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归】(勾践线HE,时空穿越脑洞)
——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总之现在就得把他赶走!”阿九叉着腰,横眉立目怒不可遏,颇有与外来者不共戴天之势——这家伙,连少年时期还是太子的自己都容不下!
都怪龙神。姬滕玉瞟了一眼不远处乖乖正襟危坐着的小少年,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咬牙切齿地想。她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不包括“龙神残党布下法阵,试图逆转时空复活龙神,最后真正引动时空法阵的却是阿九”这种!
这完全是个意外。春末夏初是这个时代的情人节,吴王滕玉与越王勾践趁此机会休个假,结果在度假的邗城发现了之前没能剿灭的龙神余孽,不得不开始加班(为什么每次来邗城最后都会变成加班?!)。大祝施夷光得到消息便从姑苏匆......
——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总之现在就得把他赶走!”阿九叉着腰,横眉立目怒不可遏,颇有与外来者不共戴天之势——这家伙,连少年时期还是太子的自己都容不下!
都怪龙神。姬滕玉瞟了一眼不远处乖乖正襟危坐着的小少年,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咬牙切齿地想。她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不包括“龙神残党布下法阵,试图逆转时空复活龙神,最后真正引动时空法阵的却是阿九”这种!
这完全是个意外。春末夏初是这个时代的情人节,吴王滕玉与越王勾践趁此机会休个假,结果在度假的邗城发现了之前没能剿灭的龙神余孽,不得不开始加班(为什么每次来邗城最后都会变成加班?!)。大祝施夷光得到消息便从姑苏匆匆赶来,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赶上,却在另一种意义上慢了一步:法阵即将开启之时,越王一时心急,对着法阵核心拔剑就砍,结果法阵是毁了,但那逆转时空之力也被触发了……
……把十五岁的越太子勾践,召唤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考虑到法阵已然被毁,没有巫力持续注入,被召唤而来的越太子顶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回去,只要这段时间保密工作做得好,对现世的影响倒是不大。尽管如此,姬滕玉还是为这鸡飞狗跳的局面十分头疼,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和他自己互相之间能这么不对盘……
十五岁的越太子还没长开,带着一点稚气的婴儿肥;偏偏又因为尚未经历过任何颠覆人生的挫折与苦难,眉眼间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鲜活神气——两方面加在一起,就……奶凶奶凶的,像只极漂亮的小狼崽子。狼崽天生就会挥爪,越太子从法阵里掉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举剑,戒备地质问:“你们是谁?!”
然后他就被告知十年后的自己居然沦为姬吴赘婿(甚至还不是被迫,是喜滋滋嫁过去的),不禁大惊失色、大感震撼、大受打击,勉强收住瞠目结舌的表情、扭头望向赘婿阿九时,额头上仿佛顶着个“你”字,左眼里明晃晃一个“不”字,右眼里赤裸裸一个“行”字,每个细胞都在竭尽全力传达鄙视之情。
彼时阿九正没骨头似地趴在姬滕玉肩头,侧脸有意无意地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简直像个引诱君王无心国事的妖妃。姬滕玉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小狼崽子,又看一眼身上挂着的大狐狸精,两相对比,心想他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突变得还挺厉害……于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顿时,四只红眼睛齐刷刷望过来,压迫感十足。
“阿玉不喜欢吗?”狐狸精幽幽发问。
“……伤风败俗。”狼崽子蔫蔫斥责。
姬滕玉左右为难,抬手揉揉小娇夫的头发以示安抚,同时转头望向不幸遭遇连环打击的小太子,试图说些软话(拜小娇夫所赐,她确实有丰富的哄人经验……),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阿九啊——”还没说完,小娇夫立刻炸毛:“我才是你的阿九!你怎么可以叫他阿九!”
越太子勾践已经快无语死了。他本来就觉得“阿九”这个称呼非常奇怪,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是越王允常的幼子,但并不行九,只猜到“九”大概是从“鸠浅”里拆了个偏旁下来。未来的自己怎么谈个恋爱还藏头露尾七扭八拐的?无聊的成年人……
“他是阿九的话,叫我勾践就好。”他感觉眼睛都快被晃瞎了,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姬滕玉刚想回答,阿九横插一杠:“随便你,反正’阿玉’不行。”
十五岁的勾践忍无可忍,直接气笑了。少年人还没来得及长出刚硬的线条、养成冷峻的神采,不会有人用“英俊”来形容他,更合适的用词是“昳丽”,这一笑真是雌雄莫辨的纯真清美。他笑得这样无辜无害,像是没有半点坏心思,甜丝丝地开口:“姐姐~”顿了一顿,又刻意重复一遍:“阿•玉•姐•姐~”
……他真是太懂怎么气死他自己了!
于是就产生了开头的一幕,阿九从座位上弹起来,横眉立目怒不可遏:“总之现在就得把他赶走!”
不像话!异世来客要是被赶走了还有哪里可去?姬滕玉揽着阿九的腰半强迫地把他拖离现场,只来得及给勾践留下一个抱歉的点头。
“你为什么这样针对他?”她到走廊深处才停住脚步,微皱眉头发问,“他不就是十年前的你吗?”
“他先针对我的!”阿九提高声音争辩,又心虚地弱下去,“他什么都不懂,就觉得我不该和你在一起……我以前是什么破性格,我自己最知道了……”
身为幼子却能击败所有兄长而被立为王储,父王出征时万众爱戴的少年监国,意气风发,心高气傲,锋芒毕露,桀骜不驯。这样的越太子勾践,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未来兵败为奴又嫁入姬吴的事实?
“而且我们这一趟是来度假过节的,”他沮丧地嘟囔,“才不想要别人插在中间碍眼……”
她这才想起来,最初出发前时选择邗城,就是因为邗城开得好芍药,是有情人的约会胜地。结果他们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约会,就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了龙神信徒的阴谋;解决了龙神之事,又碰上越太子时空穿越的意外。桩桩件件有如暴风骤雨,把两位国君来之不易的假期打了个稀碎。她的阿九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慢慢递出一束包扎精美的芍药,一看便知是精挑细选的顶好的花枝,只是因为离土太久,已经开始打蔫了。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芍药会是公认的爱情之花,连带着芍药的花期都变成了情人节——春末夏初诸芳开尽,芍药姗姗来迟,明明是一片颓然惨景,哪里适合谈恋爱了……但此时默然接过他递来的花束,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娇嫩柔软如少年之心的粉白花朵,拨弄圆滚滚千瓣紧收、仿佛裹藏着无数青涩心事的花苞,她抬起头凝望他的眼睛,低声道:“这花真适合你……”
他微微歪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终于展颜而笑,把花束凑到他面前:“你闻闻啊!芍药的花香居然是酸溜溜的,你说你是不是这样?”
酸溜溜的阿九一下子面色绯红,扭过头去不理人了;她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分明写满了“快来哄我快来哄我”。于是她笑着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唤他:“阿九?”见他应声一颤却还在强作镇定,随即贴着他的耳道,用气声慢悠悠唤道:“阿九哥哥~”
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在他听来当然刺激得过分。他被逼得手足无措,干脆破罐子破摔,抓过她的腰把她恶狠狠搂进怀里,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得又深又急。他吻起她来总是这样,凶得像饿了不知道多少年后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丰盛美筵,缠着她的舌头恨不得吞下去。进步之处在于现在两个人都学会了换气,不至于像最初那样吻得太过投入差点把自己憋死。
可怜的芍药花被挤在中间揉得粉碎,清凉微酸的花香暧昧地笼罩着一双璧人。这场深吻肆无忌惮又无比绵长,情愫欲念一同飞速蔓延滋长。国君们在自己的行宫里当然不需要任何忍耐,他干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就这样视角一变,原本一直被忽视的东西映入眼帘:
十五岁的越太子勾践站在不远处,眼神怔忪,不知看了多久。
勾践现在暂、暂时有点……混乱。
未来的图景劈头盖脸砸在他眼前,他的脑子不由得有些过载。吴越同舟君王共枕这八个字,用耳朵听到,和亲眼见证,冲击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十年后的越王已然完全长成,如果说少年勾践是属于大孩子的无性别的漂亮,青年越王就是致命的凶悍与摄人心魄的冶艳。青春期少年当然会对某些事情产生模模糊糊的期待和幻想,但激烈的亲密场面就这样直愣愣摆在他面前——亲密场面的主角之一还是(将来的)他自己——对他来说实在太超过了。
只是无聊的成年人在做成年人之间无聊的事而已……他努力说服着自己,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那双缠绵交叠的身影上移开。坦白说他就是看不起十年后的自己,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心甘情愿趴在别人肩上做邀宠的媚态。但此时他忽然有一瞬间理解了他的心情,父王的重视是有要求的,臣民的敬爱是有条件的,从来没有谁是这样无底线地纵容、无条件地怜爱着他,仅仅因为他是他而已,又怎么可能不患得患失、得寸进尺?
