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哈】Again·23
Chapter 23
门被敲响三下,卢修斯·马尔福看着正敞开在眼前的一本魔法书,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进来”。门被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年幼的马尔福走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坐,德拉科。”卢修斯合上了那本书,“猜猜我为什么叫你来?”
“我想母亲对您说了什么。”德拉科依言坐下了,“但是我不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
“你母亲告诉了我圣诞节假期你对她说的话。”卢修斯直言道,“告诉我,真的是你突然想到,还是因为和波特先生做了朋友,你才想到?”
“兼而有之,父亲。”德拉科回答,“我们谈论哈利·波特来到霍格沃茨的信件里,您也对我说要尽量和‘大难不死的男孩’打好...
Chapter 23
门被敲响三下,卢修斯·马尔福看着正敞开在眼前的一本魔法书,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进来”。门被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年幼的马尔福走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坐,德拉科。”卢修斯合上了那本书,“猜猜我为什么叫你来?”
“我想母亲对您说了什么。”德拉科依言坐下了,“但是我不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
“你母亲告诉了我圣诞节假期你对她说的话。”卢修斯直言道,“告诉我,真的是你突然想到,还是因为和波特先生做了朋友,你才想到?”
“兼而有之,父亲。”德拉科回答,“我们谈论哈利·波特来到霍格沃茨的信件里,您也对我说要尽量和‘大难不死的男孩’打好关系,为了稳固马尔福家的地位或其他什么原因。不管怎样,我想我做到了这一点。”
卢修斯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我既然做到了这一点,父亲,我就不得不思考马尔福家未来的立场了。”德拉科直视他父亲的眼睛,卢修斯审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知道您也猜测过波特是一个比黑魔王更为强大的黑巫师,但是从这一年我与他的接触来看,波特现在并没有过于强大的魔力。不过,他确实有能够克制黑魔王的力量。”德拉科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就在今年,父亲,波特成功地击退了伏地魔——用一个拥抱。”
卢修斯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这不是他所知道的消息的一部分。
“是的,父亲,我参与了部分哈利·波特的冒险行动,知晓整个过程。波特连魔杖都没有用,只是一个拥抱,就击溃了伏地魔。”德拉科低声说,“而且,正如您所知的,他是一个正派的格兰芬多,我们这学期被罚禁林劳动服务,他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一只毫不相干的独角兽。”
卢修斯哼了一声,似乎不屑这样的举动。
“这就是信任他的原因了?”
“原因之一。”德拉科颔首,“父亲,请您想一想,如果波特愿意拯救一只毫不相干的独角兽,那么如果黑魔王东山再起,他会不会也愿意拯救一个不相干的家庭?马尔福家已经与他交好,为什么我们不加大他拯救我们的筹码?”
“马尔福家曾是黑魔王的左右手。”卢修斯沉声说。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可是这左右手,在他失势后并未继续效忠于他。”
卢修斯缓缓摩挲着自己的蛇头手杖,半晌道:“你如何确定波特就能够战胜黑魔王呢?他和你一般年纪,德拉科,他随时可能折在路上。”
“不妨一试。”德拉科提议,“我推测以曾经马尔福家的地位,我们的金库里还有些黑魔王的东西,我们不妨一试。”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运气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父亲,要不要赌一把?如果哈利·波特在二年级依然能击溃黑魔王,我们不妨重新考虑一下马尔福家的位置。”
卢修斯沉吟片刻,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
“我也许该给西弗勒斯写封感谢信。”他说,“霍格沃茨可能教了你比我想象之中更多的东西。”
德拉科心下松了一口气,看着卢修斯笑而不语。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请示您。”德拉科说,“这个假期,韦斯莱邀请我——”
“韦斯莱。”卢修斯不屑地轻嗤,“我告诉过你,德拉科。”
“是的,不要过分和韦斯莱接触。可是父亲,波特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德拉科状似无奈地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您看,我们先将哈利接到马尔福庄园待上一段日子,有没有可能……”他停住了话,只是看向自己的父亲。
“就这么做吧。”卢修斯点点头,“你自己去?”
“斯内普教授会一起。”德拉科愉快地说,“我们通过信了,斯内普教授表示他正好非常疑惑波特是怎么长成一个巨怪脑子的,愿意去他家一探究竟。”
“注意你该注意的。”卢修斯挥了挥手示意德拉科离开,想了想,又在德拉科的手按上门把的时候叫住了他。
“德拉科。”
“是,父亲?”德拉科回头,马尔福家主正严肃地看着他。
“马尔福家不会出现你贝拉阿姨的情况。”严肃谈话中紧绷的声音有了轻柔和放松,“爸爸对你保证。”
德拉科眼眶一酸,应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同一个假期,另一个……也许是家。
哈利忙碌于偷偷摸摸做作业和家务活,一边庆幸自己提前把海德薇拜托给了韦斯莱家,让自己没有记忆中那么多的责骂,一边叹息自己这小屋子没了海德薇,喘个气都有回音。他这一次没有利用德思礼一家不知道他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的事来进行恐吓,假期少了很多乐趣,却也比之前平和。哈利一直努力想和德思礼家缓解一下紧张的关系,当然,毫无进展。尤其在费农姨夫正把哈利当做一颗定时炸弹的时候,日子简直太难熬了。哈利本来盼着自己这辈子能收到几封信,然而这一次也没有。哈利猜测一定是多比,但是基于上学期末,德拉科提起他父亲对哈利的态度并不如原本那么糟糕,哈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照原本的轨迹,多比将给哈利一个难忘的生日,眼下无事可做,哈利只好老老实实地等着自己的生日到来。然而,事与愿违,一个突然的访客,让费农姨夫差点提前钉上哈利的窗户。
那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午饭后时间,哈利洗完盘子擦地板,客厅里德思礼一家热热闹闹地看电视。这时候门铃响了,费农姨夫当即发话:“哈利去开门!”
