸣和闷热的风吹的香樟树叶窸窸窣窣响,光从缝隙里落在地上和眼睛上,在晃动时直接的光线如同太阳坠落人间。

父亲递给他那根彩虹棒棒糖,让他坐在那里玩平时经常做的游戏,数人数,他在观察这方面有天生的天赋,直到旁边一家店里路过的人吸引过去他的瞬间。

珍珠项链碎断的那一刻,稀里哗啦,就像他记错人数被打断的时刻无限拉长,每一帧都是慢动作,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一次又一次的重播。

他是父亲完美犯罪里的一环,但这一环却未能如同所有的推理小说那样,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映衬犯罪嫌疑人的答案。

如果不是他走神,父亲也不会锒铛入狱。

银色的手环,夏日黑夜里吵闹的人声,无数媒体架着长枪短炮的摄影机咔嚓咔嚓拍摄着警车的画面,他在这些缝隙的中间露出一双眼睛,从此露出一份欲望。

一份完成完美犯罪的欲望。

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村田昭会知道他和父亲的约定,为什么最后的结局里,在水阀上赴死时有种邪恶的,如同恶魔终于摧毁人类善意一面的快乐。

秦风不知道野田昊如何思考,他甚至想过如果野田昊现在站起来转身走人,也是一个合理的选择。没有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他的领结,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终于尝到苦涩的雪,如同硫酸瓦解生命时融化的过程,舌根都充斥濒临放弃的意味。

野田昊转过头,他的眉毛天生有些翘起,显得很不着调的样子,看向身后那扇最后一次唐仁出现的门,“你现在怀疑唐仁?”

“嗯,”秦风说,“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当初我们去找宋义的时候,他用的是右手,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右撇子。我的关注点都被这件事夺走了,却忘记了一个细节——是谁透露给他,我们准备去找他的?”

野田昊问,“所以你觉得是唐仁给Q报告了信息,以此来让宋义掩饰自己的身份?”

秦风没再回答,他从地上站起来,伸出拉了一把野田昊,把他也从地上拽直。

“我、我不确定。”秦风说,他看着野田昊,手握在门把手上,“但现在,我敢肯定有些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有必要去解决……”

 

话音未落,事情发生的突然。

在秦风和野田昊都始料未及的那一刻。

 

一声枪响,两声。

 

“蹲下!”野田昊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扑上去压住秦风,秦风立刻抬起头,方才他们站的位置,大门上有两个黑漆漆的子弹孔。

在地上滚了一圈,秦风挣扎着互助野田昊,两个人摔进旁边的灌木丛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不算高大的男人,黑色衣服,还蒙着一层面罩。秦风打架不太厉害,但脑子转得很快,一把制服对方,压在地上去扯他的衣领。

真正打起架来已经顾不上使用什么花把式,只往对方的弱点打。

野田昊趁机一脚踢开袭击者的枪,至少飞出去有三四米远,那人反应不满,腿顶住秦风的后背,把他的重心踢开,趁着秦风身子歪斜,一拳打在他的嘴角,那处他本来就有小小的伤口,顿时在手上也溅起一点鲜血。

野田昊按住袭击者的肩膀,狠狠把他砸响台阶上的砖块,身高差不多的成年人力气极大,对方额头上的头套渗出血来,还不忘了反击,一手扼住野田昊的脖子,看样子格斗经验很足,面对两个人的双重夹击也不落下风。

他爬出去一段距离,要去够他的枪,但秦风折了他的手,压着袭击者,因为颅内受了重伤,眼前一黑,野田昊趁机去扯他的面罩。

在看清他的面孔时,已经顾不上有些鼻青脸肿的自己。

“田中直己!”

田中直己被揭穿,恼羞成怒,在警队工作多年,他打人极狠,几乎招招致死,好在秦风跟着唐仁学了点下三路的招,野田昊趁机捡起枪,对着田中直己的眼睛就是一枪。

“砰!”巨响,因为距离近,后坐力极强,野田昊虎口发麻,整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田中直己没有中弹,利用巨大的力气把自己和秦风同时甩了出去,子弹落在草坪上,一阵噼啪的闷响。

田中直己直起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他见野田昊已经抢了他的枪,一对二很难占到便宜,也不恋战,甩开秦风,直接从房子的小道跑走,方才他们来的时候没注意,墙壁和灌木丛之间被两个人摔出来一条缝,田中直己跑的突然,不过几秒身影就消失了。

“追吗?”秦风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站起来,那边已经响起车轮的声音,他又被野田昊捉住了。

野田昊很理智,他刚才也摔了几下,眼前一片眩晕,“不追了,他敢偷袭我们,一定有Q的人在附近,不能冒险。警察到这里还得三四分钟,快跑……”

