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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子家的塔奇克马

【戮史】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三千代 老师生日快乐!

建议搭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DJ版

注意!是DJ版!演唱会DJ版😏

  

  魔世的天空永远都是漆黑的,没有想起那人黑到令自己作呕的面纱,和滚烫的泪;

  东瀛的金丝和服华丽繁冗,没有想起那人拼尽全力扑杀的和式战甲,和漫天的血;

  破庙里念经的小沙弥歆羡地仰头望向衣着奇特的自己,没有想起曾经狼狈避祸却气度不凡的那人,和那双明亮的眼。

  正气山庄,小空没来过几次,如今的戮世摩罗更没待过。他不熟,房屋不熟,平和不熟,那人不熟,所以几乎不来。

  魔世与妖界分属两个地区,但民风政律有很多相似之处,就是突然改朝换代,难免会产生些摩擦多些麻烦。戮......

@三千代 老师生日快乐!

建议搭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DJ版

注意!是DJ版!演唱会DJ版😏

  

  魔世的天空永远都是漆黑的,没有想起那人黑到令自己作呕的面纱,和滚烫的泪;

  东瀛的金丝和服华丽繁冗,没有想起那人拼尽全力扑杀的和式战甲,和漫天的血;

  破庙里念经的小沙弥歆羡地仰头望向衣着奇特的自己,没有想起曾经狼狈避祸却气度不凡的那人,和那双明亮的眼。

  正气山庄,小空没来过几次,如今的戮世摩罗更没待过。他不熟,房屋不熟,平和不熟,那人不熟,所以几乎不来。

  魔世与妖界分属两个地区,但民风政律有很多相似之处,就是突然改朝换代,难免会产生些摩擦多些麻烦。戮世摩罗忙得很,忙到,他快想不起过去的事了。

  今天路过正气山庄纯属凑巧。月牙诚身体不舒服,需要木魅照顾,妖神将和策君有别的安排,只能让戮世摩罗一个人前往。

  没关系,不过一次视察,小时候一个人也习惯了,虽然不喜欢。

  戮世摩罗一个人隐匿在十米开外的小树林,定定看着只有一个人长住的、偌大的山庄。门外树影婆娑,门内风铃轻响。

  草堂推开门,戮世摩罗躲在稀疏的枯枝后,独居的母亲刘萱姑送走了大哥俏如来,一针一线绣成的三套衣服,能收到的,也只有俏如来一个人。

  孤身一人或许成了史家人的归宿。刘萱姑心灰意冷终是隐居山野;二叔藏镜人与唯一的女儿忆无心无法相认;俏如来为九界奔波漂浮不定;好不容易寻到的三弟雪山银燕,也彻底变了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谁不会变呢,有些是变好,有些是变坏,可有些是变……

  史艳文在和村里大妈跳广场舞。

  史艳文!

  大妈!!

  跳广场舞!!!

  我想请问一下这仨词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是世道变了还是人性变了?戮世摩罗这个人族魔裔怎么突然看不懂了?

  我以为旅人将我热情都燃尽(抖肩)(前后摇摆)

  你却像一张情书感觉很初级(扭胯)(左右摆头)

  墨线银丝织花白袍,错银白玉头冠,怎么看怎么一副君子模样,戮世摩罗像是疑惑国宴为啥会出现在路边摊的感觉。

  史艳文不应该这样。

  一如那年刚砍下帝鬼头颅,成为修罗国度帝尊的时候,第三次选择抛弃他的史艳文,满身血污地被他扔进魔世。

  史君子不应该是这样,应当永远挺拔高洁,永远纤尘不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气若游丝地虚抱着他,泪和血烫得生疼。

  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兵肆意羞辱这个国度最大的敌人,笑骂着咎由自取,嘲讽着虚伪无能。也不知道重伤的史艳文有没有听到,一声不吭地蜷缩在他脚边。

  最后……哦,最后那小兵被他一记逆神捅死了。

  倒也真佩服云州大儒侠的身体素质,同样是被捅逆神,小兵领便当了,这位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

  转个身的工夫,史艳文已经看到角落的戮世摩罗,那双明亮的眼,明亮的天蓝,笑盈盈的,看着数年前只是个小土豆的沙弥。

  「这个长得英俊又潇洒,和我爸爸差不多。」

  「可爱的小行者,令尊是谁呢?」

  戮世摩罗嗤笑一声,心里暗骂:孽缘。

  太空大空成了空,独留小空一身空。空了也好,正好可以从头再来,这道理把癫狂的苗狸打醒,却差点把戮世摩罗绕进去。

  回不到从前,如何从头再来?

  戮世摩罗曾问过荡神灭,还爱着恋红梅吗?他说魔是极端的生物,能爱就往死里爱,要恨就往死里恨;魔也是单纯的生物,爱就爱了,恨就恨了,不在乎其它。

  与史艳文和离的刘萱姑说,她曾为云州儒侠四海为家,因红颜知己仗剑江湖,被家人不解遁入空门。从名门闺秀到田间民妇,从妹妹到妻子再到母亲,每一个都大相径庭,每一个又都是刘萱姑。

  过去的苦忘不掉,过去的甜也忘不掉,既然都忘不掉,那就都放一边,尝试一下未来的滋味,毕竟未来的味道,自己可以选择。

  与史艳文相关的,苦远大于甜。立场是苦、恨意是苦、责任是苦、血缘是苦……唯一的甜,到最后还是苦。

  戮世摩罗有一百种理由选择拒绝。

  “快来啊。”

  史艳文笑着奔向他。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戮世摩罗清楚,他能找出第一百零一种理由选择接受。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我躲进挑剔的人群👐🏻👐🏻👦🏻👐🏻👐🏻

  ⚡夜一深就找那颗星星✨🖐🏻️🖐🏻️🖐🏻️

  歌词是目见耳闻的悲伤,可经DJ一改,再苦情的歌曲也能摇起来。

  大不了……尝到苦的就剥开扔掉,继续吃甜的,虽然很没骨气就是了。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戮世摩罗,是妖魔共主。看在你与本帝尊有缘的份上,就勉强允许你叫我小空。”

  眼前的年轻人笑得恣意张扬,史艳文却片刻愣神,淡淡的哀戚漫上眼底湖蓝,不多时,一声轻叹,终又是明媚笑靥。

  “在下史艳文,只是……一介布衣,与帝尊一见如故,心生欢喜。”

R.K.B

鞍山旧事

•ooc预警

•立冬限定,be预警,力求让你心比身体更凉(bushi)

•2w+预警 一发完(但可以慢慢看(doge    

一.

  我叫刘波,是个鞍山少爷。

       话本子里的少爷要么欺男霸女要么芝兰玉树,但看我名字就知道,我活得很现实:和大家一起上学堂睡觉传纸条打手板,没有青梅全是竹马。我爹是个很新派的人,家里没什么三妻四妾;据说我娘生我的时候走了趟鬼门关,于是他也不允许我再有什么弟弟妹妹。

       没有豪门恩怨,弯...

•ooc预警

•立冬限定,be预警,力求让你心比身体更凉(bushi)

•2w+预警 一发完(但可以慢慢看(doge    

一.

  我叫刘波,是个鞍山少爷。

       话本子里的少爷要么欺男霸女要么芝兰玉树,但看我名字就知道,我活得很现实:和大家一起上学堂睡觉传纸条打手板,没有青梅全是竹马。我爹是个很新派的人,家里没什么三妻四妾;据说我娘生我的时候走了趟鬼门关,于是他也不允许我再有什么弟弟妹妹。

       没有豪门恩怨,弯弯绕绕。最大的恩怨就是我娘有时候心血来潮非要亲自下厨,大家伙儿一要担心她的安全,二要关注自个儿安危。用我爹的话来说,我娘做饭,他得折寿:

        “她是我祖宗。”

   我身边的小厮来福很喜欢话本儿,常常也怂恿我一两句。比如从我十五岁那年启,每年元宵都劝我出去转转,出了门儿就把我往灯会领,还总让我去猜灯谜。我以为他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灯,奈何少爷我实在不善文墨,于是想掏钱买来赏他;他又急赤白脸地拦,说要我好好表现,用才华吸引自己的真命天女。

         我说你不如让我在脖子上挂十几条金链子,手上一边拎三块儿金砖,甭说女子,整条街的人我都给你引来。

         他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金砖也不轻,拿手上还能显我有钱有力,很有男子气概。

         他说少爷要不咱把管家带上,他肯定会。

         我说他胡闹。管家是管家的,不是管这些琐事的。

         但老管家确实有文采。比如来福只会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但管家会说“少爷说笑了”,再微微欠身,很有礼仪。

         管家是我八岁那年来府上的。一身妥帖板正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我爹说他当时以为这是来和他谈生意的老爷;后来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我爹和管家就一起跑生意了,一路跑到了上海。我爹常叹管家是个奇才,他当初想把人拢下来,要和他合伙;管家说不要,要回鞍山来做管家。

         还要冠家姓。

         老一套的东西在腐败、陈旧,“家姓”从前是主子对仆从的信任表现,是褒奖,是光荣,但到现在逐渐被一些叫自由平等的东西打败,变成旧时代的屈辱烙印。

         我爹不懂这人求的是什么。他常对我说你刘叔不是池中物,现在这世道乱得很,英雄不问出身,他自己闯能当个盘头龙,要找上家能找到正阳旗子下。我说爹你的意思就是管家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呗。我爹掐了烟头叹口气,说今晚你娘下厨,咱爷俩保重。

         我曾经听他和管家开玩笑似的问是不是看上我娘了,不然怎么他常驻上海守业,管家回鞍山守家;管家笑着回说是夫人不愿搬去上海,您两头跑辛苦。

          我爹没说话。久到来福让我去吃饭了我才听里头传来声儿:“上海是个好地方,但不是我们的地方。夫人比我清醒。”

          再后头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我问管家我爹是什么意思,他拿了瓷白的盘码了两卷哈斗递我手上:“上次您说喜欢。”我用筷子不伦不类地把西点夹了送嘴里,含混着问他这是哪里新开的铺子,味道不错。 他说自己做的,承蒙少爷夸奖。我便又大吃了几口,说:“我还是更喜欢海城馅饼,管家您下回再做给我呗。”他当然应下。

  不是不懂礼数总叫人管家,颐指气使的,不好。最开始我爹是想让我叫老师的,我说他卖儿子笼络人才,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但管家说抬举他了。再后头我恭恭敬敬叫他刘叔,声儿没落地他先弯了腰,说少爷叫我管家就好。

         我第一次见他惶恐到弯了腰,便顺了他的意。但总觉得老管家虽然对所有新奇的东西了如指掌,但骨子里还是个旧派人物。

          哪里就有那么多主仆尊卑了。

          没叫成老师,但管家的老师身份无名有实。我跟着他学账、做生意、人情往来,也拿着报纸讨论些时局政治,再延伸开去。他分析得总是很鞭辟入里,我夸他,他说:“我只是比少爷多活了些年岁。”来福这时候总会再跟着拍马屁,说管家若是放在古代是卧雏的人物,我再损他话本看多了伤脑子,那叫卧龙凤雏。来福这墙头草便转头来奉承我说少爷真有文采。

  后来这些玩笑式的打闹有些成了真,有些作了假。

  管家真是个卧龙式的人物,我爹就是那刘玄德,两人演全了托孤那一套。我爹才说下次回鞍山就不走了,让我这个儿子替他跑腿去;后脚上海那头就传来消息说老爷暴病身亡,合着我爹的骨灰罐子送回来两封信,一封送去了我娘那屋,一封送到了管家手上。

         然后事情走马灯似的快。我爹头七未过,我娘的屋梁又挂了白绸,她在得消息的前几日身子便不利索,再得了信,更是不好了。他们两个是真真合心同体,撇不下另一个的。我娘本是要棺材的,得了爹的骨灰便也说要火葬了,要合棺,便把那点灰都掺一起。     

  不合礼数,但刘家向来便没什么礼数。

  老爷夫人走了,刘府摆了七日的流水席。我把人一个个送到门外,再回去只觉得府里空荡荡。我娘身边的丫鬟请辞,我都允了;再发话说要走的都可以走,每个人都去领点儿银两再上路。

         来福问我怎么打算,我没回话。管家在一边沉默地记账,来福便凑过去看,名册上的人名一个个少,他便嘟囔一声说怎么都走了。

          我说:“他们都聪明。”

          来福便又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又很坚决、很不墙头草地说:“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家就我一个,简单得很。”末了又接上一句:“我聪明着呢。”

          于是我带着来福、老管家,离了鞍山的松柏,到了上海的十里洋场。


  

二.

  初到上海便忙起来。底下人没见过我这少东家,全靠老管家撑场面。他们对着老管家毕恭毕敬,往来生意场上的人甚至叫着“二爷”。

  我未见过老管家这样的排场,竟生了些陌生。

  他如常应了,再对着我低了头微微弯腰,说:“这是我家少爷。”对面的人便瞎话着客套说“久仰久仰”,伸了手过来,我一握上去,便该开始入正轨了。

  我实在是全靠着老管家,撑起了刘家的牌面。赶鸭子上架地经手生意,但前面有人带着,竟不觉得苦累。来福也渐渐学了些东西,慢慢成了总管;前些天管家生了场病,我便诚心地想让他歇下来。他常年舟车劳顿,身体已然不太好了。我不想来福和他再出闪失,我们仨一起,我总觉得之前的刘府还在,那么些快活的日子也在。

  之前不明白爹说的那句话,现在自己竟也悟得几分。就像我这身长衫,和这派灯红酒绿隔了纱。我是个年轻人,是读得几首新诗,喝得几杯洋酒的;但比起新开的西点铺的哈斗,我总还是更喜欢海城馅饼。

  老管家应了说好好地歇着,转头又替我找起新的管家。我怕他觉得被慢怠,这活总归也不是太费心劳神,便由他去了。

  他慢慢张罗着寻管家的事,人没找到,新的厨娘、丫鬟却先聘上了;我说着不用,来福说少爷生意做好了得有排面,还说人多了热闹。我笑他是看上了新来的丫头豆子,想着近水楼台;他倒好,嘿嘿一笑也不争辩,光明正大拿着我的钱去得他的月,脸皮厚得很。

  但我看着府上日渐热闹,灯具摆饰慢慢充盈,心里倒是高兴的。硕大的屋子,再不至于刮个穿堂风都呜呜咽咽的空荡。


  过了好些日子,老管家说人寻着了,要在外头租个房子,单独教导一番。我本想让他带着人回公馆,他又执拗起来,说什么人没教好不能带回来,坏了礼数。

  我说刘家的礼数就靠管家您一人,但还是犟不过他,妥协了。只是执意出了租房的钱,堪堪保住少爷的话语权。期间我本想去瞧瞧,被管家又用“礼数”拦下,勾得我愈发好奇。来福打趣说这不像找管家,倒像是新人婚前不能见面似的。

  作为这番巧语的回报,我给他分了巡铺子的工作,占了他四日光景;并在豆子面前聊了聊他的童年“趣”事,给他那身大总管的皮揭了个彻底。来福回来后因为我这一打岔,反而对着豆子摆出以前没皮没脸的无赖劲儿,再不端着架子,两人是越走越近,我反倒做了回月老。


  我说过,我无甚青梅。到了上海更是人生地不熟,这儿的姑娘小姐们多是如瓷如玉,我着实不敢唐突。她们邀人陪着去梨园子喝茶看戏,去舞厅喝着洋酒摆着身子,去新百货大楼裁新袍子办新首饰,若扶柳的身子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末了扬了笑娇声问你哪句戏词儿好,哪首曲子中听,湖翠的胭脂的哪件儿衣裳靓。

  我一俗人,只会打算盘喝白水,说得出来张家的货比王家差哪儿,哪里的堂口回本快;遇到这些问题就像小时在学堂上睡觉遇见了夫子抽问,嗯嗯啊啊难得糊弄过去。久而久之,这些芙蓉面在我这竟和夫子那张皱巴的、枯树皮似的脸差不多了,秋波一转堪比那利眼一扫,让我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少爷小姐们的圈子里传开了说我是个外地来的粗人,好生无聊,不再与我一同品茶鉴酒,我倒是感谢他们手下留情,放我条生路。


  总而言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看着府里这两人如胶似漆着实显眼。来福还趁着管家不在无人说教他,使了劲儿地显摆;闹得我恨不得摁着这俩人的头拜了天地,再一块儿团吧团吧扔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

  但做少爷的,要宽容,要稳得住场子。于是我安安心心地当着锃亮的灯泡,并暗暗计算着下一次巡铺子的时候。

  日子没等来,等着了我新媳妇儿似的被藏着的管家。一身墨蓝的格子西装三件套,金丝边的眼镜,锃亮的皮鞋,手上摇着老管家不离身的扇子,背挺得笔直地踱步进来。

  像是来和我谈生意的少爷。

  一眼我就知道,这人深得老管家真传。

  我倚在正厅的靠椅上,塌着的腰不由自主地挺了挺,问:“你就是新来的管家?”