哈利也就去了,他打开门,穿着松垮不合身的衣服,一手还攥着擦地的抹布,一句“您好”没说出口,就像中了“统统石化”一样僵在了门口。
——德拉科·马尔福穿着笔挺的小西装,带着满脸加粗放大的礼貌,站在门外。
“德拉科?”哈利喃喃着,“我一定是在做梦。”
“别傻了,你梦不到我这样的人。”德拉科打量着哈利,慢慢皱起了眉,“你拿着什么?”
“抹布,大少爷没见过吧?”哈利抬手让他看了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么?”
“我是来邀请你去马尔福庄园的。”德拉科说。
“什么?”哈利吃了一惊,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匆忙道,“别闹了,你快回去。”
“怎么了?”德拉科挑起一边眉毛,“你有什么——”
“小子!你在门口干什么!?”一声咆哮从客厅传来,哈利丧气地缩了缩脖子,一扭头,正看见达力对他露出惯常那种意味着他会挨骂的笑。而费农姨夫正大步走来,质疑道:“你在和谁谈话!?”
哈利叹口气,一边试图关门一边快速道:“不管什么事,派猫头鹰给我——”
“他是谁?”突然,哈利关门的动作被制住了。费农姨夫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德拉科,目光着重在他衣料上乘的西装上,恶声恶气地询问哈利道:“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他是……是我的同学。”哈利小声说,想着完了,假期到目前为止的乖巧全都是白费。果然,费农姨夫听到了他的话,撑着门就吼了起来:“你怎么敢!?小子——你怎么敢!让你那把戏学校的古怪的人——”
“先生!”德拉科皱起眉头,“请注意您的措辞!”
“闭嘴德拉科!”哈利对德拉科连连摇头,费农姨夫却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揪着哈利的衣领迫使他退后,怒视着德拉科。
“你,和这小子一样的古怪的孩子。”费农姨夫气愤地说,“也许你看起来体面些,但是谁准你到我家来的?我必须警告你——”
德拉科的手已经在袖子里攥紧了,哈利倒吸一口冷气,看出他是要拔魔杖,赶忙从费农姨夫张开的手臂下穿过去。他假装手忙脚乱地狠狠踩在费农姨夫脚上让他退了两步,在责骂声中对德拉科一个劲儿使眼色要他快走。
德拉科不走,他此时亲眼看到哈利受到什么对待,怒火中烧。
“你跟我走才是!”他大喊,“他们——这些愚蠢的麻瓜——”
“别说了!德拉科,拜托!”哈利能感觉费农姨夫的怒火,语气几乎是哀求,“如果你还想让我好过点儿——”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德拉科伸手去扒要被关上的门,还想着拽哈利出来。
“我求你了马尔福!”哈利更用力地想关上门,“这儿让我来处理!我擅长这些——家务挨打和最近学会的装怂——哎哟!”
门重重关上了,德拉科最后隐约看到哈利被揪着头发拽走。他用力地按着门把手,然而费农姨夫锁上了门。在他怒不可遏要使用魔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是想给波特先生带来麻烦,德拉科。”斯内普出现在围栏外面,德拉科努力平复呼吸,大步走了过去。
“教授!你没看到——这一家子——这一家子!”德拉科咬牙切齿,狠狠盯着德思礼家的大门,“肮脏恶心的麻瓜!他们竟然——”
“德拉科。”斯内普和他看着一个方向,“我想波特先生今天没办法和你一起离开了。”
德拉科睁大了眼睛:“您不是说——”
“我是说。”斯内普点头,“也许你应该改变计划,先去韦斯莱家。”
“哈利他不能继续在这儿——”
“你已经给他带来麻烦了。”斯内普捏了捏鼻梁,“来吧,先送你去韦斯莱家。然后……”他恶狠狠地说完剩下的话,“我还急着回霍格沃茨,我要找邓布利多谈谈!”
TBC——
何以解忧,唯有写文——二年级,从暑假开始!
自正式写德哈以来我其实挺慌的,尤其这几天没怎么写东西粉丝竟然还涨,眼看着就赶超我过去一年了,我都要怂成德拉科了。
因为昨天回复评论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在这里简单说一下:
我其实不太擅长回应喜欢和赞美,被叫太太大大都手足无措,有时候对大家的评论回复可能比较词穷,但是只要我看到的回复,我不知道怎么回也会发个颜表情强行卖个萌什么的。所以如果我没回复你,那么有两种情况:一,我的回复被我们的校园网卡掉了,二,我一时疏忽没看到你的评论。
在此对昨天受惊的小伙伴道歉啦,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呀。
又:休息期间又看了一遍第一部的电影,看过厄里斯魔镜之后哈利坐在大厅的壁炉前,那落寞的表情和两声“No”给我心都疼碎了qwqqq
【鬼晴】《小师兄(上)》
小年快乐!
————正文————
1.
“晴明。”
窗外雷雨大作,借着昏黄的烛火伏案疾笔的少年却是听见了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他端起桌上的灯盏不慌不忙地来到窗边,稍微打开一条缝,一张小纸人见缝插针挤了进来,顺着缝隙飘进来的风雨令少年手上灯盏中的烛火摇曳了一瞬。
“老师,您回来了?”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伸手让这张小纸人跳上自己的掌心,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快和欢愉。
作为学生却能拥有一间单独的宿舍,他这也是独一份了。而在得到自己的私人领域后,少年很不客气的将房间纳于阵法之中,莫说那些师兄弟,就连他老师贺茂忠行都需要等着他亲自过来开启权限方才能进入。
“快了,过不了几日应当就能回京了...
小年快乐!