他说话已经不甚均匀,秦风向后看了几眼,已经见不到田中直己的身影了,快速地拉着野田昊上车,一辆黑色的小面包,秦风听见了远处开始鸣笛的警车声,小区里七拐八弯路绕,再不走如果被Q的人追上,他们肯定还有枪,到时候就很难逃走了。

“快跑!”野田昊拍了拍方向盘,秦风一咬牙,踩着踏板,车子飞一样驶了出去。

 

汽车行驶到外围的路上,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这一片建设完好,很难直接动手。野田昊松了口气,看向手里那把银黑相间的格洛克17型号的手枪,来回转动把玩了一遍,这种手枪是美国半自动手枪市场上的大流通货,很多军队警署以及犯罪人员都有装配,很难找出来具体的来源。

里面还有不到十发子弹,可见田中直己来的时候弹匣里并不是配满的,有可能这是田中直己的私藏货,也有可能是日本警局配备。

野田昊的脑子还是乱的,他强迫自己必须立刻冷静下来,胸腔里淤积了一口气,不论是刚才的恐惧还是涉及这件事越深所牵连的就越大,野田昊看了一眼秦风,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捏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骨头和青筋一览无余。

野田昊深呼吸了两次,缓慢地开口,声音仍然有一些颤抖,“我已经联系人去查了田中直己的下落,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那Q的老巢不会离这里太远……”

秦风闻言转过头,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别让KIKO去查。”

野田昊挣扎了一下,神色复杂,“我知道……我交给的是我的手下。”

秦风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思维被Q的那段视频所干扰,当时宋义说他们之间有一个叛徒,他原本怀疑是唐仁,现在看来又似乎不只是一个唐仁。

KIKO是涉及到把他们引向这栋房子的最大疑点,当初KIKO让林默去找思诺,野田昊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发生的所有事,完全想不懂KIKO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思诺的存在的。

野田昊问,“你已经怀疑是KIKO串通Q让我们到这个屋子里来的吗?”

“我不知道,”秦风呼吸很重,吐出来的气让他的手背烫伤了两秒,“但不能掉以轻心。”

车子停在酒店的门口,秦风左右张望了一下,停好车才让野田昊下来,他站在门口,傻乎乎的,手里还捧着那盒装满的烟。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抽出一根不太情愿地递给野田昊,“应激反应时同化功能抑制和异化功能激活,你的肾上腺髓质系统会移缓济急。内分泌后果会产生代偿反应,抽烟可以有效舒缓你的紧张神经。”

野田昊被他逗笑了,一颗心悬起来又沉下去,按住秦风的手,把那盒烟径直扔进垃圾桶里,“不抽。”

“哎!”秦风立马要去翻出来,整个身子甩出去的时候像被手臂带着飞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着急,“为什么?”

野田昊拿起别在胸口,镜片已经被碾碎的墨镜,站在酒店大堂电梯的门前,他穿着一身漂亮衣服,可惜刚才打斗已经弄的乱七八糟,连头发也狼狈地垂下来搭在额头上,一双眼睛笑的时候狭长的像只狐狸,靠着坚硬的墙壁,露出标准的调侃的笑容。

他虽然快有四十岁,但是依然显得很年轻,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性感又慵懒,双眼皮像刀刻的痕迹,显得一双眼睛深邃的摄人心魄。

他眨了眨左眼,“因为我男朋友不让。”

 

倒在酒店床上的时候是始料未及的,一直以来最近的触碰也就算是安抚性质的吻和两颗心脏的贴近,秦风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有一团燃烧的火,把他灼热到尘埃落定。

伦敦的冬天下起雪来,好像在弥补春日里他们未能见到的樱花的遗憾,在一场剧烈的死亡前景中,他们相爱就像并蒂玫瑰,无限地朝四周铺张,触及灵魂底线时不再反弹,交融在一起的片刻,酷似谋杀,在对视的时刻不是殊死搏斗的对手,而是在残酷命运里苟活的爱人。

想要拥抱,想接吻,想成为不再是共振而是真的一个人,秦风低头去亲吻野田昊碎裂的镜片,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像电影,拍出来不会是横穿沙漠更不是罗马邂逅,他们上一秒还在发热的膛口下几近全军覆没,下一刻就在伦敦柔软的床垫上暧昧又亲昵。

秦风去握住野田昊的手,右手,他像无数次那样对着一张纸立在别人面前,只是这一次,形似大于号的那一面对准的是野田昊。他终于被击败,死在自己的完美犯罪之下,任由再多碎片的噩梦和飓风苦逢把他彻底吹散,明明是爱人,却如同剖析自己,挖掘出来肝脏脾肺,献祭的却不是神,而是一块巨大的漏洞,他缜密计划里,唯一不可测的变数。