上有妖魔下有世仇,他们要涉过多长荆棘血路才能走到今天,言语难说。所以连亲吻都这样忘情、这样难舍难分,连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人都发现不了。一转眼看见他时,那位蓝眼睛的吴王手忙脚乱地从越王怀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站稳,尴尬得被吻至微肿的唇开阖几次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眼神里透着“一不小心带坏了小孩”的深深羞愧。
走廊一时陷入冰封般的寂静,最后是他拱手告罪道“打扰了”,说完扭头就走还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简直是在逃离;确定自己已经走远了,才放下捂住发烫脸颊的手,停住步子蹲下来,气喘吁吁地发呆,忽而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以前人的经验,异世来客回到自己的时空后记忆便会消退,只当是做了个模糊的梦。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倒也不必为这次意外尴尬太久,毕竟只要等到召唤之力消退,一切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就这样互相躲避着过了好几天,吴王与越王这假实在是度不下去了,于是决定提前回姑苏,顺便也带着十年前的越太子看看吴越朝廷,正经事的严肃感多少能起到一点冲淡作用……吧。
姑苏城下便是太湖,姑苏台上四面通透,不以帘幕隔断。凭栏远望,但见万顷湖水浩浩汤汤。晓气晴来,潮声夜落,皆有无限气概。十五岁的勾践举目四望,额前发丝被长风吹起,轻声感慨:“一直没机会造访姑苏,原来这么美。”
姬滕玉微笑起来,友善地接话:“太子殿下想过要来姑苏玩?”
十年前正是吴越之间仇怨加深的时代,她当然觉得勾践所说是礼貌性的套话,这么接话也只是递个搭板,方便引出“是啊是啊姑苏不愧是吴都实在名不虚传”之类的陈辞滥调。但还是个小少年的勾践摇了摇头,以出乎她意料的郑重,很认真地说道:“我一直计划要出使吴国、拜访吴王,扭转两国相争之势。”
“吴之壮大,始于吴王寿梦。寿梦二年,楚大夫申公巫臣叛逃入晋,晋国派遣巫臣传授吴国车战之法,从此吴晋结盟、吴楚结怨。楚国自觉难以抵抗吴军,便大力扶持越国以牵制吴国。”越太子远望太湖,赤色眼眸比宝石还要晶莹,“吴王阖闾称霸后,中原诸国认为吴国已经成为比楚国更大的威胁,也纷纷派出人才为越国效力。我想,倘若有一天换成是越国强大了,无论是中原还是楚国,也会掉过头来合力打压越国的。”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忧虑的神情配上青涩的面庞显得有些可笑,说出的话语却沉重得叫人只想叹息:“就像一座天平,外人在两头轮番加注维持平衡,用的却是吴越之人的性命。吴越之间世仇血恨万难消弭,然而我知,惟越与吴,同命而已。”
姬滕玉怔住了。
在朝廷上表演慷慨激昂势不两立是容易的,唱反调主张化干戈为玉帛却有通敌叛国之嫌,吃力不讨好,少有臣子愿意去做,更何况是王储——天然要被国君猜忌的王储。越太子勾践原来一开始就知道“越与吴同命”,或许他的计划是继位之后便有权决定与吴修好,然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在父王灵前系上孝布,穿着丧服走上战场,然后在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痛苦与屈辱中,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之下,无数次质疑自己曾经的理想。她这才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对他提出“吴越同舟”之后,他说过许多次“你太天真了”“做不到的”,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想法是错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懂的,他从来都懂。
她开始恨自己没有心肝,看到十五岁的勾践与二十五岁的阿九差别这样大,一边想着“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一边甚至笑了出来。是怎么长的呢?那意气风发心高气傲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的越太子被活生生打断了脊骨,一根一根磋磨粉碎,逼得他低眉顺眼巧言令色,泥淖之中挣扎求存。
惊岁月,一弹指。
他就这样被摧毁而致绝望,从而转到对面去了,再看着她时,觉得她不过是在重走他已经验证过行不通的死路,然而当她走到他面前,摊开手,问他愿不愿意再陪她赌一把——
他就赌了。
十五岁的勾践眼睛这样明亮,像是汇满了日月之光星辰之辉,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的勾践,眼睛甚至更加明亮,却满是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他到底在多少个不眠之夜质问着自己,正如无数次用语言用神情用举动质问着她:
越与吴真能同命吗,而吴与越岂可同舟?
十五岁的勾践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嗯……说的有点多了……不过没想到你们真能做到,我……很高兴。”
二十五岁的阿九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那当然,我和阿玉心意相通理念相合,你毛都没长齐就先别想了。”
勾践表情卡了一下,笑容逐渐扭曲,咬牙切齿起来,忽然想通了什么,又变得云淡风轻:“是吗?我倒不怎么介意啦。反正你现在有的,早晚都是我的。”
阿九瞬间噎住,想了想发现竟然无法反驳;姬滕玉这下子也没工夫怀想往事了,急忙顺毛:“好啦好啦,你们俩也就是个时间先后的关系,有什么可吵的——”还没说完,就在这四面通透、万众瞩目的姑苏台上,猝不及防地被狠狠亲吻。
犹如示威。
越王当晚被赶出吴宫,挠着门可怜兮兮地求饶也没用——谁让吴王脸皮薄呢。
“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年退步了?”姬滕玉在两场朝会之间闭目养神,靠在阿九身上,懒洋洋地感叹,“你和十五岁的自己斗嘴,居然一次都没赢过。”
阿九把她抱在怀里殷勤提供捏肩服务,贴心极了:“用的少,就荒废了嘛。大局已定,臣子没胆子和我吵架,我又不会和阿玉吵架,你让我上哪儿练去呢?”
姬滕玉轻哼一声,心想你不会和我吵架?天天为了一点小事撒娇耍赖的人是谁?好在你心里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哄倒是蛮好哄——看来是我不该哄你,让你没机会磨练斗嘴技能,这下才输得这么惨,以后吸取教训。这样想着,又忍俊不禁:“知道吵不过,怎么还非要拱火?简直越长越幼稚!”
他立刻换了个姿势紧搂着她,黏黏糊糊拉长声音:“我忍不住嘛——我还不了解自己?只要见到你一定会心动,我才受不了你被那种眼神看着……”
太妙了,这人居然把自己当情敌!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没说什么,耳畔忽然一热,是这个坏人特别恶劣地咬着她的耳朵说话:“我说真的,如果当年我如愿出使吴国,见到还是王姬的你,一定会求娶。这样我们吴越就不会打仗,你也不用——”突兀顿住,旋即开怀大笑:“——不,这个吴王就该你来做,谁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如果没有看清他的眼睛,她会笑他的,笑他怎么就这么会讨好人,如果不是做了国君,在后宫一定会是个妖妃,在前朝则一定会是个佞臣;但她看清了他说“一定会求娶”时候眼中那平静笃定的神情,好像这不是个假设,是月落日升、星垂云起那样的必然——不是宿命,不是命运替他注定,是他即使违逆一切所谓命中注定,也要一意孤行这样选择。
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并不只是对一个“人”的爱,而是对一种信念所怀有的风中残烛般的最后希望。倘若真能实现吴越同舟君王共枕,才证明他曾经的理想是对的,证明和平、谅解、信任与爱这些概念是有意义的,证明鬼神与命运是可以违逆的。多少年他挂在悬崖边缘,只抓着她伸出的手,尚未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全天下也只有她愿意向他伸出手,这唯一的她又能有多坚定?无数次他想要放弃徘徊与折磨,干脆彻底坠落下去;心底却仍有一缕微光未灭:如果呢?万一呢?
“如果”终于变成“如愿”,渺茫的“万一”在他眼前铺成坦途。
于是他在之后的岁月里变得越来越柔软,被挑衅才发现自己早已缴械,连尖牙利齿要怎么使用都想不起来。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回应他的平静和笃定。宫门外隐隐响起箫鼓之声,催促国君们尽快回到朝会大殿。她忽地握住他的手,他发出一声询问的鼻音,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法术的效果这两天就要消失了。”她最后说,“送十年前的你回去……地点就选在养鹤涧怎么样?”
养鹤涧有春草碧色,春水渌波,连离别也不显得伤感。十五岁的越太子在回到自己的时空之前,终于露出了一点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青涩情绪,右手藏在身后,略显紧张地要求她低一低头(说这话的时候还打了磕巴)。她遂其所愿地低了头,又嗅到清凉微酸的花香。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她都能听清少年人慌乱急促的心跳,像只扑腾不停的小兔子。
终于,他小声提示她“好了”,强装无事地转身走进重新设下的法阵里。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簪在她鬓边的芍药,忽然明白它为什么会有“将离”的别名——我还没有和你分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她与身侧的阿九对视一眼,忍不住微笑,阿九挑起一边的眉,露出“看在你马上就要走人的份上勉强忍了”的表情和“你小子给我当心点”的眼神。小狼崽子漂亮又傲娇,毫不犹豫地瞪回去;法阵即将启动的时候又突然冲出去,趁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满脸通红地大声宣布:“我——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一定要娶到你!”