————正文————
1.
“晴明。”
窗外雷雨大作,借着昏黄的烛火伏案疾笔的少年却是听见了那一声熟悉的呼唤,他端起桌上的灯盏不慌不忙地来到窗边,稍微打开一条缝,一张小纸人见缝插针挤了进来,顺着缝隙飘进来的风雨令少年手上灯盏中的烛火摇曳了一瞬。
“老师,您回来了?”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伸手让这张小纸人跳上自己的掌心,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快和欢愉。
作为学生却能拥有一间单独的宿舍,他这也是独一份了。而在得到自己的私人领域后,少年很不客气的将房间纳于阵法之中,莫说那些师兄弟,就连他老师贺茂忠行都需要等着他亲自过来开启权限方才能进入。
“快了,过不了几日应当就能回京了。”面对自己的爱徒,小纸人中传出的沉稳声音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这次找你,是想说老师带回来了一位同你一样身份的孩子,其实早就收他为弟子了,只是这孩子……性子多少有些执拗,一直没决定是否应该带他回京,如今回来,也是想让你平时多关照一下他。”
少年倒是极为聪明,听出了他老师的深意:“妖性太重?”
贺茂“嗯”了一声,道:“我一直想让世人知道,人与妖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安倍晴明’不是独此一份的意外,妖怪也不是永远对立的一方。这孩子会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怕他初来乍到无法融入,就还要请你多多费心了。”
后面一句话就明显是调侃了。
晴明在他的师兄师姐们中可不是一般的受欢迎,有些麻烦事他还得拐个弯找晴明帮他安排。
而且晴明的妖气收敛的确实极为出色,倘若不是这孩子是他亲手从那位大人手中抱过来的,他也不会相信这孩子竟然还拥有一半的大妖血统。
而至于为什么只有师兄师姐……因为晴明就是这一辈最后收的弟子,也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闻言,少年只是腼腆的笑了笑,师生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话,才在贺茂让他早点休息的总结中结束这次交谈。
看着小纸人身上附加的灵力耗尽而化为一小簇粉尘,雪发的少年垂眸浅笑,下一刻窗户便被打开,一阵裹挟着点点雨丝的凉风将少年手中的尘灰卷走,而灯盏中的烛火在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后,还是败下阵来,湮灭在寒风中,只余下丝缕袅袅的白烟。
“半妖……”
少年单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那盏熄灭的烛火,伸出一只手,食指指尖蓝紫色的狐火轻灵的跃动着。
血色的符文在那白嫩胜雪的肌肤上更显鲜艳,狂虐的气息却被死死地束缚在这血色的符文中,难越雷池半步。
那双往日清澈温柔如一汪春水般的蓝眸,无端掀起了狂澜,似风暴骤起的海面,真正的危险却隐藏在深处。
“老师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
不过有个半妖小师弟给他玩,也是一件好事。
鬼童丸倒是一直记得他和这位师弟的初见。
不是躲在树下玩弄新抓住的鸽子的那回,而是跟在老师身后,远远地看见身边簇拥了一群人,在笑闹中浅笑的白发少年。
“他是你的师弟,比你小一些,不过也和你一样,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你日后会很喜欢他的。”注意到他的驻足,走在前面的贺茂忠行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鼓励道:“你也会和他一样,和人类相处得很好。”
“他是妖怪?”鬼童丸微怔。
“不,他和你一样,是半妖。”似是想起了那些往事,贺茂面上不免流露出几分怅惘之色。
“半妖……”鬼童丸低下了头,掩饰住眼底的漠然。
收敛爪牙,逢迎人类,这样的融入就是老师对他的期盼?
那他注定要让老师失望了。
2.
老师最近带回来的弟子是只妖怪,这是几乎掩饰不住的事实。哪怕贺茂有意一步步让学生们接受他,就像当年接受晴明一样,但他忽略了一点,晴明身上属于人类的那一半血脉来自于阴阳师,自小耳濡目染,晴明对于人类的理解要远甚于鬼童丸。
鬼童丸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其他人,他和他们不一样。
但偏偏,老师又对他极为关注。
不,或许不止老师……
笨拙的握住笔颇有些狼狈的沾着墨在纸张上临摹人类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符,鬼童丸眉头紧锁,越写越不像,越写越烦躁。
来自鬼的那一半不受控制的将周围人的想法传入脑中,越来越嘈杂的窃笑声让他低下了头,表情阴翳的盯着墨水渗透纸背的书页。
没有握笔的那只手放在膝上,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书本比我还好看吗?脸都要陷进去了。“
头顶忽而传来一声轻笑,鬼童丸心中一惊,他竟然完全没有感知到周身有人靠近!
雪发的少年不知何时施施然坐在了他对面,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将那句玩笑话重复了一遍:“我还没有书本好看吗?”
鬼童丸瞳孔微缩,倒不是因为少年的模样,而是因为少年坐下后,脑中那些不断响起的嘈杂的窃笑声也尽数消失了!
他悄悄松开了握笔的手,不想让这人注意到他异于常人的握笔姿势:“……安倍。”
“安倍何必拿自己和书作对比?”鬼童丸回以一笑,看着有几分羞涩和拘谨。
晴明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在你眼里,我同这本书又有何区别?”
搭在膝盖上原本在他过来已经松开的手突然收紧,鬼童丸偏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安倍?”
“下课后陪我去帮老师整理书房吧?”晴明却略过了这个话题,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帮我这个忙,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鬼童丸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找我?”
就算他不通人情,但看周围偷听他们聊天的人类的表情,也知道去帮老师整理书房是一件好事。
所以,为什么找他?去找那些人类不是会让他们更喜欢他吗?
