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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的品格——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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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末，对于曾黎梓和陈靖雯来说不亚于婚礼前夜的单身派对，通常都是这两个人的主场。把返校日放学的楠楠送回奶奶家，曾黎梓开车到超市接上陈靖雯满载而归，只不过这次四人的聚餐是由袁昳发起，主题是安抚俞榽。
“俞榽她爸确诊了？”
“圆儿没把报告给我，那个东西给我我也不一定都能看懂，不过看她俩的意思是确诊了。”陈靖雯一声叹息望着车窗外。
“她爸有多大年纪，六十几？”
曾黎梓问这个的时候，陈靖雯也在心里回想俞榽以前的话，盘算着俞爸的年龄。
“今年66了吧，按理说年纪不大，不过这个年龄查出来也正常。”
“所以她爸之前闹腾来闹腾去的，开始以为肠胃有问题，后来我说可能是更年期，其实都是老年痴呆的表现啊？”
陈靖雯瞪了曾黎梓一眼，奈何方向盘在她手里，自己不好多嘴。
“阿尔茨海默症，嫌长你说阿病就行，别什么痴呆不痴呆的，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记得，一会儿回去看见俞榽别说漏嘴。”
“行行行，阿病阿病。我跟你说鱼自己都不一定改得过来。”
曾黎梓和陈靖雯回家在厨房一通忙活，火锅和涮菜上桌后，袁昳和俞榽前后脚进门。果不其然，俞榽往沙发上一靠，第一句话就是她爸爸的事情。
“好了啦，我爸这次果然老年痴呆了，也不用操心他哪里哪里有毛病了，就是脑子坏掉了。”
“飞你看，不是我说吧，她自己肯定也这样。”曾黎梓擦擦手招呼大家上桌，还不忘在陈靖雯面前“申诉”。
“鱼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阿病不叫老年痴呆，叔叔也不是脑子坏了，只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病变，记忆混乱、失忆这种都只是一种症状而已。你回去别当着叔叔阿姨面就这么说啊，老人该伤心了。”袁昳说着，把手机里俞榽发给她的化验单诊断书等等拿给陈靖雯。
“你说那么一堆弯弯绕绕的我也不懂，就跟我要跟你说你们医院二期多费劲一样。所以你说那么多，总结下来还是我爸脑子瓦特了呀。脑子瓦特嘛也就没什么好治的了呀。”
“诶，鱼换医院了？没带她爸爸去你们医院看啊。”曾黎梓下巴搭在陈靖雯肩上看俞榽爸爸的病历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被袁昳和陈靖雯一人敲了脑门一下。
“哎呦你们也不要敲她，我早就说了我没事了，你们说就说呗。呐，梨子我跟你讲，因为袁医生他们医院呢，神经内科最好的医生就是康书剑，你说我怎么带我爸爸去查。上次打电话就让圆儿给我推荐了个医院呗。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爸怎么办，我妈怎么办啊。”
俞榽整个人烦得要死，筷子在火锅里甩了又甩，肉都涮老了也没想起捞出来。
“鱼啊我跟你说，这事儿呢最重要的是回家先给你爸做个胸卡，他要是不戴呢就跟他说是小区物业要求的。然后呢，好好安慰你妈。”陈靖雯多涮了几筷子肉丢进俞榽碗里。
“对，我跟你说，这事儿飞说的一点没错。叔叔这是发现的早，吃药能很大程度上降低发展的速度，这个很关键。还有，一定要让阿姨调整好心态，不行就请个临时工保姆什么的。”
“那也只是他变痴呆得慢一点啊，又不是不傻了。”俞榽这话说得有点赌气，她自己也明白，袁昳和陈靖雯说得都很重要，但这种事儿摊到谁头上，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在她心里，这种病又不像癌症，病人自己清楚发展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治疗方法和手段。她爸爸这个病没事的时候就是正常人，太刻意照顾反而让人心里不舒服，可真等发病的时候，病人自己不知道不察觉，家里人又担心烦躁得很。俞榽一顿饭吃得没精打采，酒也没心思喝，心里着急回家，可又不敢回家。
“我昨天和我妈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异常的淡定。你们知道的，平时我爸折腾点什么事儿，我妈她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收不住的，昨天倒好，我说完她没什么反应的，叹了口气就做饭去了，做得还都是我爸爱吃的，搞得我以为我爸吃的是断头饭一样。”
“去你的，别胡说”曾黎梓抽了沙发上的靠垫打在俞榽身上。
“我又没胡说，你们是没见我妈那个大义凛然的样子。”这种时候也就没人在意俞榽的措辞了“结果晚上我爸睡下了，我妈自己在客厅抹眼泪。这我哪儿劝得了，吓得我躲在卧室里没出去，今天早上早饭都没吃就去公司了。”
“鱼啊，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个问题你得跟咱们袁大医生学学，越是艰险越向前。”