阿九看着那急急忙忙冲回法阵、被光芒笼罩逐渐淡去的身影,冷笑:“看来思想觉悟还不够高啊。”
她差点以为他又要宣示主权干点什么,警告地瞟他;他却只是对着十年前的自己大喊:
“你要相信——”
要相信什么?他没有接着说,在场之人都已心知肚明。细致的嘱咐是毫无意义的,跨过十年时光后,留在心头的只有幻梦般模糊的影迹。所以他只说“要相信”,这些年来他唯一悔恨的,就是在猜忌中伤害了从来赤心殷殷的爱人。
要相信,有一个比梦想更美满的结局,在未来等你。
【一些不看也可以的杂物】
①标题【春归】出自温庭筠《达摩支曲》:“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红泪文姬洛水春,白头苏武天山雪。君不见无愁高纬花漫漫,漳浦宴馀清露寒。一旦臣僚共囚虏,欲吹羌管先汍澜。旧臣头鬓霜华早,可惜雄心醉中老。万古春归梦不归,邺城风雨连天草。”诗人说“春天年年都会归来,只是当年的梦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偏要逆用其意。
②题记“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出自《诗经•郑风•溱洧》,芍药确实是春秋时期的爱情之花,爱人之间也确实有互赠芍药的习俗。邗城这个地点也是因此而取的:邗城就是今天的扬州,有“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的名句。“红药”和“将离”一样,都是芍药的别称。二十四桥也有别名,即“吴家砖桥”。
话不多说,最近正值芍药花期,请大家看花😘
③“越与吴同命”实际上是有出处的,不过来源不是勾践,而是文种。《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说二》:越王攻吴王,吴王谢而告服,越王欲许之。范蠡、大夫种曰:“不可。昔天以越与吴,吴不受,今天反夫差,亦天祸也。以吴予越,再拜受之,不可许也。”太宰嚭遗大夫种书曰:“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大夫何不释吴而患越乎?“大夫种受书读之,太息而叹曰:“杀之,越与吴同命。”
【光夜】当他得知你和查理苏结婚时(一发完)
预警:只有未婚夫是甜文别人都是虐(涉及查陆齐)
修罗场总有失败者,但我爱着每一个人。
【1】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查理苏突然说,“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你有没有考虑过让我们的关系再进一步?”
你正抬着头看星星,查理苏这处住所的视野很好,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星空被今早的大雨冲刷过一次,和山脚的城市组成了一个明亮的水晶球。
“什么?”你诧异地回过头。
查理苏说:“我是指,把未婚妻三个字掐头去尾,让你成为我法定继承人的第一顺序。”
这迂回的表达方式有点不像他,你歪着...
预警:只有未婚夫是甜文别人都是虐(涉及查陆齐)
修罗场总有失败者,但我爱着每一个人。
【1】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查理苏突然说,“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你有没有考虑过让我们的关系再进一步?”
你正抬着头看星星,查理苏这处住所的视野很好,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星空被今早的大雨冲刷过一次,和山脚的城市组成了一个明亮的水晶球。
“什么?”你诧异地回过头。
查理苏说:“我是指,把未婚妻三个字掐头去尾,让你成为我法定继承人的第一顺序。”
这迂回的表达方式有点不像他,你歪着头看了看他,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烧红的耳廓:“你是在求婚吗?”
查理苏其实求婚过很多次,你想,次数多到你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发自真心,你当然没有怀疑过他的感情,他的赤诚和坦荡常常让你觉得有些炫目,仿佛一只耀眼的金乌。
“我对你的求婚当然不能这么简单,我只是在为真正的求婚仪式做铺垫,,”查理苏理直气壮说,“虽然我一直称呼你为我的未婚妻,但我们始终没有真正的结婚,我也不清楚你对于我们婚约的态度……我不是在此刻向你要求一个答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让我开始幻想,甚至迫切的期待一场婚姻。”
这一次似乎不适合插科打诨过去了,你想,也确实该给出一个回答了。
你是否做好准备了?
“你让我想一想。”最后,你这么回答他。
查理苏放松下来笑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的台词?”
“你不会还写了稿子吧?”你狐疑道。
“没有,怎么会,你想多了,完美的男人对于情话都是得心应手张口就来的。”查理苏矢口否认。
“看来是真的写了。”你了然道。
“。”
你的回答来得很快。
此时,你和查理苏正坐在你家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云吞,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市井的喧嚣让你安心,也曾是你面对查理苏迟疑的原因之一,你一开始分不清他纡尊降贵陪你享受生活,是真的喜欢,还只是一时迁就?
而他总是在前方明亮而肯定地回答你。
你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你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着镜子补好了口红,托着脸对查理苏说:“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答应你。”
查理苏还没回过神:“什么?”
“我说,我愿意嫁给你。”
你怀疑查理苏那一瞬间的时间被人静止了,你迟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还在听吗?”
这次不是手绘结婚证那样的玩笑话了,你说完也有些紧张,没想到查理苏看上去比你还紧张,他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你被他的举动惹得想笑。
“你答应了……?”查理苏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答应了。”你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我录音了,”查理苏举起手机,得意洋洋地说,“可不能反悔了,我要在婚礼现场播放这段重要的对白。”
“这个不行。”你丝毫不怀疑他能让全城led屏一夜之间挂满你和他的求婚台词,“私底下听听倒是可以。”
“那你再说一遍。”他不厌其烦。
“我答应了。”你乐意奉陪。
“说清楚前因后果的那种。”查理苏再次要求。
“我答应你的求婚了——再问一次我就撤回了!”
……
查理苏“噌”一下站起来,对着热热热闹闹的早餐店说道:“我女朋友答应我的求婚了!今天所有人的消费我买单!”
什么玩意?!
你还在发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们就已经欢呼起来,倒不是因为买单,而是查理苏把你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扶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
却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婚姻这场曾让你犹豫踌躇的人生战役,如果是和查理苏一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查理苏说,“这场求婚是不是太随便了?”
“?”你和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你这是后悔了?”
“没有玫瑰,没有音乐,没有热气球,这可是我一生只做一次的事,”查理苏似乎陷入了苦恼,“完全配不上我的未婚妻,最起码也应该用八国语言全城广播一下,在江边放写着你和我的名字的烟火,在城中心放飞1314个爱心气球,每一个气球里都装着一朵大马士革玫瑰,然后……”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我还不想上微博热搜。”
“也应该让所有觊觎你的男人都看到了,你已经名花有主了。”查理苏说得铿锵有力。
你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你这种情绪属于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查医生认为,必须结婚才能治好,”他把你送到门口,“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商议结婚的具体事宜,你觉得环球旅行的婚礼怎么样,我们可以从光启市出发,一路经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最后在我的私人海岛上举办最盛大的庆典,我们要早点敲定方案,这样才能方便请年假。”
最后一句话把你飘飘欲仙的灵魂击回了地面。
“年……假?”你结结巴巴。
“嗯?”查理苏浑然不觉,“完美的婚礼最起码也要两个月吧,好在这几年我都没怎么休假过,年假申请应该很轻松。”
“两个月?!”你惊悚,回想起没画完的设计图,新一季的新品发布会,受邀出席的服装秀……
“不如我们就扯个证吃顿饭意思一下吧。”你小声建议。
“绝对不行。”
【2】
“这是什么?”齐司礼从那一叠设计稿了抽出来一张,“婚服和珠宝设计……?我不知道你最近还接了这样的单子,你很闲吗?”
你克制住打哈欠的欲望,天知道为了在一周内完成半个月的工作量,你压榨睡眠时间到了怎样丧心病狂的程度,也许你应该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不然很快就能和自己的未婚夫在医院见面了。
“啊这个!”你猛然清醒,下意识想要伸手抢回来,齐司礼微微抬高手臂,你没能如愿,“是给我自己设计的,画了很久了,没有耽误最近的工作。”
“如果你遮瑕能够把黑眼圈掩饰得更完美的话,这句话会有说服力一些。”齐司礼面无表情举着那张纸仔细看了起来,大概因为是婚纱,他少见的没有太挑剔,“元素是羽毛和太阳吗?头纱上的铁线莲元素倒是很少见,有什么寓意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翻了一张,他的视线凝固了,神色的变化让你心里发虚,你伸长脖子去看那张纸的内容。
那是你为查理苏设计的西服的初稿。
光是领带的颜色你就纠结了十几版,更别提还有胸花、衬衫,袖扣……你昨晚休憩时在一边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还设计了英文签名的绣样。
给别人看到有些羞耻,所幸齐司礼只是瞟了一眼,就像被灼到眼睛那样挪开,你趁此机会把它扯了回来,齐司礼也没有捏紧,那一大叠设计稿被扯落,一场大雪那样在你俩脚下铺展开。
你们同时回神。
“对不起!”你觉得是自己动静太大,急急忙忙蹲下身去捡,和也弯腰的齐司礼撞个正着。
从力的反作用来看,这一下你和他估计都撞得不轻。
你捂着额头道歉道:“对不起……”
齐司礼这个时候应该说“道歉有用的话叫警察做什么”、“我本来就没对笨鸟的身体机能有什么多余的期待”诸如此类,你低着头等了会,没听到下文。
你诧异地抬起头,罕见地发现他居然在发呆。
他的眼神似乎放空了一会,整个人像是快要融化的雪。你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查理苏吗?”齐司礼目光动了动,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总监,你放下心来,刚刚他的反应让你感觉自己正和深渊对视,然而雪落下来,那道深渊被坚冰盖满,一切回归岑寂。
“是的,”你把稿纸收拢,递给齐司礼,他神色如常地接过去,你抽走了那两张婚服初稿,“你们当时是不是见过面?”
“我不记得了。”齐司礼说,“不能因为婚礼就耽误了工作,下个季度的新品是肃杀凋零之感,收起你外放的少女心。”
“……”一点没变嘛,你想。
你把齐司礼的意见一一在初稿上写完,准备离开。
“等等,”齐司礼说,“那张设计稿,给我看看。”
你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你的婚服初稿,你犹犹豫豫地递过去,齐司礼只拿了婚纱的那页细细地看:“头纱的布料还可以再柔软一些,上次去采风的软纱你觉得怎么样?”
你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我考虑过,但是这样刺绣就会有些麻烦……”
齐司礼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绣坊,我把名片给你。”
你抱着布样和一叠名片走出齐司礼的办公室,回头看他,他正坐在光下发呆,窗边的光线很好,他仿佛要溶解在那片蝉翼般的薄阳下,你顿住脚步,他似有所感,抬起头和你视线相交。
“怎么还不走?”齐司礼说,“觉得这些稿子改起来很简单吗?早点改完早点睡觉,别让我看到你半夜三点又在发朋友圈大骂资本家。”
“这就走。”你一个激灵,转身推门。
“婚礼在什么时候?”齐司礼又一次提起这件事,每次却都是浅尝辄止,就好像……明明不愿再问,却又想刨根问底死个痛快。
你发誓道:“最起码新品全部搞定送产才行!我一定肯定不会干扰工作进度的!”