  他站在厅堂中间,修竹似地身形微弯,颔首回:“是的,少爷。”

  

  天光从外头照进来,给他镶上道边儿。先前为了应对姑娘小姐们的问特意记的戏词儿掐头去尾地蹦出来:珠样精神玉样貌,应在高梧凤一枝。

  

  这般人物,怎么偏喜欢落我刘家一枝。


  

三.

  龙傲天不仅挑起了老管家的所有担子——包括但不限于刘府的礼教排面、说教来福和那声“爷”,还带来了老管家的一封辞别信。

  字里行间大致说他在刘家呆太久啦,想出去转转,少爷您莫要费心云云。措辞之间严谨恳切,细数了身上的盘缠和云游的计划,还在末尾说会随时寄信回来,把刘波的心情拿捏得稳准狠,伤感离别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其还是多有惆怅,不过散在几句感叹里:“不愧是吾师啊,老管家果然还是洒脱人。”

  龙傲天不管刘波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称谓,只管给他沏茶去,末了再随一声:“少爷,我做了海城馅饼,这次多放了肉,面剂子少了许。”刘波便收了那些感慨,要人把东西快快端上来。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老管家的信逢年过节地来一封,说书似的记录了沿途的人事,末了总还附上一句“言辞琐碎,少爷见谅。望您安好。”刘波总是先叫拿信的龙傲天念一遍,再自己接过来亲自细细看一遍,感叹老人家的字风骨犹在笔画更稳,然后叠好和之前的信锁在一个木头匣子里,再放进床头的底层柜子。 

  遇着过年,龙傲天总见他提前几天便吩咐人打扫厢房,嘴上说着“近年关了得把刘府里外扫一通”,日日又催龙傲天去问问有无新的书信;待过了小年,嘴里就总念着“得该回来了吧”,念了没几天就能收到熟悉的书信,再打开来,“望您安好”改成了“愿少爷新年胜旧年”,前头缀上个“因如何如何,不能归也。” 

  床头匣子里攒了四个“不能归也”,刘波慢慢就不再念了,只是年关的洒扫依旧。第五个大年夜,刘府的人照例支了圆桌在院子里。这天刘波总叫下人们不必拘束,一圈人要热热闹闹地坐一起吃个饭。龙傲天起初是不在此列的,后来刘波亲自布了菜,提着食盒送到他房里,不必等到第二年,圆桌边上就出现了龙管家穿着板正三件套的身影。

  刘波让他回去添衣,他却再不肯了;只是在火锅边上给少爷烫东西,久时额上竟还带了些晶亮的汗。 

  到如今第五个年头,刘波还是差人摆了火锅在桌子正中间。龙傲天照旧寻了双干净长筷夹了毛肚在锅里烫,数着数捞起来,再把东西垒在一旁的空碗里。刘波今夜难得沾了酒,他平常谈生意,推杯换盏总是交给龙傲天的,因此从未想过他一个东北爷们儿,酒量不过半盏。仰头闭眼再睁开,身边儿站着的人就重了影。

  初见时的感慨再升起来。

  这般人物,怎么还给我涮起肉来了,真真是暴殄天物。刘波用他被酒精泡发了的脑袋思忖着,伸手就覆在身前人的小臂上:“你也吃。都堆不下了这碗。”

  “你家少爷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手臂下的温热快速抽离,带着刘波往前晃荡半寸,得了半刻清明。 

  完了。他想。这人又要开始说我越界了 

  龙傲天的那句“逾越”反射般要出口,回头便见着人努力抬了头看他。刘波总说自己处处平平,但那眉眼生得是真好,连带着这张寡淡的脸都生动得很。那双眼现在隔着层醉酒的雾看过来,龙傲天便像是被堵了嗓子。

  刘波没等到那声“越界”,等来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是一双手摁上他脑袋两侧的穴位,再后来就是句轻轻淡淡的:

  “少爷,我不饿。”

  刘波靠在椅背上,身后头是他的管家在给他按摩醉酒的脑袋。但大脑不见清明,那醉意倒仿佛是被摁进去了,热热乎乎地烫得他整张脸泛红。他说:“你还有胃病呢。”毫无意外地等到了一句“没关系少爷。”

  酒这东西总能激着人露出难见的一面。放在平时刘波最多再劝上两声,现下只觉得你是少爷我是少爷,哪能你说没关系就作数,抬手拿了桌上的一牙饼,直直往上怼了去:

  “吃。”

  龙傲天没被这突然的一下惊到丝毫,指头还是不疾不徐地划着圈。少爷举着饼,刚刚好放到嘴边。他应该拿手接了再放回去,净了手再重新来给少爷按摩。 

  但时间太长了。他想。而且少爷手该举累了。

  于是他张了嘴,就着那只手,咬了一大口。

  刘波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把剩下的一半喂进自个儿的肚子。龙傲天没来得及拦,他忙嚼两下把东西咽下肚,刚开口叫了声“少爷”,刘波便含糊地问了声“咋”,再疑惑不过的扬声。

  他就又说不下去了。

  刘波拿着桌上的酒顺了顺饼,开口道:“傲天啊……”

  “老管家再不回来……”

  “我都要记不清他样子了……”

  刘波抬手又要倒酒,却见了底,再倒不出来一滴。他干巴巴地笑:“才五年啊,我连五年前的第一笔账都还记得……”

  “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龙傲天伸手去拿刘波手里的壶,才碰到把就被人握住手腕,刘波吐字带着热气打在他手臂内侧:“前几天我找人想给他画像,那人让我描述一番。”

  “我说老管家穿着三件套的西装,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的,整个人又新潮又老派。”

  “再往后那人再让我说细些,我想了半晌,只想到一句话——”  

  

  “他是个很好的管家。和师长。” 

  “……再没有啦!”

  龙傲天只觉得少爷这个样子像是要散了,成个幻影,像那经年的噩梦。他抬了另一只手欲要抚上那肩,又惶惶地落回去。他揽不住少爷,只能努力伸了那只少爷握住的手,稳当地被抓着,像是没有被湿意烫到。他觉得先前咽下去的饼太干了,喇着嗓子血呼呼地疼:“是哪家画画的,这都画不出来。”

  “这哪里是少爷的问题,我——”

  “你莫再安慰我啦。”刘波自个儿用长衫的袖子抹了脸,再抬头就是笑模样,“好歹每年都有音信儿,他老人家健在呢。”

  “那用词,我总想着他老人家不当管家,当个说书先生也是不错的。”

  龙傲天握着的手被松开,在空中僵了下才慢慢收回去,他低了头说:“少爷说笑了。”刘波摆摆手,扯了嗓子去笑骂来福今年来晚了,只想着吃不愿干事。来福大叫着冤枉,道:“我还带了三斤烧鹅呢!”

  来福前两年和豆子修成正果,刘波便履行对自己的承诺,在外头置了栋宅子把人丢出去了;豆子开始还继续在府上做活,后来盘了家裁缝铺,自己当了老板娘。今年是光明正大地回府蹭刘少爷的年夜饭,聊表心意提了三斤烧鹅两斤的烧酒。

  烧酒的后劲很足,刘波就下去了二两,就很不似人样了。半夜人散尽了,他循着刘府挂的红灯笼,一路摸到管家房里给人个红包:“今年王老板那些笔生意,麻烦你啦傲天。”

  “要不是你,莫要说赚钱,我得亏钱才搭得成这条线啊。”

  “少爷谬赞。”龙傲天搁了笔,从桌边起身,很认真地收下红包;没对这个不知东西南北的少爷说什么“你醉了”的话。

  刘波听了这话,眯着眼睛摇头:“你这,咋还变虚伪了呢傲天。”

  “是实话。王老板后来都是因为少爷做生意诚信实在才继续和我们做下去的。”龙傲天把人扶了,安顿在一旁的沙发上,回身收拾桌上的东西:“少爷的真心可贵,他当然该珍惜。”

  刘波对龙傲天这般直白的话本已经免疫得差不多了,但龙傲天是奇才,总能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给他说得有些羞躁。

  “那是自然。”他不自然地接了一句,急忙岔了话题,起身来到龙傲天身边:“大年夜的你还看什么账本……”

  “诶?老管家来信了你也不早告诉我。”

  “来得晚,本想等少爷明日得空了给您。”龙傲天拿过信,压在一旁的账本下,又搀了人准备把刘波送回房。“不碍事,我现在看,不困呢还。”刘波欲去拿信,被龙傲天率先拿起来道:“少爷您今日也累了,我念与您听吧。”

  早在摸着灯笼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寒气就冰了手脚,此刻这丝缕的寒绕着往骨头缝里钻,延迟地叫醒了刘波醉酒的脑。刚刚朦胧之间惊鸿一瞥的字闯荡进脑海,剩下的半分醉意也被挤了出去。

  酒精化作冷汗爬了他满背。  

  “傲天,你给我看。”


  

四.

  龙傲天头一回生出自戕的心思。他攥着信纸,手掌骨骼被挤压得咯咯作响。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少爷还在一步之遥看着他。那句话之后刘波再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劈手欲夺的动作,只是瞪了眼看着他,沉默地表示着很少有的强硬。

  龙傲天垂眸,看到了少爷袖袍下握成的拳头。屋内的灯明明暗得很,他却好似看清了泛白的关节。

  那只手在抖。

  他攥着信的手微伸了过去,又被他死死地压住,变成一次不易察觉的痉挛。对面的刘波陡然卸了力,终是哑着嗓子开了口:

  “正月初三是吧。”

  “傲天,我看见了。”

  “你原是打算初几的时候给我看这封信的呢?总不该是初一吧。”刘波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看着龙傲天随着话语变得煞白的脸,后半句慢慢低下去,再听不见了。

  正月初三落款的信大年三十出现在龙傲天的案头上,刘波的思绪乱得很,他不能往下深想一步。

  他不得不往下深想很多步。

  “是老管家提前给你了?”

  “是。”龙傲天抬了头,他把攥着的手松开,抹平了信上面的褶皱,再放回厚账本底下压平。

  “他给了你多少?”

  “四年。”

  “用完了吗?”

  “老管家留了字让我临。”

  “那你便替代他给我写信来,直到我不仅连他模样,连他这个人都要忘了吗?”刘波几欲是要吼的,气顶到了嗓子又被他咽回去,变成嗬嗬的摩擦。

  眼前人说到底也没做错什么,甚至一切都是老管家对自己的一番维护之意。

  他问:“什么时候。”

  龙傲天回:“不知。老管家走的时候说…”

  “‘少爷便当我回了鞍山,活在某山松柏间吧。’”

  “他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呢。”龙傲天闻言猛地抬头,刘波从账本底下拿出信,摸着破损处叹:“潇洒。”

  “真是潇洒。”

  他原本想讽一句,龙傲天常说“真心”,到底是如此吗。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他压下去。

  太重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龙傲天拦住。对方回身从枕头下摸出约莫五六封信,又解了系在帐边的锦囊一并递过去。刘波接过来打开袋子,里头是把折扇。 

  “少爷,我是真心的……”

  “不想让您难过。”  

  刘波拿了扇子出来,展开了看,白的底上是简简单单的四句诗:


  与生俱来人中首,唯吾与天同齐寿。

  双脚踢翻尘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


  是草书。和用小楷写的那些生动有趣的见闻大不一样,但细节处全是相似。刘波收了扇,把信同扇子一块儿递回去:“老管家与天齐寿呢,咱等着他便是了。”

  “傲天,我也是真心的。”

  真心的什么,他却再不往下说了。  

  正月初八,刘波逛了庙会回府,照例听了龙傲天念的老管家的来信。初三的落款,路上走了五天。他和往常一样再自己细细看一遍,信纸干净得很,他便又折起来,放进床头的匣子里。  

  

  这个年本该这么过了,但前年的恩恩怨怨倒不愿意就随着声爆竹消散。  

  正月十五大天明儿,刘府外头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人。打头的人脸上贯了道崎岖的疤,从额头起过了眉骨,好险从眼角边过去,留了双清明的眼。来人也不进去,吸了口烟凑近着门房脸帘儿吐了,说:“我不进去,去请你家少爷出来。”

  欧阳看着门房慌里慌张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扯出笑模样。

  欧阳家背靠租界做生意,哪里不能去,起初是没把刘家小少爷当家的刘氏放眼里的。直到去年被抢了好几单生意,连王世昌那个老狐狸都舍了自己去和没背景的刘家合作。欧阳听到这消息只觉得火气上涌,又憋住了好声好气约了王世昌赴宴。王老板来了,人也没少带。饭饱酒足又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回去,什么话都没留。