秦风握住野田昊的手腕,并不轻,很用力,像要把他掐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确切的声音。像要撅起嘴唇接吻,野田昊的眼前是被无限次割开的玻璃,他没有看清那句秦风的话。

野田昊摘下自己的眼镜,轻飘飘的吻落在他的颈侧,像把所有幻境灼烧开一个缺口。

最后落在脸颊上的是湿意,野田昊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还是秦风的,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但都不重要。

秦风说,我现在只能相信你。

好像约翰洛克的自由与人权主义,灵魂和尊严被着重安置,所有的压迫束之高阁,他想起康德,想起那句道德不是结果决定的,而是由由动机所决定的。人做的正确的事情,不是为了正确的结果,而是出于正确的目的。他终于知道秦风说的我们究竟是谁,是我们。

 

 

 

-

 

野田昊收到详细的信息时是在圣诞节,英国很注重他们的传统节日,大街小巷播放着熟悉的圣歌,远处教堂前几个修女正在歌唱,声音温柔又坚韧,顺着房梁壁沿一路滑了过来。

每一栋房子前挂上了金色的铃铛,雪下的不算大,平安夜时才下的厚,门前都扫出来一小条路,秦风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

他此行来伦敦本来没打算呆这么久,只想找到唐仁问清楚,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几日前就连KIKO也已经联系不上,他很快在Crimaster的社区里发布了讯息,但讨论甚广,却始终没有一条盖棺定论的出现。

野田昊的人手多,但Q的反侦查意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不论做了多少努力,最后筛选出来的线索一个手也数的过来。

只有在伦敦的圣诞节,最热闹的时候他们才回借此机会集体出现,信息查阅虽然工作量巨大,但是这一条他仍然怀疑是Q刻意留下的陷阱。

秦风和野田昊在布置的琳琅满目的街道上呆到了晚上六七点钟,天气已经完全冷下来,冬日之下手指十指相扣,他们好像两片落在对方衣襟上未被摘择的树叶,在这潮湿的空气与水流里终于相碰。

街道上人来人往,野田昊始终保持着警觉,他在出门前,腰间别着那把手枪,此时此刻就暗藏在贴近皮肤的腰带下面,有些生硬地硌着,隐隐作痛。

圣诞节晚上七八点才是晚宴的时候,店门口有几个圣诞老人正在发卡片,秦风在人流的最侧面,他走的很慢,中央街道上所有停滞和擦肩而过的人都被合理计算。

从电梯下来是巨大的圣诞树,几乎几人高,上面挂着闪光的灯球和礼物盒子,摇摇欲坠挂满了雪,看起来恰到好处的漂亮。

秦风甚至有时候感到这是一场梦,一场没来得及醒来的梦。故事推动的太快,连他内心的猜测都快崩塌。

路过街角一家酒吧的时候,野田昊指了指站在台子上表演的魔术师,他捡起自己的帽子,里面有零零碎碎观众丢进去的钱,像一个绅士一样轻轻举了一躬,刚把帽子放在脑袋上,又做出滑稽的表情,帽子再拿下来的时候,里面飞出几只白鸽。

观众立马一片惊呼,相继鼓掌,秦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野田昊。

今天很冷,但野田昊没有戴眼镜,他似乎开始接受自己的年纪一样,穿了颜色并不太特殊的衣服,还有一条粉色的围巾,看起来很怪诞不经。围巾下面遮盖住半张脸,一双露出来的眼睛笑意盈盈,好像分别在深蓝以外,是这大雪里落下的一部分。

“你听说过一个很著名的魔术吗?讲的是如何把一张扑克牌变进树里。”

秦风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很快目光又挪开,涣散地飘向周围,“怎么做到的?”

野田昊伸出细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有一个小孩,他在游乐场玩儿的时候,发现树上有一个洞。于是把扑克牌放进喝完的饮料玻璃瓶里,卡在树洞上。因为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细节,一直到十年之后,树的枝干慢慢生长起来,把那个洞填满了。这个时候小孩儿也长大成青年,他在所有人面前把扑克牌藏了起来,然后告诉他们会出现在树里。当人们把树砍开之后,拿出的是十年前那个小孩藏进去的牌纸。”

雪花落在他的发丝上,晶莹剔透,很快又融化成一连串的水珠,衬得野田昊皮肤很白。

他笑着问秦风,“很神奇吧?有些事,你以为是临时出现,其实他已经准备了太久。”

这条路很长,加上人又多,秦风一直握住了野田昊的手。他们始终没有等到Q的露面,尽管已经打探过街道里的每一所住户,其中并没有什么疑点。

迎面走过来拉着小孩的家长,手上戴着漂亮的手环,有红色还有白色,是那头几个志愿者发的。

野田昊凑近两个正在堆雪人的小朋友,弯下腰,手拄着膝盖,秦风见周围没有人,站的离他稍微远了一些。野田昊似乎很喜欢圣诞节,声音很温和地问,这些手环都是在哪里领的?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他们的英语说的还不算太流利,“漂亮叔叔也喜欢吗?我们刚才多领了一个,送给你。”