“不是说这个……”齐司礼揉了揉眉心,“算了,你自己清楚就好。”
你推开门。
齐司礼又喊住了你:“婚服别太参考他的意见,听听就行,从他的衣品来看,审美一定不怎么样。”
……最后也没忘记损一句,你想,从门后探出个脑袋:“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败坏万甄设计师的名声的。”
“哼。”
最后,齐司礼似乎笑了一下,你没看太清楚,那笑意转瞬即逝,和窗外西沉的太阳一起,藏进云层之中,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秘密,也一起收拢了毛茸茸的尾巴,永远不会在某个月夜绽放了。
【3】
“怎么突然请这么长的年假?”
你去申请年假时,正好遇到了路过的陆沉。
人事笑着说:“这位小姐要结婚了,我怎么敢不准假?”
“结婚……?”陆沉定定看着你。
虽然这几天你已经陆陆续续告诉了周围的人,但每次被问起,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忙不迭补充道:“还在准备,所以婚期什么的还没敲定,不然一定会给大家送请柬的。”
陆沉点点头:“我可以知道是谁有幸得到了你的芳心吗?”
人事竖起耳朵,陆沉看了看周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随着他走到了无人的休息处,断绝了他人求知的目光:“是查理苏。”
“查家的少爷,”陆沉说,“我有所耳闻,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下决心……是他的意思吗?”
“并不是一时冲动,”你倒了杯热茶,询问陆沉是否也要一杯,他道了谢,和你面对面坐下,“倒不如说是早有预谋,我和他算是共犯吧。”
“我记得不久之前,你推荐的那部剧里说,在我大部分的人生中,都坚定地认为浪漫的爱情是一种妄想。是对我们独自生存在世界上这种恐惧感的徒劳躲避。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才迫使自己去重新审视那些信念。”陆沉探询地看向你,“你是已经遇到了那个人吗?”
“是的,”你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我很庆幸能够遇到他。”
你的幸福衬托得陆沉有些暗淡,你意识到不妥,干咳一声找话来安慰自己的顶头上司:“其实这种事本来就是看运气……啊不是说你运气不好……”
“我知道,”陆沉看着你手忙脚乱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的运气也不差。”
你迅速踩上陆沉给你递的台阶:“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很快也能听到好消息?”
“可惜我只有你一半的好运气,”陆沉说,他话锋一转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打算去哪里举办婚礼?我一定要好好准备才行。”
“还得先把工作完成才行。”你的社畜本能让你说道,“毕竟样品还在送审,布料的供货商也出了点纰漏……等等,大家都在努力工作,发布会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陆沉看着你:“我一直相信你……你的工作能力得到过很多人的肯定。”
你总觉得那个停顿省略了什么。
但你没再多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一直很纠结伴手礼选什么……你参加过的豪门婚礼上,都拿到过什么?”
陆沉回忆了半晌:“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小礼物,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但如果是你的话,想必会有趣得多。”
你尴尬道:“我并不了解这种规模的婚礼什么样的东西才适配……婚庆公司给的方案似乎查理苏也不怎么满意。”
陆沉的表情依然无懈可击,他总是尽职尽责地为你排忧解难,你下意识地倾诉了一些最近的烦恼,眼界和交际圈的不同常常让你陷入不合时宜的担忧。
陆沉默不作声听你碎碎念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也会患上婚前恐惧症。”
你睁大了眼睛,仔细回忆自己最近的状态:“原来是这样……”
“从这个方面来看,他可不算什么太称职的未婚夫。”陆沉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点评起来,“这些事如果让你操心太多,婚礼的喜悦也会失去价值。”
“职业病犯了而已,”你说,“毕竟我也算是一个设计师……”
“不用担心,”陆沉目光温柔,像是陷入了一瞬间的回忆,又迅速抽身,对你说,“如果他也爱你,他就爱着你的全部,你做的任何遵从内心的选择,也是你的碎片,是他爱着的样子。”
你一如既往地被陆沉说服了,拿出手机调整了一下备忘录的事项:“你这么说我确实放心不少……果然陆沉就是很靠得住啊。”
陆沉将那杯白开水一饮而尽,凝视着桌面,你以为是有什么猫腻,却只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看见你们两人的影子,陆沉收回目光,对你说道:“我还有个会议,就先失陪了。”
“啊好的……”你急忙起身准备送他,他示意你不用客气,把纸杯丢进了休息区的垃圾桶。
“再说,如果他真的惹你不开心,你也可以逃婚的,”陆沉说,“如果你顾忌查家的势力,也可以来找我,作为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我看上去这么像被胁迫吗?”你惊讶于他一本正经开的玩笑。
陆沉深深看了你一眼:“我倒希望如此。”
【4】
新品发布会圆满成功,你欣赏了一会网络上的好评,又听了几个现场资深专家的意见,往后台的休息室走。
走廊里居然没有人,猫哥郑琳姐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工作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回家放假了?你活动活动筋骨,打开休息室的大门——
玫瑰像海一样淹到了你的小腿,花香馥郁到了极点甚至有了实体,空气好像变成了浪漫的粉红色,安安扑上来抱住了你,你接住她这个热情的拥抱,她气呼呼道:“一想到我的宝贝要变成别的男人的宝贝,很难不伤心唉。”
你笑着哄她:“我还是你的宝贝。”
“咳咳,”查理苏站在花海正中央,“不仅抢我的戏份,还要抢我的未婚妻,怎么会有这样的伴娘,不如换一个?”
“她才不会答应呢。”安安贴上了你的脸颊,在你耳边小声说,“查理苏非说要再补一个求婚给你,还调动了直升飞机……这不是抢你们新品发布会的风头吗,我们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换了个更低调的。”
你看着室内几乎要满溢出的玫瑰:“很低调吗?”
安安拍了拍你的肩膀,把舞台让给了真正的主角,查理苏走向你,他的身后,你的同事和亲友们都笑意盈盈,不知道查理苏又说了什么,他总是会给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似乎有他在的人生,都能成为一场盛大的冒险。
他单膝下跪,掏出了一个红丝绒的小盒。
“之前玩游戏时就说过,以后会补给你一个更好的。”查理苏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哪一个,求婚戒指只能有一个吗?”
你害怕自己在这个场合被逗得笑到直不起腰,查理苏苦恼戒指,和你挑选了十六条适合婚礼的领带可谓是异曲同工。
“不过怎样的戒指都配不上未婚妻,我就不再纠结了,”查理苏打开戒指盒,“虽然问过很多次,但我永远接受你的任何犹豫,迟疑,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吗?”
这个问题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你笑着道:“我愿意。”
end
其实本来更适合写成一个段子的,但是我个人更喜欢有头有尾的叙事方法。
其实我也想像过未婚夫得知设计师嫁给别人的反应
朋友:你的xp好特么怪
没写到的人是因为我去搓麻将了,雀魂快乐ing
【妹抖龙】《来结婚吧!》(cp托林)
【本来是想写林托,所以给小林准备的西装,但写完后还是觉得很托林最后还是打了托林tag......】
今天的托尔给小林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并不是说言行举止有什么奇怪,就是莫名的觉得托尔今天的兴致似乎有点高。
小林对上托尔那对满是期待之情的大眼睛。
自己只是跟平时一样去上班而已,到底是什么让托尔如此期待啊......
额头上不禁滚下一滴汗珠,小林突然有一种今天会出大事的预感。
小林看了眼托尔,一只手转动门把手拉开了一道门缝的同时,那双大眼睛变得更大,几乎是kirakira地闪着光。
小林关上门缝,那双大眼睛又黯淡下去。
随着小林开关门的动作,托尔的眼睛也跟着一亮一暗的。
真像...
【本来是想写林托,所以给小林准备的西装,但写完后还是觉得很托林最后还是打了托林tag......】
今天的托尔给小林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并不是说言行举止有什么奇怪,就是莫名的觉得托尔今天的兴致似乎有点高。
小林对上托尔那对满是期待之情的大眼睛。
自己只是跟平时一样去上班而已,到底是什么让托尔如此期待啊......
额头上不禁滚下一滴汗珠,小林突然有一种今天会出大事的预感。
小林看了眼托尔,一只手转动门把手拉开了一道门缝的同时,那双大眼睛变得更大,几乎是kirakira地闪着光。
小林关上门缝,那双大眼睛又黯淡下去。
随着小林开关门的动作,托尔的眼睛也跟着一亮一暗的。
真像灯泡啊。话说托尔到底是怎么了?
直接出击问了托尔后,托尔也只是摇摇头回答:“咦,我怎么会期待小林走呢。”
然而托尔飘忽不定的眼神和那心虚的回答已经出卖了她。小林心想:不,你明明就是在期待啊。
本打算问个究竟的,但墙上的挂钟高高昭示着离上班时间已经不久了。小林最后还是开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看着满脸笑容的托尔,小林在内心安慰着自己:应该不会出事吧。
真的出事了。
小林一回家就被托尔扑倒。
更重要的是,托尔的巨乳正压着她的脸,感觉快要窒息了。
幸好托尔及时放开了小林,不然小林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巨乳压到窒息的人。
张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小林刚准备喊出怎么回事的时候,发现托尔并没有穿着女仆装,而是婚纱。
这种早上flag成立的感觉......