那么努力的迎合人类,就应该更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需要为什么吗?我觉得你长得好看,就来找你了。”晴明敲了敲桌,笑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下课后留在这里等我。”
你另一半的血脉,是什么种族?
鬼童丸唇瓣微动,却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只垂眸浅笑,长长的刘海掩饰住眸中的深色:“谢谢。”
看到他这幅乖巧的模样,晴明用扇子挡住自己唇角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到掌下的人僵硬了一瞬,晴明眼中笑意更深:“师弟,好乖。”
小狼崽子装模作样藏起爪子作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有这便宜干嘛不占?
在听到“师弟”二字时鬼童丸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用余光扫过这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一样的小师弟,鬼童丸唇瓣动了动,却不知为何没有把事实说出来。
其实不管是按年龄还是按入门时间来算,晴明才是那个弟弟啊。
不过,在他们人类的观念里,年纪小的总是能多占一些便宜不是吗?
鬼童丸唇角微勾:“安倍……师兄。”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轻的像是已经在唇齿间咀嚼过一遍,才轻飘飘的松了口放它出来。
当晴明起身离开,那些窃窃私语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涨得鬼童丸脑子生疼,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是血色尽失。
“老师平时偏心也就算了,想给这妖怪开小灶还需要找晴明拐个弯把他带去书房?谁不知道这是老师故意安排的?!”
“一个字都不会写的畜生有什么资格进老师的书房?!”
“老师当初就不该收这种怪物做弟子!”
“这种妖怪都能和我们同堂学习,那我们又算什么?!”
“……”
用手撑住头,十指深深地插入发间,瞳孔中若隐若见的血色却在贺茂进入课室的那一刻被深埋眼底。
老师在台上讲述着他的仁慈与大爱,台下的学生在认真的做着笔记,却不知有多少人真正听进了心里。
一下课,晴明如约来到鬼童丸桌案前等他。
看到这一幕,贺茂忠行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室,留出空间让他们师兄弟二人相处磨合。
晴明的敛息做得太好,甚至刻意去感知都很难察觉到他的气息,但现在鬼童丸发现了一个可以迅速感知到他的方法——只要晴明靠近他三步以内,那些不受控制往他脑子里钻的声音就像瞬间消音了一般,清净太多。
鬼童丸第一次认真打量老师以外的人的脸,却正好撞入那一片湛蓝中,温柔的笑意似无声的波浪,无声无息地将人吞没。
他的脸上,和老师一样没有血色的裂纹。
“师弟,走吗?”晴明含笑问道。
鬼童丸起身,将桌上的书好生收进书箱中,却在目光触及到笔墨时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到底还是好好收起来了。
老师希望他能融入人类,纵使做不到像这个师弟一样尽数收敛妖气,他也不想有人在背后骂老师收了个畜生。
鬼童丸环视了四周一圈,将内心翻涌的杀意强行压下去。
回过头,却见晴明正好在盯着自己。
妖怪对于杀意的感知是很敏锐的。
鬼童丸静静地与之对视,倒是想知道这个费心融入人类的师弟在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杀意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义正言辞的端起“师兄”的架子斥责他吗?还是转身就将这件事告诉老师?
鬼童丸微笑着看着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书箱,没有刻意收敛的尖长血色指甲在木箱上留下道道白痕。
晴明却是在冲他笑了笑之后转身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和他打招呼的学生,那些本想约他一块去吃顿饭聊一聊阴阳术上遇到的问题的学生一看到晴明身后不到三步远的鬼童丸,表情皆是一变,胆小一点的就匆匆离开,大一点的则盯着鬼童丸委婉的告诉晴明要小心危险。
晴明就是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等到后来,沿路已经看不到人影时,晴明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栋建筑,脸上仍然带着笑,只是那笑却多了几分别的意思,三分讽,七分悲。
“师弟,老师将我从我母亲手里抱过来之后就一直期待着我能和人类友好相处。但是老师是人类,他不会知道妖族的暴虐是刻入骨血的。”
鬼童丸静静地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肩高的小师弟用着这种神情说话。
“人类的排异心太强,强到现在知道我是半妖的人寥寥无几。若我不是人类,你觉得他们会这么容易接纳我?”
“所以你就完全舍弃了自己的另一半血脉?”鬼童丸忽而出声道,如果让他舍弃自己作为鬼的一半换来和人类的共处,那他宁愿舍弃这条性命。
“舍弃?”晴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尔后轻笑一声,抬手撩起了额前的碎发,血色的纹路在那雪肤上一闪而没,那蕴含的妖力却让鬼童丸瞳孔紧缩!
“我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已。我的父母因为人妖之隔被迫分离,生死未卜;我的老师以人妖共存为毕生理想,为之付出全部;我的师兄继承了其父理想,他说,他想看到人鬼共存,阴阳相调的那一天。”晴明淡笑:“世间纵经桑田沧海之变,又与我何干?我所求不过我的至亲之人能心想事成。”
妖族相较于人类其实是个感情很淡漠的存在,他们的感情就那么点,给了至亲至爱,就匀不出多的感情雨露均沾了。
3.
“这几年老师都在外面游历,又带回不少书籍,种类各异,数量又多,他老人家还很多事的要求一定要用玉简刻索引,比较麻烦。”晴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拖出一箱子玉简,递了一把刻刀给鬼童丸,笑了笑:“不过我请饭可是很难得的,你也不亏。”
鬼童丸默然地接过刻刀,从箱子里拿了一块玉简,晴明拿了一本书凑过来给他示范道:“大概翻一下了解一下内容,确定分类,要是想偷懒也可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破解老师留下封印就有老师自己划定的分类,不过一天最多只能偷懒十次,老师那边有记录的,超过了就要挨骂了,不过老师一般都是重提轻放,也不用太担心。”
鬼童丸挑眉看着这只小师弟。
这得偷懒多少回才能总结的这么精准?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晴明脸颊微红,辩驳道:“阴阳师的事,那能叫偷懒吗?”