野田昊佯装惊喜地张开嘴巴,双手接过来,是一串布绳编织的,现在似乎很流行这种装饰品。

他道谢后往秦风的方向走去,手里捏起来打量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是莫比乌斯手环。

“秦风!”野田昊挥挥手,示意秦风让他往自己这边走,刚才旁边的杂货铺开张,涌来的人群把他们冲散远了一些。

野田昊盯着手里白色的莫比乌斯手环,还有一个翘起的线头,就和思诺当初送给秦风的那串一模一样,他刚才没有注意,虽然编的不是太细致,但从头到尾抚摸过去是没有终点的线段。

野田昊迅速转过身拉住旁边的小姑娘,又问她,这是谁送给你们的?

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往后退了退。

“是,是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叔叔送的……”

秦风看见他,避开人流朝他走过来,周围拥挤,但是环境开阔,大概没想到会有人现在动手,变故发生的时候就连周围路过的人也反应不及。

那是一辆一直藏在夹缝里的车,很小,小轿车,野田昊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拽着围巾塞进车后座,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周围几声尖叫。

一场绑架在所有人眼前形成,连带打晕和带走似乎都没用到二十秒,野田昊失去意识之前只能隐约看见模糊的一片灰白。

“让一下,”秦风顾不上礼貌了,迅速推开周围的人群,“让一下!”

车辆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立马踩下油门,飞快地像比赛时的赛车一样在这样的道路上疾驰。

秦风跑到车的后面,才发现那是辆车牌被摘下的车辆,行驶的飞快,野田昊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秦风整个人的后脑勺都一阵钝痛,他追着车辆在狭窄的冗道里飞奔,呼出的热气被风吹散,不过两三秒就变成了扑在脸上的水汽。

秦风连把野田昊卷进来的后悔都被省略了,他从来没觉得心跳这么快,他的胸腔好像把上就要被掩盖住所有声音的跳动挑拨到炸裂,骨髓和每一根筋脉都一抽一抽的疼,咽喉嗓子喊到肿胀。

奈何汽车开的太快,不论他迈的步子再怎么大,距离最终也越拉越远。

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熟悉的初始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扰的秦风心烦意乱。眼看前方的车已经踏上主路,秦风迅速跳到垃圾桶上记住了他的车标。

音乐声,嘈杂讨论声,他用力奔跑脚板踏地的声音,还有不断的喘息,热气一点点顺着脊骨从下面冒上来,侵袭他的后脖颈脆弱的支点。

世界上的每一个点都被连接,像一块巨大的球形地图不断延展,颅内浮现的路线交织重叠,之后汇聚在他所站立的位置。恐惧、眩晕、激动,感情就像大杂烩喷涌而出,秦风只是站在原地,半靠着墙壁,防止自己腿脚发软跌倒在地。

秦风被电话震的清醒,他掐住自己的虎口强迫意识归位。尽管着急时连手都在颤抖,掏出来时手指刮开衣服上细小的线头。低头一看,他总共有两部手机,电话响的是当时和村田昭解密在玩偶身体里找出来的那一部,他一次又一次,像是命中注定,Q又一次找上了他。

额头出了一点薄汗,他连带着寸寸神经都有些闷疼,好像被人敲了一棍子的不是野田昊,而是自己。

掏出来手机,接起电话,空白的时间占据了三四秒。

秦风怒吼,“说话!”

小道里是两栋房子装修时都没有占据的路,一栋连着一栋,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个围观的人已经报了警,秦风沉重的呼吸顺着麦克风传入对面的耳朵里。

几乎是昭然若揭的,熟悉的声音响起时,秦风甚至感觉自己的气管被人狠狠捏住。

“小风。”

——小风,小风。

——你帮爸爸数一数,来来回回走过的一共有多少人。

所有的铺垫在这一刻被通通打碎,再多心理预期和建设听见他的声音时仍然有种跋涉千里的不真切,好像那块棒棒糖突然被太阳灼热到化成糖水,彩虹色闪着亮光从他的指尖缝隙里流淌,覆盖在双眼与睫毛上,从此看万物都虚伪。

手铐反射月光,在红蓝色的警车交叠下,那张他从人群缝隙中捕捉到的脸,那一瞬间心脏的第一反应。

是他害死了父亲。

如果不是他……

秦风咬牙切齿地按着手机,他指甲不长,却几乎掐进皮肉里,“爸……你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对面一阵沉默,似乎并不想和他计较这件事。秦风攥住的一口气又如水阀骤然炸开,想要达成完美犯罪的Q,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那人缓慢而又冷酷地,像在宣布一条死讯,“小风,让我们做一个了结……让我们,大本钟见。”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伦敦。