  欧阳知道,这是因为近些天的风声传租界不大靠得住了。生意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但王世昌他动不得,刘家一小少爷还动不得吗?他便点了弟兄去包刘波的车,这种事儿他轻车熟路,便亲临了现场要看人的狼狈模样。

  不成想遇到了一条疯狗。

  欧阳眼睁睁看着手下人一个个少,车冲出重围,他本以为人就这么丢了。不曾想不多时那车又返回来,开足马力指了他们的人撞。欧阳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养了一帮饭桶,但事实就是四个轮子都歇火了座上的人毫发无伤,他们的人死伤大半,像是被阎王爷追似的四散逃去。他祭了四条命,脸上一道疤才换得死里逃生。

  从那时他就知道龙傲天是条挖不走的疯狗,报复还要把他家少爷放到安全地儿,再他妈开回包围圈。

  着实疯透了。

  

  但再疯的人也是凡胎肉体,总抗不过近五百人的荷枪实弹。上头的人借了他兵,脱了制式服换了黑褂子,那腰间别着的东西可没换。欧阳心里头有底。

  可看着烟灰色长衫边上的那抹影子,他还是觉得脸上那道疤抽疼。

  “欧阳你……”

  “您别急,今儿个我说了可不算。”欧阳踩灭了烟,回身往后撤一步,露出身后的人。

  是警署督长。

  刘波知道今日之事难了了。他转头去看龙傲天,后者也正望着他。龙傲天道:“少爷,您先进府。”刘波还未言语,欧阳闻言先嗤笑一声;刘波再看下去,督长弥勒佛式的脸再没像往日那般笑开了,似笑非笑的,便显出一脸的横肉,全是凶相。

  刘家的宅子临街背市,是个极好的位置,不荒不闹。这边气氛冷凝得紧,那头却传来敲敲打打的音乐,和了第一声枪。

  龙傲天闻声而动,护在刘波身前;督长第一次开了尊口:“怎么走火了?小心着点儿。”

  刘府门脸儿的灯笼被打掉了一个,咕噜噜地落地上,滚了些灰,遮了喜庆的红。

  有些像被围车那次龙傲天的衬衫。

  他急得几欲落泪,管家却缓着气说自己没食言,是要“誓死守护少爷”的。他说不出话,徒劳叫人名字,对方说少爷莫要担心,自个儿会好。他的管家第一次主动用手覆了自己虚盖伤处不敢落实了的手背,说着那句老套的“用真心”。

  刘波初闻只觉得难以理解,但感叹这人有几分忠心;后来听多了,竟觉得安心。

  他拍了拍身前人的肩,示意让人退开。

  没反应。

  刘波就叹了气,小小声说:“实在不行也能劫狱的嘛。”

  人挡得更严实了。

  刘波又叹气,道:“用真心保证,没事儿。”

  “大不了……大不了我把钱都给他们。”

  说着这句他又仰了头凑到龙傲天耳边,悄摸声儿道:“正厅地毯下头,我床头帐子边上,院子假山第二块石头对着的泥地里面,还有你房间灯罩上,记住了哈。”

  “我知道。”龙傲天移开了身子,“我知道了,少爷。”


  

五.

  欧阳和刘波坐了一辆车,他靠在前排上笑,说他们刘氏父子还是得栽自个儿手里。老的不听话没背景没身份不找个树靠,小的怎么也是。再多卧龙凤雏都扶不起刘家的一群阿斗。

  警督让司机停了车,让欧阳下去:“接下来的事儿不该你管了。”

  刘波没什么反应,他生来幸运,身边的人都护着他,他也就投桃报李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时刘父差人送来的信,管家那封他偷偷瞧过,原是想看看他爹怎么托孤的,自己有哪儿能改进改进,以慰他爹在天之灵。结果入眼就是“中枪身亡。”

  他原本不喜欢上海的,怎么就来了呢。

  警督几乎是撵了人下车,转头对着刘波笑,说抱歉,唐突刘少爷。今日是邀您做客的。

  刘波不置可否。

  车开进了租界,停在一富丽堂皇的花园别墅前面。然后就是搜了身,被高鼻深目的人请进去喝茶、吃饭,桌子边儿站了一圈儿人,手放在枪套上。

  刘波觉得消化不良。并且那肉像是过于生了,红血丝一绺绺的,他无端端想起前几日的涮牛肉。两厢对比,这群洋人是真的暴殄天物。

  他为死得不值的牛默哀三秒。

  “……死得其所。”对面的人揣着和牛肉一样半生不熟的口音拽着可能刚学来的新词。

  我他妈都知道这词儿不这么用。刘波想。

  “您考虑考虑。”

  刘波翻译了一下对面的话,大概是欧阳太不中用了,我们打算换个人合作当傀儡,我看你还行,别给脸不要脸。

  他想着欧阳在刘府门口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不合时宜地想笑,又急忙憋住。

  这怎么还带给自个儿找替代的呢。

  他挺了挺背,学着龙傲天的样子沉声问:“那欧阳如何处置?”

  很好。刘波想。这个处置用得很精髓。

  对面的人说双手奉上。刘波就起了身,循着记忆里龙傲天扶眼镜的模样,微张开手,用中指碰了碰自个儿圆框眼镜的鼻托,说:“我考虑考虑。”然后踱步到人前停了脚,等围着的人散开。

  人自动分了道,刘波一路慢悠到了门口。

  再走了十几米远,就立刻跑起来。到了转角,听到一个声音唤他:“少爷。”

  龙傲天欲要下车给他开门,刘波跑过来拉车门溜进副驾一气呵成:“快开。”

  呼吸缓下来,才发现后背已湿透了。


  正月十五,该是去看花灯的。但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提不起兴致。刘波便叫人买了酒,想喝一通,附庸风雅地借酒消愁。

  欧阳提起刘父,他昨儿才给爹娘牌位敬了酒。

  还未等酒温好,门房就说有人来寻。刘波去看,原是以前交好的李家少爷李川来约他出门去。

  李川是刘波刚来此地第一个结识的同辈,带着他见了更多的少爷小姐。奈何后来实在不习惯,刘波渐渐就不和他们一道了;李川还对此表示过歉意,算是个不错的人。人家找上门来刘波不好回绝,便跟着出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喝的是花酒。

  倒也不是什么真枪真刀的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几个姑娘穿着艳色的旗袍,裙角开了叉,半截儿的袖子露了双白花花的臂,淌着暖香;再携了琵琶古筝,咿咿呀呀唱几段吴侬软语,或者上几首时兴的歌。到了半途,便又有旁的姑娘掀了帘儿进来,倒了酒捧到唇边;更有甚者直接要坐上腿来。刘波连忙拒了,看着对面李家少爷游刃有余地接了酒,接过那些浪荡话,再笑着戏弄回去。

  他觉得自个儿可能对脂粉香过敏,熏得难受。

  李川见他不动作,揽了个女子坐,叫其余的都出去。他仰头喝了美人递过来的酒,问:“刘兄,你是对女人过敏吗?”刘波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还没回,对面又一拍手,道:“懂了!”然后贴过身边女子嘱咐了什么,就让人出去了。 

  再回来,后头跟了三四个抹了粉的男子。  刘波觉得眼前一黑。他忙招呼着人出去,李川坐原地端详了半晌才说:“确实过于庸脂俗粉了,还不及刘兄你府上管家风姿一二。”

  “他刚来那阵儿,刘兄你是在小姐太太圈子里又风靡过一阵。谁叫你什么约都不去,这才淡了。”

  是,邀约都强调了带上管家。刘波觉得自个儿像是耍猴的,这不要紧;他是不愿意龙傲天被这么些琐事耽误。

  “有龙管家珠玉在前,刘兄你看不上眼是应该的。”

  刘波觉得今天回去翻黄历,一定是“忌出门”。对方这番话他属实不知如何接下,只好倒了酒以示自罚一杯,然后忙不迭祸水东引:“你今儿个怎么了是?”

  李川说刘兄你看出来啦,我家老爷子刚给我订完婚,以后可浪不成了。

  “我都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姓张,就够了。张家的小姐成我的妻子,真是屈就啊。”

  “所幸我也没什么爱慕之人,据说对方也是留过洋的,应该明事理。若以后她寻了真正想嫁的人,我也不妨成就一段佳话。”

  “在此之前,就凑活过吧。家里老爷子发的话,都不敢说不啊。刘兄,我知道我这话混账,但我有时候是真羡慕你……”

  你是真不说人话啊。刘波想。他抬了眼看,李川留了人又把人晾一边儿,自个儿喝闷酒。之前那般娴熟,还以为是什么风月场的熟客,看来就是口花花得厉害。  

  心中苦闷不能解,在预定轨道内小小地离经叛道,聊作发泄。 

  “身不由己啊……”李川叹了声,重启了个话题,“我今儿个听说你去租界了?刘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那边儿不可靠了,你可别糊涂。”

  刘波今日说“考虑考虑”做缓兵之计,却着实没想出个章程。他自然是不愿意“合作”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属实胳膊拧不过大腿。今日被要挟着当了座上宾,下回说不定就是阶下囚。

  他可不想他的管家真舍了一身剐地去监狱捞他。

  李川说咱这些做小生意的,纯属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西边儿的大树不靠,就得去东边儿。总之得找个后台。

  刘波觉得有理。

  李川接着说,但是人凭什么就让你靠了,多的是出了事推手底下人出去挡命的。

  刘波继续点头。

  李川说,成了人姑爷就是一家人,那就得照拂了。

  刘波的头点了一半,僵住了。他缓缓发出一声“啊?”

  李川说,你小子不想靠租界,那这头沈军爷家有个适龄的女子在择夫婿,跟我提了提你。说刘家不靠山不靠水自个儿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你小子是个人才,对你青眼有加。

  刘波道,我这大半江山谁打下来的你是不知道吗。

  李川回,谁打下来不重要,这姓是刘啊。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你想想手底下的伙计们,刘家要倒了他们今年可不好过。

  “男人得有担当。关键时刻卖卖自己,有何不可呢?”

  刘波难得的伶牙俐齿:“你被你家老头子卖了,可有担当了。”  

  李川哑了火。半晌才说,身不由己。又说,自己这个是小事,刘波这个可是关乎性命安危家业存亡的。

  李川闷了口酒,问他:“刘兄,你能想出别的法子兄弟我也就不说了。若想不出来,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刘波再不吭声。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往来。到了后头刘波说,李兄啊,这些东西姓刘还是李不重要。

  这些人给刘少爷干活还是李少爷干活也不重要。

  我来上海也不是为了这些。

  李川也喝得上了头,揽过刘波的肩口出粗言:“你他妈休想骗我盘你那些活计。”

  “这不是还在想法子嘛。”

  李川的手臂被人放了下去,他回头,看到刘府的管家臂弯里搭着件袄,站得很直,冲他一点头。

  李川下意识回了个你好。

  然后他看到站得笔直的人弯了腰,把袄子给快要趴到桌沿下边儿的刘波穿上,从腰到脖颈的扣子一颗不落地扣严实了,再稳稳当当地把人扶起来。

  “回家了,少爷。”


  

六.

  “不及刘兄你府上管家风姿一二。”

  刘波恨死李川那张嘴了。他觉着是那些搽脂抹粉的男孩儿短暂的出现给他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必须用对管家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来洗脑子。

  李川的话魔咒似的绕在耳边,刘波生平第一次切身体会了心猿意马。这原来不是个夸张,是个写实的比喻。他心里乱得很,是正厅的人影、按摩的手、挡在自己身前的脊背,还有多是挺直的,但总对自己微微弯曲的腰线;这些影像来回地窜,不停地切。他心说别想了,就换成下一个画面。  

  上次这般窘迫,还是在……刘波不记得了。  

  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是龙傲天身上独有的。他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只偶尔说到自己和少爷一样是从鞍山来的,每每到这时就会很歉意地说未在刘府当管家时烟馆、船舱和码头都当过值,身边多围绕一圈抽旱烟的。自个儿卷的叶子烟烟味重,他久而久之竟被这般呛人的而味道浸透了;这些过去总是改变不了的。少爷不吸烟,他身上却带着散不去的烟草味,着实抱歉。刘波却觉得这不是呛人的烟草,像是湿的润的香木被火撩了,燃不起来,但升了股烟,带出的那种木头香。 

  是有暖意的。

  今夜木头却像是被点燃了,暖意变成了滚烫的热。刘波是个很迟钝的人,这把火烧了经年,他才后知后觉地被火苗了心尖儿。

  他被人好生地伺候着净了面,落了座,龙傲天欲要给刘波弄些醒酒的东西。今天对龙傲天而言着实险象环生,他开着车跟了人一路到了租界,眼见着他的少爷入了虎穴——但这明明是不该的。

  即使今日之事他未像上次围车那般成竹在胸,他也应当去拼着不让少爷离开,能拦一阵是一阵,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拖延。但也不能由着少爷去闯一个两全。

  他想着老管家说:“少爷就是过于良善。”

  太在乎自己一个管家的死活了。

  正想着,手腕被靠椅上的人拉住,少爷摘了圆框钝气的眼镜,用那副很生动的眉眼看他:“傲天,你先等等再说我越界。”

  龙傲天本没这个念头,但刘波着实属于耳朵磨茧心里留痕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不让他越界他也越了多次了,以至于轻车熟路还能堵人话头。

  龙傲天奈何不了他。刘波想。希望这次也无可奈何。

  感情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烈火燎原冰原尽化,汇成了不可抵挡的洪流;刘波清醒的时候必会试着徐徐图之,但奈何脑子是团浆糊,感性占领了高地。

  他心有戚戚地想,我就仗着我是少爷了。

  龙傲天听见他少爷说,你莫要紧张,我不是说什么我要和你做朋友的胡话。

  龙傲天的“少爷说笑了”还未来得及出口,下一句话携惊雷之势炸在耳边。

  傲天,我喜欢你。

  刘波孤注一掷地说完,等了半晌对面没反应。他努力睁了眼去看,他等着龙傲天或许说他不尊礼数、或许说他一时戏言,但他万没料到恍惚之间瞄见的竟然是近乎绝望的神色。

  定是我瞧错了。他想。

  于是他手上带了劲儿,把人往下拉,却被人反挣开了去。刘波一时不察,背撞上了靠椅的软枕,发出沉闷的响。

  龙傲天被惊得抬头,脚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他照旧站好了微微弯腰颔首:“少爷说笑了。”然后转身离去。  

  半夜三更,府上值班丫鬟被龙管家叫醒,送了醒酒汤到少爷房里。龙傲天跟着她到房门口,却转身走了。

  不疾不徐,但又落荒而逃。


  刘波第二日酒醒只觉得自己过于莽撞,但心中还是开怀的。认清自己,总归是一件乐事;剩下的,徐徐图之即可。发觉心意便更不可能去整那劳什子的联姻,他发愁了数日却也难想到两全之策,倒认真思量起把生意倒卖了的主意。龙傲天这两日倒像是无事发生,只是出去看铺子的时间多了些许。刘波只当是自己过于惊世骇俗,把这等人物都吓了一跳。

  但再怎么躲,少爷和管家是拆不散的。这日,刘波应王老板王世昌的邀,上门做客。龙傲天自然跟随着一同去了。

  落座后茶还未凉,王世昌便开门见山:“刘少爷,前几日的事儿我听闻了。您的想法,总得给我王某人透个底儿吧。”

  刘波放下茶盏,手放回了大腿上不规矩地纠了烟灰的布料磋磨。龙傲天往前一步张口欲言,被他拉住了。顿了半晌刘波终于开口道:“王老板,您要断了我们的合作,我……我也是理解的。” 

  “你是要和洋人作对?”