在小林的预感越来越不妙的时候,拐角处探出康娜的头。
“小林,欢迎回家。”
“康娜,现在是怎么回......”小林还没说完,拐角处的康娜走了出来。
康娜身着的白色的礼服和手里提着的花篮似乎表明了一切。
小林快步走进客厅......这哪里是客厅,这简直就是结婚现场!
小林抓住托尔的肩膀一阵猛摇,问:“托尔,赶快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这是尔科亚说的人类缔结感情关系的仪式。”
“不对,这是结婚啊!”
“对哦,就是这种。”
“不对!!!”
被小林强行拖进了电脑室,托尔遵照小林的吩咐谷歌了结婚的含义。
“诶~这样吗......”托尔移动着鼠标,下拉着谷歌【结婚】的搜索界面,“必须得是一男一女吗。”
“是哟,断掉这个念头吧托尔。”
“但是我把小林的西装都准备好了。对了小林,你的尺寸准备西装轻而易举呢。”
闻此,小林的头上爆出一根青筋。
“是是,赶紧把东西都变回去吧。”
托尔遗憾地叹了口气,将鼠标往右上角的X键移动。突然,停下了动作。
“啊咧,这个......”拖长了尾音,托尔似乎发现了什么,又重新把鼠标移回搜索界面。
小林也凑上脸,“怎么了?”
眼前出现的,是【同性婚姻】四个大字。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呐小林,来结婚吧!”
【烁千】回档后的陈小千(八)
重生少君烁×卡进剧本千
预警:楚楚依旧反派,沅沅会当城主。
————————————————————
日薄西山。
云台寺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去了,只是陈小千贪玩儿,还不肯走,韩烁也乐意由着她。
梓年推着陈沅沅穿过桃林时,她看着堆积满地的落花,不由想起自己,心中感伤。
梓年敏锐察觉到自家主子的黯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声道:“都说云台寺掉在地上的花是上天的恩赐,连住持都默认了,想来也不无道理。”
陈沅沅摇头:“对我们来说是恩赐,对桃花来说,便是残忍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瞧见不远处有些残败的桃花...
重生少君烁×卡进剧本千
预警:楚楚依旧反派,沅沅会当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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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
云台寺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去了,只是陈小千贪玩儿,还不肯走,韩烁也乐意由着她。
梓年推着陈沅沅穿过桃林时,她看着堆积满地的落花,不由想起自己,心中感伤。
梓年敏锐察觉到自家主子的黯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声道:“都说云台寺掉在地上的花是上天的恩赐,连住持都默认了,想来也不无道理。”
陈沅沅摇头:“对我们来说是恩赐,对桃花来说,便是残忍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瞧见不远处有些残败的桃花树下,立着一道颀长身影,仅是一张侧脸便可让人窥其三分风华。
“那是何人?”陈沅沅问。
梓年看了一眼,俯身恭敬回道:“他是苏沐,教坊司的乐人,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陈沅沅倒没有太在意,只觉得那人一身孤寂,与她颇似罢了,还有那轻抚枝桠的动作……
怜花,亦是怜己。
轮椅碾过的小路留下两道极浅的印痕,风一吹便被地上的残叶落花掩盖了。主仆二人一路再无话,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陈沅沅扶着轮椅的手一僵:“梓年,我们改道。”
然而还是晚了。
梓锐眼尖地发现了他们:“是大郡主。”
陈小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立即兴奋地挥了挥手,提着裙摆朝他们小跑过去,韩烁快步跟上。
“长姐。”她惊喜地喊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早知道你愿意出门我就叫上你一起了。”
不怪陈小千反应大,实在是她太清楚陈沅沅的性格了,她写剧本的时候只顾着主角怎么样,从未想过那些配角的命运会如何。
她给了陈沅沅双腿残疾的设定,让她避居日昇府多年,始终走不出去,现在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韩烁难得没因为陈小千丢下他的举动而吃醋,一是陈沅沅是她的姐姐,二是他找陈沅沅也有事。
毕竟她甚少出门,见面的机会不多。
陈沅沅道:“我来探望云隐师父。”
又是一个陈小千没听过的人,她转头小声问梓锐:“这是谁?”
“大郡主的忘年交,两人经常探讨医术,能让大郡主主动出门相见的,除了城主,也就这位云隐师父了。”
陈小千暗暗记下这个名字,能让沅沅主动来见,那她说的话,想必沅沅多少能听点。
“长姐这是要回府吧,我们一起走啊。”
有陈小千在,一路都叽叽喳喳的,陈沅沅拗不过她,静静听着。
“长姐早该出来走走了,不只是云台寺,花垣城还有好多地方,都值得你去看看。”
陈沅沅目视前方,语气不见起伏:“我如今这个样子,又能去哪里,平白成了别人的笑柄。”
陈小千一听这话立即停下,侧过身子认真看着她:“谁说的!你可是花垣城的大郡主,谁敢笑话你!”
陈沅沅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陈小千急了。
韩烁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冲她轻轻摇头。
他的小千虽然单纯善良,但实际上粗枝大叶惯了,陈沅沅的性子又是敏感多思,这番安慰的话自然也就没说到点子上。
陈沅沅要的不是没人敢笑话她,而是没人会笑话她。
韩烁道:“只要大郡主想,这花垣城哪里去不得。”他放轻语气:“韩某还在玄虎城的时候,就听闻花垣大郡主颖悟绝伦,有其母之风。”
陈小千闻言,狐疑地看着韩烁,这话怎么也不像韩烁能说出来的,他有这么好心?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在旁人眼中从未变过,只是在自己心里变了。”韩烁偏头:“就好像在韩某眼中,此时的大郡主依然是那个年少意气、文采斐然的大郡主。”
陈沅沅藏在袖中的指节微动,她忽然间想起眼前的韩烁也是在十六岁诊出心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可他依旧活得这般耀眼夺目。
陈小千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知道她刚刚失言了,乖乖闭嘴,交给韩烁发挥。
陈沅沅道:“可有些变故是过不去的坎。”
韩烁看了看身旁的陈小千,低声说:“既然是坎,便没有过不去的。”
他曾过去了两道坎,一是心疾治愈,二是陈小千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留在他身边,现在是第三道,韩烁相信终有一日,小千会记起他们之间的所有。
一行人渐渐到了寺门口,月璃府和日昇府的马车皆已侯着。
陈沅沅对韩烁道:“多谢少君。”然后看向陈小千,沉默片刻:“姐姐走了。”
她没错过刚才韩烁眼中的情意,芊芊行事也不似从前那般鲁莽,瞧着像个样子了,但愿他二人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陈小千视线黏在陈沅沅身上半天都收不回来,就搁哪儿傻笑。
沅沅还是爱她的嘛!
韩烁不乐意了:“三公主眼里就只有姐姐,没有夫君吗?”
陈小千听到声音回神:“少君对长姐……”她顿了顿:“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韩烁这么温声细语的说话,真的很值得怀疑。
只见他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小千嗤道:“还跟我装。”说完越过他上了马车。
梓锐一脸不忍直视:“当着我们三公主的面勾搭大郡主,韩少君你太不地道。”说着从他身边过去,又愤愤退回来:“还不守夫道。”
韩烁:“……”
他只是想把少城主之位忽悠给陈沅沅,怎么就勾搭了???
【玄眠】沦陷
镜玄X奉眠第四弹!
避雷预警:玄眠!!已经明确脱离了原著逻辑剧情!OOC,请勿ky!有轻微的萧霁X灵犀!1w2大长篇,祝小可爱们食用愉快~
——————————
月上中天。
程染走在四周寂静的小道上,草丛里偶尔蹿出的一两声虫鸣成为了夜的奏鸣。一天的琐事处理下来让他心焦力竭,可即便如此书房里仍旧有一堆的事物等待着他——这本来应该是程熔该管理的事物。
书房里透露出明亮的火光,就像是早已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谁?!”程染阖上门的一瞬间明显感受到了房间里多了一股陌生且强大的灵气。他惊得后颈溢出了冷汗。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他听见了茶盖与茶碗相碰撞的声音。程染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打算...
镜玄X奉眠第四弹!
避雷预警:玄眠!!已经明确脱离了原著逻辑剧情!OOC,请勿ky!有轻微的萧霁X灵犀!1w2大长篇,祝小可爱们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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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程染走在四周寂静的小道上,草丛里偶尔蹿出的一两声虫鸣成为了夜的奏鸣。一天的琐事处理下来让他心焦力竭,可即便如此书房里仍旧有一堆的事物等待着他——这本来应该是程熔该管理的事物。
书房里透露出明亮的火光,就像是早已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谁?!”程染阖上门的一瞬间明显感受到了房间里多了一股陌生且强大的灵气。他惊得后颈溢出了冷汗。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他听见了茶盖与茶碗相碰撞的声音。程染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打算取他的性命,不然以对方的强大与他背对着她的姿势,他早已死了千百次。
程染略微僵硬地转过身去,隔着一扇屏风看见了对方的身影——屏风内昏黄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渲染在了空无一物的绢面上,影影绰绰,像极了看不真切的梦。只一眼程染就看出了来者是谁。
“奉老,”程染隔着屏风朝着奉眠行了一礼,“不知奉老夜闯程家所为何事?”
奉眠停下了摆弄茶盏的手,也不过多废话单刀直入地问:“十一年前,觞家,你知道多少?”
程染身体猛地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将身体压得更低,“不知奉老何来如此一问?”