夜间,10:00。

 

伊丽莎白塔上,威斯敏斯特的钟声每十五分钟敲响一次,泰晤士河下仍然有旅者所在的游轮缓缓行驶。

 

 

秦风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是宋义坐在一望无际的台阶上,静静地注视着他,“秦风,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所以,看可以,别看太久。”等到画面几乎被完全撕碎,又看到翻开的相册里,照片上是丹和思诺的合照,恍惚间《白夜行》里最后孤身一人走入黑暗的雪穗,坐在他的面前利用他对折纸张。父亲递过来的彩虹棒棒糖,静静地放在巨大的圆桌上,亚瑟王的中世纪圣殿,空着一张莫德雷德的座椅,等到他回头时,才发现黑色帽子下面显示出自己的脸。

他是这个世界被额外剔除的一部分,在独属于自己的王国里建立起不同于法律的道德标准,梦里的最后,是站在成山似海的尸体之上,黑暗里尸横遍野以泽难量,他是终极里的审判。

在看到野田昊的时候,秦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飘飘扬扬落了下来,周围是黑暗的空间,像Q发给他们的那段简略的视频一样,里面的陈设依然没有完全剔除。

野田昊挨了一闷棍,脖颈后面有血,整个人歪斜地靠在墙上,他的衣服已经被揉捏的有些凌乱,外套顺着肩膀滑下来。

秦风想要冲上去查看他的情况,还没走出两步,肩膀被人用力拉住。对方的力道极大,他险些跪在地上,向前倾倒的重心落在墙面突起的柱子上,秦风转过头。

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面孔,几十年的噩梦,日复一日困扰着他,用完美犯罪将他约束在如此极端又偏僻的道路上。

他的父亲。

已经有些苍老的面孔,斑白的发鬓,脸上并没有以前那样的慈祥,而是有些可怖的笑容。

“小风。”

秦风用力挣脱开,他的身影像一座巨山,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何力道都无法撼动分毫,就像压在他意识里最大的病魔,他的心脏跳得飞快,没有思念,没有惧怕,只剩下如梦中尚未惊醒的混沌。

他飞快转身,四肢已经有些不协调,爬向远处晕厥的野田昊,却被人踩住裤腿,秦风用力地喘气,周围的空气凝聚成巨大的江海。

抬起头,看见那人俯视的目光,一如几十年前递给他棒棒糖那样,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伸出手,把秦风从地上拉起来。

中年男人脸上的沟壑像一条条无法填平的海沟,里面的汪洋足以掩盖他所透露出来的星星点点脆弱,像一栋强壮实心的高楼大厦,除了导弹,什么也无法将他击破,

他顺着秦风的目光看向野田昊,摇了摇头,又似乎笑起来,“真是坚固却没有意义的信任啊。”

秦风虚弱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能够被调动,“唐仁和KIKO在哪儿?”

“你觉得呢?”Qin缓慢地踱步,坐在圆桌一直以来空出的主座上,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如果当初你不这么计较真相,也许还能趁我不注意把他们救回来。”

秦风手臂僵硬了一瞬间,他想冲上去死死掐住他的喉咙,然后干脆在这里同归于尽。他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真的是他的父亲,陌生,残忍,精于计算。那些对折竖起的纸张阴暗面所投射下的阴影,终于在此刻有了确切的形象。

Qin,Queen,Q。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原来如此贴近,如果说Q的意思是埃勒里奎因,那么亚瑟王所代表的永恒之王,所谓的King,就是他一直以来所寻找的终点。

秦风看向野田昊,他依然静静地半坐在那里,父亲按住他的肩膀,被迫让他坐在圆桌上莫德雷德的叛徒之座上,好像把他永远钉死在这张所谓命运的注定里。

Qin弯下眼睛,露出一如从前和蔼可亲的面庞,轻轻摇晃手指点了点野田昊,“小风,他给你讲了那个纸牌放在树里的魔术吗?”