  “没有,”刘波苦笑一声,“哪里称得上是作对。” 

  王世昌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他。刘波被看得颇为不自在,刚想起身告辞,王世昌突然朗声大笑:“好啊,能养出傲天这样的管家,我就说你刘家小子是个有种的!”

  “实在抱歉王老板我……嗯?”刘波回了神,才咂摸出王世昌的意思。他愣了神,下一秒王世昌问:“那你有法子了吗?”刘波道:“还请王老板指条明路。”王世昌便说明路算不上,那正阳旗子下的各位军爷也不是一条心。若是投人,得找准脉络。

  “刘少爷青年才俊,府中也该有位良人了。”刘波之前还嗯啊应着,听到这忽然住了声儿。王世昌继续说“沈军爷是条不错的船,你也别笑我一把年纪还做起媒人的琐事儿。李家小子说他和你说过这话?”

  刘波回身去看龙傲天的神色,金丝的眼镜反了光,看不出一二。他心头没底,只觉得如坐针毡,够呛敷衍了这一番,婉拒了王世昌的留客,急着离开。

  刚出王府上了车,刘波就急惶惶地表心意:“傲天,你莫要听他们的话。我可没这打算。”龙傲天打燃了火,不置可否地问:“少爷是不喜欢沈家小姐吗?”“我当然!我……”刘波辩解的话刚随着一腔赤诚撒出去,又被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凉了半截。

  他的管家是装了不知道他三番五次的表衷肠,演技极好。自欺欺人。

  龙傲天说:“少爷若不愿娶便罢了。刘家总不是靠联姻做起来的。”

  刘波无神去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了,他只是沉溺于自己刚刚的顿悟,觉得难受。龙傲天又说,总有别的办法,少爷不必担心。他讷讷地回说知道了。

  在刘波的认知里,没有哪个管家是他们刘家的管家这般的,一身的本领甘愿守这小小的刘府。像来福常说的,这种人物,只有话本子里那些主角儿的身边存在,为他们清扫障碍,无条件站在他们一方。

  但刘波不是什么主角儿啊。他是个连名字都平凡得不得了的普通人。他适应不了上海滩的热闹,很没出息地时常念着鞍山的刘府;他也没什么进取心,想做好生意只是因为这是刘父用了命留的基业;他甚至称不上有多么大局观的民族情怀,王老板夸他有种,他不过是个俗人,不答应是为了家仇,不是国恨。

  他有了这么一个管家,闹得连那些早不搭理他的小姐们都主动来约他;各路的生意人待他也恭敬,称呼他是“龙管家的少爷”。他不在乎这种本末倒置的错位,“龙傲天的少爷”这个名头给他个不平凡的光环,他甚至是与有荣焉地被这么谈论着。

  没有管家是这样的。也没有少爷是这样的。

  刘波以为,龙傲天总该与他些微地同步了。他不知道他哪里值得这般的真心,但他接了,好好放怀里了。  

  他努力做到最好了。  

  但龙傲天不说一字“越界”,却处处提醒着他的越界。  

  他甚至想,自己不过是被选中的幸运儿,或许龙傲天当谁的管家都如此尽心尽力。随即又把这般阴暗的念头压下。龙傲天那般的真心实意即使不是他想要的情感,但也深重过这世上太多感情了。这么轻浮的想法倒显得他不仅蠢,而且坏。

  真真是难堪。

  刘波大多时候是随和的,全部的少爷脾气就压在了为数不多的犟上。一旦倔起来不头破血流不回头的。来上海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他不怕难堪。他怕他和龙傲天就那样自欺欺人地糊弄下去。于是他说: 

  “傲天,我是真心的,喜欢你。” 

  “你如何想,三日后告诉我吧。”


  

七.

  龙傲天白日里开了车送刘波回府,被那句最后通牒砸得好悬没有开错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着少爷尤其体贴入微,自然能懂刘波的酸涩。

  周围的人都道他人中龙凤,开始还有人说他屈才,这种少爷也值得他服侍;他发了狠,这些声音才消下去。

  他们哪里能懂。

  没有哪家的主子能待下人这般切切实实地用真心。龙傲天想起大年夜的那场对峙,寻了枕边的折扇细细摩挲。少爷是真正通透的人。通透到尊重对待任何人的任何意愿——哪怕这个过程会委屈了自己。

  但少爷又不是只会嗯啊附和的好好先生,一旦倔起来,又足够执拗,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

  龙傲天想起今日在车里少爷说的那句话,他透着后视镜瞄到了刘波的脸。还是龙傲天觉得可爱的小团脸,钝感的圆眼镜,但带了锐意。

  他不敢直视。

  龙傲天想着那句“三天后”,整日不敢合眼。他闭上眼就是少爷让他同乘一把伞、少爷站在他前面不让他犯险、少爷悄声告诉他自己藏钱的地方,他扯开思绪不敢再想。可别的思绪,就是少爷醉得雾蒙蒙的眼,递到嘴边的饼;少爷手搭在他肩上毫不设防地靠着;少爷窝在沙发里握了他的手说:傲天我喜欢你。 

  那声“越界”哪是说给少爷听的。

  奈何妄念过重,一开始乱了心曲,便再自缚不住。

  他白日里看着少爷像个没事人一样与他说话,行动如常,只是更大胆了些。坦诚得很,简直是把自己的一腔真心剖开了奉上。傲天如若不要,他就任这捧东西零落成泥,也不纠缠。看了三日,龙傲天只觉得再多一眼,他就能不管不顾地接下这份情谊。他暗地里妄念许久,如今倒是触手可及。

  明日就是尘埃落定的日子。龙傲天分明是一锤定音的人,但他倒是惶恐得像个孩子,不敢入睡。他和少爷,无论感情怎么变,永远都该是少爷占上风的。

  连着熬了整三日,铁打的人也得歇菜。龙傲天后半夜实在没撑住,陷入了沉睡。困意并不能让人睡得安稳,不多时龙傲天忽地挣扎起来,像是被魇住了。他身后浸了一背的冷汗,在床单上留了个扭动的印记。忽地他抬了手,借着力猛地坐了起来,顶着一额的晶亮,再不能躺下。

  老管家的话又在耳边转:“少爷就是过于良善。”

  龙傲天打开枕边的折伞看了那与天争命的题诗,无声大笑起来。胸膛振动,带着整个上半身都颤抖起来,竟看不出笑还是哭。


  他摇了扇子,靠在床头,枯坐一夜。


  第二日一早,刘波按捺不住,起床就问开了。龙傲天说少爷先用完饭,刘波没辙儿,只能乖乖坐到餐桌边儿上。他是喝一勺羹看一眼人,倒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就是好看。

  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刘波叫人撤了餐具,自个儿到厅堂中间坐了,微微直了背,道:“好了,你说吧。”

  龙傲天站在逆光处,还是那副好模样。他像第一次来刘府那样微弯了腰,颔首回:“对不起少爷……”

  刚开了头,刘波就塌了身子,摆了手叫他莫要开口。

  

  我知道了,他说。

  看上哪家的姑娘日后尽管提,少爷我送你的宅子和来福的比只大不小。

  你当我戏……算了,你莫要当我戏言。但我日后会收敛,不必在意。

  

  刘波一通话不喘气儿地砸下来,龙傲天张惶地开了口,又再说不出什么话。他说少爷我没有看上的姑娘,少爷我不要另置的宅子,少爷我龙傲天誓死守护你,但这些话此情此景显得又当又立,他明明是求仁得仁。

  他只能说,我知道了,少爷。

  门房就是这时候莽撞地闯了进来,他看着屋里一站一坐的两人止了步,不敢开口。“孙伯,有什么事吗?”刘波开口发问。“是王老板请龙管家府上一叙,车已经停在外头了。”门房答。

  “傲天,”刘波站起身转了脸往卧房走,“你去吧。”

  龙傲天想说不合礼数,怎么能越过少爷单请了自己。

  终只是敛口缄默,出了府门。

  

  一路上龙傲天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于是一到王府看了王老板,张口就是一句不尊不敬的“世昌”,王世昌反而笑着迎上来说这么早把你叫来实在是叨扰,只是确实有贵人要见你。三两步把人带到前厅,堂上已经有了个军服备整的身影端坐着。

  是那劳什子的沈军长。偏得奇怪,嫁女儿不自个儿和姑爷谈,要多方人来试试底;真身上阵第一个见的是未来姑爷的管家。

  沈军长倒没提什么嫁娶之事,只问租界那事他们有什么法子,能调动什么资源;又问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再后头就扯到了刘波身上。龙傲天对第一个问只说少爷自有思量,又说谈生意的事情当然要和少爷说,最后直接不客气道少爷私事,外人怎可随意置喙。总之就一问三不知,就算知道也不是能随意与外人说的谈资。

  王世昌在一旁插不进话,只觉得场景异常相熟。龙傲天初时谈生意的手段和这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王世昌自觉自个儿也算个奇人,不觉冒犯只觉得有趣,后来与刘氏主仆相交下来只觉得果然没错,但不知道沈军长是不是他这样的妙人儿啊!

  好在坐上这位子的人,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儿上总是很能装的。他没得什么消息,倒是夸了龙傲天一声忠心。

  送走了大佛,王世昌回头看厅里气定神闲的龙傲天,只觉得刘波一个没背景的少爷养个这么能耐的管家也不容易。他和人谈了几句,又道:“沈小姐应该已经到刘府了,她留过洋的,不听什么父母之命,非得要自己见见。”龙傲天问他们怎么就选上了少爷,王世昌便说沈军长那一脉的和租界那边一直不对付,这回知道欧阳栽了跟头,洋人也栽了跟头,俩还跌在一个坑里,就起了心思。龙傲天说:“他们这般,没想问过少爷的意见?”王世昌说这不是让闺女去相看了吗。龙傲天就不说话了。

  王世昌把人送到门口,龙傲天才又开口道:“少爷若是不想娶,那便不能娶。”王世昌在心里腹诽:你他妈冲我放什么狠话,又不是我嫁。他面儿上问:“你们租界那边有法子了?”龙傲天说初具雏形。之后任由王老板怎么问都不肯多说一个字儿了。


  

八.

  龙傲天进刘府正正巧和一阵香风撞上。沈小姐穿了身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碧色的边,外头还罩了件水雾散花浅粉色袄子;头发很时兴地烫了卷,盘成鬟燕尾式的模样,前额的刘海也带了些波浪痕迹,斜梳在一边儿。项上简简单单挂了串珍珠链子,再无旁的装饰。

  端的是人间富贵花。

  龙傲天见他家少爷在后头送客,没让道,抢先过去站到了刘波身后。沈小姐温温柔柔地笑了,说早听闻刘府管家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龙傲天对这种话自然是充耳不闻的,刘波娴熟地接过话茬说谬赞谬赞。沈小姐在院子里站定了,说要是觉得合适,定个订婚的日子,只是之前要提前来沈公馆一趟。

  龙傲天说少爷,谁也逼不了您。租界那边我已有眉目。

  刘波说好,看素约和沈叔叔何时得空,差信儿来便是。

  两句话撞在一起,无端生出一股滑稽。


  沈素约笑开了,用坠着玉的锦缎折扇遮了嘴,说刘少爷的管家好生有趣,要借刘波的人说说话。

  早在刘波叫了沈素约名字龙傲天就觉得荒谬,少爷对人何时这般快的熟稔,他只觉得少爷忧心生意,便等不及地说有了眉目。再听这一句,只觉得这大小姐过分浮躁,便道:“不好意思,我对你过敏。”

  听上去像个不成样的借口,刘波却知道有几分真,龙傲天的确对女子的脂粉味过敏的,但他把泛指换成特指,多了些冒犯。沈素约没接,只摇了扇子站在原地等;龙傲天也不开口,只站在他少爷身后。刘波夹在中间深感里外不是人。他环顾一圈着实没人救场,于是硬着头皮道:“沈小姐有话不妨在这里说?”沈素约笑着说我又不会吃人,刘少爷怎的这么紧张。

  龙傲天见刘波的窘状,前移一步道:“沈小姐借一步说话罢。”

  刘波就又把人带回前厅,留两人在屋内,自己合了房门退出去。

  屋内沈素约合了扇,径自在客位坐下了,她道:“龙管家手段不凡本领通天,不知道办婚宴的水准如何?”  

  “但凭少爷吩咐。”  

  “护主的奴才。”沈素约拿了还未撤的茶抿了一口,叹这茶选得是真好,末了又说真是羡慕刘波有这么个管家。龙傲天离了她八丈远,还是觉得喉咙间传来一阵痒意。他忍了不适,打断沈素约的话说沈家莫要逼迫少爷,租界一事当不成婚契。沈素约说嫁娶一事都是女方怕吃亏,何况瞧你家少爷那样儿是不情愿的吗?

  她起身靠近了龙傲天,后者便发出声惊天动地的咳。沈素约往远退开,稀罕道:“你还真是过敏。”又缀了声抱歉。她又接着说,女子于情一事总归比男的敏感。

  “你对你们家少爷,是什么心思?”

  龙傲天被钉在原地,再动弹不能。


  他想起王世昌的话。女子大多还是嘴软的;王世昌这种混圆了生意场的,会举重若轻地打哈哈,也会指着一针见血地戳心窝子。

  今儿早些他就挂了副菩萨笑,问龙傲天是什么心思。说刘家这回怎么选和他关系莫大,即使这般私事他也不能不问。

  龙傲天脑子里是刘波提前收拾的银两,他几乎日日跟随,自然知道刘波是打算实在不行直接转了生意走的。刘波因着心尖儿上的真心不想卖自个儿,又不能直接散了刘氏铺子让一堆人没有饭吃,在他能力范围给了最好的后路。

  刘波还问龙傲天,要是月月没工钱了,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他当时能毫不犹豫地说跟随少爷,这会儿对着王老板的问就再说不出什么。

  王世昌还是挂着笑,轻轻巧巧地问:

  “你是要做妾吗?”