握刀不像握笔,泛着寒芒的刻刀入手,鬼童丸便忍不住有些欢喜。
人类的文字对于他来说没有难度,只是握笔写字着实太过复杂和麻烦。
然而当刻刀一接触玉简时,那片玉简竟然直接化为了齑粉!
晴明这时才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忘记和你说了,刻玉简最忌焦躁,你要是杀心未平,那也是刻一块毁一块的结果。”
鬼童丸拍拍手上的玉石粉末,挑眉看着这小狐狸一样的师弟:“安倍师兄怕是故意的吧?”
“这是半妖必修课而已,在师弟你来之前,这整栋书房的玉简都是我刻的。”晴明自己找了个角落窝在那刻玉简,刻刀落在上头跟刻豆腐一般轻松写意,晴明还有心情纠正称呼:“你叫我晴明师兄就好,叫安倍太生疏了。”
“晴明……”低声念出这两个字,鬼童丸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异样的感受。
名即是咒,所以他才一直叫晴明的姓氏,但这小师弟似乎是真的有点傻啊。
“名咒对我不起作用,我现在修行的是阴阳术,换句话说,师弟你才是要小心别被我契约了。”晴明抬头看着不远处盘腿把玩着手中刻刀的少年,笑盈盈道。
知道他是开玩笑,鬼童丸竟难得也顺着他的意思笑了:“倘若有一日我活不下去了,找你签个契约叫你替我顶罪倒也不错。有事师兄干,你说对吗?”
鬼童丸刻意咬重了“师兄”二字,听得晴明心中直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玩笑话,鬼童丸一个连敛息融入人类都不愿意的半妖,又怎会甘心做他人的式神?
任务繁重,两只半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不过相较于晴明那边的游刃有余,鬼童丸身边却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玉石粉。
越是失败就越烦躁,而一烦躁则直接导致了失败。
这边确实不像在课室练字一般饱经嘲笑,但狼狈和挫折感却只增不减!
鬼童丸正刻得火大,血色不知何时又悄然在他眼底弥漫开,然而在他刚刚刻毁一块玉简还想祸害下一块时,一只温凉白皙的手贴在了他的手背,带着丝缕凉意的灵力进入鬼童丸的身体,令后者精神一振:“别抵抗,我带你刻一遍。”
鬼童丸感受过他老师的灵力,那是温暖的,与身体中这甚至称得上冰凉的灵力截然不同,然而相似的却是两者都收敛了锋芒,没有伤到他分毫。
其实贺茂原本不打算那么早让鬼童丸过来刻玉简,他看的出来鬼童丸和晴明不同,杀戮和暴虐仿佛成了本能一般,让这样的鬼童丸去刻玉简只能刻出一箱子玉石粉。
但晴明愿意带他就不同了,晴明的灵力本就是偏清灵的,用来压制鬼童丸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事贺茂没好意思麻烦晴明而已,不想晴明终于得了个可以玩的师弟,甚至不怕麻烦过来手把手教学,浑然忘了一句话——教会师弟(兄),饿死师兄(弟)。
身材有些娇小的少年几乎是趴在他的背上了,费力的去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刻刀,鬼童丸看着不觉有些好笑,反手一捞将人捞进自己怀里,免了他这般狼狈。
晴明悄悄比了一下自己和“师弟”的腿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腿盘好,一本正经道:“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连玉简都刻不好就太丢我的脸了。”
“那我若是刻好了,晴明……师兄可会有奖励?”头顶传来少年微微低沉的声音,犹带三分笑意。
不知为何,就是想笑,就是想逗逗这个小“师兄”。
“我见其他师兄都会给师弟准备奖励的,晴明师兄以为如何呢?”
晴明师兄觉得不如何。
这难道就是做师兄的烦恼吗?可以使唤师弟,但还是要给师弟准备礼物?
鬼童丸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晴明沉思片刻后,一脸严肃的从小兜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让他把手张开。
鬼童丸照做,只觉掌心一凉,多了什么东西,等晴明手拿开后,鬼童丸才发现这是一颗糖。
晴明很是认真的忽悠道:“吃糖可以平静心情!”
鬼童丸看着他,忽而笑了,不像之前客气的假笑,灿烂许多:“那我每日都会记得向晴明师兄讨糖的,心情不好,又如何才能刻好玉简呢?”
晴明:“……”
你还要天天找他要?!
老师!!!这个师弟他不要了行不行?!
————不负责任小剧场————
#论退货的可能性#
鬼童丸:一经发售,概不退款,晴明师兄,你不能抱着我哭着耍无赖哦:)
贺茂老师:我寻思着,本来应该你天天找他要糖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晴明:……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论晴明另一半血脉到底是什么#
鬼童丸:看他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又有这么多人喜欢……一定是只小奶狗:D
贺茂老师:……
晴明:……
#论鬼童丸到底爱不爱吃糖#
鬼童丸(笑着堵住想偷偷跑掉的晴明):晴明小师兄,今天我的糖呢?
晴明(含恨从兜里翻出最后的储备粮递过去):……给!