秦风收回视线,顷刻间如遭雷击。无数的线索串在一起,当时除了能报告给宋义自己行程的人,他总是坚定地认为必然是唐仁,却忽略了野田昊也有同样的机会。顺带思考下来,能够让唐仁出现在伦敦,让KIKO发下命令又传达给思诺的,这样一条条分支最终如河流汇汪洋,他从没想到真正的Q,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人能够将所有他怀疑的疑点分布在各处,利用他的信任,逃脱了一次又一次。

秦风想,野田昊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或者说,无数次剧透给他,他就是Q。

Qin看穿了他的表情,讽刺地眨了眨左眼,做出野田昊在会做的动作,安置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讽刺又怪异,“小风,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细枝末节的渗透,一点一点侵蚀你的全部生活。你总以为十几年前是我失算,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桃Q的扑克牌,上面印刷着漂亮对称的花纹,全新的卡片,轻轻放在秦风胸前的口袋里。曾经他在这里放了一颗心脏,一盒烟,他的一切,最贴近生命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穷途末路和蛛丝马迹印证的最不可能。

他终于明白思诺为什么说,秦风,你很适合杀人。因为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他就和Q里的每一个人一样足以共鸣共振,Qin在他身上闻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气息。在监狱的这些年,只不过是他完全计划里的其中一部分,如果父亲没有消失,他或许还只是破碎家庭里健康茁长的一个普通小孩儿。

他垂下睫毛,窗户缝隙里透过的光,沾染在他的视线上,蝴蝶振翅时,秦风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和野田昊十指相扣看魔术,魔术师捧着自己的黑色帽子,笑嘻嘻地对着人群说,任何艺术,靠的越近,看到的就越少。

秦风沉默寡言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还有远处的野田昊,好像透过他们看到了这一出大戏里,顺着剧本的演员,这个世界上最久的魔术,最欺骗人心,利用大脑漏洞的骗局,原来就在自己身边,铺垫这么久终于到达高潮的部分。

“小风,不是想要找到你的伙伴吗?”父亲伸出手,宽大的灰色袖子里,藏着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口正好对准野田昊,“开枪杀死他,加入我们。”

——只要你杀死我,你就可以救他们。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待的完美犯罪吗?

秦风重重地一顿,他想起来几个月前在龙Q馆,村田昭也说了同样的话,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独有的诱惑力的笑容,死亡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将功赎罪的解脱。随后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巨大的重力引导自由落体,村田昭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坠落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这世上的亦正亦邪,终于轮到他。秦风看着手里的手枪,父亲那张一如往常的脸,他原本觉得他变了很多,现在才发现其实从来没有变过,依然用温和的外表掩盖燃烧的内核,他们的本质,就如同血脉相连,在犯罪的艺术上踯躅前行。这个世界上和他最相似最相同最重叠的人,仿佛在教唆自己,肢解真正存在于世的莫比乌斯。

“杀死他吧,小风。”声音虚无缥缈,好像这空气里夹杂在氧气中的一部分,“你放走思诺,放走宋义,放走小林杏奈,都是因为你所追求的自己世界里的善。秦风,你怕神,怕自己,但你已经本身就是主宰生命的神……”

杀死他,杀死这场骗局。杀死一切一切的源头,杀死他最后一根软肋,最后一根稻草。

寒冷顷刻风雨交加,他举着枪的手抖若筛糠,野田昊已经悠悠转醒,他身上还残留着血,袖口撕裂了一截,露出苍白消瘦的手臂,桌子和酒杯,分不清红酒和血,颜色相似的物体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后脑勺还止不住的冒血。秦风恍然觉得他不是要杀人,而是他被杀,他被自己枪杀,背负死亡负重前行,眼前昏眩一片,眼白的血红丝线连接着所接受的事物,显得愤怒又憔悴。

“杀死他——”Qin握住他的手,宽大的手掌覆盖着力道,迫不得已平直地伸长手臂,一枪对准目标。

野田昊撑着地面,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虚弱,更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裂。嘶哑的声音却能喊出尖锐的棱角,头脑歪垂在墙壁上,血流顺着肢体勾勒的边框无比骇人。

“秦风……杀死我……”

秦风死死地盯着野田昊,心脏跳到年幼时那个夏天的蝉鸣也无法掩盖,他视线、听觉、感知不断地旋转,交叉,他看着只要一枪——只要一枪就可以了结他所有痛苦,所有爱,所有恨的野田昊。他那么瘦,难以动弹,他甚至还叫嚣着让自己杀死他,他们都是这场骗局里的受害者,秦风的善恶生死不再交汇,命运里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催化剂。近来所有的事,野田昊的樱花,他们在伦敦爱意里的放纵,秦风从没意识到原来他如此不堪一击,冷汗顺着衣服的弧度浸湿了布料,走马灯一样让重重锤击他的所有弱点,逼得秦风一次又一次看见幽灵一般地面孔,宋义的,思诺的,村田昭的,父亲的,还有迄今为止未能被他了结的目光终点,这场暮色终于垂垂落矣,春日不在。

冬天竟然这么冷,秦风听见了野田昊细微的哽咽,一块重石锤砸在他的神经上,他就像孩童玩闹时用鞋底碾碎的一只小虫,暴晒在日光之下死无全尸,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睁大眼睛,看见父亲,还有野田昊闭上双眼安然赴死的模样,他骗他,骗他这么久,用他那巨大阴暗面之下唯一一处完好无损的爱,构造了连接春冬之间的徘徊和彷徨。