话说到这里，袁昳听出曾黎梓的意思，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去帮陈靖雯收拾餐桌，任由曾黎梓继续说。
“你看人家圆儿对潘阿姨，那是潘阿姨脾气越上来，她越咬牙挺住，绝对不能跑。你一跑，老人觉得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爸妈，情绪就更不好了，时间长了还不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袁昳不听也知道曾黎梓要说什么，她到厨房陪着陈靖雯洗碗，连连叹气却无话可说。
“这眼看着要开学了，帮手都回来了，你愁啥呢。”
“我们科室有什么愁的，病人见多了，都体会不到心惊肉跳的感觉了。愁还不是愁我妈。”
“潘阿姨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前两天又数落我一顿，说什么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相那么多一次后续都没有。我就在想啊，你说我相那么多，图什么啊。”
陈靖雯看袁昳是真的发愁，收拾好厨房地给她一杯温水。
“那你想想，你到底为什么自己能同意相亲，总不能你叫袁昳就啥都愿意吧，我们袁医生可是有脾气的人。”
“你吧，说正经事儿的时候也特别讨厌。”袁昳虽然嘴上嫌弃，心里却在认真地考虑陈靖雯的问题。
“你知道么，两个人在一起结婚，生个孩子，或者说，不生，就两个人过日子，是我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陈靖雯想说什么，但没张口，袁昳也示意她不要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认为美好并不代表一切顺顺利利，就跟你没喝过糖水就永远没办法体会中药到底有多苦一样。可是对于我来说，只要是结婚过日子，甚至想到在医院累一个大夜，回家看见脏袜子裤子摊厕所一堆，床上被子一团，冰箱里剩菜比新鲜菜多，垃圾桶里都开始飞果蝇，我都觉得心里很满足。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活生生的状态，说得矫情一点，那种环境能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袁昳越说越激动，嗓子眼儿里一阵阵酸，仿佛要哭出来。
“是从小潘阿姨对你太严格了吧。”
“其实我妈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只能说我性格上和我妈差太多，所以她的教育方式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和她期望的发展方向相反的结果。性格这个东西，飞你明白，很大程度上是在基因里的，没办法从根本上扭转。”
陈靖雯点点头，等待袁昳下一段倾诉，袁昳需要的是一双耳朵，以她的性格，具体问题自己会反思，也会寻找解决途径。如果她想说，只是因为需要倾诉，需要一个可以和她共担的人。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是最单纯想要结婚的。可我又很矛盾，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我希望能为了让我自己的生活更满足而结婚，所以如果对方达不到能和我对等地交流的程度，我没必要去迁就结这个婚。我妈总说我太自私，不能放弃一部分自我。可是结婚本身就意味着我要放弃一些东西了，我的私人时间，我的一部分兴趣爱好等等。如果在这个前提下，还要我放弃更多，给我科林费斯我也不干啊。”
“那我也不干，不过要是查拉兹塞隆可以考虑。”
“你怎么不选凯特布兰切特，烦人！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陈靖雯其实是怕袁昳过于激动，一不留神真的哭出来，所以选择在这个时机打岔。和俞榽曾黎梓不同，袁昳如果哭了，那是真的很难哄，也没办法哄，只能等着她哭好，哭够。想到这个场面陈靖雯就内心颤抖，她不是应付不来，只是不想去面对那么亲近的人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真觉得现在生活条件比上一代好太多了，没有那么多为了工作为了房子非结婚不可的理由，那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我的好，不是物质上多丰富，你看我不爱开车，也不喜欢买那些大牌潮牌。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过得充实有意义，结婚也要结得有意义啊。万一不合适了，万一再有了孩子，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遭受我小时候的一切，甚至，比我小时候还惨。”
陈靖雯看袁昳说得差不多了，准备总结性发言“其实对你来说啊，不是谁扔臭袜子剩菜都行，一边扔给你脏衣服一边给你念普希金，你就愿者上钩了。”
陈靖雯话音刚落，Erna的Facetime来电提示，袁昳见状瞪她一眼，留下一句“话糙理不糙”转身离开厨房。