(转身鬼童丸就将晴明给的糖存进糖罐里)
吃了就没有了,留着还能一直嗅着糖香。
真心(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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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一景,四季紫荆,每每夏阳当正,细长的花瓣更是遮天蔽日,能蔓盖了整条街道,绛如振霞。
香港饭店所在之处,紫荆尤盛,百米长道,繁花压枝,垂至人眉,车架驶过,盖只见游车不见城,便是此日盛况。
离香港饭店还有些距离,路却是再也走不动了,门童远远地便迎过来,叠声致歉,说今日宾客太多,前路拥塞,还牢贵客跟着他,去寻车位。
盖聂想了想,告诉门童不用招呼,剩下的路他们步行即可。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大多不好招呼,着了盛装的女眷更是不愿走路,门童见他不刁难,便感激地笑笑,去接待另外的客人了。
他摇下车窗后,便没有再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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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一景,四季紫荆,每每夏阳当正,细长的花瓣更是遮天蔽日,能蔓盖了整条街道,绛如振霞。
香港饭店所在之处,紫荆尤盛,百米长道,繁花压枝,垂至人眉,车架驶过,盖只见游车不见城,便是此日盛况。
离香港饭店还有些距离,路却是再也走不动了,门童远远地便迎过来,叠声致歉,说今日宾客太多,前路拥塞,还牢贵客跟着他,去寻车位。
盖聂想了想,告诉门童不用招呼,剩下的路他们步行即可。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大多不好招呼,着了盛装的女眷更是不愿走路,门童见他不刁难,便感激地笑笑,去接待另外的客人了。
他摇下车窗后,便没有再摇上去,转了车盘停车,长长的紫荆花枝在车顶窸窸窣窣地抚弄,花瓣被刮蹭下来,好些落进车内,沾到他身上。
那是极艳丽的紫色,落在雪白西服上,卫庄本想帮他拂掉,看了两眼,却又觉得挺好看。
好像没给他送过花?
他闲闲地想。
按常理讲,盖聂这次是去见仇人,但他淡定的不行,卫庄气过一次后,再想想,也觉得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嬴政再怎么如日中天,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更何况这次是他的好事,就算要紧张,也该是嬴政紧张别人坏他的事。
这次他在,万一变故,把盖聂带走总没问题。
路上拥挤,他却不看路,视线时不时就往头上的紫荆花溜,盖聂知道他就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也不说什么,就抓着他衣袖往前走,免得他一个不留神摔了。
等到了门口,他将请柬递给门人,对方核验后,却往卫庄瞧了一眼。
“我家属。”
盖聂眼睛都不眨地解释。
“……”
卫庄这才收回视线,盯他一眼。
他眉目如刀剑,跟盖聂实在不像父子兄弟,门人又不是瞎的,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委婉道,
“先生看着可面生。”
这是想看一看卫庄的身份证明了。
卫庄既然说要跟盖聂来,那这些当然是备好了的,他刚准备去掏兜,不料盖聂一挽他胳膊,把还没起头的动作给止住了。
“我家里人,你面熟做什么?”
他说话的腔调都变了,本来带着猫圆的眼眯起来,下巴一抬,就睨着那门人,直接呛了回去——完全一副骄矜公子哥的做派。
那门人默了一默,眼神在盖聂那带点占有欲的动作间转了一转,面上露出古怪和了然来,开口依然温和,
“这位少爷,”他还真上当了,“我们也是秉公……”
他话没说完,又被盖聂抢白了,
“秉公?什么公?赵政叫你查他了?”
他嘴唇磕碰,语速跟子弹似的哒哒哒,说完后笑一声,
“你要不要去问问赵政我是谁?”
他直呼嬴政原名,门人脑门上略冒汗了,眼瞧后面又来了客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人,身后便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唉——我说是谁呢?”一只手挤过来,把门人往旁一拉,一个中年男子就挤了出来,“这不卫老哥嘛!”
卫庄给盖聂先前那一通戏震到发愣,闻声才往前瞧。
那是个陌生男人,看着是憨厚开朗的相,眉间却夹一股戾气。
“久仰久仰,”那人看着他笑,手直接伸了过来,抓着卫庄的腕就是一摇,“我是子房他义兄!刘邦!早听说过你!”
他不管卫庄如何反应,转头又跟门人道,
“这我兄弟,没问题!”
那门人听他这么一说,默不作声就让开了。
卫庄跟他呵呵,
“幸会。”
刘邦领他们进来,还颇热心地送了一段路,他直送到入宴的长廊才止步,说他在这管班,有什么事找他就行,一幅大包大揽的义气样子。
盖聂看那第一次见面的人走远,微微皱了眉,小声跟卫庄说,
“他是走小商品起家,现在在做军火——你朋友认识他?”
“不算朋友,是个比狐狸还精明的人。”卫庄淡淡地道,“不用管。”
刘邦不太干净,盖聂是怕他的朋友给牵扯进去,听他这么说,就也不担心了,脚下不停地走进长廊,却听男人悠悠地开口,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有证件的吧?”
“知道。”盖聂目不斜视,“但你如果直接拿出来,还会被刁难的。”
这里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但卫庄是因为他来的,他就不想看见别人为难他。
卫庄哦了一声,
“所以,你就暗示我是你养的男人?”
他音量没故意压低,盖聂差点呛住。
“……没想那么多。”他干巴巴地解释,“你不要在意。”
“装的还挺像。”卫庄也不说他到底在意不在意,就慢悠悠地说,“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小少爷——回去也跟我演演?”
前面就是尽头,守着两个开门人,他声音稍降了一些,尾音像带着钩子,钻进耳朵里,不用看他,都能被惹的脸红。
盖聂习惯了卫庄这样突如其来的没正形,顿了一顿,反问他,
“那你演什么?”他扬起嘴角,“少爷养的保镖吗?”