“我没工夫和你在这儿闲聊——你既对当年觞家之事毫不知情又为何对觞家留下来的两个孩子百般维护?以前对恒老收养的那个孩子如此,前几日对镜玄也如此,”奉眠顿了顿,抬眸扫了一眼屏风外的身影,“你既为程家赘婿自当事事向着妻家,你在觞家遗孤之事上的态度已经有很明显的袒护之意,只是程家认为你没胆子不放在心上而已。若有人在程灼面前提点一两句……你认为你从程熔手里‘偷’来的这些行事之权还能保得住吗?”
奉眠撑着面颊神情散漫,连语调都与平常无异,像是他们之间谈的不是什么禁文秘辛而是众所周知的时事闲言一般。
奉眠的目光隔着屏风在程染身上逗留了一圈,随即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把玩,“我对你为何要傍上程家这棵大树毫无兴趣,也并不想探究你肯拉下面子入赘娶程熔是和居心。我只是想替觞家之子问清楚,当年之事,你知一、还是知二?”
程染静默了许久,像是在衡量面前之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最终他叹了口气,说:“奉老过誉了,我与觞阵只有几句话的交情,对当年之事确是知之不多。我对丽娘和镜玄的照拂也不过是为缓解我未及时制止觞阵的愧疚罢了!当年那场灾祸发生之前,我曾与觞阵交谈过几句。他说他在藏典阁找到了一本书,书上记载了可以离岛的方法。他当时言语颇为兴奋,神似疯癫之症。而那段时间他的行为古怪大夫曾言明是修为受阻导致的神思不清,所以在下也只当笑谈,可是没想到……”
藏典阁……奉眠将茶盏咔嗒一声搁在了桌上,眸光半敛。
“这便是晚辈所知的全部。晚辈愧对觞家,如今见奉老对觞家之子多为眷顾,实不敢相欺。晚辈知道奉老是为他而调查觞家之事。奉老修为高深自有化险为夷之幸,但那孩子却修为浅薄,万望奉老好生照料,别再让他闹出前几日的差子来。”
奉眠低低地哼了一声,唇角挂上了一弯讥讽的笑:几句话的交情?她想觞阵还没蠢到将自己能偷出思量岛之事告诉给只说过几句话的人。程染看似句句话都关心觞家之子,可实际上还不是怕他再次出现闹出什么事来让自己左右为难。
纵使他心中有愧,可他还是选择在觞家之事上保持沉默,甚至……他也希望她能管好镜玄,让他不要再追查旧事。比起揭开真相可能会引来的风云,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之举。人啊……
奉眠有些想笑,可才弯起的嘴角又很快地沉寂了下去。她突然间想到了镜玄。想到了他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模样。他的前方是万丈深渊,而身后却又不见归路……
没有人支持他去查觞家过往,就连她也一样。
就这样一个少年,顶着无人知晓的寂寞又顶着千夫所指的唾骂,哭着、愤怒着,最终沉默着走到了现在。
奉眠抿住了唇,这样茫然而又……难过的情绪,对于灵凰来说是极其陌生的。她在为镜玄难过吗?
奉眠摇了摇头,将紊乱而又复杂的情绪暂且都抛在了脑后。
“镜玄我自会好生照料,我们所做之事不会牵连到你。”一阵风将她的话送到了程染耳边。等他抬起头来时,屏风上早已没了任何倒影,只留下了暖色的光在绢面上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她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像极了一场误入的噩梦。
程染松了口气挺直了背,这才发现他身后的衣料早已被汗湿。
鹭林的月色似乎比其他的地方更显清冷。银色的月光从枝头树梢倾泻而下,像是从九天垂落的瀑布。
镜玄又做梦了,梦里也有一条瀑布。汹涌的水流咆哮着向下奔涌,将他目之所及的人都推攘着冲进了大海。他俯身向下看去,海面上是一片燃烧着的火焰——海上燃烧着火焰,多么荒谬又瑰丽——那些全是他所认识的人的尸骸,他父母的、他朋友的。
为什么爹娘会跳海?为什么爹会用这样的方法带他们离开?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镜玄……镜……”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一转头却看见有青色的羽毛从灰白的天空飘落。
除了自上而下包裹的灰白与海面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这青羽是他世界中唯一绚丽的色彩。明明冷清却又别样温柔。
“……梦?”镜玄睁开了眼,窗外的月光洒进了屋子,镜玄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未醒来。
“梦见什么了?一脸又难过又开心的表情。”
“……奉眠?!”镜玄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里带出来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只余下了惊讶,“你怎么来了?”
奉眠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盏,缓步向他行近。她身上的环配叮当作响,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像是在奏一曲《蒹葭》。
尽管知道奉眠没有那份旖旎的心思,但镜玄还是忍不住别开了脸。月色正浓、孤男寡女,很难让他稳住自己的心跳。
奉眠的手伸了过来,单手捧住了他的脸——她的手很凉,带着些许露气,像是才从外面赶回来。镜玄有种她是在安慰着自己的错觉。
镜玄没忍住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她虽然神色如常,但镜玄却从她的眉宇之间窥见了几分倦意。
她应该是有事找他,不然也不会深夜来访。而能让她如此费心的除了出岛就是……
“你从程染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镜玄压下了其他的心思就着她的手抬头看向她,笃定地说。
“带我去藏典阁。”奉眠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睛这样说。
“藏典阁?”这次镜玄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直直地迎了上去——他需要知道详情。藏典阁除了觞家,其余人进入都需要长老令。而觞家之事与出岛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并不急着出岛对于藏典阁里的秘密他有足够的时间探寻,可奉眠却不一样——现在是奉眠有求于他。
奉眠挑着眉仔细端详了他一阵,似乎也料到了他会如此和她谈判,松开了捧着他脸的手,坐到一旁:“我方才去见了程染。他说觞阵在布阵离岛之前曾和他透露过,他在藏典阁查到了一本书,书上记载有离岛之法。”
奉眠停顿了片刻才又接上,“镜玄,你知道藏典阁一共有多少典籍吗?”
“十万三千五十一本。”
奉眠侧过头看着他笑了起来,红色的眼眸里全是讥讽,“没错——你可记得有这样一本记载着离岛方法的文献吗?若真有这样一本书,那程家、须家还有我可能早就已经离开了思量岛。”
“你的意思是那本书不在藏典阁,还是……那本书是凭空出现的?”
“只有去看了才知道。”奉眠站了起来,回身望向他。
两人轻易地避开了藏典阁的看守来到了大门前。
“怎么进去?”
镜玄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胸前的灵凰——以往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喜欢飘浮在高处看着他,而今为了掩人耳目她不得不双脚落地。他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看着她——她的身量还真是娇小得到了可爱的地步。
“僭越了。”镜玄掩去了唇边的笑意,突然俯身将她抱在了怀里。镜玄也没想到奉眠竟然对他如此不设防,等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奉眠才挣扎了几下。
“你干什么?”奉眠紧皱着眉,浑身僵硬。她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试图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镜玄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不悦,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藏典阁为了不引人注目自己一定会被她再次揍飞!
“带你进藏典阁,”镜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窃喜,“这藏典阁的建造有着觞家的功劳。神仙的东西都是有灵气的。觞家建造了它,而它也记住了觞家之人的血脉气息因此我才能够自由进出——若要带你进去只能让我的气息将你掩盖住,借此瞒天过海。”
奉眠抿住了唇,虽是一脸不情愿眉头皱成了结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得出来她很不习惯和人这样亲昵,就从藏典阁门外到门内的这短短距离她都下意识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镜玄抱着她的手又使了几分力,将她往上托了托。他低下头放轻了声音说了句“别乱动”。镜玄承认他是怀了几分小心思——他故意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可是他没想到他说话的时候奉眠会突然抬头,于是他的唇就这样轻轻地擦过了她的额角。镜玄的脸止不住烧起来,他怀中的灵凰也愣住了,身体僵得直直的。
“这是个意外。”镜玄抿着唇说。
奉眠移开了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带其他任何情绪,就像是根本不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般。
奉眠从他怀里跳了下来,镜玄下意识地想要挽留但她早已抽身离开。镜玄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抿住了唇:她总是能那么及时地抽身,像是什么都困不住她……他知道的。他从小就知道的。可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一次又一次的关怀中泥足深陷……
他早已埋身“情”字的泥潭,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可她却总是冷冷清清地坐在高处,用那双带着虚虚实实情义的眸子俯视着他。风光霁月,绝世无双。越是看着她便越是绝望……那双纤弱的玉足不染尘埃。镜玄知道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依旧如明月高悬,可是他总忍不住去想这不可攀的明月如果未来有一天落入他人怀……如果有这样的可能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他越是这样想便越是想要从泥潭中伸出手,抓住那双脚踝,哪怕不能让她与自己一样深陷泥潭,至少能将那白玉抹上泥渍也好过现在的风月无情。
魔障一般的执念。可是他伪装得很好。
镜玄敛下了眸中翻涌的神色,快步跟在了奉眠身后。
藏典阁围绕着一束光柱而降,阶梯沿着光柱的弧线盘旋而上。越往上走便越是高深的秘笈。
奉眠一路略过了层层排列的典籍,径直往着最上层走去。那里是……
“禁书?”镜玄的心不由得一跳。
奉眠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回头望了他一眼,镜玄见了只略微生硬地回了一个笑。奉眠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父母的事纠结,转过身继续在前领路。
“思量岛上既然关的都是‘罪人’,那么所有与出岛相关的事自然也都是禁书一列——上面有多少名为禁书,实则是普通遁地穿云术的典籍,你不必太将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镜玄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
“是。”他忍着笑回了句。
最上面的书列寥寥无几,左右不过百十来本。不过要是每本都一一读去恐怕天亮都读不完。镜玄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完成。
“我们怎么找?”