——秦风,杀死我。

“小风!杀了他!”备受摧残的耳边只残留了最后一丝忙音,Qin紧紧扼住他的手指,逼着他扣上扳机。无数罪孽终于在首尾相连的对立面里竖起。

 

“砰——”

枪响。

 

秦风看见血,感到自己的脸如此温热,鲜血湿淋淋地溅在他身上,脸上,眼睛里,颤抖的睫毛挂着即将掉落在地上的红色珍珠,像一件艺术品完成最后的泼墨。

缓慢地转过头,看见了父亲不可置信的脸,他的太阳穴被击穿,人类的大脑死亡需要一段时间,他倒在地上,嗫嚅地吐出血流和脑浆,似乎持续如此多年的骗局被他虚构,被他创造,最后却被他得意洋洋的作品毁灭。

野田昊举着那把从田中直己手里抢过来的枪,枪口飘出一缕白烟,滚烫的气体触碰冬日寒冷,瞬间呈现出实体的样貌。

秦风放下颤抖的手,他眼睁睁地注视在最后一刻野田昊的突然袭击,看见他冷酷的面孔上在看见秦风时终于露出的温和和愧疚。

是我骗了你,他说,我是Q,是我骗了你……

仿佛在一次回到James的寺庙之下高塔之上,野田昊举起枪对准自己,“秦风,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是什么吗?”

“就是有人情愿为你去死。”

 

野田昊高高地举起属于他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的心脏上捆绑着和村田昭一模一样的释放装置,只有他死,唐仁和KIKO才能活。

“不、不要——”秦风摔了一个巨大的跟头,像是雪崩时穿着帆布鞋一样冷的冰凉的双脚站不住跟,他整个人往前滚去,死死地扣住野田昊。

 

见证了伊丽莎白塔里的第二声枪响。

 

血,全部是血,秦风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痛苦,呼出来的剧烈的气息把空气灼烧出一个温热的黑洞,里面传达着那天在车里野田昊湿漉漉的吻,他们是溺毙在汪洋里的一片浮木,孤独里藏匿的所有秘密如同创可贴从伤口上撕裂。

他不停地颤抖,什么都想,什么都没想,想让自己就这样毫无意识地死去,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是这苍山之下深河之里的一只蜉蝣,微不足道的攻击都让他破碎,满头是汗,目光最后落在野田昊的口袋里,是熟悉的莫比乌斯手环,他的眼睛、嘴唇,连表情都如此狰狞,他攥紧枪,如同攥紧这世界上残留的最后一抹自由和爱,在无数的仓皇中阖上眼睛。

 

 

 

-

 

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完美犯罪。

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不是找不到证据,也不是找不到凶手。而是从未有人怀疑过,这个案件,真的有嫌疑人的存在。

 

秦风仿佛再一次看见尸殍遍野的血山,这次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野田昊,他举着一把手枪,黑色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秦风一动不动地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死亡,最后却看见野田昊击穿了自己的太阳穴,亲手自杀在他面前。

“醒一醒,秦风。”

……

“秦风,你在想着谁。这一刻,你在想着谁?”

想我自己,想野田昊,想父亲,想唐仁,想思诺,想宋义,想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又不断把他向前推去,推进深渊的手,触摸他的肩膀和脖颈,紧紧扼住呼吸管道,让他陷入痛苦的昏迷,秦风死死地反掐回去,那人的脸不断变换,每一张都是碎片,却网一般把他捕捉让他在陷阱里彻底枯萎。

想你,野田昊,想我这世上孤独与悲哀里,纸面向阳的那一面。

 

 

 

“患者还没有醒来。”

 

“当时,当时太可怕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枪,我们赶到的时候满地都是弹孔,好在他没什么事,只是一直昏睡发抖,应该是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刚才精神科送来了他的就诊记录,是严重的幻想症,还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但这也只是猜测,一会儿再去做一遍检查吧,估计得住院了。上面写患者小时候因为父亲抢劫银行被捕母亲去世所以受到打击,因此开始幻想出不同的角色来填补自己人生的空缺。警署面试不通过是触发病症的导火索,从幻听幻视开始就应该注意到了,他怎么去了伦敦……患者的那个什么舅妈还是婶婶来着,把她叫过来……”

 

秦风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想,是梦吗,什么病,什么痛,究竟是开始还是第二场骗局。

我怎么会有病呢,秦风睫毛颤了颤,巨大的孤独和寂寥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身体里的一部分被锐利的刀一片片剜去了,他浑身麻木,疼到甚至都不想真正的醒来,想要就这样毫无负担地死在未知的真相里。