卫庄盯着他那点笑意,一舔后槽牙,也笑了。
“行啊。”
盖聂自忖这方面不是他对手,见尽头近了,正好不再接茬,眼观鼻口观心走到门前,门侍中一见他,边拉开门,边热心提醒,
“先生您热的话,进去了往东南角,那边凉快。”
卫庄一瞅盖聂还有点红的耳朵,笑了一声。盖聂权当没听见,点头谢过,一整衣领,就从刚开了半的门缝里进去了。
嘿,还不等他了,脾气见长啊。
其实根本不用往东南角去,里面何止凉爽,简直有些冻人。许是因为宴厅朝阳,饭店生怕热着客人,在一天最热的午后,桌上的海鲜俱用了半人高的冰山抹开,摆了有十几座,卫庄给那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一皱眉,见盖聂还站在门口,正往台上看。
那台上是个舞娘,罕见的也是漫头白发,一颦一笑,扭腰振袖都透着股轻灵劲儿,像只雪燕,配上清凌凌的琴音伴奏,好看也好听,但卫庄瞅着就觉得凉嗖嗖的。
“穿这么少,”他挑剔道,“她不冷吗?”
盖聂直接略过他的问题,轻声跟他介绍,“她是燕家人,后面的乐师也是。”
“五花八门。”卫庄凉凉地评一句,“你离燕家远点。”
生意归生意,他依然看燕家百般的不顺眼。盖聂跟燕丹不怎么打交道,但跟他家其他人,尤其是荆轲,关系挺不错,听卫庄这么说,想了想,没答话,拉着他往筵桌边走。
嬴家是真下了血本,燕窝鱼翅什么的在这都是陪衬,龙虾长如成男,然而主要用意是拿它身下的冰山降室温,都没人吃的。主菜尽是金环穿山甲、黑白斑驴一类,盖聂取了两份盘筷布菜,卫庄看他这样悠哉,忍不住挑眉,
“你倒是自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俩是赴宴来的了。
“嬴家早年亏待他,今天他就算不故意迟到,也不会很早过来。”
他夹了雪浪鱼到盘里,一边跟卫庄说,
“先吃一些,不然等会儿饿。”
卫庄听他分析嬴政这样明白,就斜他,盖聂眨巴两下眼,又把餐盘往他面前推。
这小子仰看人时,下巴不动,光把一双褐眼睁大了望上来,就是一副又乖又无辜的样子,卫庄哽了一下,最后也没说什么,低头吃他的菜。
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盖聂那个部门到底什么东西,搭档之间反手一刀险些致死,盖聂都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小子自己怎么就不介意呢?显得就他特别在意似的。
卫庄磨了磨牙。
盖聂瞧他吃个菜都这样表情丰富,大概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要安慰卫庄他不在乎那开膛一刀,估计卫庄能当场被他惹炸,于是他就没说话,而是拆掉了自己盘子里的鱼,将雪白的鱼肚放进卫庄盘里,又捞了好几筷子的海雀堆进去,愣是把那盘子堆的冒了尖儿。
卫庄开始是他夹什么吃什么,后来发现不对,顿时好气又好笑,拿筷子虚虚一打他手。
“吃你自己的。”
盖聂看他不生闷气了,就也转过头去照顾自己,不过,卫庄吃这嬴家筵席那是怎么都不香,把盖聂剔的鱼肉吃掉后就停了,反观盖聂,这年轻人倒是毫无芥蒂,敞开了胃口吃菜,见卫庄浪费,还把他的盘子拖过来了吃,直吃到饭店外礼乐奏响,他才一口喝完汤,放了筷子。
他面前那一圈盘子几乎被他吃干净了,卫庄扫一眼,都忍不住怀疑他其实也挺记仇的,憋着劲儿专门来吃赢家。
“来了。”
盖聂看向窗外,拿餐纸将嘴和手指擦净,坐直了。
他的动作很细微,只是肩膀稍绷,背脊挺直,但先前那股轻松劲儿瞬间就消失不见,卫庄在心里砸吧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他做任务。
猫崽子跟他一块的时候都是呼噜呼噜翻软肚皮,这会儿乍见他龇小尖牙,还有点稀奇。
礼乐愈发激昂,他才把视线从盖聂脸上挪开,往那窗外看去。
俯瞰此街,紫荆花笼罩大半,只剩下狭长的一道缝,下面车队如流水,却井然有序,车距等长,等车头停下,车尾才刚刚驶入紫荆花道。
这知道的说是认祖归宗,不知道还当是嫁女儿呢。
从车头下来的当然不是女儿,而是高大的男人。
宾客们再矜贵,也忍不住窗边看,有的则干脆站了过去。盖聂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他后面的车队。
嬴政身后随行的,有一个身姿娉婷的女人,他当然认得那是谁。
丽姬,还有她怀中抱着的襁褓。
卫庄在他身边轻笑了一声。
“我听说,这个女人有大半年未曾露面。”
“来此地两旬后,嬴政就把她藏了起来。”盖聂眯起眼睛,竭力地想看见那婴儿面孔,视线却被襁褓挡的严实,“在我还能探到消息时,她并未有孕……抑或没有显怀。”
“那你觉得,这个孩子是谁的?”
卫庄的声音有一点玩味。
盖聂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道,
“我希望是嬴政的。”
他能明白嬴政为何对丽姬如此执着,甚至有些破了底线,他也能看明丽姬周旋在嬴政、荆轲和燕家之间的身不由己,如果她不爱荆轲,她当初不会想要他死心,就不会诬陷他,更不会让人将离粤的船票辗转交到荆轲手上。
若是她自此一刀两断,真的为嬴政生儿育女,那么她和荆轲两人,也就不必再受煎熬,但若这孩子是荆轲的……
那未免太苦情了些,话本都不这么写的。
他隐蔽地拉了拉卫庄袖子,男人稍稍低下头来,他轻声跟他交代,
“我要去底下的泊车场,等会儿会有人给嬴政上酒,你帮我看看他喝了多少,告诉我。”他边说,边将什么东西按进卫庄耳蜗里,“用这个。”
他说话时热热的,手指头也热热的,卫庄挠了挠自己耳朵,从里面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杂音。
“你下去做什么?”