奉眠也撑着下颌想了想,“你退开一点。”
镜玄退到了一旁看着她指尖凝聚起来的紫色灵息笼罩了整个书列,不一会儿书脊上的书名全都浮现在了空中。
“藏典阁的书这么多,能引觞阵注意到的必定不会太过隐晦——先从书名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镜玄看着密密麻麻浮在半空将近占了他们落脚隔板一半位置的书名,忍不住叹道:“这法术可真方便。奉眠,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
奉眠原本在书名上徘徊的视线一顿,随后收回来朝着镜玄的方向看了看,难得带了些真切的笑意,“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禁书一共一百九十六本,数目倒是和记载的分毫不差。光看书名也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奉眠将视线放在了最边角的一本书上。与其他动辄一掌厚的书籍相比这本书简直薄得可怜,书名也没什么奇特的——《草木集》——也不知为何会被放在这一列。而且这本书……她似乎没见过。是之前忽略了吗?
奉眠想飞身上去查看一番却被镜玄抢先一步拿了下来。
“你也对这本书有兴趣,”镜玄看着她侧头盯着自己,拿着书摇晃了一下,“以前爹为了娘的身体也在药物上费了许多心思,所以我对草木药物之类的书籍也颇为上心。”
奉眠看着他举得高过自己头几分的书籍,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才道:“无事,只是觉得有几分好奇罢了。上面记载了些什么?”
镜玄随意地翻了翻,“不常见的植物、使用方法与功效。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放回去吧。”奉眠又将目光投放在了其他书籍上。
见奉眠转身镜玄才略微松了口气,他快速地抚摸了一下书面上的刻印后才将其放回了原处。这本书并非他第一次翻阅,里面的内容自然也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好在奉眠没有继续追问。
藏典阁之行无功而返。
镜玄抱着奉眠出来的时候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中,忘记了此刻他们俩之间暧昧的姿势。
镜玄乐见其成,也不出言提醒直接抱着他往回走。
“……线索断了。”奉眠呢喃了一句。
镜玄低头见她仍旧是一脸沉思的模样,轻轻地开口,“没关系。还有三个月,我们……能找到办法的。”
奉眠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觞阵在布阵之前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样的?”奉眠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抬头——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仍被他抱在怀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突破了师徒该有的界限。奉眠忍不住皱眉,她想要挣脱镜玄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别乱动。下面是海。”镜玄的一句话打消了奉眠指尖凝聚起来的攻击。奉眠往下看了看,身下的确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很遗憾,她不能将面前的人打飞了。
镜玄看着奉眠明显气闷与不悦的神色,掩去了眉间的笑意。其实她要挣脱开他的办法有很多,可她打消了击退他的念头之后仍旧乖乖地留在了自己的怀里。那他是否可以理解为……她的气闷只是恼羞成怒。她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
回到鹭林。
镜玄才将奉眠放下就被她反手一记法凤给击飞。尽管她手下留了几分力道,但仍旧让镜玄捂着被攻击的地方咳嗽了起来。
“下手可真狠……”镜玄咕噜了一句。可到最后他却忍不住抿着唇偷笑。
“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他察觉到奉眠飘在了自己身前。
镜玄调理好了气息,站起身看向她,“您教得好。”
奉眠冷着脸看了他一阵才冷哼一声说:“看来的确是我对你疏于管教了!”
“您常常十天半月都不来看我一次,管教这词用得似乎不太妥当。”镜玄也回讽了一句。
“你——”
镜玄抬手压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伶俜纤细,一只手足以盈握——“好了,你刚才不是问我爹娘的事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奉眠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纵容。她当下皱紧了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镜玄也不得寸进尺,立即收敛好了情绪端作一副光明正大没有任何旖旎邪念的模样说:“事发之前的那段时间爹的情绪极不稳定,说法也不一而足。可是爹在家的时候并没有像外界说的一样,他只是偶尔会头疼,但就算是这样他对娘、我还有丽娘都是极其和蔼的。也就只有在有外人来时才会情绪失常。”
“外人?什么人?”
镜玄想了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你说过你娘的身子不好。觞阵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救你娘……”
“不会,”镜玄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娘虽然身体不好,但在药物的调理下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不会等不了十一年之后的天赎大赦。”
“这就有意思了,”奉眠飞到了树枝上斜倚下,撑着面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面颊上敲击着,“你娘的药物觞阵是不是都会查看?”
镜玄点了点头,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怀疑有人在我娘的药物你下毒?”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不,不会。娘的身体的确是渐渐好转。没道理爹只是查看药物神智一天天衰弱下去,而我娘日夜服用身体却没受一点影响。”
“何须那么费力——只要有人告诉觞阵天赎只是个骗局就行了。你娘的身体或许能撑过十年,但别说撑到下一个五百年,可能连天赎之后的十年都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有人透露给他天赎不存在,觞阵肯定会如你一样去藏典阁翻阅岛历。当他笃定了天赎是个骗局你猜他会如何?”
“找禁书!可是……为何爹会神智失常,又为何我们没找到那本书?”
奉眠从树上飘了下来,飘到他身前俯视着他,嘴角的笑意味不明,“镜玄,你知道真正禁书为何会被称为禁书吗?因为里面所记载的禁术都是需要代价的——借助不寻常的手段想要扭转乾坤,为己、为人,都是在逆转因果。只要你决定使用它的时候它便已经开始索要代价。”
镜玄垂下了眸避开了她的视线,“您说我爹的失常是由禁术导致?”
“我知道你想问那本书在哪儿——藏典阁除了长老会和觞家之人,你猜……还有什么人能进入?”
“……凡人?”
奉眠轻笑着摇了摇头,“是伪装成凡人的人。”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记得当年来岛上的凡人不止丽娘一人,可如今他们又到何处去了?葬身大海?可别忘了,凡人、能来思量岛上的凡人可是不惧怕大海的。”
“可思量岛是罪人之岛,神仙一旦进来便会受思量岛的结界影响遇海即焚。”
“所以说……才要伪装成凡人啊!”奉眠抬起了眼眸,面上全是了然而又讥讽的笑意,“凡人和神仙的差别是什么?法术?寿命?先别提寿命不可量,来了思量岛的神仙寿数本就与凡人无异这自然不会成为衡量的标准。剩下的……便只有法力,如若来岛之前先自行封存法力和凡人一样有船入岛,你说他是凡人还是神仙?
别忘了,判定仙凡的知识一层结界而非人。”
“您这样说未免太过牵强——就算是伪装成凡人进入思量岛,可那与觞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地拉下觞家?就算与觞家有旧仇,可千百年过去结仇之人早已身亡,难不成神界的神都如此肚量狭小惯会迁怒?”
“我曾说过,‘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那场灾祸,觞家是最有可能通过天赎出岛的’。”
镜玄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才不容置信地看向了奉眠,“不是不能出思量岛,而是……不让出思量岛!”
“没有诚心悔过的‘罪人’是不能出思量岛的。若没有错,那便让你再犯错不就行了吗?”说到最后奉眠的语气轻了起来,轻得像是飘浮在空中的泡沫,一戳便能戳破一个完美的梦。
镜玄狠狠攥紧了拳头。
“我记得……丽娘带回了几位凡人。等着吧,今年的天赎大赦不会那么简单。”
望神节。风雨如晦。
奉眠带着镜玄坐在一棵大树上,远眺着人声鼎沸的码头。
一群怕海的神与从未有船停泊过的码头能有这么热闹也就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
“据说望神节这天,神使会降下天梯接赎罪圆满的人回去。”
“你信吗?”奉眠转过头看向她,眼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与其说信不信,还不如等着看天梯会不会出现,”镜玄也低哼着笑了起来,“我们该如何出岛?”
奉眠望了望天,“无论天梯降不降下来,他们总会露出一点迹象,不然如何让人空等下一个望神节?我们得抓住那段时间闯出去。”
奉眠顿了顿,随后思虑了良久才将一物递到了他面前,“拿着,藏起来。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镜玄先是看了看她,随后才将目光放在了她的手上——是一根非常漂亮的羽毛:从羽根往下由蓝至青渐变,细软的根毛上还有着金粉画下般的花纹。它飘在奉眠的掌心上,在这晦暗的天色中散发着莹莹光泽。
“这是……”
“学了这么久还没学会幻翎术。怕你被那些人刁难给你护身用的——出岛,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奉眠盯着远处拥挤的码头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又投到了他身上。红色的眸子里无喜无悲,像是只在陈述事实。
镜玄看着她,这一次是她先移开了视线。
“好。”镜玄收下了她递过来的那根羽毛。
程家、须家站在人海的最前面,最靠近海岸的位置。即使再害怕海的人此时此刻面上也全是兴奋的神色。
须灵犀跟在须妍身后一步开外的位置,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天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他们自晨起便一直在此处候着。天光已经行了大半,此刻已临近申时。不少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稍安勿躁,”最前方的须老太用拐杖敲了敲地,“神使大人一定会如期而至的。”
人群中的声音小了几分,可仍旧议论不止。
“别看他们这么冷静,其实须家是最着急的——谁不知道须家一直认为今年他们铁定能离开思量岛。别到时候打脸,那可多没面子啊!”