  龙傲天气血上涌,手在案几底下攥成了拳头,穿堂风呼啸,只觉得是从心窝子里透过去,浸骨凉。

  王世昌还在笑。

  龙傲天忽地卸了力,惨笑一声:“你在激我。”

  “是,生意人嘛,胆子该大的时候得大。”王世昌颇有兴致地自我调侃。他倒掉凉的茶,亲自重新倒得八分满递过去。龙傲天接了过来,放在一边。他说,既然王老板好兴致,那我便给你讲个故事。

  有对主仆情深,奈何惹了小人。对方便差了百余兄弟,出其不意围逼停了主子的车。事发突然,主仆二人措手不及。仆从带着主子下了车,护人到了条巷子。巷子是条死路,但甚在狭小,对方人数的优势被削弱,仆从只需守住巷口,主子便可安全无虞。

  “一夫当关,”王世昌叹服道,“是个勇士。然后呢?”

  “他没守住。”龙傲天盖棺定论结束了故事。

  这是他经年的噩梦。

  他总觉得他和少爷,是该有上辈子的。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吓人,他还记得千钧一发之际他护住少爷,少爷却就势换了方向替他挡了一刀。  

  然后他就没有少爷了。

  所以在欧阳带着人围车的时候,灭顶的恐惧立刻淹没了他。但日日夜夜的折磨终究还是有些效果,那梦几乎像是老天爷递给龙傲天的剧本,他烂熟于心,不仅让少爷活,还有了余力反咬一口。

  但过了这坎儿,那噩梦还是时时侵扰。别的细节都模糊了,只有少爷身陨的片段来回倒腾。这种惶恐在少爷脱口而出的喜欢里到了顶峰,定格成绝望。    

  太过了。他本来就该是面盾的,怎么却活成了少爷的项上玉呢。

  太过了。少爷过于良善,待他,过于真心。

  龙傲天这辈子要什么就去拿,唯独这东西,他最想要,最不敢要。他离伸手最近的一次,便是刘波给的最后通牒前日晚上。他原想着,明日就对少爷坦诚了吧。  

  差一点,得意忘形。

  

  王世昌呷了口茶,说果然龙傲天这样的人讲故事就无甚花好月圆可言。又说,看在故事的份儿上,以后龙傲天有事,他便帮一次。

  “不耽误我自个儿的前提下。”

  不愧生意人,精明得很。 

  他龙傲天今天被诘问了两遍,眼前这沈家小姐,还在问第三遍。龙傲天再无他言,开了门只管出去,在门边又停下了,丢了句:

  “沈小姐放心。”


  

九.

  租界那头的事用龙傲天的手段解决得滴水不漏,他还顺道把欧阳给绑了带着新仇旧恨一块儿处理全乎了。刘波问起欧阳的事,他道:“放心吧少爷。”刘波沉吟半晌,便再没问起过。  

  他知道,管家是不想让他沾血。 

  现在的刘家算是成了个传奇,生意场上人人都晓得。不多时又传出来沈刘两家定亲的消息,刘家算是彻彻底底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定下日子那晚龙傲天问刘波:“少爷是真心想娶吗?”自三日之约后刘波果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时时收敛,对之前的话绝口不提。听了这句问,到底是忍不住了,道:“傲天,你该比我知道。”

  我那点儿真心都给谁了。

  刘波看着龙傲天泄露的点滴无措,到底是把后半句话吞下了肚。他叹了声说:“傲天啊,我有时候真在想,我弄不懂你啊。你待我太用心啦,谁都忍不住的。”龙傲天忙回道:“是少爷待人好。”

  “少爷对我,太好了。”

  刘波笑了笑,说这也不是我能忍住的啊。又打趣说,情路断了,别的情也在。怕是要好一辈子了。

  大大方方拿出来说,刘波想。对的,就该这样。

  龙傲天回说谢少爷厚爱,又说要点宴客名单。

  刘波便摆手让他去了。

  

  龙傲天在案台上填着邀请函,那句“怕是要好一辈子”扰得他心绪不宁,接连错了好几笔。他要护着少爷,但少爷不让,非但不让,还为他以身犯险。

  这万万不可。

  龙傲天知道刘波的随缘都是表面的,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连家仇这种事情都能藏。他是从老管家那儿得了刘父托孤的书信;他原也以为少爷不知情的。后来知道,是能藏事儿。所以他不敢轻浮了良心去赌说少爷这份深情厚谊总会慢慢消散。

  他怎么敢做了少爷的软肋。

  这像是个死局。

  磕磕绊绊写完了请柬,龙傲天又拿了纸去写这个月老管家的信。他用松快的口吻编了些奇闻异事,想着王世昌说他不会讲故事,龙傲天便又细细读来,觉得尚可。

  末了脱衣上床,阖了眼全是那句“怕是要好一辈子”,接了血色的雾。他再躺不住。

  如何也是要护好少爷的。他想。

  于是他披了衣服坐回案前,又拿了纸笔,另起一封信。

  

  龙傲天不愧是谁都赞上一声的管家,他说婚宴但凭少爷吩咐,刘波就说你看着来。看似大权下放,实则偷懒惫怠。

  但龙傲天把事情办得一如既往的漂亮。

  少爷第一次换下了长衫着了西服,圆框的眼镜也换成了细边的热门款式,据说是沈小姐亲自选的。

  刘波平日里身边总跟着个龙傲天,因此不显身形。今日身边的人换成了小鸟依人的女子,倒显出他的身量,衣服的版型划出腰线,衬着整个人身高腿长,好一位才俊青年。前来祝贺的李川笑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刘波怎的还能看上去这么精神,言罢便被沈素约口齿伶俐地驳回去,硬生生喝了三杯酒赔罪。

  刘波在一旁当个人形的架子,让八面玲珑的沈小姐带着他到处应酬。他神游天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地上。宴席散了,他又站门边一位位送走了各路宾客,沈素约放了挽着他的手,说累死了。

  刘波深以为然。

  沈素约又问新婚夜不知刘少爷安排了哪间屋子洞房花烛夜。刘波让她自个儿选。沈素约便道刘少爷大手笔。两个人就一西一东地散了,各自往隔了最远的两间房走。  

  刘波走得很急,他在宴上恍惚着没想事儿,刚送走了人才发觉自己已经好几个时辰没看到管家了。不知为何,心中咄咄。还未进房门,小厮带了两封信,说是老管家又来信了。

  刘波接过来拆了。第一封里说的是自己回了鞍山,路过刘府在的那条街,问少爷记不记得之前最喜欢买的那家热糕。然后又和往常一样聊了聊路上的事儿。末尾的“望您安好”变成了“闻您喜讯,祝少爷和少夫人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这是祝婚的词儿吗。刘波心中忿闷,又拆了另一封来看,一腔忿闷就凝成了冰。

  他未看清内容,已然看到落款:

  龙傲天。

  刘波抓着信问小厮管家人呢,对方说不知道。他先是跑到府门口去张望,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没有那修竹似的影。刘波又跌跌撞撞地往龙傲天的房里跑,不出所料的无人。床边正对的桌上放着那把折扇,摞了账本,人像是没走,只是出去转了转。

  什么都在。

  只是人不在了。

  刘波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到底还是打开了那封皱巴的信看。

  信中字字句句都是一如既往的妥帖。说什么早就有出去走走的想法,如今刘家生意兴隆,少爷生活安稳,想来是最好的时候了。又说过几日有新管家来,若是少爷不满意只管打发了他去。再有就是说少爷放灯罩里的钱他取了出来放自己枕头下面,少爷只管去拿;其他没用的东西,丢掉就算了。

  条条后路都有,通篇却不提一字少爷真心。

  信的末尾说,祝少爷,平安喜乐。



十.

  新来的管家做事情很伶俐,刘波自然留了人。

  刘家的少奶奶一个月后暴毙,连席也未办,沈军爷发话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值得操办;刘家少爷悲痛过度,只顾抱着亡妻的灵位,也无精力去办;各路的人只知道刘波还是沈家的姑爷,哪里管嫁过去的人怎么了。这件事竟然悄无声息地过了。

  刘波被邀到沈府谈话,用悲痛欲绝的未亡人形象得体地一问三不知,装作没看到对方话里的支吾。想必对方对自家女儿的事猜着了七七八八,还放了码头表面安慰实则歉意。

  谈完话,刘波精疲力尽地回了府。想着沈素约那丫头只管和心上人私奔,哪里管他的死活。管家端上来一盘海城馅饼,刘波咬了一口,顿时坐起了身。

  “他回来了?”

  “是龙管家教过在下,说是您喜欢。”

  刘波又恹恹地萎顿下去,摆了手让人退下。管家递上封信,说是这个月老管家的信又来了。

  刘波接过来,回房去拆了自己细细看一遍,还是照旧锁在床头木匣子里。木匣子边上放了把折扇。

  匣子里的信开始多起来,除了老管家的,还有龙傲天的。刘波一股脑儿地放进去,锁好。

  外头是个朗夜,月光洒得太莽撞了;刘波看着,又想起鞍山的月亮。

  龙傲天不是因为他的婚宴才走的,刘波清楚。也不是他莽莽撞撞的过界。

  刘波到现在也说不清,为什么非走不可。

  

  龙傲天送了信和饼去刘府,悄悄在一旁看了少爷。瘦了些许但精气神不错,外头穿的是元宵夜喝酒他送去的袄子。少爷很快就进府了,他却看了许久,站得腿发酸,才又过了条街,回了房。

  王世昌坐堂里等他。

  王老板一副奸商模样后头是不务正业地掺和人家的事,找离刘府这么近的房子还是他帮了忙。龙傲天道:“王老板,你说欠我个忙,我今日便用了。”王世昌想自个儿帮的还只一件吗,但转念又想不差这一件,就回道:“你说。”龙傲天说:“你且帮我看顾一下少爷吧。”

  王世昌得了这话,难得半天没言语。好久他才问,要走了?

  要走了,龙傲天回。

  王世昌便让他好好保重。末了又说,好。


  刘波再接到龙傲天的信,已经过了半年。中间陆陆续续接到了老管家说书式的信件,现下这一封,他原本也以为是的。拆了信,就是不一样的苍飒字体,后头落款龙傲天。龙管家的信还是很简洁,但刘波翻来覆去看了数次,似才弄懂究竟是何意:


少爷亲启

  我近日回了鞍山,路过刘府那条街。您从前常言的学堂被拆了做了司令部,整条街都七七八八地零散,连卖热糕的铺子也不见了。我问旁人,他们都说人已经四散了,哪里会在这种地方呆着。信我是出了省寄来的,鞍山已经没有邮工,全部撤回关内去了。    

  我之前走在街上,只觉得陌生。少爷总说想回来看看,您要是回来,估计也是认不出来的。现在的鞍山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少爷,寄了这封信我便打算再出关去,日后可能无法再时时寄信来了。鞍山虽然不似从前,但人好像又是一样的。我总想着和他们一道,再把少爷的鞍山挣回来。  

  之前认识的抗日军的人给我试了试他们的军服,我穿上竟然也显得很精神。我自己是觉得合适的,便让人拍了张照片,随信附来,少爷见笑。

  

  少爷放心,待您回来,鞍山就又是那个鞍山了。


                                      龙傲天

                                      1937.3.21

  

  信封口滑出一张照片,刘波接了,细细端详。是幅全身像。上头的人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板正的身形,那军绿的衣服衬得干脆利落,严肃地盯着镜头,唇角还微抿着。金丝眼镜倒是去了,放在胸前口袋里头,露出了双黝黑的眸。

  刘波第一次看清那双眼睛,澄澈、坚定。透了镜头看过来,竟像是在看着什么信仰,让人心头一悸。

  他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呵一声:“胡闹!”

  四下无人,这音炸响,惊了一室的静默。


  过了月余,王世昌亲自来了刘府,问:“最近刘少爷这动向,是要做什么?”刘波说这边打算卖了生意,您要是不愿之后再续合作,现在断了也无事。王世昌笑问:“刘少爷是不是得了什么风声,怎的也要变卖家产逃难去了?现在哪里可都没有上海安全。”刘波答道:“只是想回去看看。”王世昌稀奇道:“怎么还真有人往那乱的地方走,不怕丢了命吗?”刘波倒是实诚地回了说怕。

  王世昌大笑说你倒是诚实,又说:“我本该是拦住你的。但你心意已决,那咱们便做最后一笔生意。”随后便出了个合理公正童叟无欺的价盘走了刘波的全部营生。

  说是合理公正,实际已经过于优待了。世道不太平,生意难做,更别说脱手。

  刘波道了谢,解散了刘家众人,送走了前来要随他一起的来福,说你已经有家啦,就好好呆着吧。

  入夜他收拾了东西,一个人坐在厅堂上。上一回来上海,有老管家和来福,这一回回去,倒是孤身一人。

  我也该自己走了。他想。



十一.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

  暴风雨的前奏终于结束,烽烟与战火开始大规模地灼烧这片土地。全国交通通信逐渐瘫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大有人在。逢此乱世,寻人简直痴心妄想,多的是生离死别;这般戏码处处见,竟然只觉得寻常。

  八年鏖战后又是四年,这片土地才终得喘息,蓄势待发着新生。

  历史的车轮在往前,十二年,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用这么些年拨乱反正,剜脓刮肉,得一个簇新的未来,没人能说不值得。落到个人的头上,到底还是唏嘘。

  一个人,有几个十二年。

  1950年9月13日。入秋了。

  鞍山今年的天气怪,比往年要暖和许多。之前被拆得七零八碎的街道又修起来了,总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关内回来,又开上了各种铺面。

  一家卖热糕的店铺后头就是住的屋子,屋内陈设简朴,但收拾得也干净。中间儿的摇椅上旁放了张桌子,上头摆了个开盖的木匣子。

  一人躺在摇椅上,手上拿着张照片。他看了半晌,又放了贴心口的衣服内兜里,从木匣子里的信里抽出最底下的一封最新的。说是最新,四周边儿上已经生了毛喇,浓重的墨色也开始泛了灰。上头落了“1937.3.21”的款。

  躺椅上的人又翻来覆去的把这些信倒腾地看了一遍,叹了声气:

  “你要回来,如今可再不能叫我少爷啦。”

  声音悠悠荡荡地和铺子里热糕的甜香气叠了起来,被午后的秋风一卷,散了干净。

                                                                    End  


外 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叫龙傲天,是刘府的管家。

  看了我名字就知道,我活得很命运多舛。但那都是遇到少爷前了。恩恩怨怨,说不清楚。我母亲本是真心爱着她嫁的男人,奈何一生一世一双人着实过于话本了,对方活得很现实。于是母亲就带了我,从皇城根儿底下到了鞍山。