 

已经是冬日的末尾春天的开始,二月份的日子,他缓缓睁开眼,周围发出一阵阵尖叫声,嘈杂又锐利,脑子里嗡嗡作响。

眼前出现无数晃动的白色,连带着泛黄的墙面,床头放着空管的镇定剂,摆设和环境陌生到让他下意识把脊椎弓成坚硬的线条,又被一双手轻缓地按压在额头上,重新坠入棉絮与柔软的枕头里。

“不要激动,你昏迷了太久,身体还不适应。”

秦风张开嘴,想要回答,但是因为口腔干燥,嘴唇已经粘连在一起。护工用棉签蘸上水涂抹在内侧边缘,喉咙像撕裂了一样疼,掺杂着粗粝的砂石,四肢被人瓦解又重组,没有一个器官完全听令。

秦风转了转眼睛,眼眶还是干涩的,流的眼泪太多,四周开始肿胀,连眼睫毛煽动都勾的眼睑发痒。

“野……野田……”

“什么?”护工耳朵凑近了一些,秦风的声音已经太轻,像碰一碰就要折断在空气里。嘶哑又悲怆,嗓子里还有一些唾沫,努力咽下去,嘴已经几乎张不开了。

他只能用气声说,“野、野田昊……怎么样了?”

护工愣了愣,抬起头来,另外一只手撑着床边,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走到主治医生旁边,两个人垂下头耳语了几句。秦风被管子喂进来一些水,暖流好像通过四肢百骸,让他残留的记忆逐渐苏醒。

周围的人好像都听不懂他说话,Kiko不在,唐仁也不在,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任由空旷填充进去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站在他旁边,看起来温柔又谨慎。胸口别着一支蓝色的签字笔,年纪不大,三四十岁,带着特有的安静的音调,“秦风,对吧。你刚才说什么?”

秦风手指动了动,去触碰左手边的窗户一样,医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不断飞往远方过冬迁徙的鸟儿,翅膀扇动自由地变换队形,在天空里被空气划出一道痕。

秦风想起来很多,但都不是在伊丽莎白塔发生的事,是春天里野田昊站在他的身边,在废弃的列车轨下轻轻摘去他发丝上的花瓣,温柔的爱,轻轻地包裹着他,让他像乘坐一朵云,一颗泡沫一样飞起来,飞到半空中,去看自由的鸟。春日作祟,一场没有结果的恶作剧,横隔在他们之间晃晃悠悠的树枝,最后被他轻轻拨开。在没有人的小小世界里,如同偏僻荒芜之地,花瓣和树叶都在绽放,留下最后沉甸甸的声响。

他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但很小,“我……我的……”说到这里,秦风又不想说了,他合上嘴,没有念出那个名字。

主治医生笑笑,帮他把病历表别在床尾上,他的手掌宽大厚实,帮秦风把露出的胳膊重新掖进被子里。秦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微妙,他想起来刚才在昏迷的时候听见的话,那么乱,那么嘈杂。

他带着安抚意味地说,“你先冷静一些,你的家人有没有和你说过幻想症或者精神分裂的事?不要担心,这是可以治疗的,世界上没有野……野田昊,也没有……”

秦风笑起来,他偶尔才会笑,时候不多。眼睛很漂亮,弯垂的时候和野田昊一模一样,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医生的声音明显顿住了几秒,周围的护工也面面相觑。


野田昊,你听见了吗?他们都说他病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野田昊,没有Q,没有东京的樱花也没有伦敦的生死别离。

真好啊,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秦风眨眼很慢,他别开了医生的视线。


野田昊,可是你明明就在这里。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渗透进来,他看见野田昊坐在他床边,看见他漂亮的脸,看见他的皱纹,好像一点一点消失了,穿着花色的漂亮衣服,是这寒冬腊月里挖掘出的最后一丝冰雪,触碰他的时候就是永恒的战歌,沉沦之下引发的共振,他好像越来越年轻,镇静的眼神,安抚着他痛苦的头颅。像一只可以放置在围巾里的动物,歪着头,裹挟着浅淡的笑。

你怎么来了,秦风说。

野田昊没有回答,站起来,他粉色的围巾自然地垂下,身上没有血,还是像圣诞节那天一样干净。

他向秦风道别,触碰他的耳垂,他的嘴唇,还有他弯起来时候的眼睛,转过身,在无数的人群之中穿流而过,走进未知的春寒料峭。




END.



一些后续以及解读:

因为本篇是从昨晚才开始构思的联文,后续还是在地铁上完成的,所以有一些内容没有来得及解释的太清楚,在这里向大家道歉。陆陆续续看到很多仔细去阅读的uu们和我讨论结局,所以我在这里也给大家一个确切的解读。

详细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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