须灵犀听见人群中传来了这样一句话,皱着眉正想要回身去看看是谁如此诋毁他们须家时却被须妍唤住,“灵犀,不必理会。”
“……是。”须灵犀恹恹地收回目光却不想在一旁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影。对方明显也注意到了她,挠了挠头冲着她咧嘴笑了起来。
须灵犀也忍不住弯了眉眼,只是很快这笑容又被掩了下去,看起来惆怅又难过。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了一处——晦暗昏黄的天边突然间出现了一道斩破风云的光亮,比太阳还要绚烂比所有珍宝还要夺目。
“天梯!是天梯!”欢呼声开始如浪潮上涌。
从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亮中,一架白玉雕成的梯子探出了头。
天梯降下人声鼎沸。
没人注意到海水已经翻涌过了堤岸。直到一声惨叫才将他们从冲昏了头脑的狂喜中唤醒,喜悦之后恐惧随之而来——
“水……水啊!快跑!海水、海水来了!”人潮慌乱了起来,互相推攘着往高处跑去。
须灵犀被推挤得步履踉跄。从堤岸上翻过溅出来的海水已经将前方须老太的裙角灼烧,可她仍旧痴痴地望着降下的天梯不为所动。
“奶奶,我们先回去避一避吧!”灵犀走上前去扶住了须老太。她对须老太的情况很担心,自从天梯出现奶奶她就像着了迷一样……
“不、不,灵犀你看天梯来接我们了!天梯来接我们回神界了!”须老太一把握住了须灵犀的手,手劲儿大得让须灵犀止不住皱眉。
“可是奶奶……这海水翻腾得太厉害了,天梯不知何时才能降下来……我们这样一直站在这里等下去,可能天梯还未降下来须家的人便已伤残无数了!”须灵犀不明白为何他们都对重返神界这么……渴望。她从未见过神界是什么样子,当真就会比思量岛、比凡界好吗?
须妍也冲着她摇了摇头。
无论须灵犀怎样劝说须老太都不为所动,看着幼弟在一旁拉着自己衣角也是满脸纠结的模样,灵犀难过得低下了眉眼。
“灵犀姑娘小心!”就在须灵犀难过之时一阵大浪突然间卷过了堤岸向她们扑来。萧霁一直在一旁看着她们,这突发的变故也只有他一人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是立即冲上前去将灵犀她们用力推开。可即使是这样须灵犀的脸上身上也被烧伤。须老太与须妍也都挂上了伤痕,只有须玲珑因为个子矮没受什么伤。
萧霁从上到下被淋了个透彻,在寒风中冻得有些发抖。尽管如此,他还是冲着须灵犀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须姑娘,你还是带着须长老她们先去避一避陷吧!这里我会看着,等天梯降下来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须灵犀看着他的双眼有些泛红,沉默了良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就在须灵犀扶着须老太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天梯、天梯停止下降了!”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白玉的阶梯停在了半空——它不但没有往下降,甚至还缓慢地收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须家、须家还不够改过自新吗?!须家成了笑话了啊!”须老太哀叹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对于逃出天狱的渴望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竟有不少人飞身上去妄图抓住天梯让它将自己带出去。但……无一幸免,全都化成了海上的一缕青烟。
“热闹看够了,我们得出去了。”奉眠站起来冲着镜玄笑了笑。
镜玄点了点也跟着站了起来。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在光芒掩映着的天梯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些被打落海面的人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奉眠缠住了对方,示意他先从结界中出去。可没想到……禁术的反噬却在这时候显露了出来。他胸口处的伤再次裂开,浑身灵力无法聚集,就这样直直地坠了下去。镜玄费力地抬起眼眸看了看那在空中飞舞的青色丽影,她已经离离开思量岛的结界非常近了……
奉眠好不容易将看守结界的人击退,正想成对方处于疼痛中调息的时候飞离思量岛,却没想到胸口突然生出了一阵像是被重击般的疼痛。疼得她皱眉。奉眠飞离思量岛的脚步顿了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往身后看去——
“镜玄!”奉眠看见了镜玄下坠的身影,她抿着唇看了看身后近在咫尺的划分岛内和岛外的结界,随即义无反顾地收回了所有幻化出的分身,朝着镜玄俯冲而去。
奉眠抓住了镜玄的手,却被向下的拉力拉得一同往下坠。奉眠要紧了唇冲入了他的怀里双手紧抓着他的腰试图将他往上拉。
“奉眠……你不出岛?”镜玄咳嗽了一声,气息孱弱地问。
“少废话!你怎么样?!”
镜玄摇了摇头,“使不上力,也没法聚集灵力……”
“你——”
就在奉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半边天幕高的巨浪突然间朝他们卷来。
糟了!两人同时暗道不妙。
镜玄紧紧地将奉眠搂在怀里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罩住,而奉眠分化出一道灵力死死地扣在了天梯上。
两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静听命运最后的裁决——
镜玄觉得身子很沉,像是被奉眠用法凤狠狠教训了三天三夜一般的无力与疼痛。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这么安详?镜玄费力地挣扎了数次才终于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还在旋转着,但面前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镜玄试图用手臂挡一挡过于刺目的光线,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竟搂着一个人——奉眠!镜玄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意识立马清醒。他略微抬起身子看了看,看到自己怀中淡青色的发顶这才又躺了回去。
镜玄等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才缓慢地拥着奉眠坐起身。怀中的人还活着,纵使气息微弱却仍旧在呼吸着。她伤得很重,至少比他要重——肩膀处有一处大面积的灼烧伤。后背有一道剑伤从右半边的蝴蝶下方横穿到腰际,像是被人挥剑斩断了右翼留下的伤口。
看着她身上狰狞的伤口镜玄的呼吸都忍不住凝滞了几分。肩上的灼烧伤还是其次,她后背的剑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衣物被血与海水黏在了伤口上,等处理的时候必然会再次撕裂——一定会很疼。
镜玄将指尖轻轻地放在了距离她伤口几寸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也引得怀里沉睡的人动了动——她下意识地往他怀中钻,身体也因为疼痛而蜷缩了起来。
镜玄不敢再乱动。他叹了口气,伸手拂开了散落在她面颊旁的发丝。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脸上布满了尘埃与细小的伤口。已经血渍被海水冲刷成不规则的印记又干涸着黏在面上,像极了小花猫。
镜玄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用拇指避开了她伤口拭去了她面颊上灰尘。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等确定奉眠一时半会醒不来之后,他才开始打量周围。
很……陌生的地方。他们在一处荒滩上,周围全是礁石,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活下来了,并且还顺利地出了思量岛——他们应该是在出思量岛之后才落海的。离开了思量岛,他们就不必再受思量岛规矩的限制,海水也就成了一般的水而已。
镜玄试着凝聚法力为奉眠疗伤,但很遗憾禁术的影响还未消散。镜玄叹了口气,却没想到惊动了怀中睡着的人。
奉眠挣扎着睁开了眼,红色的眼眸中全是茫然,给人一种才破壳的小鸟般迷糊无知的错觉。也不知是不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镜玄听见奉眠闷哼了一声,随后她便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奉眠打量了一周之后才看向了镜玄,笑着对他说:“我们出来了。”
“嗯,”镜玄低低地应了一声,停顿了很久才问出一句,“我们……是怎么出来的?”看她身上的伤镜玄就大致能猜出来,可他还是想听她说——他明白当时会有多凶险,他也知道如果听她讲述一遍自己会有多悔恨和心疼。那肯定是会比看见她身上的伤还要自责的难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是想要知道当时的情况,还是为了惩罚自己、
“也没什么,”奉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皱紧了眉,轻描淡写地说着,“你当时昏过去了。我借着天梯向上的拉力,躲过了扑来的大浪,但还是被烧到了一点。我与看守结界之人缠斗了一阵,但见结界马上就关闭,只能弃车保帅挨他一斩换我们俩活着出去的机会——也好在我之前打伤了他,不然这一剑下来估计我又得睡上个十几年来修补。好在现在只是因为伤重暂时法力尽失而已。”
“对不起……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吧?”奉眠侧头扫了他一眼,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镜玄愣了愣,随即皱起了眉。他咬着唇看了她半天才问:“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使用过禁术?”
镜玄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说道:“是‘同气连枝’——用我的心头血加上连理枝,能……”镜玄眨了眨眼,才继续低声说:“能让禁术连接的双方同感同知,甚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难怪你的胸口上的伤一直没好。”奉眠轻哼了一声,但她看上去并不生气。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镜玄踌躇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若不喝,你不会去找其他的方法?”奉眠看着他叹了口气,“若我一直不按你的想法走,那你会不会因此……生出心魔?”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奉眠的声音低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指尖,“我说过,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一个是自诩棋局布置得精妙无双的猎手;一个是明知全貌却依旧甘愿跳下罗网的猎物——如此费心地配合着对方。
镜玄忍不住低笑了起来,“那你明不明白我——”
“明白什么?我不明白,”奉眠打断了他的话,双眸凝望着远处的海面,但很快她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给你的那根羽毛不许乱丢,也不许送人。”
那根羽毛放在他最靠近心脏的位置,镜玄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却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眼,眼神突然间亮了起来——“好。”
镜玄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将后背留给了她,“上来,你身上的伤得去看大夫——你没有了法力自然无法自愈。很不巧,我的法力也还没恢复。”她背上的剑伤太深太长,他没法抱她。
这一次奉眠没有拒绝。
感受到背上压下来的重量,镜玄的眉宇间头一次流露出毫不遮掩的笑意。
两个没有法力的神仙,纵使什么都没有了,但他们却拥有着相同的漫长寿命。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没关系,他有足够长的时间来让她明白。更何况……这是一只已经在他网里的猎物。
那么这一次又会是谁先沦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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