  她是个富养的小姐,若不是因为世道突变,外祖他们没落了、死了,她也不至“沦落至此”。刚到鞍山时她还总这么提,到后头就不说了,饭也渐渐做得好吃起来。

  但我说了,日子总是命运多舛的。母亲虽然不再是什么小姐,但又偏承了小姐的病,身子骨常年都是虚的,郎中说是早些年亏了身体。

  那个冬天挺冷的。

  她终究没熬过去。

  没什么钱,只能不孝,一席草席裹了她,找了个夜晚偷偷埋了。

  我种了棵树在那儿。

  我那时候还小,去做工别人也不收,每天都觉得我该和我娘一起走了。再后头我连那个四面漏风的屋子也不回了,和一些乞儿睡在无人的寺庙里头。

  他们问我明日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抢食。

  我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家的。

  他们可能嫉妒我有家吧,当夜就不让我再进庙里了。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我觉得我有点扛不住。

  但我又扛了一周多。扛到刘府开仓发粮了。后头别的富商也就跟着发吃的,我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第一次去领粮食,我说有没有饼啊,我不要米,我家生不了火。那天放粮的铺子旁边站了个小少爷,他听了这话就叫我等着别走。

  我没想听话的,但实在是饿得走不动。

  他过了好久才出来,提了个木盒子,歪着道走过来。又拉着我坐到了棚子里,找了避风的地儿。

  小少爷打开盒子,两个碗。一碗是冒尖儿的饭,一碗是肉。

  我循着母亲的教导,先说了谢谢,就等不及地吃了。他让我慢点儿,说你明天来我再给你。

  我说不用了,我有力气了,明天可以去干活。

  他说那你来我府上干活呗。

  我说过来做什么啊。我力气还可以,别的不会的可以学。

  他说你就,帮我写夫子留的作业吧,写完我就和你一起玩。  

  我不会写作业,所以我就没去。  

  我第二天悄悄去学堂外听了些,不懂。我不敢给小少爷写作业,因为他们的夫子好像很凶。万一错了,他是要挨手板的。

  再后来我就跟着人一路到了上海。


  和我一道去的是个宫里出来的太监,他说他是后来受了阉刑。又说他也不后悔。后来他又问我要不要学字,我想起来学堂里的夫子。我问他会不会打我手板心。

  他笑了,又立刻板着脸说我要是不认真就会。说完自己又憋不住地笑。

  我就知道他是唬我的。

  再后来他也走了,这时我有了些钱,便好好把他下了葬。刻墓碑的问我怎么刻,我想了半晌,才说不用刻了。

  后来我在他坟头栽了棵树。


  之后没人再带着我走,我便到处去做事。因为什么都干,所以什么都会了。

  我刚辞去烟馆的工作,恰恰好听说上海新来了个刘家在招管家,我就去了。

  只一眼,我就知道,是那个小少爷。

  少爷还是没怎么变,我后头了解到刘府的巨变,说老爷夫人接连身亡,少爷便遣了仆人,带了个贴身小厮,来了上海。

  因为从头开始,所以愈发艰难。但我和少爷一起,总还是慢慢把刘家做起来了。甚至动了旁人的利。

  他们让人逼停了我们的车。

  少爷未见过这等危险,但还是让我先跑去叫人,我没应。我是说过,我这条命就是舍在少爷前头的。

  我站在巷子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少爷在我身后安安全全,只要我守住,少爷就能活。  

  我没守住。 


  刀砍上去了,血流了一地,行凶的人都他妈散了,巡警来了。

  少爷还抓着我衣襟说,我没事他很开心。


  之后的数年,我都想方设法地血债血偿。先是要欧阳家破,之后才叫他人亡。等欧阳这条命终于到了手,我便回了鞍山。少爷说他要落叶归根,我便把他的骨灰葬了回去。

  我在坟头,欲要下去陪了少爷。

  但我说过,我的命很玄乎。老天爷不要我死,它偏生给了我次重来的机会。

  我半辈子都在与天争命,这回它倒是开了次眼。

  直到我看了自己的模样,才知道这是老天眯缝着眼看我笑话。

  我华发满头,少爷青春年少。

  

  但我还是要陪他的。


  回来的每一天我都能感觉离死更近,但我还是想撑着让少爷过了死劫。

  于是我去鞍山的刘府当了管家。

  少爷有个好爹,要让少爷叫我老师。我当然受不起,少爷又叫我叔。

  落地惊雷,我才觉得镜子里的人是正在腐朽的生命。残酷的对比终究成了明晃晃的刀,我听不得。

  还是叫老天爷看了笑话。

  更让我惶恐的在后面。少爷的爹还是出事了,以不一样的方式,但在同样的时间段。刘府的巨变还是在一夕之间来了。  

  我似乎没能改变什么么。

  我怕我真的没能改变什么。  

  再后来少爷便让我歇下来,我也日日觉得力不从心。人死前是有预感的。我还是试图去找个出路,不然我闭不上眼。

  直到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说,要不要来刘府做管家。他不置可否。我自然是了解自己的,便偷偷带他去看了眼少爷,他果然应了。

  之后我便带着他出去,单独教导。闲暇时候我们也聊几句。我发现我自个儿是真气人。

  我没让他知道我是个走岔路的鬼魂,他倒是给我说了那场经年的噩梦。我没告诉他,那不是梦。从平日接触里以我的思量,他是有些猜测的,但他很聪明,从来不问,我也就乐得不说。

  我觉得,他能成为出路。准确来说,我只觉得我能成为出路。

  我是他,我自然知道他遇上少爷会如何,不过就是我和上辈子的少爷的模样。但他万不能和我一样,走错了路。错路是要用命去填的。

  我便时常提醒他,说少爷过于良善。

  他现在懵懵懂懂,但日后总有会懂的时候。

  再后来,我觉得和天争来的命快用完了,后来的命数我尽力做了安排,却也看不到了。

  虽然冥冥之中我知道我要是死了,少爷和我有关的记忆会渐渐模糊。他不会认出新来的管家和老管家有几分相似,不会吃出来新来的管家做的馅饼和老管家一个味儿,我会成为他记忆里的一个空洞的符号。

  但是我还是不想这么急促地骤然退出他的生命,让他无所适从。于是就写了数封信交给年轻的我,还让他学我的字。

  我说过,他很聪明。他一看就懂我的意思。

  后来的事我就不再管了。这辈子我也没占着龙傲天的名字,这是他们的故事了。


  我是自愿入了歧途,渺渺人间我无归处,万丈地府也不留我。

  但我还是想去找我的少爷。

全文完

二零二二.立冬.凌晨

                                        

素子家的塔奇克马

【戮史七夕24h | 13:00】Avid

吹爆泽野大大的《avid》

赛博朋克风格

AI空×程序员spa

简单来说就是AI对于人类情感的影响

(我在干嘛)


         「……近日,我国境内最大恐怖组织修罗国度与中原政府军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请各位居民尽量避免外出——嗞、嗞——」

  硝烟未减的战场上,一架通体墨绿的塔奇克马毫不留情地碾过分崩离析的瓦砾,方才更是漫不经心地抬起机械臂上的机炮将苟延残喘的广播轰得粉碎。

  “行了小子,别浪费炮弹!”另一架涂鸦着蜘蛛与蛛网的塔奇克马缓缓驶向它身后。

  正打算甩出拖...

吹爆泽野大大的《avid》

赛博朋克风格

AI空×程序员spa

简单来说就是AI对于人类情感的影响

(我在干嘛)


         「……近日,我国境内最大恐怖组织修罗国度与中原政府军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请各位居民尽量避免外出——嗞、嗞——」

  硝烟未减的战场上,一架通体墨绿的塔奇克马毫不留情地碾过分崩离析的瓦砾,方才更是漫不经心地抬起机械臂上的机炮将苟延残喘的广播轰得粉碎。

  “行了小子,别浪费炮弹!”另一架涂鸦着蜘蛛与蛛网的塔奇克马缓缓驶向它身后。

  正打算甩出拖钩时,一阵模仿青年的轻佻的机械声音响起:“网中人啊,当ai当久了,有没有怀念曾经的生物身体啊?”

  突然被这么没由来的问题一砸,代号「网中人」的塔奇克马有些语塞,顺着对方的摄像镜头看去,遍地狼藉中一只可怜的生物狗被炮火炸得支离破碎。

  “生物身体太脆弱,一旦损坏严重,命可就不保了。”网中人似乎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小子,你该不会是——”

  如果塔奇克马能显示表情,戮世摩罗相信自己一定是在微笑。

  

  回到基地,被老大帝鬼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后,戮世摩罗立马断开与塔奇克马的连接,一头扎进中原安全局的网络里。

  想进入安全局的网络可不容易,即使是顶级的ai黑客在耗费不少精力的情况下目前也只能进入最外围的防火墙。

  某次戮世摩罗误打误撞黑入安全局某台电脑,透过电脑配备的摄像头,一个仅改造最低级义体化的网络安全员呈现在镜头前。

  及腰墨发梳成利落的马尾,如鸦羽的长睫下是温和的湛眸,微蹙的眉携探究而来……

  戮世摩罗逃也似的离开那台电脑。

  即使离开,那人的模样也总是在戮世摩罗的数据库里挥之不去。

  他鬼使神差地前往档案局翻出那个讨厌的安全员的全部资料,上到祖宗八代,下至儿女侄甥,宽到擦肩而过的路人,深至小时候尿过几次床,戮世摩罗把这个「史艳文」查了个底朝天。

  「……二子仗义,患巨骨症,生前其父拒绝义体化,于十二岁过世……」

  看完了资料,戮世摩罗已经开始不满足于了解书面上的史艳文,他根据资料里显示的IP地址入侵了几乎所有史艳文或许能经过的一切设备:家里的智能家电、通勤途中的监控、专用的办公设施……凡是能看到史艳文,听到史艳文的机会,戮世摩罗一个都不愿错过。

  早起通勤,戮世摩罗默默看着史艳文在地铁里打瞌睡;上班工作,对待帝鬼交代的任务消极怠工,对史艳文的工作反倒格外上心;吃饭休息,戮世摩罗总被史艳文虐待身体的行为气到不想理他,但是不出一个小时,戮世摩罗还是会重新回到设备前。

  ai本是没有心的,但是戮世摩罗却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就像是——

  一个活生生的人……

  听其他人说,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戮世摩罗负气般冲向其余几个防火墙,不出意外他依然失败了。

  由数据组成的「大脑」时不时回忆起那张温和的脸,微笑的他、蹙眉的他、吃饭的他、熟睡的他……仅仅是看到、听到已然不够。这是「喜欢」吗?是的,一定是的!戮世摩罗想一直陪着史艳文,想牵起他的手,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

  好羡慕人类的身体啊……

  

  「爸爸!为什么拒绝我的义体化手术?难道您不想让我离开这个病床吗?难道……你不希望仗义多活一阵子吗……?」

  戮世摩罗被眼前模糊的乱码影像惊得立马跳出安全局的防火墙,退回初始界面后操控一只小型机械臂,猛地向本体刺入一截针管。冰凉的药物被注射进一台充斥组织液的密闭容器内,里面保存着一颗被各种线路穿插缠绕的人脑。脑组织缓缓吸收着药物,乱码影像也逐渐消失,戮世摩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些怀疑涌上心头:史艳文的二儿子十二岁去世,而他十二岁时被帝鬼捡到,被带回修罗国度就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现在被改造成ai,又被要求服用这些药物抵抗排斥反应,难不成……

  基地的防火墙突然发出警报,戮世摩罗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网络,此时史艳文的影像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嘴角分明是上扬着的,但以往明亮的蓝眸现下秋波破碎并似夹杂着薄雾般朦胧,令戮世摩罗不禁晃神,却又莫名心碎。

  看起来柔软的樱唇轻轻开合,吐出的话语瞬间让戮世摩罗如坠冰窟:

  “……仗义……”

  修罗国度歼灭战立即打响,戮世摩罗操作的电脑被一枚导弹精准炸毁,整个基地摇摇欲坠。戮世摩罗放弃抢救存储着大量修罗国度机密的设备,连接上附近一台尚未被炮弹破坏的塔奇克马,携带那本体一头冲进基地外的枪林弹雨。

  密集的炮火将地面打得坑洼崎岖,一个躲闪不及时就容易被炸得粉身碎骨,帝鬼用电子脑反复召戮世摩罗进入防空洞,网中人则返回地面打算把戮世摩罗强拉回地下。

  “臭小子你这是找死吗?赶紧给我进防空洞!”网中人边躲避炮弹,边气急败坏地吼道。

  而戮世摩罗像是封闭了听觉接收器,径直冲向基地边缘。

  “臭小子你要做什么?!”

  网中人已经举起机械臂对准戮世摩罗的塔奇克马。

  此时,戮世摩罗才停下脚步,不断变焦的镜头转向旁边的机械臂。网中人霎时心头一紧,电子的声音里藏不住颤抖:“你、你真的想——你现在是ai!你已经抛弃人类的身体了!”

  “是他妈当初我选的吗?”戮世摩罗也冲网中人吼道,“别拦我!”

  网中人愣愣地盯着戮世摩罗,也许在他问自己生物身体与机械身体时就应该猜到现在的情景,戮世摩罗——不,应该称「史仗义」,永远都是人类。

  被网中人默许离开基地,戮世摩罗加快速度直奔史艳文的住址。主要负责此次歼灭战的史精忠——史艳文的大儿子,也是史仗义的大哥——发现某塔奇克马冲出火力范围驶入市区,立即安排部队拦截。一枚火箭炮从后方迅速射出,戮世摩罗立刻向右偏离才堪堪与炮弹擦肩而过,炮弹打中前方的绿化带,戮世摩罗借倾倒的树干一个漂移驶入城市内环,过往的车辆来不及闪避,还好塔奇克马的抗击能力堪比坦克,控制着速度撞开几辆私家车,总算进入了住宅区。

  可惜中原的政府军队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即使是在人员密集的住宅区,他们也能进行精准打击。好不容易甩掉插在塔奇克马上的机械爪,轮胎上还粘着强力胶,甚至一不小心让史精忠抓住机会跃上机甲,戮世摩罗拼命想把史精忠甩下去,但被强化的身体很难对付。

  史艳文,连史精忠的义体化都能同意,为什么我的义体化就要被你拒绝?!