他并没有马上答应。
“我去嬴政车上放点东西。”盖聂的嘴唇动的飞快,只有一点气音,“半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回家,别担心。”
回家这话,他说着特别中听,卫庄盯了他几息,最后还是放行了,等盖聂都出了大厅,又有点后悔。
啧,还是不放心。
他倒不是真想把盖聂栓裤腰带上,这小子满香港到处跑的时候,做些奇奇怪怪的情报任务,他不也让他自己去了?可碰上嬴政这人,他就觉得浑身哪哪不对。
他觑一眼门口,那春风得意的人已经进了大厅,在簇拥下入座。
耳机里传来些细细的响声,还有碗筷碰撞声……听着像在厨房?
卫庄搞不懂他的行动路线,就一边听杂音,一边观望嬴政那边。媒体给他呼啦呼啦乱闪白光,他倒是一派自如,跟赢家的长辈、来宾交谈,笑容堪称温和,好像摆架子来迟了那么久的不是他似的。
他忽然从耳朵里听见哽咽声,那哭声一抽一抽的,“阿聂——”
卫庄顿时坐直了,拿了茶水挡住嘴唇,
“你跟荆轲在一块?”
“嗯,”盖聂小声回答他,“他看见丽姬了,现在有些情绪失控……”
“我管他?”卫庄森森地笑,“有人给嬴政上酒了,你要做什么赶紧。”
那边含含糊糊交谈了几句,就是空空荡荡的下楼疾走声,应该是在楼梯道,然后进了空旷的地方。
给嬴政上酒的是一位侍者,托盘上满是酒杯,嬴政随意扫了一眼,就端了金色的一杯,大概是说话说久了,拿到手便抿了一口。
卫庄眯着眼思考,盖聂肯定是做手脚了,但是怎么在酒里下料,又怎么确定嬴政会中招?
他能看出那杯酒是马提尼,也许嬴政对这种酒有癖好,盖聂是他以前的搭档,知道这一点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卫庄不爽地啧了一声。
但在这种优质的酒里下料,不管是什么,味道都会很明显才对,嬴政难道是个味痴?
“他喝完了,全部。”
盖聂那边有些金属的声音,卫庄估计他是在开锁,
“橄榄呢?”
他声音又软又糊,像咬着什么,卫庄的注意力飘了一飘,才又盯了嬴政一眼。
橄榄?
那杯子里什么都没有,调味的橄榄也没了。
“吃了。”
“好。”盖聂干脆道,“你下来吧。”
卫庄忍了又忍,还是问他,
“你在橄榄里加了什么?”
“塞了泻药丸。”盖聂淡定道,“他不吃酸,每次都是生吞,不怕被发现。”
卫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你可真了解他。”
他这一句的酸味儿简直冲破通话器了,盖聂都顿了一下,卫庄闷不吭声往门外走,身边的客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这男的怎么这么脸黑?
通话沉默了几秒,那边的盖聂忽然开口,
“我知道你不吃银耳,除非和燕窝一起熬到烂融,你也很挑葱,一定要那种新鲜的,一点蔫也没有的才肯吃,你喜欢吃鱼,但讨厌剔刺,不过你很喜欢用蟹八件拆蟹,但只拿来消遣,你不吃蟹肉,还总嫌蟹黄腥,其实蟹黄的口感和煮到七成熟的盐蛋黄很像,你既然喜欢吃盐蛋黄,可以试试蟹黄——”
他语速很快,说卫庄的口味如数家珍,男人都听愣了,就闻对面一声忍无可忍的低吼,
“你俩能别调情了吗!”
那是荆轲,嗓子还带点没褪掉的哭音。
盖聂闭嘴了。
卫庄这边顿了会儿,忽然嗤地一笑。
老子有那么挑食吗?
直到他坐进车里,他心情都还挺好。这好心情持续到盖聂上车,当他看清另一个人的扮相时,脸部顿时有点扭曲。
一个大男人,穿着黑白长裙戴着头花,为了行动方便,把裙摆扎到了腿上,露出满是腿毛的小腿来,脸上的妆还哭花了——即使是卫庄的审美也有点接受不了。
荆轲压根不理他,萎靡地很,一颗大脑袋垂着。
这一幅失恋了似的样子看的卫庄莫名其妙,但想了想,便知道盖聂不会把没把握的事情乱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并不好说。
就算真的是荆轲的,一个男人连自己妻儿都要拱手让人,那也是得萎靡了。
盖聂在后座低声跟荆轲说些什么,大概是想让他好受一些,卫庄难得一句话都没说,就给他俩当了回司机,但直到车停到燕家报馆前,荆轲也还是无精打采的。
“谢了兄弟。”他跟盖聂道谢,“带我这么一遭。”
“不客气。”盖聂认真道,“你也帮我的忙了。”
荆轲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朝报馆里走。
他本是高大健朗的身架,现在看着,却有些塌了。
卫庄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你给嬴政下药,然后呢?”
盖聂看了看他,见他不像是还酸着,就答他,
“嗯,他到香港来后被人在盥洗室围堵过一次,后来就再也不用外面的厕间。”“这样着急,想必他不会再有心思检查车内有没有东西。”卫庄若有所思,“听说他明晚要和总督见面?”
“事关对大陆的运输。”盖聂点了点头,“我们需要知道这次谈话。”
“好。”
卫庄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那么接下来,是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他口气若无其事的,盖聂愣了一下,往前面看,就在后视镜里撞上卫庄的视线。
戏谑,又带点笑意,在镜子里紧紧盯着他。
他哽了一下,脸上慢慢蒸出热意来。
“监听的设备在我那。”
他轻声说,
“你跟我回去吧。”
TBC
明天开车,加一更当给他俩过七夕了,都系好安全带!
事实证明我的flag还是立得住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