  看到那熟悉的建筑,戮世摩罗的速度不禁加快,与此同时史精忠的攻击也愈加猛烈。大功率的电子干扰令戮世摩罗几乎控制不住高速行驶的塔奇克马,撞毁一面花岗岩的围墙,不知是不是撞坏了干扰器,戮世摩罗恢复了部分控制,但史精忠也在极力破坏重重保护下的本体,20mm厚的钢板被砸出深浅不一的凹坑,脆弱的容器护罩可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戮世摩罗有些焦急。

  

  战况胶着,而史艳文在反向入侵修罗国度的设备后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宛如一位和蔼的父亲翘首等待已许久未见的爱子回家。戮世摩罗多次尝试翻越防火墙,史艳文不想发现黑客的痕迹是不可能的。在他入侵到自己电脑自带的摄像头,退出后又返回时,史艳文笑着摇摇头,没有将这青涩的小黑客赶出去,也任由戮世摩罗私下搜查自己的资料。本以为戮世摩罗会放下对自己的警惕,不过史艳文可没想到他会每天陪自己工作,说不定,连休息的时间都被人看得仔仔细细。

  不得不承认,史艳文很享受戮世摩罗的陪伴,但是他也清楚戮世摩罗的目的,于是他反向入侵了戮世摩罗的电脑,查出修罗国度许多机密,尤其是——他重病的儿子仗义,死后被帝鬼偷去完整的脑组织与部分脊髓。

  偷这些人体组织做什么,身为网络安全员的史艳文相当清楚,这也是当年他拒绝仗义的义体化手术的原因:恐怖组织专门进行那些政府明令禁止的义体化改造,例如90%以上高度义体化改造工程、人脑与人工智能融合工程。

  无数次午夜梦回,爱子的诘责与怨怼令他无地自容,史艳文不是没想过违反法律同意仗义的义体化,但是又一个残酷现实摆在自己面前:人工组织液的物质与浓度和脑组织的相配性未知。

  说起来好笑,史艳文害怕了,害怕仗义因为自己的武断而撒手人寰,害怕自己付出一切却只换回失败的结果。

  所以这一次,无论戮世摩罗是否要杀自己,他都会坦然接受。爱子存活已属万幸,与其共处更是幸运,史艳文不求能得到儿子的谅解,但人难免贪心,只求亲眼再见儿子一面,哪怕永坠阿鼻。

  通身墨绿但伤痕遍体的塔奇克马映入眼帘,上面的史精忠匆匆瞥了史艳文一眼:“父亲快躲开!”而史艳文却露出最温柔的笑容静静地打量着戮世摩罗。受牵制太多,塔奇克马的移动速度很慢,保护本体的钢板被史精忠砸出一个小小的漏洞,史精忠立即抽出干扰器的一根电线与本体连接。

  正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机械臂的塔奇克马动作瞬间一顿,但它仍坚持着向史艳文伸出。机械臂上装配着机关枪,而枪口正对着史艳文,但他似乎无所畏惧地同样伸出手回应着戮世摩罗。

  塔奇克马突然自行爆炸,冲击波将史精忠掀翻坠地,干扰器被炸个粉碎,连接的电线被烧了半截在残体上飘荡。部分爆炸虽然保护了本体,但也让本体暴露在外,剧烈晃动的电线拍打着已经出现裂隙的容器壁,渗出点点组织液。

  危险的枪口抵上史艳文的心口处,而他平静地望向由机械组成的全新的身躯。抬头时,一支红外线在本体那通透的容器上跳跃,一声“不”还未来得及喊出,爆破的火花已然盖过那坚硬却又脆弱的身体。

  回过神时,塔奇克马残存的身体替史艳文很好地挡下爆炸的冲击,零星的玻璃碎片静静地散在塔奇克马身后。受伤的史精忠被同僚扶起,看到父亲跪坐在遍体鳞伤的塔奇克马前,机械臂的分支穿过他的腋下,横在他的腰侧,仿佛一个难舍难分的拥抱。

  

  丢失的回忆如潮水不容置疑地在脑海回放,虽然是第一视角,但是感觉如同播放的电影难以身临其境。再度睁开双眼,心动不减,却又添一分怨恨。

  “……史,艳文……”戮世摩罗泛起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仅是对全新的身体,更是对眼前这个人。

  “对不起,以前没同意你的义体化手术。”史艳文斟酌着开口。面对仍有隔阂的爱子,再从容的人也会失态,更何况还心存不该有的念想……

  “呵,这算什么?”戮世摩罗尝试适应这他从未操控的义体。很明显,这具妖冶又张扬的青年男子躯体不可能出自正规生产商,90%以上高度义体化工程又是政府明令禁止的,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

  “在黑市上买的,就当作父亲给你的第二个身体。”

  史艳文还想延续父子亲情!戮世摩罗厌恶地想着,但是他不想要。

  “你不是!”戮世摩罗恶狠狠地否定。

  现在的自己跟他没什么关系,自己的生命他已经抛弃过一次,由他的细胞刺激生长出的身体也已然腐朽,如果由史艳文出钱买的义体也算,大不了按原价还他钱,反正戮世摩罗是一点也不想与史艳文扯上血缘关系。

  一旦承认,戮世摩罗就没有机会了……

  闻言,史艳文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身材不像,样貌不像,性格不像,明明哪里都不像自己,但他偏偏是自己的儿子。

  早已接受二子离世近十年,现在突然要接受这个不熟的青年是过世儿子的事实。

  而且……还是他曾经心动过的人……

  骨节分明的手鬼使神差地抚上不甚熟稔的另一只手,戮世摩罗浑身一颤,又后知后觉地慢慢回握。那是——

  身为「人」的感觉……

  那只手仿佛一块烫手的山芋,戮世摩罗猛地将史艳文的手甩了出去,没有抬头看自己父亲受伤的神情——其实猜都能猜出来——他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不对!什么都不对!

  已经与ai融合过的人脑就算重新安装进人型义体也不可能再称其为「人」!

  如果被认定是「人类」,那么戮世摩罗就永远是「史仗义」!

  永远,都是史艳文的儿子……

  “……仗义……?”

  “别叫我‘仗义’!”戮世摩罗大口喘息着,“我、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儿子,不是……”

  “艳文知道。”

  眼前的男人却很平静地开口。

  戮世摩罗爱惨了的眼眸中,不见哀伤。

  “艳文的意思是——”

  天海般明亮的双眸死死盯着眼前慌乱的青年。

  “我爱你,仅此而已。”

  无论是天伦亲情,还是爱人恋慕;无论是程序计算,还是情感流露。我爱你,仅此而已。

  情从何处而来,已然无人知晓;又往何处而去,终究殊途同归。

  视听混乱嘈杂,内心却静如止水。妖冶邪魅的青年缓慢,又郑重地轻吻男子饱满的额头,如同新生的婴孩,好奇地探究身边的一切。

  身体不是精神的囚笼,而是灵魂的归宿。生物身体也好,机械身体也罢,身体只是生命的具象,浅显直白,却又晦涩难懂。

(LOF不过审)

  几乎融入血肉的相拥将余韵的餍足传递给彼此,两人交换着甜蜜缠绵,又点点苦涩的吻。

  不闻今夕何夕,不问何去何从。

  你我相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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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鸿
“我们一起绑架太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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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些独特的惊艳诗句.🌌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苏轼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李白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陆游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珙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李商隐


晓看山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唐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苏轼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苏轼


水是眼波横...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苏轼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李白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陆游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珙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李商隐


晓看山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唐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苏轼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苏轼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王观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李清照


顾景宋明

忘川有酒

  忘川下了雪,使君今日不在,说是要去带回来新人,徒留一干人在桃源居等待,竟然连始皇陛下都来了。

  两三名士聚在一起,饮茶的饮茶,喝酒的喝酒,谈天论地,大都是有家有友的,唯有始皇陛下孤家寡人,独自坐在一角饮茶。

  始皇陛下在这忘川向来特别,忘川名士颇多,于他而言不是仇敌便是陌路人,虽说往事不可追,入了忘川的名士们自然不会耽于旧事,但也没人愿意去结交他这个秦皇,他自己也不愿与人亲近。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某个人来,那个人是他唯一的执念,是他放不下的牵挂,始皇陛下这一生不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可有时候又忍不...

  忘川下了雪,使君今日不在,说是要去带回来新人,徒留一干人在桃源居等待,竟然连始皇陛下都来了。

  两三名士聚在一起,饮茶的饮茶,喝酒的喝酒,谈天论地,大都是有家有友的,唯有始皇陛下孤家寡人,独自坐在一角饮茶。

  始皇陛下在这忘川向来特别,忘川名士颇多,于他而言不是仇敌便是陌路人,虽说往事不可追,入了忘川的名士们自然不会耽于旧事,但也没人愿意去结交他这个秦皇,他自己也不愿与人亲近。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某个人来,那个人是他唯一的执念,是他放不下的牵挂,始皇陛下这一生不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可有时候又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去云阳的赦免令能再快点就好了,又或者他不曾执意要去见他。

  始皇陛下望向窗外,忘川的雪也带着温柔的暖意,让他不禁想起那年云阳的大雪。外面的雪下的那么大,从窗户飘进了狱中,而他的手冻的僵硬发白,在半空停留了很久,直到最后他也没敢触碰那人。他再也不会睁开眼了,嬴政想。

  后来,他一统六国,将那人的思想融在他的王朝的血肉里,从此以后,他们将永远在一起,史书流传,永不分离。

  东巡的时候他已然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他想活的更久,为此寻求长生不老药,可又不曾惧怕死亡,他只是,只是想再等等,等到有一天六国的风波再也起不来涟漪时,那时候也许他可以告诉那个人:依法治国的夙愿是他们一同达成的,九十九的天下是他们一起开创的。

   嬴政回过神,手指紧紧攥起来,三天前,使君说这次要带回来的名士是韩非先生,那天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刚打完金戈,他心中既欢喜又惊慌,这本不该出现在这位千古一帝身上的情绪,他想。

  嬴政望向窗外,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影,嬴政的心随之紧张起来,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初见时破败庭院里的风流公子,还是每个梦里那个入秦后郁郁寡欢的先生?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仰起头,眸中含着笑意,好久不见,陛下。

  嬴政起身,越过长长的楼梯走下来,让他想起当年远赴韩国只为了能够与那人见上一面时的感觉,遥远的像隔了漫长的岁月,他似乎看见那白衣公子摘下面具,“韩非先生。”

   他转过身,“韩非,拜见秦王。”

  

 

谜题
-哟 这是你女儿吧张婶?都长这...

-哟 这是你女儿吧张婶?都长这么大了呀……

-是呀,今年就八十了,我还在愁今年送她什么礼物呢。去年让她一整天过马路都是绿灯,前年是漂亮的日出,上前年让她五年没开花的茶花开了一整树哈哈~她可高兴了!但今年要更特别一点才行~

-诶 你看你看她还记得你喜欢小菊花呢

-那可不是 我头上这朵也是她今年寄给我的!

-汪!

(图片可以转载,但需注明原作者和出处,不可二次创作,感恩)

-哟 这是你女儿吧张婶?都长这么大了呀……

-是呀,今年就八十了,我还在愁今年送她什么礼物呢。去年让她一整天过马路都是绿灯,前年是漂亮的日出,上前年让她五年没开花的茶花开了一整树哈哈~她可高兴了!但今年要更特别一点才行~

-诶 你看你看她还记得你喜欢小菊花呢

-那可不是 我头上这朵也是她今年寄给我的!

-汪!

(图片可以转载,但需注明原作者和出处,不可二次创作,感恩)

敬我天阴是条汉子

【庆余年高燃群像曲】邀君听我一曲《留余庆》: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

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是舍身取义的滕梓荆,是谋无遗策的陈萍萍

是凋零人间的叶轻眉,是一见倾心的林婉儿

……

有坏人么,没有,有的只是为了心中理想为之而活的一个个鲜活的人!

或有遗落,却也不能遗忘!


🌟原著:猫腻《庆余年》

🌟原曲:《十二镇魂歌》(已授权)

🌟作曲:litterzy 

🌟编曲:litterzy

🌟策划:古古@符惕山大王  /叶天阴@敬我天阴是条汉子 

🌟词作:古古@符惕山大王 /叶天阴@...

【庆余年高燃群像曲】邀君听我一曲《留余庆》: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

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是舍身取义的滕梓荆,是谋无遗策的陈萍萍

是凋零人间的叶轻眉,是一见倾心的林婉儿

……

有坏人么,没有,有的只是为了心中理想为之而活的一个个鲜活的人!

或有遗落,却也不能遗忘!


🌟原著:猫腻《庆余年》

🌟原曲:《十二镇魂歌》(已授权)

🌟作曲:litterzy 

🌟编曲:litterzy

🌟策划:古古@符惕山大王  /叶天阴@敬我天阴是条汉子 

🌟词作:古古@符惕山大王 /叶天阴@敬我天阴是条汉子 /喵脸蕾姆嘴和尚@喵脸蕾姆嘴和尚 /司泠@司泠 

🌟演唱:圆缘鸢 /黑白曲奇/古朴君/二瑶

🌟后期:黑白曲奇

🌟文案:古古

🌟题字:酌灸@归鹤清潇 

🌟美工:花款冬@花款冬 

🌟视频:叶天阴(本人)

🌟出品:香尘雾隐工作室@香尘雾隐工作室 


正如《庆余年》第一季结尾言中

“逆险而行 向死方生

献给世上所有平凡而勇敢的人

是你们用爱和希望让世界更温暖

故事未到尽头

期盼余年 与君重逢”


请大家多多支持《庆余年》,理性评分,莫要辜负庆余年团队的心血。

《庆余年》值得更好❤️请放心,我们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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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放个歌词吧,咱们写得还不错吧~


《留余庆》

【范闲】

阖眸遍掠世烟尘

既领遗志 纵身险 行思唯慎

【王启年】

蹑风追踪利何遁

【范思辙】

禀赋抱金奇货囤

【叶轻眉】

步踏山河愿描摹

人间众生皆一朵

【范若若】

女儿心 九转络

【林婉儿】

宫深有莲待青萝

【林若甫】

半生痛且忍 虽为家国非人臣

【言若海】

剑抛断双刃 初心藏前程

【言冰云】

棋路斩方寸 摧扯百般何惧焚

【费介】

愧夕谬 诛心惩 引鸩烹药淬情真



【李承乾】

璞玉枯琢秉虔诚

君子端方 陷诡谲 命理难争

【李承泽】

掷杯风月邀入樽

砺心分庭隐弦刃

【长公主】

浪倾权涛疯为魔

艳行厉狰残局破

【司理理】

石榴裙 韩娥歌

【战豆豆】

须眉十万应拜我

【海棠朵朵】

生性本自然 七窍玲珑合天人

【苦荷】

伏雪拜庙门 北境一力镇

【肖恩】

闯遍围杀阵  莫问故人哪处坟

【五竹】

聚散事 多遗恨 铁钎消磨又一寸


【范建】

铜臭蔽红粉 慎言忍性守君臣

【滕梓荆】

却折情义身 死不渝忠贞

【庆帝】

华盖掩纷争 世间无我有几人

通鬼神 算乾坤 死生不过帝王恩

【陈萍萍】

慨然酬知己 监天察地舍残身

饮冰二十载 经年犹未冷

【综述】

善恶终有道 留得余庆荫后人 

减或增 除与乘 上有苍穹判非正




最后细节补充——


1⃣️ 词作分工:

【古古@符惕山大王 】:范闲,庆帝,叶轻眉,林若甫,言若海,言冰云

【叶天阴@敬我天阴是条汉子 】:李承泽,李承乾,长公主,费介,范思辙,王启年,综述

【喵脸蕾姆嘴和尚@喵脸蕾姆嘴和尚 】:战豆豆,陈萍萍,司理理,海棠朵朵,范若若,林婉儿

【司泠@司泠 】:范建,肖恩,苦荷,五竹,滕梓荆


2⃣️ 演唱分part:圆缘鸢/黑白曲奇/古朴君/二瑶

(点名表扬两个小姐姐的戏腔,给哥哥姐姐们蹭一大波粉~)


🌿【圆缘鸢】:范闲/王启年/范思辙/李承乾/李承泽/滕梓荆/陈萍萍

🌹【黑白曲奇】:叶轻眉(合陈萍萍)/范若若/林婉儿

🌿【古朴君】:林若甫/言若海/言冰云/费介/范建/庆帝/苦荷/肖恩/五竹

🌹【二瑶】:长公主(合庆帝)/司理理/战豆豆/海棠朵朵

飞雨落花中

我终于画完了!!

羡:今天想我做啥就做啥

小朋友们:我们送你去天天

大家新年(春节?)快乐!

(๑•̀ㅂ•́)و✧

想了一下,还是加上这段吧:

过年的时候,长辈都会把钱放在一个红纸袋里,分给孩子们。

这个“压”字的意思就是岁月跑得太快了,‘压岁’就是希望用钱去把岁月留住。

生命最亲切的地方,莫过于有人祝福和陪伴。
在这个泛着波澜的20年代,也愿你平安珍重。

我终于画完了!!

羡:今天想我做啥就做啥

小朋友们:我们送你去天天

大家新年(春节?)快乐!

(๑•̀ㅂ•́)و✧

想了一下,还是加上这段吧:

过年的时候,长辈都会把钱放在一个红纸袋里,分给孩子们。

这个“压”字的意思就是岁月跑得太快了,‘压岁’就是希望用钱去把岁月留住。

生命最亲切的地方,莫过于有人祝福和陪伴。
在这个泛着波澜的20年代,也愿你平安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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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要越来越好,都能收获满满的爱,也别忘了带上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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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今

《云深日常》——甜饼段子21-25

又名:(小蓝涣与小蓝湛的超暖日常)

*ooc甜饼系列

*注意避雷:双璧亲情向

21.三碗

    垂髫时期的小蓝涣饭量其实很大,可云深不知处有家规明确,食饭不可过三碗。

  每当他揉搓搓自己的小肚肚没吃饱叹气时,小蓝湛都会偷摸把自己多打出来的饭菜倒给哥哥。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饭量相同都是三碗,可谁又知小鸟胃的弟弟,是为了哥哥能多吃点。

 

22.迷路

  

  小蓝湛其实是个路痴,曾在自家林深迷了路,绕了许久都为走出,小小年纪的他就从容的很,走累了就到一旁的石墩上歇脚。半点焦急害怕之感没有。抬头望天,若是有太阳还可以辨别方向,只可惜那日乌云密...

又名:(小蓝涣与小蓝湛的超暖日常)

*ooc甜饼系列

*注意避雷:双璧亲情向

21.三碗

    垂髫时期的小蓝涣饭量其实很大,可云深不知处有家规明确,食饭不可过三碗。

  每当他揉搓搓自己的小肚肚没吃饱叹气时,小蓝湛都会偷摸把自己多打出来的饭菜倒给哥哥。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饭量相同都是三碗,可谁又知小鸟胃的弟弟,是为了哥哥能多吃点。

 

22.迷路

  

  小蓝湛其实是个路痴,曾在自家林深迷了路,绕了许久都为走出,小小年纪的他就从容的很,走累了就到一旁的石墩上歇脚。半点焦急害怕之感没有。抬头望天,若是有太阳还可以辨别方向,只可惜那日乌云密布,天阴的很。

  没多久下了一场雨,把他从上到下浇透,最先找到他的是小蓝涣。

  小蓝涣经历了茫然担心恐惧等各种心情后,再见到他时直接抛下了手中的竹伞,抱了个满怀,用力将人狠狠地圈住,小手上下安抚着他的背,嘴里自顾自的念叨着。

  “忘机你冷不冷…”

  “忘机你饿不饿…”

  “忘机不要怕,兄长来接你了…”

  

23.童言无忌

  

  舞勺之年,小蓝湛的个子就赶上了比他年长三岁的小蓝涣。

  为此小蓝涣有一阵子日夜忧虑万分,都说乖乖吃饭就可以长大个,弟弟吃那么少蹿的还那么快,叫他情何以堪。

  后来他偶然看到有一名长辈欲摸小蓝湛的头,遭拒。小蓝湛冷着脸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勿要摸头,会长不高。”

  小蓝涣当了真,一心想限制弟弟身高,当晚就把小蓝湛叫到寒室,一遍一遍心怀鬼胎的抚摸着他的头。奇怪的是弟弟什么话都没说让他摸了个够。

  长大才知道童言无忌,那只是蓝忘机不喜那人随口一说。

  

24.娶亲

  

  小时候双璧二人也曾从外姓弟子们的私下聊天中所得知情感事一二。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当时小蓝涣面不改色的拍拍小胸脯,暂时丢掉了雅正思想豪言壮语道:“忘机,兄长长大了一定会给你多娶几个嫂嫂回来。”

  小蓝湛则摇了头,面瘫着脸说:“我不贪心,只娶一个就好。”

  

  长大后的蓝曦臣为儿时的豪言打了脸,蓝忘机却没有。

  

25.雅正

  

  长辈眼中的小蓝涣优秀,学业佳,又听话,是奶娃中最优秀出挑的,时常被夸奖雅正。

  小蓝湛都会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因为私下相处,他眼前的兄长,饭量大,话唠,还是个破坏王(手劲),雅正什么的丢的远远的。

  

  

  

 

阿叙

原耽中心动瞬间♡

#占tag歉#

1.陆必行抱着第八星系等林到睡着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2.周晖乘大风而踏日月战场求婚

“——我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向您求婚的。”

3. 顾飞在旧礼堂为蒋丞弹一曲撒野

“蒋丞,”

“你就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

4.昆仑君和小鬼王在邓林惊鸿一瞥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5.顾昀追击山匪时回头对长庚一笑

“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

6.南山在褚桓昏睡时吹一曲惊蛰

深秋桂花香里,一首惊蛰小调。

7.费渡回头告诉骆闻舟锁屏密码

“是我遇见你的那天。”

8.严争鸣与程潜一步步共赴不悔台

千头万绪,不必言明,你已经是我红尘中...

#占tag歉#

1.陆必行抱着第八星系等林到睡着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2.周晖乘大风而踏日月战场求婚

“——我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向您求婚的。”

3. 顾飞在旧礼堂为蒋丞弹一曲撒野

“蒋丞,”

“你就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

4.昆仑君和小鬼王在邓林惊鸿一瞥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5.顾昀追击山匪时回头对长庚一笑

“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

6.南山在褚桓昏睡时吹一曲惊蛰

深秋桂花香里,一首惊蛰小调。

7.费渡回头告诉骆闻舟锁屏密码

“是我遇见你的那天。”

8.严争鸣与程潜一步步共赴不悔台

千头万绪,不必言明,你已经是我红尘中牢不可破的牵绊。

9.谢云剥下逆鳞为攻城所射一箭

“只教一次,看好了。”

10. 玄悯在将死之时落在薛闲脸上的吻

那是一个一触即收的吻,轻得仿若清晨的雾,又重得好似压了万顷山河。

11. 周戎在重重丧尸包围中来接司南

车灯就像一柄来自长夜尽头的利刃,劈开死亡与血肉的大海,在天地间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12. 叶浮生抱住泡药剧痛的楚惜微

“我一心所念皆因你而生,却叫我如何拿得起再放下?”

13.司马凤提着莲花灯注视迟夜白

那路是崎岖的,灯却永远亮着。

14. 李晏探出窗外为燕三白解围

红衣公子倚阑干,一把折扇,指点江山。

15. 台灯昏黄时的林辰与刑从连

台灯昏黄,春风柔和,河水的光影落在林辰脸上,刑从连在想,在那个瞬间,他是不是已经对林辰心动而完全不自知。

16. 沈峤在山洞休息时的三千温柔

闭目宛如神佛,睁眼则有三千红尘温柔。

17.贺朝在出租车上悄悄握住谢俞的手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是十指相扣。

18.萧刻看着周罪唱完Just a kiss

“周先生,你三十五岁的时候遇见我,我希望……你余生都有我。”

19. 哈利和亚历克斯树屋里羞怯的吻

被枝叶滤过的细碎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亚历克斯深绿色的眼睛映着树冠的纹理。

20. 祁醉在雪夜里看到很像于炀的玩偶

“那个玩偶其实没什么特点,就是瘦瘦高高的,太像我心里那个人。”

21.宫隽夜在夏息表演前手背上的亲吻

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他牵过我捏着衣角的左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22.阮南烛把唯一的巧克力给林秋石

巧克力只有一块,他会分一半给林秋石,剩下的那一半藏起来,明天还给林秋石。

23. 傅深一袭红袍纵马奔向严宵寒

红衣烈马,杀气腾腾。不像是来成亲,倒像是来抢亲的。

24.严峫手机里存着的江停照片

——最讽刺的是,在如此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下,当他看到这张照片时,内心竟然还能感觉到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爱意。

25. 丁汉白在夜晚送纪慎语一盏月亮

“还有什么?”

“别卖关子。”

丁汉白说:“月亮。”

26.燕绥之为睡着的顾晏画一幅午后速写

这位偷偷打盹儿的先生,你愿意长久地跟我共享这片花园么?民政公署盖章签字的那种。

27. 结尾窦寻和徐西临走向雨幕

有一蓑烟雨,何不任平生。

28.嬴风和凌霄在星河万千时的吻

自这一吻起,行星公转自转,炙阳西落东升,潮汐在皓月的作用下一起一伏,星辰连成璀璨的河,嫁接起每一个遥远的星系。

29.易辙在夜晚里从楼梯奔向许唐成 

“只是为了你。我跑得很快,只要你答应,你站在哪,我都能抱到你。”

30.金何坤与陈燕西在深海携手仰望鲸鱼 

金何坤这才明白那几句歌词,“背脊如荒丘,却当成整个宇宙。”

源自网络

阿叙

对于原耽的印象

1.《默读》

“未经允许,擅自特别喜欢你,不好意思了。”

“拿走,连身再心,买一送一,不用找零。”

“没有了……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我是最后一个,你可不可以把我关在你家?”

我心里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过稻草人的胸膛,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你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我们不断追溯与求索犯罪者的动机,探寻其中最幽微的喜怒哀乐,不是为了设身处地地同情、乃至于原谅他们,不是为了给罪行以开脱的理由,不是为了跪服于所谓人性的复杂,不是为了反思社会矛盾,更不是为了把自己也异化成怪物。我们只是在给自己、给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的人——寻找一个公正的交待而已。...


1.《默读》

“未经允许,擅自特别喜欢你,不好意思了。”

“拿走,连身再心,买一送一,不用找零。”

“没有了……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我是最后一个,你可不可以把我关在你家?”

我心里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过稻草人的胸膛,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你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我们不断追溯与求索犯罪者的动机,探寻其中最幽微的喜怒哀乐,不是为了设身处地地同情、乃至于原谅他们,不是为了给罪行以开脱的理由,不是为了跪服于所谓人性的复杂,不是为了反思社会矛盾,更不是为了把自己也异化成怪物。我们只是在给自己、给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的人——寻找一个公正的交待而已。


  

2.《杀破狼》

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愿盛世太平安康,诸君长命百岁。”

“何人知我霜雪催,何人与我共一醉……”

“经年痴心妄想,一时走火入魔。”

你若输,我陪你一起背千古骂名,你要死,我给你殉葬

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

“我想有一天国家昌明,百姓人人有事可做,四海安定,我的将军不必死守边关,想像奉函公一直抗争的那样,解开皇权与紫流金之间的死结,想让那些地上跑的火机都在田间地头,天上飞的长鸢中坐满了拖家带口回老家探亲的寻常旅人……每个人都可以有尊严地活。”

七情与神魂共颠倒,六根为红尘所覆。

万事过犹不及,要惜福知进退。

“给你……一生到老。”

山河依旧,四海清平。
  

3.《撒野》

“我很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到你不再需要我喜欢你为止。”

希望我们都能像对方一样勇敢。

“你知道吗,有些人,会以各种你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方式,留在你的记忆里,比如我。”

你想回头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想家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这里,能站多久就站多久。

“蒋丞,你就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

“丞哥今年所向披靡。”

“万事顺遂,男朋友。”

“我要赢一壶酒,拿来娶你。”

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4.《镇魂》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个地方,那里人人皆是自由,人人生而平等呢?”

“有。死亡面前。”

“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一堆烂石头野河水,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这几分真心能上秤卖上两斤,你要?拿去。”

“我接住了,你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会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烦了、厌了、想走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怀里。”

“九幽听令,以血为誓,以冷铁为证,借尔三千阴兵,天地人神,皆可杀——”

“只要他还要我,我必定死生不负。”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巍笔。

“我不喜欢,不如不生。”

“我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干干净净地放着你,血还是红的,用它护着你,我愿意。”

原来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人,最后却是被自己亲手推开的。

第一缕天光方才刺破乌云,原来是天亮了。


  

5.《伪装学渣》

“我家小朋友为什么要笑给你看?”

暗恋有什么好讲的,酸酸胀胀像罐芬达,还是被使劲晃过的那种,噗噗噗,这时候谁拉开易拉罐,能炸他一脸。

会过去的。即使现在深陷囵圄。只要使点劲,不行就再用点力,走出去,想要的生活、答案……都会有的。

也不用太好,清华北大就行。

一起去啊,更远的地方。


  

6.《破云》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你感觉到这心脏在跳吗?”

“它现在跳得好快啊。”

“我爱你,严峫。我想让你也成为那个不可超越的胜利者。”

不论前方是否樯倾楫摧,踏出一步便将粉身碎骨;所有罪恶与仇恨,都将在你我的手中了结。

我来接你了,江停。

“我想跟你一起从战场上手拉手凯旋,再不济肩并肩马革裹尸,你不明白吗江停?”

纵使千疮百孔,年华老去,我还有你寻遍千山万水,踏破生死之际——

再次相聚之前,谢谢你带我回到这人世间。


  

7.《提灯映桃花》

请等我从记忆的长河中溯流而上,以故人的姿态回到你身边。

“我不求神佛,只求你。”

为你我永远所向无敌

让我消失的最后一刻,能看到你诞生于人间。

“请您别动……”

“我不是来打仗,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殿下。”

你是我千里泅渡的彼岸,你是我万里奔袭的终点。


  

8.《AWM绝地求生》

老将不死,薪火相传。

他是我刻在血肉里的Youth。

“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我出生就在罗马。”

令我感动的从不是游戏本身,而是打游戏的这群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